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小村来客
凌晨,一轮弯月挂在天空,山野的风带来庄稼成熟的芳香。一群黑影在高粱地里忽隐忽现,急速行走。赵奔率领赵村武工队的几十名队员到达上王庄时,天还没亮,借着星光,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炮楼轮廓。赵奔的下一个目标便是拔除敌人李庄钱世魁据点和附近几个村庄的日伪军据点。赵奔对大家说:“鬼子的据点就像一颗颗钉子,凭借着这些据点,蚕食我抗日力量。我们人数没有敌人多,武器没有敌人好,只有发扬决死精神,不畏强敌、英勇战斗,才能狠狠打击敌人。”
在上王庄距炮楼最近的是王利仁大爷家,仅有百多米。王大爷知道武工队是来消灭伪军的,非常激动。赵奔向王大爷询问了炮楼上的情况。王大爷说:“炮楼上有个排长叫王灼,有十四五个人,都有枪,还有一挺机枪。”还说,这个王灼父亲去世早,是被地主逼死的。他和母亲一起生活,后来被抓去当兵,听说,他母亲另嫁他人了。
赵奔高兴地说:“这个情况非常重要,对我们通过喊话争取他投降很有帮助。”随机他重新研究了喊话内容,他拿着纸喇叭喊道:“王排长,不要再为鬼子卖命了,死了都不得翻身,你也是穷苦出生,要是有骨气的话,想想你爹是怎么死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既往不咎,你快弃暗投明吧!” 喊话大多时候没有效果,在当时战局僵持的情况下,日军猖狂,汉奸伪军在其保护下是不为所动的。很多汉奸还会在炮楼上朝喊话的方向开枪,但这一次情势却有所不同。
不久炮楼上竖起了白旗——王灼在赵奔的政治攻势下,思想动摇了,上王庄据点不战而胜。经过清查,赵村武工队俘虏伪军排长和士兵共三十五人,缴获步枪二十枝,轻机枪一挺,子弹千余发,手榴弹四十余枚。
武工队攻下上王庄炮楼后,下一个目标便是李庄炮楼。李庄有三四百户人家,是个集镇,住着伪军一个连,鬼子在李庄修了3个碉堡,每个碉堡有10层楼高,3个碉堡之间是日本人活动的地方。这个据点里真正的鬼子就一个排,就30来个人,此外,大部分人是从地方上找来的汉奸,有300多个。也就是说,1个鬼子有10个汉奸帮,这个据点在泰安城到碧元县的公路上,目的是保护这条公路。
打这个据点单靠赵家村武工队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要主力部队来拔这颗“毒刺”,赵奔准备再放一放,等待时机。
赵万金灰溜溜地回来了。赵小怜也回到了赵万金家,她惦念着她的小黑马。赵万金知道她和八路军有关系,但是现在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且他怕遭到八路军的报复,况且还需要赵小怜干活,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究以前的事。
赵家村是一个依山傍水、景色秀丽的村庄,居住着两三百户人家。日寇进村“扫荡”几次后,很多房屋被烧了,土黄色的墙上留下许多弹洞。从此,村里变得寂静无声,家家关门闭户,连狗也不叫唤了。
这天下午,赵奔正在屋里看书,朵晓勇突然跑进来大声喊道:“政委政委,沈书记来了。”
赵奔忙迎了出去。在堂屋站着三个人,都是商人打扮,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突出的眉弓上,两道浓眉下目光深邃,正是沈天峻,赵奔给沈天峻敬了个礼,道:“首长好!”
“我现在担任山东省委组织部长兼军事部书记,陪首长调研民情,到了碧元县就想着要顺道过来看看你。”沈天峻热情地和他握手,关切地说:“气色不错!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赵奔说:“精神好多了,我准备过几天就回部队报道。”
沈天峻点了点头,指着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山东省委书记兼八路军纵队政委黎玉!”黎玉长方脸儿,面色黧黑,一双细细的眼睛充满了热情,他穿着非常朴素,咋一看根本不像山东省委一把手,更像是个地道的老农民。
赵奔忙向他敬礼:“首长好!久仰首长大名!”
