战马飞奔(长篇军事小说 铁血、热血、王者归来)

  一百四十八、纵马飞去

  三营伤亡很大,冲上公路后,九连只剩下10多人。但没有一人退却,他们冲过公路,直奔老爷庙高地。由于受山上和山下火力的夹击,山坡又陡,三营战士伤亡更多。经过3个多小时的血战,三营终于冲上老爷庙高地,消灭了山上的一小股日军,占领了老爷庙制高点。战场形势立即改变,战士们从公路两侧高地居高临下,打得山沟里的日军无处躲藏。

  远在蔚县的坂垣征四郎得知部下被围歼的消息大惊,急令蔚县、涞源以西的部队火速增援平型关。援敌途中遭115师独立团骑兵营的迎击后,受到钳制。但寨家峪以东的日军与小寨以南被围日军趁机会合了。并在6架飞机的火力掩护下,以密集队形向老爷庙猛扑。敌机贴着山头盘旋。可敌人的大炮、骑兵根本派不上用场,鬼子的大头皮鞋爬起山来打滑费力,制高点上的战士们沉着以待,仔细瞄准,等上气不接下气的敌人贴近了才射击。敌人刚冲上来,就被打下去了。下午3时,辛庄至老爷庙之间的日军被歼灭在山沟里。  

  赵奔的子弹打光了,这时他在纷乱的拼杀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一匹青灰色的大马,驮着一个日本兵。他很快判断出那匹马正是三浦敏事的坐骑,而马上那个日本兵极有可能是三浦敏事。他忙带着几个战士扑过去阻挡,一个日军小队长认出他是指挥官,抽出指挥刀和另一个鬼子一左一右地向他逼来。

  赵奔猛地一侧身避过鬼子的刺刀,飞脚如电踹倒小队长,同时有力的突刺,左边的日本兵被刺中心脏,嚎叫了一声瘫倒在他脚下。

  小队长抱住他的腿,赵奔挣了一下,没有挣脱,顺势把枪托狠狠地向他头上砸下,小队长怪叫一声松开手。赵奔迅速转身,从地上捡起指挥刀,对着鬼子的头一刀劈下去……

  几个战士围住了那匹马,手中的刀不停地向马腿砍去,包围圈渐渐缩小,那马看似插翅可逃。没想到紧要关头,马上的日军拔出一把手枪频频向战士们射击,战士们纷纷倒地,那马乘此机会长嘶一声,向着一个战士冲去,那名战士的刀擦着马前腿,立时渗出一股殷红,而那名战士也被马踢飞。

  那马向着赵奔跑来,赵奔举起了手里滴着鲜血闪着寒光的指挥刀,他想着用手里的刺刀在马肚子上划出一条大口子,那样马肠子就会流出来,把马腿绊住,马背上的人也就束手就擒了,但他忽然对那匹马起了恻隐之心:是谁让它来参战的呢,这些奔驰在广袤的原野上的精灵,现在却成了战争的工具,它成了可怜的受害者。那些战马惨死在炮火之下,痛苦地龇着牙倒在山坡上,皮毛沾满血迹和泥污,奔跑了一世的马蹄蜷曲着。

  他似乎看到了大青马溜黑的眸子里出现了自己举着刺刀的倒影,同时还有惊恐和乞求,还带有一丝犹豫。但大青马别无选择,冲过他,也许是死亡,也许是重生——赵奔把刀收了回来,就这一刹那间大青马便从他头顶飞跃过去。那马突出重围,向东泡池方向跑去。

  部队很快追赶过去。东泡池原来是国民党晋绥军出击的目标。但是,国民党晋绥军不按双方商定的协同计划作战,在敌人将要被全歼的关键时刻,晋绥军放弃团城口阵地,让敌人夺路而逃。赵奔追到那里时,那里的日军都已落荒而逃,那匹马也不知去向。他们发现了日军高级司令部,墙上还挂着一幅来不及取下的地图,上面绘有平津直至主攻平型关、雁门关、保定及津浦路部署、部队番号,标注得非常详细。

  战斗结束了,长长的山沟里,到处都倾覆着鬼子的汽车,很多还在燃烧和冒烟,汽车上和车轮下都是鬼子尸体,有的还挂在汽车挡板上。公路上的汽车和大车满载着弹药、装备、被服、粮食、饼干、香烟……遍地都扔着枪支弹药,黄尼军服,大头鞋子……半山坡上鬼子的骑兵,连人带马横尸遍野,几乎每块山石上都染有血迹。

  这次大捷,115师发了板垣师团的“洋财”,以近千人伤亡的代价消灭日军1000多人,击毁汽车100多辆,大车200余辆,缴获92式野炮1门,炮弹2000多发,机枪20多挺,步枪1000多支,掷弹筒20多个,战马53匹,日币30万元,其余军用品和食品无数,师教导大队长彭明治率领全体学员和老乡打扫战场,战利品搬了两天都没有搬完。特别是缴获的日军军用地图,使日军的全部军事秘密暴露。

  在延安的窑洞里看到战报的毛泽东,大为兴奋,他即刻起草中央军委给115师贺电:“庆祝我军的第一个胜利。”

  蒋介石也两次致电嘉奖,他在电文中对电朱德、彭德怀说:“有日(25日)一战,歼寇如麻,足见官兵用命,指挥得宜。捷报南来,良深嘉慰。”

  战斗大捷那一夜,林彪和聂荣臻在土炕上聊天,林彪说:“今天打了胜仗,精神好,睡不着觉。”

  聂荣臻也说:“是啊,我也睡不着。”

  林彪略为遗憾道:“我原来还想多抓些俘虏拉到太原街上示众,结果一个也没抓到。”

