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羁鸟出
半夜,云遮住了月亮,天刮起了风,风中还卷着丝丝小雨,赵奔半躺在稻草上听外面的风声,正在小黑屋里沉思。忽然窗外传来山子不安的嘶叫声,赵奔知道这是大青马通知他有人来了。
很快,小屋的门被打开,一股冷风随之窜了进来,两个八路军装扮的汉子不由分说,拿出绳子就把赵奔反手绑了,然后拉着他就往外走。赵奔惊问:“你们带我去哪?”
两人也不多说,其中一人不耐烦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两人架着赵奔走出了院子,从小路向着后山走去,赵奔心里有一阵不祥的预感掠过。
他们在山坡一棵老槐树下停住了,那里站着七八个人,为首的正是卞玉禾,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赵奔,眼光中却露出一股杀气。
赵奔看着他问:“是你!你想怎么样?”
卞玉禾说:“赵奔,你爹死了,娘也死了,师傅死了,哥也死了,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我现在就送你和他们团聚吧!”说罢手一挥,便有一名战士端枪瞄准赵奔,准备射击。
就在那名战士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只听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笑话,谁说他是一个人?”话音刚落,一颗子弹便射穿了那名战士拿枪的手腕。接着第二声枪响,卞玉禾下意识的一低头,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脑门子飞过,他慌忙趴在地上,军帽早已滚落到一边,他手忙脚乱地指挥:“快开枪!”
可他手下的兄弟却看不到射击的人,只能朝着枪声方向胡乱射击,很快又倒下两个人。卞玉禾忙带着一帮人往村里撤退,撇下赵奔不顾。一群骑着马的八路军终于在路上出现了。
在枪弹飞淋中,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已经跃身来到赵奔身旁,叫着“政委”,赵奔见小个子圆圆的脸蛋,正是宋喜贞;他身后那人瘦高个儿,鼻梁高挺,泪水正从他那高高的颧骨流下来,此人正是失踪多日的阿尔吉。
“政委,我来晚了!”阿尔吉边说边掏出一把匕首,割断捆缚赵奔的绳子。
宋喜贞也说:“团里出了内奸,营长是来救你走的。”
赵奔拍着两人的肩膀,含笑点头。他对两人说:“现在我还不能和你们走,我还要再救两个朋友。”
“我们一起去!”两人齐声道。
这里的枪声早已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卞玉禾很快又壮起胆来,组织了防御力,但由于天黑,他们不知对方底里,也不敢乱来,只是朝着外面胡乱开枪。赵奔考虑到双方都是八路军,他不想自相残杀,便决定自己一人去救晴子和大青马,但阿尔吉说什么也不让。阿尔吉让宋喜贞照顾政委,他去院中救人。
赵奔不顾阿尔吉阻拦,已向着团部院子跑去,阿尔吉只好紧随其后,并让宋喜贞留在山坡负责接应,马上的战士则负责掩护。两人借着路上的几个高草堆做掩护,很快绕到院子一侧,很顺利地翻进了院墙。赵奔对地形非常熟悉,他尽量把脚步放轻,以免惊动部队。
两个人贴着墙角,向马厩移动。就在卞玉禾的手下点燃火把的时候,三个人都钻进了马厩。
赵奔在马厩的角落里找到了山子,他抚摸着山子身上鞭打的伤痕,不禁流下泪来。山子懂事地用头摩挲着赵奔的脸。
山子知道自己得救,忙冲向西厢房,它知道女主人晴子被关在这里。它双蹄举起踢开了门,赵奔也跟着进去,见屋角一个人面朝里趴着,赵奔叫了两声晴子,晴子不应,赵奔俯身去拉她,只觉得她身体软的像面条,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赵奔用手试了一下她的额头,烫的像火炭,忙抱起她上了山子的马背。
只听院中人声吵杂,很多脚步声向这边靠拢,卞玉禾已让手下把马厩包围的严严实实,然后对着马厩大喊,命令里面的人出来投降,否则就放火。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卞玉禾夺过一个手下的火把便向马厩扔去,那火把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火弧,落在马厩茅草顶上,火势便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其他手下见状,也纷纷把手中火把向马厩扔去,一时间马厩燃了起来,里面冒出浓烟,还传来马的嘶鸣声,卞玉禾同时下令向马厩瞄准,只待里面的人一被逼出来便即开火。
马厩里面有好几匹马,忽见火光,惊恐不安地乱踢着蹄子,阿尔吉把马缰一解开,几匹马便四散冲了出去,阿尔吉骑了一匹马,随后冲了出去,赵奔也骑着山子从西厢房冲了出去。
几人出了院子,却不见有人追赶,甚至没人向他们开枪,不禁万分诧异。炮火声响起,并在附近爆炸,外面的人四散奔逃。
原先他们以为是宋喜贞和几个战士在外面接应他们,但他们几个人根本搞不出那么大的动静。赵奔听着炮声轰鸣,有些奇怪地说:“这好像是日本山炮。”
随后他惊呼道:“遭了,是鬼子扫荡,这下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百七十五、擒伪县
阿尔吉把赵奔救了出来,一路上,他向赵奔汇报了事情经过。收编磨盘山土匪那日,鬼子得到内线消息,一个联队倾巢出动,妄图包剿补充团。结果磨盘山土匪并未全部过来收编,而是二当家卞玉禾带着几十个兄弟前来投奔,说队伍在半路上遭到鬼子伏击,死伤过半,他带着剩余兄弟突围出来,并一口咬定赵奔就是内奸。阿尔吉自然不信,认为这其中必有阴谋,与之争论起来,黄仕达却帮着卞玉禾说话,说他是赵奔的党羽,还下了他的枪,把他关了起来。
他在营里几个兄弟的帮助下,半夜逃了出来,几个人决定去找赵奔。结果赵奔没找到,却遇上了一伙伪军。阿尔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带着兄弟们摸了上去。
黑夜里,伪军遭到突然袭击,以为碰上了八路军大部队,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立即趴在地上射击,有几个胆小的还往回跑。尽管阿尔吉人少、装备差,但是和伪军一接触,很快就占了上风,阿尔吉带着战士们往上一冲,就把伪军的队伍冲散了,伪军们战斗力极差,一个排伪军被消灭大半,剩下的如同沙滩上的螃蟹一般四散逃窜。阿尔吉还是有了新的收获,他们抓到了跑在后面的一个矮胖老头,经过审问,此人正是伪县长汪贵三。
汪贵三带着一个伪警卫排去收租子,在附近一个村子周大地主家吃了饭后返回,没想到半路上却成了八路军的猎物。
阿尔吉寻找赵奔未果,正在焦急之际,却有从补充团过来的人向他报告新的消息,政委赵奔带着一个日本女子回到团部,一回来就被关了起来,审讯了好几日了。阿尔吉便带着人马连夜赶来营救,从后村摸进去,正好碰到卞玉禾要在老槐树下枪决赵奔……
他们在一个山脚的岔路口停下,阿尔吉说:“朵晓勇也被鬼子抓去,现在不知生死。我要用汪贵三的命换他。”
赵奔说:“汪贵三在哪?”