“是啊,前段时间,他领导了徂徕山起义,组建了山东抗日武装力量,很了不起啊!”沈天峻说。
“老沈,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同志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而且山东民风淳朴,党在这里群众基础非常好。”黎玉谦逊地说。
赵奔看到跟在黎、沈二人身后的是个精干的年轻人,沈天俊也介绍道:“这是黎玉同志的警卫员李虎,一路上护送我们过来。”
赵奔向他点头致意,接着把三人引进里屋。凌大婶带着飞儿也来到堂屋,凌大婶惊喜地说:“呀,沈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说院里槐树上的喜鹊怎么叫了一早上呢,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啊!”
沈天峻忙笑道:“二嫂好!多年不见了!”
“老啦!可不是,上次还是青岛一别,一晃又十几年啦。”凌大婶感叹道,“飞儿,快叫你沈四叔!”
凌飞儿盈盈一拜,说:“沈四叔好!”
“好,好孩子!在青岛那会,你才这么点大,我还抱过你呢!”凌松岳边说边比划,凌大婶自然明白他是说飞儿那时还在襁褓之中。凌飞儿那水汪汪的眼睛则充满了好奇,看了一眼赵奔,似乎询问:“这些人都是谁啊?”
“侄女长成大姑娘了。我们也老了!”沈天峻又把身边的黎玉介绍给凌大婶,凌大婶说:“呀,这么大的长官来我这乡野寒舍,这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要是松岳和他大伯还在,不知道该多高兴呢!”说着不由牵动往事,悲从中来,泪水盈眶,她忙用衣袖拭泪。
黎玉点头道:“是啊,一路上天骏同志给我讲了赵仕贤和凌松岳二位侠士的义举,可敬可佩啊!如果我们中国多几个这样有血性的人,又何惧鬼子来犯?”
二百〇二、土地庙前
凌大婶愤愤道:“我看松岳是白死啦!这话都说了几十年了,哼哼,中国一直炮火连天,就没消停过,现在倒把小鬼子给招来了,赵家村就更无宁日啦。我看那老蒋不是真心抗日,整天只知道为难共产党,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说道这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警惕地问:“二位首长来,不是接奔儿走的吧?我可是和奔儿说了,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以后就在家我们娘儿俩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出去打啊杀的,这个党那个派的我们一概不加入。”
黎玉和沈天峻两人对视一眼,眼里一丝露出惊讶,黎玉不急不慢地说:“嫂子,我们到泰安办事,离得近,顺道就过来看看赵奔。没有其他事。”
“哦,那感谢二位首长对我家奔儿的关心了!”
正说着话儿,飞儿已经给几个人沏了茶。给赵奔端茶时,她还调皮地朝他撅了一下嘴,扮了个鬼脸,然后便轻快地像只小鸟般飞了出去。赵奔感到心尖上也飞过一只快乐的小鸟。
黎玉、沈天峻来到中堂条案上供着刘德润夫妇、祝文轩夫妇、赵仕贤夫妇和凌松岳的牌位,便焚香祭拜了一番。凌大婶则在一旁磕头答谢。
祭拜过后,凌大婶说:“你们到奔儿房间慢慢聊吧,晚上在我家吃饭,我去给你们生火做饭。”沈天峻拿出几个银洋给凌大婶道:“有劳二嫂了!”
凌大婶连忙退却:“沈大哥,你这可就见外了,你和松岳是结拜兄弟,到这里就是到家了,我还差你这点钱?”
沈天峻说:“这兵荒马乱的,你们也不容易。二嫂,你不收下,可就是在撵我们了。”两人互相推让了一番,最后凌大婶只好把钱拿了,走出门去。
屋里只剩三人,李虎在门外悠闲地坐着,实是把风,赵奔还派了两个游击队员在附近干农活放哨。
沈天峻问了赵奔养病情况,赵奔说自己基本已经康复了,尤其是在亲人们的呵护照料下,精神得到了很大好转。他没有说,妹妹凌飞儿快乐的性格,每天都感染着他,让他心中的郁闷忧伤日渐减退。
他汇报了赵家村的抗日情况,说自己现在真的成了名符其实的“土八路”,也道出了“土八路”的不易,“‘土八路’比正规八路军更危险。正规部队的情报系统发达,他们可以到处转移,而‘土八路’没有这些条件,在遇到危险时也不能离开本区,只有靠群众掩护。”
“武工队的装备很差,我们没有先进的武器,一般是大刀和梭镖,每人两个手榴弹,两个地雷,整个武工队只有十几条枪,大都是来自国民党之手,所以武工队员们把老蒋称为‘运输大队长’。”对于这种“不劳而获”,赵奔不无得意。
黎玉和沈天峻听了连连点头。黎玉肯定地对赵奔说:“你养病期间,在赵家村组建‘抗日武工队’和宣传队,在泰安城一带发动群众打游击,很不简单啊!”