  八路军在以优势兵力在极为有利地形上对日军辎重部队而非战斗部队进行的伏击战,虽杀敌1000,也自损600,且没有抓到一个俘虏。通过这场战斗,林彪也认识到了毛泽东在战略决策上的伟大。两人一夜未睡,一直聊到天亮。
  一百四十九、团城口扯皮

  中秋节(9月19日)那天,山西普降大雪。一句话广泛地在民间流传开来:“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平型关)戴孝,是不祥之兆!”晋绥军在日军进攻前的全线失利,让飞扬的雪花也带上了悲怆的色彩。

  阎锡山之前在雁门关行营与周恩来等订的平型关战役计划是很好的,至少他自己认为是“狠的计划”,然而也是他自己却首先发生了动摇。

  他令第六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为总指挥,但杨爱源指挥能力不行,他也有自知之明,因此抓住了孙楚这根拐杖。孙楚在晋军将领里,资望较高,比较有战术思想,在指挥上经常花样翻新,举措善变,因而还得了一个“孙神经”的诨号。杨爱源对孙楚的建议言听计从,因此孙楚才是实际总指挥。然而孙楚对日军动机的判断也很迷惘,他认为敌人进攻目标是雁门关,让杨总司令向阎锡山建议,守住雁门关;守雁门关的19军王军长正怕自己兵力单薄,日夜缠着阎锡山加强雁门山线兵力,孙的建议正合他的意图,王军长更是加劲赞成,结果阎锡山对自己先前的计划怀疑起来,竟然批准了孙的建议。

  23日夜,林彪和孙楚通电话时,孙满口答应将派兵配合115师抄袭敌后,命令郭宗汾军长联系团城口高桂滋军长出击。

  高桂滋对孙楚的命令却置之不理,他打心眼里不服孙楚,高桂滋过去在陕北进行反共作战时,受孙楚指挥过,孙楚善于保护自己部属利益,而以“客军”对待高部,高桂滋虽未和孙楚撕破面子,但心中早就对孙不满。彼此间都在虚于敷衍。

  此前高桂滋所在的团城口不断受到炮击,但依托强固阵地,并没有重大伤亡。但他看到源源不断涌来的敌人,感到非常恐慌,一边向孙楚呼告支持不住,一边要求郭宗汾前来增援。郭宗汾以没有接到命令为由推辞,高桂滋便与郭宗汾发生了争执,孙楚知道高桂滋存心避敌,因此也没有明确节制。这个误会就如火药,一点火星就会引爆。23日夜,敌人对东西跑池高地发起猛攻,当时高桂滋又要求郭宗汾来增援,又不答应,高部反攻,伤亡近两千人,损失惨重。

  这时,孙楚通告他八路军已到敌后,让他和郭宗汾合力出击时,他根本不相信,他认为八路军配合围歼板垣师团是虚构的空想,更认为孙楚是有意要牺牲他们,来让晋绥军独占风头。你不仁,我就不义,于是他满怀怨恨,再也不顾什么他娘的大局,于9月24日擅自放弃团城口阵地,并且不通告郭宗汾,有意让他碰钉子。

  郭宗汾对团城口失守一事一无所知,他们按计划进击,25日拂晓前,郭军经过团城口前进时,突然遭受来自团城口方面工事里机炮火力猛烈袭击,郭部大乱,还以为高部联络不当。受到更猛烈的打击后,才知高部已悄然撤离。团城口、鹞子涧和东西两跑池一带阵地都被日军占领,郭军主力经连续苦战,损失三分之一左右,官兵极度疲惫。幸亏此时115师于平型关敌后伏击敌人获得大捷,牵制了敌人火力,使得郭军主力未被全歼,郭军也乘机占稳了敌人通往后方公路的侧面阵地,钳制了东西跑池之敌,使之不敢直扑大营。

  阎锡山在当时的紧急状态下,苦在心头,对杂牌客军的故态复萌无可奈何。鉴于杨爱源、孙楚缺乏统御各军的能力,令傅作义进至大营担任总指挥,调新改建的陈长捷61军急援平型关。

  25日,61军到达后,派下属程团长攻击涧头敌人,程团士气高涨,一气冲上迷回北山,敌两次反扑,均被击退。另外刘团长攻占西泡池,救出困守的郭军一部,又攻东跑池。入夜,敌我双方对峙。26日,日军援兵到来。程团长屡次上书请战,又一举攻下迷回北山,连挫敌人反扑,不等旅部主力到来,即一鼓作气占领鹞子涧。

  鹞子涧位于团城口和迷回村之间,是平型关西路屏障,所以敌人拼死欲争夺此据点。26日,日军集中优势火力,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向程部反扑,程团长指挥士兵与敌人肉搏拼杀。敌援军不断增加,由于兵力悬殊,程团弹尽援绝,全团官兵近千人,包括程团长全部壮烈牺牲。与此同时,孙楚军与日军在东跑池进行拉锯战,血战三天三夜,山坡上敌尸累累。孙军亦伤亡惨重。