阿尔吉一挥手,后面便有一匹马跑上前来,赵奔见马背上捆着一个人,阿尔吉俯身把塞在那人口中的布团拔出来,那人大口喘着气,便一迭声地告饶:“各位爷爷都是英雄好汉,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望各位高抬贵手,留我一条狗命!”
赵奔说:“汪县长,我们又见面了。”
汪贵三抬起头,一双贼亮的小眼认出赵奔,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喊道:“呀,赵政委,求你放过我吧,我愿将家中所有财物献给各位爷爷,要我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汪贵三鼻青脸肿,乌眼鸡一般,像是被人教训过。赵奔让阿尔吉把他放下马来,给他松绑。
汪贵三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和腿,赵奔对他说:“日本鬼子作恶多端,迟早要完蛋,你不讲民族气节,跟着他们走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落个汉奸卖国贼的名声,万辈子挨骂!”
汪贵三哭丧着脸说:“你以为我愿意干吗,我也不愿当这个伪县长,我也不想做这些畜生的阶下囚,日本人拿枪杆子顶着我无所谓,可是他们拿枪杆子顶着我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咱跑又跑不了,除了答应这份差事,又能怎么办呢?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呀。”
赵奔说:“咱们都是都是中国人,还是得拿出点儿中国人的骨气来,作为同胞,我希望你多做一些对人民有益的事,为自己留条后路。”
汪贵三连连点头说是。
赵奔发现晴子在马背上浑身颤抖,她身体火烫,还不停地咳嗽,陷入了昏迷。
赵奔对汪贵三说:“我要进城一趟,你带我去。”
阿尔吉惊呼道:“政委,我们是不是先到旅部去汇报这里的变故。城里驻着日军司令部,进城如入虎穴,随时都有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赵奔点头说,“团长已去旅部汇报。我蒙冤不白,很多谜团尚未解开,只有进城才能找到答案。而且我要去救朵晓勇,另外这姑娘病的厉害,我必须立即给她找大夫,这马也受了伤跑不远,需要医治。”
阿尔吉看了一眼汪贵三,凑近赵奔低声说:“让老家伙带我们进城,如同放虎归山,我怕他使诈。”
赵奔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他不敢轻举妄动,有了他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他用处大着呢。”
赵奔又对汪贵三说:“我们马上化装成你的手下,跟你进城,进城后,就住在你家里。”
汪贵三连连说好:“八爷爷光降寒舍,蓬荜生辉,鄙人三生有幸!”