  敌东条纵队乘平型关鏖战之机,于9月28日一举突破恒山、雁门关的接合部茹越口,一天后占领繁峙城,严重威胁晋绥军主战场侧后。9月30日,阎锡山召集前线将领会议,决定全线撤退。10月2日夜,全线开始撤退,平型关战役结束。
  一百五十、替罪羊
  全国各地要求追查晋绥军失守土之责的电报、信件,雪片一般寄往南京军委会和太和岭口行营。阎锡山起初并没当回事,他决定放弃“大同会战”那天,很是沮丧,提笔写了一首《弃雁绥工事》诗:“国防大计定当先,临时决策事难全。工事费款千余万,放弃全由南口牵。”他对南口陷落耿耿于怀,为自己撤守大同寻找理由。
  然而很快,八路军平型关大捷的捷报传出,举国欢腾,中外震惊,没人能想到中国对日军的第一次胜仗是由武器装备奇缺、缺衣少食的土八路所取得。数日内八路军总部收到贺电贺信百余封,延安《新中华报》、南京《中央日报》等国内各大报刊、广播电台及英国、法国、美国及东南亚国家的报纸、电台,纷纷报道八路军平型关大捷的消息。石家庄、太原等城市各界群众集会,庆祝八路军出师抗日旗开得胜,首战大捷。蒋介石心情复杂,但也先后两次致电祝贺嘉勉。老蒋随后致电阎老西,斥责他“临阵慌乱,御敌不力”。这时,他才真切感受到来自南京统帅部和全国舆论的巨大压力。而且比他设想的要严重得多。国人纷纷将矛头指向他,骂他畏敌如虎——“似这等战区司令长官早该撤职查办,重重治罪,以肃军纪,以谢国人”!
  他对他的参谋长朱绶光说:“娘那个熊!事情弄大了,可怎么收场?”
  正在烦恼间,汤恩伯又来拜见。见了他便坐在那里抱头大哭,连声说着:“我对不起我的官兵!”接着把李服膺败退,天镇一带的国防工事无人防守,使得汤部在南口撤下后,被日军追击损失惨重等情况告诉了他。这些情况,他早已知晓,甚至比汤还清楚,但他没有多说,只是对汤进行安慰,并说:“这事交给我办吧!”
  他明白,汤恩伯能他向告状,自然也能向蒋介石告状,汤对他说的这些话,委员长全都知道。
  汤恩伯走了两天后,他接通了蒋介石的电话,向蒋介石保证一定要把当事人军法从事,现在,他急需找一只替罪羊。
  李服膺没想到自己一到太和岭口,阎锡山就命人把他扣了起来,押在第二战区执法总监张培梅的宪兵队。阎锡山又改预备第一军为新的第61军,陈长捷任军长兼第72师师长。
  战区长官部上尉副官庞小侠念及李与他父亲是老朋友,就到设在西梁的宪兵队看他。庞小侠说:“老伯来了,想吃点啥,你就说吧。”李服膺只是让他给找几本闲书看。李服膺认为自己不会有事,会长扣起他来,是为了应付舆论,因此并不担心。
  李服膺被扣押后,傅作义又几次向阎锡山进言,盘山国防永久工事阵地的失守,罪在团长李生润与其旅长刘覃馥。为了严明军纪、以励军心和应付国内舆论,可以杀团长,处分旅长。阎锡山当时同意了他的建议,傅作义当即指示61军副军长贾学明,马上先将丢失盘山主阵地的400团团长李生润逮捕解送第二战区军法总监部。
  但是这时刘覃馥早已送李生润化妆潜逃到了西安。傅作义大骂贾学明太糊涂,太混蛋,也太窝囊。
  李服膺被扣太和岭口的消息很快传到崞县兰村。临时回故乡的李服膺长女李撷英及长子李仁生姐弟,听说其父被扣,心急如焚,昼夜赶赴太和岭口探望。
  李撷英姐弟来到太和岭口,获准与被囚的李服膺见面。无人之际,她悄声问道:“爸爸,我准备到延安,你同意吗?”李服膺闻言,激动地抚摸着偎依在身旁的女儿,久久沉思不语,未了,他凝视一番稚气尚存的女儿,默默地点点头,应诺了女儿选择的道路。
  这期间,李服膺预感到自己处境不妙,他暗中给他的老同学南京政府军法总监唐生智去电。唐生智接电后,随即电令阎锡山,要求将李服膺押解至南京审理。
  阎锡山见电,如坐针毡,他知道唐李二人私交甚深,如果将李服膺放走,那么,雁北的那些偷工减料的工事就会大白于天下,或许自己其他隐私也会被李服膺揭发出来,于是再三电请蒋介石,不要送李去南京受审,保证就地军法严惩。
  李服膺没想到,唐生智的来电加速了他的厄运进程,成了一道催命符。
  人称“黑脸张”的执法总监张培梅起初主张处决李服膺,但当他得知天镇、阳高失守的全过程后,认为李服膺不是死罪。他向阎锡山请求将李服膺交付他依法处理,阎就是不同意。半个月之后,10月2日夜晚,在太原省府大堂,阎锡山于深夜提审李服膺时,最有资格坐在大堂之上的第二战区执法总监张培梅却没有到场。
  晚上11点多钟,一辆汽车悄悄停在省府大堂门口,宪兵从车上押下李服膺。他并没有被捆绑。一进大堂,李服膺蓦然发现大堂内设有公案,两旁宪兵肃立,他感到一股阴森之气,不由愣了愣,嘟囔道:“这是干啥?”
  担任陪审官的副官处处长谢濂说:“会长一会儿要和你谈,你且等等。”
  一百五十一、太极化乾坤
  未几,阎锡山从里边走出。他双手撑在公案上,鹰隼般的眼睛盯住李服膺,低声说:“慕颜(李服膺字),从你当排长起,一直升到连长、营长、团长、师长、军长,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你却对不起我。第一,你做的国防工事不好;第二,叫你死守天镇、阳高,你却退了下来……”
  李服膺插话说:“让我守6天,我守了6天,我有电报……”
  “你胡说!”阎锡山逼视着他,顿了顿,又语气柔缓地道:“你的家,你的孩子,有我接济,你不要有顾虑。”
  李服膺这时流下了眼泪。阎锡山朝周围的人点点头,快步离开。
  谢濂说:“慕颜,你还有什么家事,可以告诉我。”