阿尔吉又对他厉声警告说:“你可别耍什么花招,否则,你一家老小性命不保。”
汪贵三忙说:“八爷爷放心,我用性命担保你们的安全。”
一百七十六、临汾城
进城之前,赵奔一行把马留在城外一户老农家里,给了他一些钱,托他照料。山子受了严重的鞭伤,赵奔让宋喜贞留下给它上药照看它。
赵奔一行在城门口看到了一幕惨状:高高的城墙上,老远就看到一个成大字型的人,那人衣服已被扒光,手臂被拉平,用手指头那么粗的大铁钉子,穿透掌心,钉在城墙上;两腿用铁丝给绑起来,也钉在城墙上;两个锁骨,用铁丝穿透了拧成扣,挂在城墙上;两条大腿的内侧和两腋下,绑上四支大蜡烛,点着,就那么烧,烧得人身上直往下滴油。
这人已被烧的半死,整个脸型极度痛苦地扭曲,不成人形,身上肌肉似乎像是架在炭火上烤干水分的枯木,空气中洋溢着一股焦臭的味道,熏的人只想呕吐。这并不是日本人的发明,而是伪军想出来的招数,名曰“点天灯”。受刑者都是被抓到的八路军战士,临汾城已经成了一座人间地狱。伪军战斗力不行,对待百姓和八路军的残忍却不逊鬼子。
阿尔吉等人都红了眼眶,骂鬼子和二鬼子残忍,丧尽天良,泯灭人性。赵奔想着城墙上下一个也许就是朵晓勇,不寒而栗。
战士们噙着泪水,攥着拳头进入城门,他们恨不得冲上去救下战友,和那些伪军拼个你死我活。但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现在不能意气用事,做无谓牺牲。他们知道:一些人禁受不住此酷刑,被逼变节,被钉在城墙上的都是不怕死的汉子、顶天立地的英雄,阳光下,他成了一个泛着血色的铜雕。
临汾城守城的都是伪军,果然盘查很紧,出入人员不仅要检查“良民证”,还要搜查随身携带的行李包袱。守门伪军都听说汪贵三出城收租遇上八路,出事了,正自着急。此时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立即点头哈腰,放他进城,赵奔一行跟着汪贵三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城内一片肃杀的氛围,街道空空落落,不时有日本人的偏三轮摩托开过,还有很多骑着自行车的伪警察。
一行人直接去了汪贵三家,这里此时是相对安全的地方。汪家宅院很大,像座城堡,有高高的外墙,一座十余米高的木制牌楼高耸,坐北朝南三进式穿堂院,院落之间,有牌楼、过厅相接,屋内屋外彩绘华丽,木、石、砖雕俯仰可见,甚至还有戏楼。正因为他拥有了田地、牲畜、房产,日本人来了,他舍不得土地田产,才不愿远走他乡,便留下来投靠了日军。汪贵三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嫁给了周子文,另外两个女儿待字闺中,儿子尚年幼,只有七八岁年纪。看着别人家的女人被日军糟蹋,他总算靠着伪县长的职务把自家女人保护下来。
汪贵三让老婆和佣人给大家准备吃的。赵奔把晴子放到床上,在她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又让汪贵三的老婆给她熬了一些退烧的草药,但服用下去后却无济于事。汪贵三请来了大夫,大夫把脉诊断,说晴子得的是伤寒,他表示无能为力,提起药箱就准备走人。
赵奔拔出枪来对着大夫的脑袋说:“你要是不把他治好,就别想活着出门。”
大夫叹着气,无奈地说:“没有奎宁,你杀了我也没用。现在日军封锁厉害,奎宁是禁药,都被搜走了。”
晚上,一行人在汪贵三家休息,汪家也算是倾其所有招待客人。为了安全起见,阿尔吉在院中安排了一明一暗两人岗哨。
晚饭后,赵奔、阿尔吉和汪贵三围炉夜坐。汪贵三给两人泡了热茶,对赵奔说起了前几日改编事宜的原委:“三浦敏事个子不高,表面上态度和蔼,甚至毫无傲慢之气,而且说话也给人以谦恭文雅的感觉。但事实上此人表里不一,着实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改编仪式那日,三浦敏事一边派出车队送去军火,同时,密令手下日军和治安军做好应对赵云发诈降、八路军袭击的准备。
卡车上两个班的治安军中有一个班是由日军假扮的。原来,临汾城日军司令部得到消息,为了防备八路军袭击和提防云豹子部诈降,日军司令部计划:如果赵云发部诈降,则由三浦指挥部队粘住宋部,三县的日军、治安军迅速增援,一举歼灭补充团。
三浦在车上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就起了疑心。车开到一半,他跳下车来,命令除了司机、记者之外,其余人员全部下车做好战斗准备。汽车立即掉回头去。那日抓捕了二十几名受伤的八路军战士,被关在临汾监狱里,临汾监狱离日军司令部不远,鬼子和伪军看守严密。
赵奔向汪贵三询问磨盘山大当家云豹子的消息,汪贵三说,那日磨盘山的几个头领被抓了,都被带上了黑色头套被带到日军司令部由三浦直接审问,后来二当家的边玉和被放了出来,而大当家云豹子没见放出来,并再也没有了消息,是死是活他也不知道。
一百七十六、临汾城
进城之前,赵奔一行把马留在城外一户老农家里,给了他一些钱,托他照料。山子受了严重的鞭伤,赵奔让宋喜贞留下给它上药照看它。
赵奔一行在城门口看到了一幕惨状:高高的城墙上,老远就看到一个成大字型的人,那人衣服已被扒光,手臂被拉平,用手指头那么粗的大铁钉子,穿透掌心,钉在城墙上;两腿用铁丝给绑起来,也钉在城墙上;两个锁骨,用铁丝穿透了拧成扣,挂在城墙上;两条大腿的内侧和两腋下,绑上四支大蜡烛,点着,就那么烧,烧得人身上直往下滴油。
这人已被烧的半死,整个脸型极度痛苦地扭曲,不成人形,身上肌肉似乎像是架在炭火上烤干水分的枯木,空气中洋溢着一股焦臭的味道,熏的人只想呕吐。这并不是日本人的发明,而是伪军想出来的招数,名曰“点天灯”。受刑者都是被抓到的八路军战士,临汾城已经成了一座人间地狱。伪军战斗力不行,对待百姓和八路军的残忍却不逊鬼子。