  李服膺气愤地把帽子往地下一摔:“那还说球哩!”
  有人上前捆他,谢濂制止:“那像什么样子。”于是没捆,只把绳子搭在李服膺的肩上。
  上车后,他对谢濂和宪兵司令张建说:“为啥这样糊里糊涂地杀人,军人当死疆场,我要重返前线杀敌。让我死的不明不白,我不甘心!”
  车到小东门大教场,一行人下车。大教场建于清朝,原是驻守太原的清军精骑营用于演武操练之地。每当校阅之时,大校场上“剑戟辉煌,鸣镝传响,马声啾啾,金鼓喧扬”。大教场在民国时期仍被继续使用,但它却因对晋绥军将领执行军法而闻名,1928年,河南建国豫军樊钟秀部进犯山西时,失守辽县的晋绥军第10旅旅长蔡荣寿被枪决于此。十年不到,又轮到了军长李服膺。
  宪兵司令张建跟着李服膺往前走,还没走到放棺材的地方,张建往一边让了让,负责行刑的绥署警卫连长从背后一枪将李服膺打倒在地。黑暗中看不清他临死时的模样。
  连续几天,全国各主要报纸都在显著位置登载了败军之将李服膺被惩办的消息,阎锡山赢得了一片赞誉之辞:阎长官挥泪斩马谡,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秉公办案……这一招很灵光,李服膺一死,几乎所有的责难都化解了。李服膺是抗战爆发后第一个被处决的国民党高级将领。
  当然,也有很多人为李服膺喊冤。傅作义也感慨道:“即使如此,也应当一面派宪兵追捕李生润,一面将贾学明与刘覃馥逮捕问罪。怎么竟把罪责全落在李军长一人身上,结果是保全了一卒、一车、一相,而丢了将,真是可恨、可惜又可叹!”
  如果李生润不逃跑,李服膺的结局也不会改变。当时国军中有一些人直接认为阎老西就是放李生润的主谋。“大同会战”不战而逃,“雁山会战”亦不战而逃,以至雁门以北大片土地轻而易举落入敌手,在全国军民高昂的抗日呼声中阎锡山如不设法掩盖,自知无法向国人和南京政府交代。
  阎锡山一招太极化乾坤,然而,他的想法早已落在他的老同学之后。板垣夺得蔚县、广灵、灵丘三县后,很快又夺取了平型关。若板垣再沿蔚代公路继续南下代县、原平,与攻取天镇、阳高、大同一线的南下之敌合拢,将对准备“雁山会战”的六七万晋绥军形成包剿之势。于是,阎锡山又不得不放弃“雁山会战”,再度命令晋绥军南下忻口一带,作迎敌准备,而自己则仓皇撤销设在太和岭口的二战区司令长官部行营,逃回太原。之前他向蒋介石的保证又放了一回空炮。
  洋鲜姜,开花花,
  鬼子来了杀娃娃。
  娃娃志气大,胆大不怕他,
  三八式,六五枪,
  打得鬼子哭爹娘。
  吕梁山下的孝义县城,一群顽童在人群中蹦蹦跳跳地唱着歌谣。
  1937年初冬,晋南的早晨,太阳懒洋洋地从东南方吕梁山的山头上那薄纱似的雾霭里,慢腾腾的爬上来,大地一片清冷。但晋南抗日根据地各处的招兵点前,却热闹非凡地挤满了前来报名参军的青壮年。
  八路军的招兵处和国民党的紧挨着,两边都在拉兵员,扯着嗓子说自己的队伍好,哟喝青壮年参加各自的队伍。
  宣传干事朵晓勇正在慷慨激昂地进行抗日救国形势宣传和征兵动员:“乡亲们!日本人打过来了,从去年9月到现在,咱山西105个县,日军所到达90多个县,30天内连续血洗我省阳高、天镇、左云、灵丘、宁武、朔县、原平7座县城,屠杀无辜百姓1.6万人;在南京,凶残的小鬼子同样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数十万同胞惨死在日军魔掌下,小鬼子犯下了滔天罪行。他们要占我们的家园,要抢我们的东西,要灭我们的民族,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有血性的中国人都来参加八路军吧,打小鬼子去。”八路军在平型关一战打出了名头,慕名而来参军的人也不少,几个战士忙着登记。
  那边,国军的招兵官身穿呢子军装,脚登雪亮的马靴,摇着马鞭,大声喊道:“到国军来吃粮当兵吧!到了国军队伍里是天天白面大肉管够!”他一说话,嘴里还露出几颗金牙,镶金牙在当时可是一种时尚。看着那边八路军激情地演讲,他不屑地把手一挥,便有一个兵端来一个托盘,他把一络络银光闪亮的现大洋敲得清脆悦耳,又道:“只要是参加国军,先发大洋做安家费。晚了可别后悔你呐!”
  一些人犹豫起来,几个衣衫褴褛的毛头小伙子奔着好吃的和现大洋去了,在国民党那头报了名。一边现大洋哗哗作响,一边演讲口水飞扬。两边都在暗自较劲。
  一百五十二、问参军何为
  朵晓勇继续喊道:“八路军人人平等,官兵一致,参加八路军上抗日前线,宁死不当亡国奴!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啊!”
  金牙听了讥讽地说:“跟八路军有什么光荣的?他们指的光荣是英勇就义吧?”
  朵晓勇恼火地看着那个国军军官,说:“怕死不当兵,英勇就义当然光荣,不像你们国军尽出逃兵,苟且偷生,想就义还没门呢!”
  “不是没门,那是没种!”一个战士在旁帮腔道。
  “你们有种?打仗就会偷袭运输队,还窝在山里,要衣没衣,要饷没饷,要粮没粮,要枪没枪,像落草那样叫光荣?穷八路连当官的都那么寒碜,去了是自找苦吃,还光荣?哈哈哈……”金牙说的口水横飞,哈哈大笑。
  朵晓勇气的牙痒痒,但他也哈哈大笑道:“今天我可见识了,你们国军打嘴仗还真是天下无敌,可惜上了战场就成怂包了。”
  金牙气的跳了起来,嘴里说:“他娘的,你个土八路小崽子,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说着就跳了过来,一拳挥向朵晓勇。朵晓勇连忙侧身躲闪。
  这时却听到那金牙哇哇大叫:“啊哟喂,你抓住我干什么?松开!”
  只见他的手腕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了,金牙想抽出手臂,但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却动弹不得。另几个国军想上来,却被那人身旁一个剑眉倒竖的高个子八路军喝住了:“谁也不要动!”
  朵晓勇认出这人正是赵奔,他身边那人是阿尔吉,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征兵处几个人看到赵奔,都站起身向赵奔敬礼,喊首长好。
  赵奔松了手,对那人说:“失礼了,咱们现在是友军,有话好说!”
  那人知道赵奔厉害,也不敢再多啰嗦,哼了一声,悻悻地走开了,仍旧回到他的位置上吆喝招兵。
  赵奔现在是S旅C团政治处主任,也是C团招兵处的负责人。他和征兵处的同志打了招呼,便拿起登记本看了看,报名参军的人还不少。不过朵晓勇对自己的成绩还很不满意,尽管也有不少人来八路军这里报名,但看着国军那骄横的气势,朵晓勇还是急的直挠头,阿尔吉也对他说:“今天咱势气可不能输给他们,否则以后还怎么做群众工作?咱可不能给115师丢脸。”
  “方法上还要再灵活一点,效果还不太明显。”赵奔说。
  “我已经尽力了,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咱总不能和他们比发银洋吧?”
  赵奔很自信地笑了笑。他拉过身边那个少年问:“你还认识他吗?”
  朵晓勇看了看那少年,想了想,摸着脑袋说:“你是上寨村的那个小孩?”
  那孩子朝他翻了翻白眼,露出两颗可爱的兔牙,不满地说:“你这位同志怎么说话呢,我啥时候成小孩了,我现在跟我们连长干革命呢,你得叫我宋喜贞同志!”一句话把三人逗乐了。
  平型关大捷后,这个少年竟然一直跟着部队,赵奔见他年龄小,个头比立在地上的步枪托高不了多少,便劝他回家,让他明年再参军。可是他却异常执拗,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赖着不走,一路上软磨硬缠,在赵奔耳边重复念叨着:“俺不回家,俺要当八路!”赵奔只好把他暂时安排到阿尔吉的连队,让他有口饭吃。
  此时赵奔拍怕他的肩膀,对他说:“想加入八路军,我还得再考验考验你!”
  “嘿呀,首长,俺觉得当八路比考秀才还难哩!”那孩子一句感叹又逗得几人笑了起来。朵晓勇问:“你考过秀才?”
  宋喜贞又给了他一个眼白,接着挺起胸膛正色道:“我随时接受你的考验。”
  赵奔笑着说:“好,那我现在就交给你一个任务。”说着便把他拉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宋喜贞听的认真,连连点头。然后,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便走开了。赵奔又对阿尔吉交代了一翻,阿尔吉也走开了。
  宋喜贞并未走远,他去附近把几个孩子叫了过来,给他们比划着什么,直逗得那几个孩子又笑又拍手。不一会儿就又蹦蹦跳跳地唱起歌谣来:
  要问哪个队伍好,
  弟弟妹妹咧嘴笑,
  伸出两个手指头,
  比个八字给你瞧。
  清脆的童声如同蛰伏了一冬的春雷一般穿透耳鼓,激荡人心,这几个孩子还专门靠近了国军征兵处唱,搞得那些为了大洋而准备报名的人都不好意思,动作也迟慢犹豫起来。国军军官甚是烦躁,龇着金牙,虎着脸凶狠地说:“小孩,走远点。小心我把你们抓起来。”他站起身做抓人之势,几个孩子便一哄而散了。
  金牙没想到,他屁股刚靠到椅子上,几个孩子童稚的声音又唱了起来,这次他们换了歌词:
  八路军,进了城,
  家家户户都欢迎,
  男的架柴烧茶水,
  妇女穿针忙补缝,
  娃娃掏出落花生,
  老汉送儿去参军,
  叫同志,唤弟兄,
  多年痛苦无处伸,
  如今你们进了城,
  为咱报仇把冤伸。
  这些词,都是宋喜贞交给他们的,而宋喜贞会的这些歌谣,都是在行军的路上向老乡和战士们学会的。金牙气正不打一处来,这时又见先前那个八路带着一群士兵搬着大箱小袋的东西过来了。他不由轻蔑地说道:“哟,看不出来,八路军这回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搬出来了?”
  一百五十三、热血报国
  那个为首的八路正是阿尔吉,只不过,此时他手上多了一支崭新的美式银色左轮手枪,胸前还挂着一副锃亮的望远镜。
  他让几个战士在征兵点旁的空地上放了一块布,在上面摆上几大箱光鲜的牛肉罐头,又从麻袋里取出高丽清酒,美国香烟,东洋军刀,最后还在布上整齐地摆放着排排手枪、步枪,人们不知道八路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阵势一摆开,好奇的人们都围拢过来,赵奔走到前面,得意地扫视几下人群,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各位老少爷们,大爷大娘,大哥大嫂,鬼子想灭我们中国,亡我种族,霸我家园,大伙愿不愿当亡国奴?”