阿尔吉等人都红了眼眶,骂鬼子和二鬼子残忍,丧尽天良,泯灭人性。赵奔想着城墙上下一个也许就是朵晓勇,不寒而栗。
战士们噙着泪水,攥着拳头进入城门,他们恨不得冲上去救下战友,和那些伪军拼个你死我活。但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现在不能意气用事,做无谓牺牲。他们知道:一些人禁受不住此酷刑,被逼变节,被钉在城墙上的都是不怕死的汉子、顶天立地的英雄,阳光下,他成了一个泛着血色的铜雕。
临汾城守城的都是伪军,果然盘查很紧,出入人员不仅要检查“良民证”,还要搜查随身携带的行李包袱。守门伪军都听说汪贵三出城收租遇上八路,出事了,正自着急。此时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立即点头哈腰,放他进城,赵奔一行跟着汪贵三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城内一片肃杀的氛围,街道空空落落,不时有日本人的偏三轮摩托开过,还有很多骑着自行车的伪警察。
一行人直接去了汪贵三家,这里此时是相对安全的地方。汪家宅院很大,像座城堡,有高高的外墙,一座十余米高的木制牌楼高耸,坐北朝南三进式穿堂院,院落之间,有牌楼、过厅相接,屋内屋外彩绘华丽,木、石、砖雕俯仰可见,甚至还有戏楼。正因为他拥有了田地、牲畜、房产,日本人来了,他舍不得土地田产,才不愿远走他乡,便留下来投靠了日军。汪贵三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嫁给了周子文,另外两个女儿待字闺中,儿子尚年幼,只有七八岁年纪。看着别人家的女人被日军糟蹋,他总算靠着伪县长的职务把自家女人保护下来。
汪贵三让老婆和佣人给大家准备吃的。赵奔把晴子放到床上,在她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又让汪贵三的老婆给她熬了一些退烧的草药,但服用下去后却无济于事。汪贵三请来了大夫,大夫把脉诊断,说晴子得的是伤寒,他表示无能为力,提起药箱就准备走人。
赵奔拔出枪来对着大夫的脑袋说:“你要是不把他治好,就别想活着出门。”
大夫叹着气,无奈地说:“没有奎宁,你杀了我也没用。现在日军封锁厉害,奎宁是禁药,都被搜走了。”
晚上,一行人在汪贵三家休息,汪家也算是倾其所有招待客人。为了安全起见,阿尔吉在院中安排了一明一暗两人岗哨。
晚饭后,赵奔、阿尔吉和汪贵三围炉夜坐。汪贵三给两人泡了热茶,对赵奔说起了前几日改编事宜的原委:“三浦敏事个子不高,表面上态度和蔼,甚至毫无傲慢之气,而且说话也给人以谦恭文雅的感觉。但事实上此人表里不一,着实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改编仪式那日,三浦敏事一边派出车队送去军火,同时,密令手下日军和治安军做好应对赵云发诈降、八路军袭击的准备。
卡车上两个班的治安军中有一个班是由日军假扮的。原来,临汾城日军司令部得到消息,为了防备八路军袭击和提防赵云发部诈降,日军司令部计划:如果赵云发部诈降,则由三浦指挥部队粘住宋部,三县的日军、治安军迅速增援,一举歼灭补充团。
三浦在车上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就起了疑心。车开到一半,他跳下车来,命令除了司机、记者之外,其余人员全部下车做好战斗准备。汽车立即掉回头去。那日抓捕了二十几名受伤的八路军战士,被关在临汾监狱里,临汾监狱离日军司令部不远,鬼子和伪军看守严密。
赵奔向汪贵三询问磨盘山大当家赵云发的消息,汪贵三说,那日磨盘山的几个头领被抓了,都被带上了黑色头套被带到日军司令部由三浦直接审问,后来二当家的卞玉禾被放了出来,而大当家没见放出来,并再也没有了消息,是死是活他也不知道。
一百七十七、何去何从
汪贵三说:“磨盘山二当家卞玉禾,早在改编仪式之前他就派人和三浦敏事接洽了。我的看法,那天他被抓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阿尔吉怒道:“妈的,原来是这个贼牯,三浦得到的消息都是他告的密。”
赵奔把茶杯贴在唇边,冷笑道:“我早就怀疑此人,只可惜我们的一些领导干部被他蒙蔽了双眼。”
赵奔又问汪贵三:“你告诉我,上哪儿能弄到奎宁?”
汪贵三想了想道:“日本军医那里或许能弄到。明天我去日军司令部……”
阿尔吉一把揪住汪贵三的衣襟,瞪视着他道:“把我们交给鬼子?”
汪贵三慌忙摆手:“我要去司令部向日军汇报情况,否则会引起怀疑,顺便帮你们搞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可以派人跟着我,我用我全家性命担保,要是我出卖你们,叫我全家老小偿命!” 汪贵三从身上掏出一块布打开,里面是三根黄灿灿的金条,“我知道你们八路没钱,一些人情愿投伪军也不当八路,就是因为你们没钱。这是我积攒的家当,能不能从日本人那里搞到奎宁就靠它了。”听汪贵三说的恳切,阿尔吉松开了手。
“明天我和你去一趟日军司令部。”赵奔说。他已打定了主意,要找赵云发,找朵晓勇,找奎宁,揭开谜底。
汪贵三又道:“没有我,你们在临汾城呆不下去,更甭想找到你们的人。” 临汾城里虽然有地下党接应,但也不会冒然与他们接头。要想混入鬼子内部救人、搞药,没人带着,还真是无计可施。
赵奔道:“就是把临汾城翻个底朝天,我们也要找到他们。”
“翻?哼哼,等你把临汾城翻了,你的八路兄弟早就熬成人干了。”
阿尔吉狠狠地瞪了汪贵三一眼,对赵奔说:“政委,我和你一起去。”
当晚,两人和几个战士又在屋中对明日活动布置了一番。阿尔吉负责联系临汾城内的地下党,搞清监狱的位置和布防,同时还要派人看着汪贵三一家,防止有人给鬼子通风报信。
翌日一早,汪贵三给赵奔和阿尔吉等人发了“良民证”,因为如果没有“良民证”,即使进了城,行动也困难,很容易露出破绽。赵奔穿上一套鸦青色绸缎对襟衣服,还戴了顶黑色礼帽,便跟着汪贵三出发了。
日军司令部是以前的县衙,因此比汪贵三家要气派宽阔。门口有荷枪实弹的鬼子站岗,日军巡逻队的摩托车进进出出。汪贵三来到鬼子哨兵跟前,满脸堆笑地给鬼子行个礼,然后递上证件,指着赵奔说:“我带他去向三浦大佐汇报情况,请太君行个方便。”趁他们说话的时机,赵奔把事先准备好的几盒香烟塞给其他哨兵。日军哨兵看见礼物很高兴,再加上汪贵三是熟人,经常出入司令部,一摆手痛快地让两人进了门。
汪贵三先带赵奔去找日军军医,在卫生所,汪贵三让赵奔在大厅等他。他找到了军医队长,一个带着眼镜,皮肤白皙的日本人。
在白布屏风后,当汪贵三拿出那块金条时,军医的小眼镜里也闪着光,汪贵三把金条给了军医,那军医拿着金条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汪贵三满脸堆笑地比划了一番,军医明白了他的意思,到里屋去取了一个棕色玻璃瓶出来,那里面正是奎宁。
从卫生所出来,汪贵三把药瓶交给了赵奔,赵奔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在贴身衣兜里。接着汪贵三便决定去见三浦敏事,三浦敏事住的屋子门口有日军把守,戒备更为森严,只有汪贵三能进,所以汪贵三又让赵奔在外面等候,他自己进去。
三浦敏事非常喜欢中国文化,爱好收藏中国古董,因此他的司令部也被布置的古色古香,案几和搁架上都放着抢劫来的瓷器古玩。他四十出头,中等个头,瘦削身材,平头和笔挺的呢料军服显现出他是一位职业军人,嘴唇上有一撮代表性的小胡子,三角眉下一双细眼像猫一样眯着,有时又像发现老鼠似的射出精光,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相比之下,一旁穿着长袍也能看出腆着肚皮的汪贵三就完全没有气势。
三浦敏事从案几的刀架上抽出军刀擦拭,汪贵三向他点头哈腰地汇报了这几日去乡下收租的情况,三浦只顾擦刀,头也不抬,冷冷地问:“听说你们遭到八路袭击?”
“是啊,太君,我和他们进行了一场激战,我们伤亡了十几个兄弟,最终把八路打退了,算是有惊无险,还好,给维持村收的租我一文不差带了回来。你看我这胳膊上还有伤呢。”
“汪县长,你辛苦了!中国就像一棵大树,中国人就是树叶,不好征服,我们就像蚕吃桑叶那样慢慢地来。你对皇军的忠心要用你的行动去证明。”三浦敏事用军刀挑起案上的青釉茶杯伸到汪贵三面前。
汪贵三紧张地冒出了汗,他心底还莫名冒起一股屈辱感,他很想愤怒地回击三浦几句,你们到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打着“共荣”的幌子奴役中国人民,真是一帮禽兽。他犹豫着该不该接这杯茶,或者是转身愤然离去,亦或破罐子破摔到底,将家里的情况报告,交出八路,立下奇功。
一百七十八、探敌巢
此时,赵奔早就窜到日军司令部大院各屋查看情况,熟悉地形,他上了一侧台阶,走过一段回廊,前面是一排厢房,他闪身过去,从窗户往里一看,是日军炊事班,几个日本人撸着袖子洗菜切菜,屋子中间有一口大铁锅,一个日本兵在生火做饭。
他继续向前走去,在另外一侧的厢房里看到一排炕上都是被褥,便知道这是日军士兵宿舍,里面空无一人。他见炕上有几套日军士兵的衣服,不由灵机一动,进了屋内,等出来时他已变成一名日军士兵。
穿过一个天井,是一个二层楼的偏厅,他上了二楼,忽然听到一个房间内有人说话,似乎还间杂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他便循声来到窗下。往里一看,不禁愣住了,里面是一个卧房,房中一男一女两人,女子竟是大嫂金猊儿,坐在桌旁,拿着手绢在拭泪,男子坐在她对面,正是卞玉禾。
赵奔见了卞玉禾这个内奸,恨不得立时上去枪毙了他,可惜他没有带枪,而且他还想听听两个人说话,或许能得知哥哥云发的线索。
金猊儿满面愁容,眼泛泪花,说:“你怎么把我带到日本人的地方来,我的端儿呢?”
“既来之,则安之。嫂子不了解我的苦心,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母子俩好。”卞玉禾说,“端儿现在日本人手中,我正设法营救。”
卞玉禾叹了口气道:“唉,如果按我的意思,早点把赵奔结果了,就不会生出这些事来,偏偏八路军那些干部都是菩萨心肠,结果做了东郭先生。我们都中了那厮的奸计,那晚鬼子扫荡石磨村,肯定是赵奔和那个日本女人把敌人引来的。结果八路损失严重,我们也被抓了过来。”
赵奔听了不禁一股怒火串起,真是贼喊捉贼,他早就料到有人会在日军到石磨村扫荡这件事上做文章。他强忍怒火,继续听下去。但听卞玉禾说:“我们现在做了日本人的俘虏,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为你们娘儿俩个着想,才决定投了日军。”听这话,看来金猊儿并不知道卞玉禾早就和日军暗中勾结,她也是蒙在鼓里。
“现在大当家的没了,磨盘山的队伍也散了,投八路军,那么苦的日子你怎么受得了?再说我也不忍心让你受苦。端儿被日本人抓走了,我正设法营救。你留在这里,我们也算是苟且偷安,再相机行事吧,你看呢?” 赵奔心里一紧,难道大哥真的死了?