  人们都七嘴八舌地喊着不愿意。
  “对头,除了汉奸卖国贼,没人愿意。我们八路军就是人民的保护神,是真正打鬼子的部队,之前我们115师在平型关取得了首个大捷,破灭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120师又在雁门关、广阳打伏击,打的他小鬼子车仰马翻;在阳明堡,24架敌机被129师炸得趴了窝,狠狠地灭了敌人的嚣张气焰。这地上摆的,都是我们C团和日军战斗时缴获的战利品。小鬼子有的咱就有,小鬼子有啥了不起?他们也是肉长的,没有三头六臂的本领,一颗子弹下去照样穿他两透明窟窿,我们的武器虽然差,但小鬼子的枪炮就是给我们造的。只要有我们八路军在,我们的土地,就一寸都不会让小鬼子占领!”
  “对,一寸都不能让小鬼子占领!”下面有几个人也义愤填膺地跟着喊道。
  赵奔继续说:“我们八路军都是穷苦出生,一不靠天二不靠地三不靠爹娘,我们靠的是人民大众,咱八路军是穷人的队伍,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会形成强大的力量!说实话,咱八路军现在吃的不好,穿的不暖,但这都是暂时的,等打败了小鬼子,共产党保证大家天天都有白面馒头吃。今天,凡是参加八路军的,每人发两罐日本罐头。”
  “好,好啊,我们要参加八路军打鬼子!”很快底下的许多小伙都振臂响应。
  “对啊,八路军打起仗来干部带头冲锋,胜利了功劳大家分。他们可是咱老百姓的队伍,参加八路军准没错!”
  “好男儿都来参加八路军,咱们一块儿打鬼子,把鬼子赶出家园,为千千万万的中国同胞报仇!”
  “乡亲们,小鬼子杀人放火坏透了,窝在家里躲不了灾,要参加八路军,要抵抗才行!”
  朵晓勇、阿尔吉等趁机纷纷鼓动起来。
  赵奔最后说:“当然,我们八路军招兵实行自愿,但也不是谁都能来的,咱八路军个顶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进了队伍可是要上战场杀鬼子的,奔着荣华富贵的那是打错了算盘,想在这里混口饭吃的不欢迎,胆子小的也请靠边站。总之一句话,所有爱国的热血汉子,赶紧加入我们这支英雄的部队吧。”
  底下的小伙们眼热地望着台子上的家伙什,就等赵奔一发话,大伙都争先恐后的拥上去,那架势像放出笼子飞向天空的鸟雀,收都收不住,有些人为了争位子差点动起手。
  金牙看着无人问津的大洋,气的干瞪眼,气急败坏地嘀咕道:“娘了个熊,你们这些不识抬举的乡巴佬,敬酒不吃吃罚酒,等老子带人挨家挨户抓壮丁,看你们往哪里躲?”
  八路军一时间成所有晋南百姓敬仰的英雄,每天都有几百到上千人来报名参军,可把八路军招兵点的干部战士忙的不亦乐乎。只一个星期时间,C团就扩大到3000多人,一个营编了5个连。从那天起,12岁的宋喜贞也正式成为一名八路军战士,并在阿尔吉的连队担任通信员。没有适合他用的武器,连队给他发了两个土制手榴弹,他神气地别在腰里,别提多高兴了。
  1937年11月间,阎锡山从太原退到临汾后,一天晚上有宣传队的慰问演出。
  当“枪毙李服膺”的话剧开始时,台下一处士兵中起了骚动。一位军官站了起来,挣脱旁边人的拉扯,推开路上几个试图拦截的军官,径自跳上被汽灯照得通明的舞台。
  这汉子一把撕开军装,大灯下人们清楚地看到他裸露胸脯的伤疤,像是趴在他身上栖息的大蜘蛛,他那张铜黑色的脸庞放着冷光,甚是严峻,台下的人不知他要干什么,一般警卫忙保护在阎锡山周围,蓄势待发。只见他对着话筒怒吼道:“我就是当时李服膺部的排长倪保田。叫你们看看,老子们不抗日,这上下四处刀枪伤是怎么来的?是狗咬的?光我们399团的伤亡就八九百,团长张敬俊阵亡,那是谁打的?”
  不待他继续说话,一群警卫已经冲上去把他抓了起来,舞台上顿时乱成一团,只听那排长还在边挣扎边吼叫:“没钱修建国防工事,倒有钱花天酒地,打仗就让老子们当炮灰!说李军长是马谡,你们也配当诸葛亮?把咱东北送给鬼子还嫌不够,又要送华北了,我看你们简直就是秦桧!咱堂堂八尺高的爷们,被你们坑害惨了,有种战场上坑鬼子去……”
  后面便成了呜呜声,很快那排长便被拖了下去。台下阎锡山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很快站起身拂袖而去,众人慌慌张张地跟着他黯然离场。那出“枪毙李服膺”的话剧自然没有再演下去。
  排长倪保田被关押起来,当然对于这么一个小人物,阎锡山根本就不需要大动干戈,除掉他就像捏死一只虱子。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几乎没有审问,就定了他扰乱军心、制造分裂、破坏抗日三大罪,把他押到东关羊市刑场准备枪决。
  一百五十四、排除异己
  冬夜露出恣意的面目,呼啸的寒风裹着雪花,一点点吞噬大地残留的温度,一队军警压着一辆马车向着刑场驶去,路上萧索,静谧,只听到北风在声声啜泣。军警们直叹命苦,这份差事真不划算,小小一个排长,一枪解决了不就行了吗?为何要选在这风雪之夜枪决?但大家都知道关于李服膺的罪与罚,在晋绥军内部很不一致,有不少人为他鸣不平。为了不引发新的矛盾,处理敢公然为李辩白而冒犯阎长官的倪保田便格外小心,免得节外生枝。