金猊儿点了点头,说:“那就有劳你了。”
“嫂子,大哥走了,你应该找个男人保护你们娘儿俩。”卞玉禾这时已经起身站到金猊儿身后,从后面搂住她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今天就成全了我吧。你跟了我,我保管你们娘儿俩从今吃香的喝辣的。”
金猊儿忙推他的手说:“卞玉禾,你住手,不可以这样!”但她像是一只在网中挣扎的鹧鸪,怎么也拗不过卞玉禾的双手。
赵奔正想进去制止,忽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回头看去,那人似曾相识,那人看着他,也皱起了眉头,似乎也认出了他。
汪贵三就这么一愣神,三浦敏事道:“怎么,不愿喝我的茶吗?”
汪贵三看着三浦似笑非笑的眼睛,忙接过茶道:“为皇军效力,万死不辞!”一仰头把一杯茶喝了,同时也把报告家中八路的话头压了下去,毕竟家人都在八路手上,他不想搞一个鱼死网破、家破人亡的结局。
三浦敏事把刀收回,插入鞘中。点头道:“汪县长,我知道你对大日本帝国是大大的忠心,我有一件事,请你帮我!”
汪贵三不敢相信地看着三浦敏事的眼睛,他不知道三浦要他做什么事。三浦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纸片递给汪贵三道:“我的马和我女儿失踪了,你帮我找到她。”一向坚毅的三浦这时眼里露出一丝柔情。
汪贵三接过照片一看,不由吃惊地吸了一口气,照片上的女子,很像八路带到他家里的那个得伤寒的女子。更何况,他还想到,昨晚他确实在那帮八路进城前见到一匹伤痕累累的马,特别高大,只有东洋马会有那么高大的体型。
“怎么了,你见过她?”三浦敏事又恢复了冷峻,刀一般的目光疑虑地看着他。
汪贵三本想向三浦汇报他家中有一个和照片上面貌相似的女子,但他一时不敢确定,他急转念头,此时还是不能声张,他想着,万一自家屋内那个女子不是三浦的女儿,他还落了个窝藏八路的罪名,全家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再说,三浦的座驾被折磨成那样,即使找到了保不准皇军也会迁怒于他。
“没什么,没什么,太君吩咐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我相信贵千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枪声,寂静的院中顿时嘈杂起来。汪贵三手中的杯子差点摔在地上,他心想:不好,一定是赵奔被日本人发现了。
一百七十九、妙计脱身
汪贵三从日军司令部出来,始终未遇着赵奔。他想着赵奔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他很焦急,人是他带去的,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些八路怎么会放过他呢?
他不敢径自回家,他想去他大女婿周子文那和他商议一下。或者让周子文派几个伪警察保护自己,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家人都在八路的枪口之下,如果自己轻举妄动,搞不好家人就会遭殃。
踌躇半天,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回家,先看看情况再说。他到家已是晌午时分,阿尔吉一圈打探已经回来,正在家里等着他们。见他一人回来,自然怀疑,问他赵奔去了哪里,他不敢编造,把他和赵奔在日军司令部的情况如实说了,他用金条换了奎宁给赵奔,他便去见三浦敏事,让赵奔等在门口,后来听见院中枪响,院中的鬼子和伪军似乎在追什么人。而赵奔却没了踪影。
阿尔吉自然不信他的说词,立即把他的脑袋压在桌面,用枪口对准,道:“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和鬼子串通,害了赵政委?”
汪贵三连连哀告:“八老爷,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做啊,我全家老小的命都在你们手上呢。八老爷饶命,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啊。”
“你和政委两人出去,现在你一人回来,如果政委有什么意外,我就打爆你的脑袋。”
“他就是有什么意外,也不关我的事啊,你别急,再等等,说、说不定就回来了。你可怜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发发善心,高抬贵手啊,老天爷啊——”
“好,再等一个时辰,赵政委要是回不来,我就把这院子化为灰烬。”
正闹着,有人敲门,屋内瞬时安静下来,守门哨兵和门外的人对了暗号后开了门,一个人进了院子,正是赵奔。
汪贵三双手合十,激动地说:“老天啊,你总算开眼了!”
赵奔进了屋子,向众人讲起他这半天的经过:他那时正在窗外听边玉和和金猊儿说话,这时有人拍他肩膀,他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伪军正在和他打招呼:“太君,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看此人很是眼熟,似乎在哪见过。此人黄脸黄牙,瘦的像个骷髅。
突然他想起此人就是在石磨村出来指正他的伪军俘虏李国盛,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和边玉和是一伙的?此时,李国盛也认出了他,忙拔出腰间的盒子炮指住了他。
赵奔举起手来,他忽然眼睛发光,神情紧张地看着李国盛身后喊道:“三浦太君!”李国盛刚一回头就后悔了,因为赵奔趁他分神的一刹那,用左手腕打开他的枪,紧接着右脚一个飞脚把他踹倒在地。
他看到赵奔跑到一个厢房里去,他一边喊着:“来人哪,有八路——”一边贴着墙根摸进了屋内。不过屋内却不见赵奔身影,外面院中鬼子和伪军听到他的喊声,都向这边厢房跑来。李国盛正准备退出门外,忽觉得背后扑来一股风。
赵奔已经从门上一根柱子上扑向他,李国盛暗叫不好,举起盒子炮就朝后面胡乱射击,赵奔和他扭打在一起,两手掐住他的脖子,右脚如电踩住枪管,只听呯的一声,一股鲜血冒出,李国盛开枪打中了自己。
赵奔身上也溅了不少血迹,外面的敌人循着枪声而来,他脑子里蓦地闪出了对付敌人的办法。于是,他取过盒子炮,又用尸体上的鲜血往自己脸上抹了抹,然后嗖地一下跃上了屋梁,三两下捅开后侧屋顶,爬上了屋顶,放了两下空枪。然后,用枪指着西南方向,比划着大喊:“八格牙噜,八路那边逃跑的有!”