  下了车,一伙人把倪保田押到行刑处。北风中几声老鸦凄厉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那个行刑的军警端着步枪站在倪保田身后,据枪、瞄准,正要扣动扳机,忽然他感到有个东西滚到了他脚下,而且嗤嗤作响,他用余光感受到一股白烟冒了上来,忙吓的扔掉步枪,大喊一声“妈呀炸弹”,便扑倒在一边的空地上。
  就在此时,两道黑影跑了过来,一人背起倪保田就跑,一人则端枪在后面掩护。那个炸弹却没爆炸,烟也渐渐没了,原来是个假炸弹。那个行刑的军警醒悟过来,从地上满身泥浆的爬起来,早就找不到他的犯人。
  远处一个军官见状,忙拔出腰间手枪道:“大胆,敢劫囚?兄弟们,步枪伺候!”
  负责押送的一群军官忙端枪射出一排枪花,可惜下着大雨,众人只感到手指打滑,子弹并没有打中目标。又是一群马跑来,闪电光中只见他们都穿着晋绥军军装,但个个带着面具,为首的人俯身把倪保田接上马。
  军警忙举枪瞄向这里,准备射击,与此同时,马上的人也向着军警扔出一串手雷,军警们不敢大意,保命要紧,也顾不得满地泥泞,忙像乌龟一般蜷缩在地,黑暗中只听轰然声响,白烟四窜,原来又是烟雾弹。
  为首那匹马上的汉子狂笑不不止,他大声叫道:“他有什么罪?荒唐,真荒唐!”一道闪电撕破黑夜,也照亮了四野,只见那汉子也带着面具,右眼蒙着一块黑布,电光中更显恐怖。他一声吼完,便即转身,策马狂奔,后面一群大兵跟着他消失在雨雾中。
  事后,阎锡山大为震怒,责令手下严密搜捕劫囚的军人,他断定这些人是李服膺的手下,并且399团的嫌疑最大。然而1938年1月,日军大举进攻临汾,阎锡山也顾不上其他事了,他匆匆逃往吉县,进了西山。
  与此同时,蒋介石也已由南京退到武汉,他在思量着怎么收拾不让他省心的韩复榘,这次终于被他抓住了把柄。不久前,当日军推进到山东时,韩复榘为了保存自己的嫡系部队的实力,几乎是不战而退,主动放弃了黄河泰山的天险,几日之内便弃守了原本预计可守数周的黄河防线。
  1938年1月11日夜晚,蒋介石在河南省政府召开高级将领机密军事会议。会议在夜晚召开,理由是避免日本飞机扰乱。
  各路将领进会场时,都按要求留下随员,交出武器。韩复榘将自己身上带的两支手枪,也掏出来交给副官处,然后跟着大家一齐进入会议厅。
  会议由蒋介石亲自主持,一开始他就把矛头直指韩复榘,用奉化口音说:“我们抗日是全国一致的,这个重大的责任应该说是我们每一个将领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竟有一个高级将领放弃山东黄河天险的阵地,违抗命令,连续失陷数大城市,使日寇顺利地进入山东,影响巨大,继而放弃济南、泰安,使后方动摇,这个责任,应当有人负担!”
  韩复榘没想到蒋介石把矛头直指他,一股怒火蹭的窜起,他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山东丢失是我应负的责任,南京丢失是谁要负的责任呢?”
  韩复榘的回马枪倒让老蒋始料未及,他脸上仿佛打了一层严霜,声色俱厉地截住韩的话道:“现在我问的是山东,不是南京;南京丢失,自有人负责。”
  韩复榘正想开口反驳,坐在他左手的刘峙忙拉着他的手说:“向方(韩复榘的字),少说两句。委座正冒火的时候,你先到我办公室里休息一下吧!”于是他拉着韩复榘从会议厅边门走了出来。
  蒋介石目光深邃地看着两人离去,一言不发。
  这个韩复榘,年轻时因外表斯文,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受到冯玉祥赏识,担任冯的秘书,在冯的提拔下由连长一直干到师长,韩任山东省 时,和冯设计暗杀了想东山再起的张宗昌,后来因为和冯有矛盾,叛冯投蒋。韩复榘投蒋后不到几个月,发现蒋原来承诺的财政支持几乎是一纸空文,韩就有了反蒋的预谋,他一再打击蒋介石在山东的亲信,试图将蒋的势力排出齐鲁大地;1936年2月,“西安事变”爆发,韩复榘明确支持张学良的行动,并发出了支持张和派兵夹击中央军的“马电”,被南京政府特务破译。因此,蒋介石对韩复榘恨之入骨,两人矛盾加深。
  刘峙握着韩复榘的手走到院内,来到一辆早等候在这里的小车边,刘峙说:“坐上吧,这是我的车子!”
  韩复榘毫不担心地上了车,刘峙却说:“我还要参加会议去。”说时就把车门关上了。这时,汽车前坐上有两个精壮军官爬到后车箱里来,分坐在韩复榘两旁,并出示预先写好的逮捕令,对他说道:“你已经被捕了。”
  韩复榘起先还以为前坐上两个人是刘峙的随从副官,看见了逮捕令,才知道这两个人是军统特务,又向外边一看,沿途布满了宪兵岗哨。
  一百六十九、阻击白虎岭
  汽车飞快地驶到火车站月台,由两个特务拉着他的双手,并肩登上了一列待发的专车,车厢内分布着大批荷枪实弹的宪兵和特务。一天后,韩复榘被押送到武昌,然后被交到“军法执行总监部”管理,押在军事委员会办公厅一座二层楼上。
  一周后,国民党组成高等军法会审,何应钦任审判长,鹿钟麟、何成任审判长官,贾焕臣任军法官。然而,在审讯中,韩只昂着头微笑,一句也不答复,也不请求宽恕。法官再问,还是一言不发。这个审问,其实就等于宣判,因为在逮捕令上,已注明了韩复榘的罪状和革除他二级上将及本兼一切军政职务。