院子后边的敌人突然见一个“皇军”正站在屋顶上,见他比划,知道八路逃跑了,立即吆三喝四地朝院子外面追去。趁这当儿,赵奔跳下屋顶,也跟着假装追击,一直追出了院子,在城里转了一圈,又换了一身汉奸衣服,这才悠闲地回到了汪贵三家。
赵奔取出带回来的棕色瓶子,里面装着六粒药片,给晴子喂药。
汪贵三一直在身后死死盯着那张脸,这姑娘鹅蛋脸,清丽的五官,越发像三浦敏事给他看的黑白照片上的女子。他不禁试探地问道:“这位姑娘是赵政委的内人吗?”
赵奔没有答话,汪贵三又问:“赵政委,你内人是哪里人氏?”赵奔依旧没有回答,一旁的阿尔吉瞪了他一眼,他不便多问,但心里越发笃定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很可能就是三浦敏事的女儿。
一百八十、临汾监狱
汪家给八路队员们准备了午饭。简单吃过,赵奔和阿尔吉研究下一步行动,阿尔吉上午已和城里的地下党段晨光接上了头,得知新抓的八路军官兵都关在临汾监狱,他已打探清了临汾监狱鬼子岗哨和出入情况,搞到了一张临汾监狱布防图,只待黄昏后行动。
很多兵力都加强了日军宪兵司令部的警戒。阿尔吉对赵奔说:“政委,我带人去,趁天黑,使手榴弹和炸药包冲进去,把晓勇救出来。那里的地形我已经摸熟了,守门的只有两个鬼子,游动哨五人一组,西北、东北门各有一个岗哨,机枪和拖炮都放在后院。”
赵奔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否则不但救不了晓勇,还要搭上自己兄弟性命。”
几人对图仔细研究晚上行动方案,赵奔把行动精确到了每一个人每一个点。他知道经过白天日军司令部一闹,鬼子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必然加强戒备。
乌金西沉,晴子在服下第一颗奎宁药片后,咳喘症状就好了许多,渐渐平静下来,半日后烧也奇迹般地退了下去。
汪贵三拿出两根金条给赵奔,道:“赵政委,这点心意请你收下,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全家吧。”
赵奔拒绝不受,道:“这两天多有打扰,你还不愧是一个中国人!今晚我们出城,你帮我准备一辆马车。请你协助我们安全出城。”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汪贵三说。他要去伪警察队找他女婿周子文。
阿尔吉又补充道:“你要是敢搞什么鬼,即使我们遭遇不测,我们的兄弟也会为我们报仇!”汪贵三连说不敢。
他召集众人,在桌上摆满青花大海碗,然后倒上酒,他端起一只碗对众人说:“今晚行动,没有退路,破釜沉舟,在此一举。战友的生命就在我们九人手中,我们的生命也在我们自己手中。我们十八人现在要化成一把尖刀,组成‘尖刀敢死队’,在敌人老巢要像尖刀进入牛腹,游刃有余,刀刀致命,方有胜算。如果行动失败,我们就只有到黄泉路上再畅饮了。”
十八人喝酒碎碗,一致表示:请赵政委放心,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十八人要么玉石俱焚,要么全身而退,保证完成任务!
汪贵三去了一趟为警察局,把一根金条给了他女婿周子文,对他祥陈八路厉害,让他晚上配合八路出城。周子文最终听从了老岳丈的话,答应命令他手下的守城伪军尽量放人出城,即使不慎交火,打枪的时候也会把枪口抬高,虚张声势。
一轮弯月隐没在云层中,一队巡逻的日本兵刚过,两个黑影便冲到门边,飞起大刀,将站在门口的敌人哨兵砍死。尸体很快被拖到一边树丛中,两个人捡了钢盔戴在头上,成了哨兵。接着一群日本兵模样的人,便走了进门去。这群人正是赵奔一行。
按事先分工,两人摸进了电台房,用枪口指着电台前的鬼子,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八路军已经到了跟前,都被吓懵了,慌忙举手投降。这一下便切断了敌人同外界的联系。
接着阿尔吉带着几人摸到了日军哨兵班住的房间,只听屋内传来打呼噜的声音和哗哗啦啦的干草响声。几人连忙悄悄走上前,借着明亮的月光,贴着门缝往里看,只见屋里躺着一些鬼子,靠墙边放着十多支步枪。
阿尔吉兴奋起来,立即拉响了手中惟一的一颗手榴弹扔了进去。一声巨响过后,屋内传来了敌人的哀嚎声,几个鬼子当场被炸死。八路军战士冲进屋后,首先扑向墙边的枪架,将枪支全部控制起来。几个受伤的日军赤脚跳下炕,哇哇乱叫着扑过来。八路军战士挥舞大刀,将日军哨兵班砍死在屋里。
炮楼上的鬼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用重机枪胡乱朝下面射击,然而他们看到探照灯下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早有两个黑影摸上炮楼,把他们打晕后从炮楼上扔了下来,八路军夺得敌人重机枪,然后调转机枪,做好射击准备。
监狱门口守门哨兵早已被结果,赵奔在他身上搜得钥匙,提着一把战刀,带着两名战士,去狱中救人。
他们在一个牢房门口听到鞭打声,赵奔循声走去一看,一个人被吊在牢房中间正在受刑,那人赤裸的上身鞭痕累累,尽管满脸血迹,赵奔还是认出他正是踏破铁鞋寻觅的朵晓勇。
一个又高又胖的日军拿着鞭子在抽打他,一旁的火炉中烈焰熊熊,通红的炭火里插着烙铁。一个尖嘴猴腮的日军军官正在坐在对面逼供,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穿便装的伪军翻译官。只听翻译官说:“太君说了,你要是把其他八路都指认出来,就算立功,免你一死,否则,今晚就带你去点天灯!”
朵晓勇痛苦地哼了一声,但他没有屈服,而是从嘴里吐出一口血痰,以示反抗。
这时胖日军嘴里骂了一句“八嘎”,又用鞭子向朵晓勇的身子抽去。
一百八十一、逃离魔域
这时只听彭的一声狱门被撞开,赵奔和两个战士闯了进来。两个战士用枪控制了日军军官和伪军翻译,赵奔飞起大刀,向胖日军猛劈过去。
胖日军反应灵敏,用手里的鞭子发了疯似地抽向赵奔。赵奔举刀格挡,只见银光一闪,大刀被鞭子卷走,当一声撞在石墙上,落到地上。
第二鞭子又来了,赵奔出手如电,一下抓住鞭梢,胖子要把鞭子从赵奔手里夺回,使劲向后拉。赵奔却手一松,那胖子突然失去中心,向后倒去。赵奔迅速抄起炉中烙铁向胖日军投去,胖日军用手一接,立时烫的如野猪般嚎叫。胖日军手烧焦了,再也无力反抗,狱中的战斗也告一段落。
赵奔救下朵晓勇,叫道:“晓勇,你受苦了。”晓勇已无力说话,只对他淡淡一笑。那一笑让他又想起了朵晓玫。
接下来便是解救犯人:所有狱门都被打开,共放出一百多名犯人。赵奔收拢人员,其中八路军战士只有三十几人,其余都是普通百姓,被日军当做嫌疑犯胡乱抓来的。赵奔让这些人都各自逃生。
倪保田也在其中,面对赵奔,羞愧难当。赵奔问他怎么也会被日本人抓到这里。
倪保田一边拉起衣服扇风,一边擦汗,愤愤地道:“一开始,我以为你和那个日本娘们跟日军勾结,后来我才发现我们都被卞玉禾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骗了,那晚鬼子扫荡石磨村,我和他一起被俘,但是他却很快被放了出去,却不管我们死活。大当家的也是遭他暗算,这口气我倪某人咽不下去。”他又破口大骂卞玉禾不讲义气,落井下石,不得好死。
赵奔又问他是怎么知道“大当家的是遭卞玉禾暗算”的?
倪保田便告诉赵奔一个惊人的消息:“我到狱中见到之前被关进来的兄弟才得知,大当家的并没有死,他也上了卞玉禾的狗当。卞玉禾早就想取代他单干,而且还看上了嫂夫人,因此一直处心积虑等待机会,要置他于死地。”
赵奔听说哥哥还活着,十分高兴,忙问:“那他现在哪里?”
倪保田眉头紧锁道:“之前他也关在这里,有一天被两个鬼子带走了,听说三浦那老贼亲要自审问他,就被转移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不知去向。我的命是大当家的给的,我一定要替他报仇。”
三十几人出来之后,地下党员段晨光已经发动了日军狱中一辆大卡车接应,身受重伤的朵晓勇也被抬到后车厢,众人也都爬进车厢,赵奔和阿尔吉坐进驾驶室。卡车飞速向城门外驶去。
巡逻回来的鬼子发现监狱被劫,一时间,刺耳的警报在临汾城上空鸣响。日军荷枪实弹,气势汹汹地驾着偏三轮摩托,风驰电掣向城门追去。
守城伪军,一部分人是投靠国军无门,然后转投伪军的;另一部分就是俘虏和抓来的壮丁,很多人都是被逼的没办法,才走上这条路。因此战斗力低下,而且还不受日军信任,时常遭到歧视,因此打仗不肯卖力。他们不讲民族气节,只图一己私利,在兵荒马乱的年月能混口饭吃,在哪都一样,因此伪军队伍中大多是贪生怕死之辈,明哲保身之徒,他们也不愿和八路军结梁子。
因此,他们的头头周子文让这些人在八路出城时,佯装对天开枪,大家都心领神会,打定主意要放“神”出门。他们知道这一卡车的八路,如果在出城的时候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今后的日子是不会消停的,而日军那里,他们却好交代。当卡车驶出城门时,一时间,身后硝烟弥漫,枪声、杀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仿佛在欢送八路出城。
汪贵三准备的马车早就等在城外,车里躺着病情好转的晴子。地下党已有人和宋喜贞接应,他正牵着山子等在一个小山坡上。山子经过宋喜贞两天精心调养,伤势也减轻不少。
城外密林深处,赵奔得到消息,八路军各部为了对付敌人疯狂的攻势,都化整为零与敌周旋。
赵奔原本是要把晴子送交到旅部处理,没想到中途突遭变故,而且晴子现在还患上了伤寒,此时,他有了新的打算:他让阿尔吉带着众人返回部队报告情况,澄清事实。晴子和朵晓勇两个病号对不断转移的部队来说也是累赘,不利于他们养伤,而且他担心一些人又会对这个日本女人产生偏见,因此他决定则带着晴子和朵晓勇到乡下找个僻静的地方养伤。晚几天,等两人伤好了再去找部队。
赵奔驾着马车出发了,马车里躺着晴子和朵晓勇,与马车并驾齐驱的还有一匹高头大马: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