  到了24日晚上七时左右,有一个特务走到韩的面前说:“何审判长请你谈话,跟我就去!”韩当时还以为真的是何应钦找他谈话,就随着下楼。到楼梯半腰中一看,院子里满布了持枪待放的哨兵,他知道事情不妙,忙说:“我脚上的鞋有些挤脚,我回去换双鞋再去。”他边说边回头,就在他回头上楼的脚刚迈了一步,站在楼梯边的特务从背后开枪向韩头上打去,韩一回头,说了一句:“打我……”此时连续的子弹已打倒了他。他头部中两弹,身上中五弹,计打七枪而死。让人惊奇的是,他和李服膺终年都是48岁。
  1938年2月,太原失陷后不久,日军集结4个师团10万大军,气势汹汹地由太原南下,妄图把中国军队赶过黄河,一举拿下山西全境,进而占领整个华北。下旬,日军进攻韩信岭,卫立煌为阻击日军南进,将主力部队摆在太岳山区的韩信岭一带,构筑工事,采取阵地战的战法,进行忻口战役之后的第二次阻击战。韩信岭,在山西省灵石县南,为南北要隘。相传汉高祖刘邦出击陈郗时吕后斩了韩信,刘邦于返回长安途中,在此收到了吕后送来的韩信首级,遂葬岭上,故名韩信岭,岭上有韩信墓。卫立煌率部与日军恶战了10天,后来日军一路从左侧包抄上来,卫立煌只得下令撤退,向中条山转移。卫立煌眼看晋南危险,就通知八路军把他的第14集团军在临汾运城的全部军火和物资都运走。
  宋燕臣接到搬运国民党军火库的通知,激动的一跳三尺高。
  八路军改编时,南京严格按编制给八路军发了全套被服,就是没有发放一枪一弹。平型关大捷,林彪得意地把缴获的10支日军步枪给国民党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送了去,卫立煌赞赏之余,给八路军增拨了150箱弹药,300万发子弹。后来,阎锡山也肯发给少量的弹药了,八路军兵站部去二战区兵站部领弹药也轻松了。
  宋燕臣紧急集合全团动员道:“鬼子要打倒晋南了,这个老卫还真够意思,临走前不忘通知我们把他的第14集团军在临汾运城的全部军火和物资都运走。总部通知我们紧急出动,能搬多少搬多少。这次我们C团可要来个狮子大开口,狂吃海喝一顿,不要怕撑着,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就是一个要求: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我们各连各营要展开比赛,搬得少的营连,以后别想打主攻。别人吃肉喝汤你们就等着干瞪眼咽口水吧。”说罢便命令全团行动。
  “靠我们一个团力量有限。”赵奔不急不缓地说,“我再给你增加一些生力军。”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宋燕臣说。
  赵奔笑着说:“你就等着吃大宴吧!”
  “好好,老赵,就看你的本事了,咱C团可从来不嫌弹药少啊。”
  赵奔的办法就是发动群众一起行动。老百姓一听说给八路军从国军军火库里搬武器,立即群情激奋地行动起来,在赵奔等政工干部的动员下,赵城、临汾和洪洞五个县的农民和四五百辆大车都调动起来了,城里城外都是推着满载武器弹药的大车,那场景就像是山雨来前蚂蚁搬家。
  乘着吉普车出城门的卫立煌看到这个情景,不知怎么回事,等部下问清楚告诉他,他吃惊地叹道:“八路军也真会发动群众!”
  直到日军快要到了临汾城的东门,最后一辆大车才离开临汾城的西门。
  不久,宋燕臣又接到旅部通知,说野司命令部队去国军转移的路上掩护接应。宋燕臣笑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就知道国军的白食可不是随便吃的。”他马上集合部队出发。
  原来卫立煌部转移途中,由于行踪被汉奸告密,汾河上的桥梁全部被日军炸毁,无法渡河。卫立煌进退受阻,只好请求八路军掩护。兄弟有难,理应相助。野司马上派部队在其东进的道路上等候接应,但部队等了一天,不见踪影。后来得知卫立煌已向北转移,被宋燕臣的C团撞上了,宋燕臣让被日军刚刚冲散、狼狈不堪的卫立煌部先过。他和赵奔商量,当即派阿尔吉的一连在前方的白虎岭阻击日军,宋燕臣则上岭亲自指挥。
  要说宋燕臣为何只派一个连,那是因为白虎岭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只能配置一个连。不久,日军2000多人的旅团压了过来,蚂蚁斗大象般的一场血战在白虎岭展开了。弹药充足的八路军战士,就像从东海龙王那里得了金箍棒的孙悟空,打得妖魔鬼怪飞灰湮灭。
  白虎岭险峻陡峭,敌人怎么也攻不下来。日军则调来飞机大炮向山头猛轰,但阿尔吉率连队坚决抵抗,一时间白虎岭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硝烟弥漫,弹雨飞扬。
  已经脱险的卫立煌用望远镜看着八路军的战场,问身边接应他的赵奔道:“前面是几个团?”
  赵奔回答:“只有一个连。”
  卫立煌不由吃了一惊,沉默了一会,叹息道:“那个连完了……”
  没想到,日军损兵折将,见讨不到便宜,纷纷撤退。
  不多久,宋燕臣带着一连不仅回来了,而且还牵着好几匹驮着大米、罐头的洋马,自己仅伤亡20余人。这使卫立煌非常惊奇,钦佩地说:“贵军真了不起!”
  标题应是一百五十五,特此更正,感谢各位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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