赵奔问:“二位首长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通知我。”
沈天峻不急着回答赵奔的话,反问道:“二嫂刚才说出那样的话,怎么不支持你出门啦?”
赵奔说:“她只是担心我在外面,没事,就是嘴上说说,我要走相信她不会阻拦的。”
沈天峻这才放心地笑道:“好啊,你觉得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就早日归队,我们还要赋予你新的任务呢。”
赵奔一听说有任务,立即眼里放光,激动地用拳头捶着胸膛说:“我身体本来就没什么问题,这些天都养胖了,首长现在就给我布置任务吧!”
“看把你急的,我们晚上再细聊。”沈天峻说。
黎玉提出要见见赵家村抗日武工队的队员们,赵奔便让赵福山把人集合到村里的土地庙前,赵奔给大家介绍了黎玉和沈天峻两位首长,大家都倍感振奋,热烈鼓掌。
黎玉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场地中间,发表了简短的讲话:“赵家村抗日武工队的同志们,首先我要向你们祝贺,你们能抓住时机,建立起自己的武装,这是很了不起的。徂徕山起义之后,我到延安向党中央汇报工作,毛 就要求我们组建抗日武装,打游击,还要在鲁南山区建立根据地,毛 派主力团来支持我们,还给我们配备了电台,我们山东抗日力量越来越壮大了。我们敌后军民要运用灵活的游击战术与敌人周旋,编成若干个战斗小组,出没于山野密林、峡谷隘口、地道暗洞、街头巷尾,如同麻雀啄食,避实击虚,相机而动,逐步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正所谓:麻雀虽小威力大,闹得鬼子难招架。敌人反击时就立即撤离,敌人打不着,追不上,甩不掉,吃不好,睡不着。毛 交给我们的兵法就八个字: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要打,我不打;我要打,你不得不打;你打我时,打不到;我打你时,打得准打得狠!这要求我们掌握战争主动权,谁掌握了战争主动权,谁就站在了胜利一边。我知道大家都很不容易,但面对豺狼的入侵,只有拿起手中武器抵抗,坚决不当汉奸卖国贼,才能守住我们的家园,只有我们团结起来,跟着党干,就可以粉碎日本侵略中国的阴谋,彻底消灭日本侵略者!”
黎玉讲话结束,赵家村武工队员们使劲地鼓掌叫好,首长的讲话,即教给他们方法和经验,也给了他们莫大的力量和信心。
直到红霞满天,飞鸟归林,黎玉、沈天峻等人才回来。这时凌家院子已经炊烟袅袅,饭菜飘香。凌大婶张罗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她炖了一只土鸡,炒了鸡蛋,做了豆腐箱,红烧了游击队员们从山涧里打捞的杂鱼,煮了虾子,烙了煎饼,还做了油焖鲜笋、山椒拌白肉、糖醋萝卜、蒜泥茄子等凉菜。沈天峻眼尖,说:“哈哈,太好了二嫂,你还准备了老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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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〇三、布豆谈兵
晚饭后,凌大婶早就把一间房间收拾出来,让黎玉和沈天峻休息。但二人并不急着休息,他们让赵奔到房里去,赵奔知道,他们今天说的新的任务到现在还一直没有给他布置。沈天峻让他准备一盏油灯,两个白瓷碗,其中一个碗里盛满清水,另一个碗里装满三色豆子。赵奔不知二位首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所需物品屋里都有,很快便都准备好了。
黎玉说:“老沈把你的情况都给我说了,你参加过红军长征,军政素质过硬,我们山东纵队是山东地下党自力更生、土生士长发展起来的,部队扩充快与干部培养训练跟不上的矛盾比较突出,尤其在政治工作、党的建设、组织纪律等方面都有不尽人意之处。因此想调你过来加强我们的力量。”
赵奔看着眼前这个语气恳切的方脸汉子,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沈天峻说:“组织上决定调你到山东纵队工作,你愿意吗?”
赵奔这才恍然大悟,不假思索地说:“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黎玉郑重地道:“给你安排的职务是泰西第四支队十中队政委,你的补充团也编到四支队十中队去。你要把老红军部队的优良传统和过硬作风带到十中队,乃至整个山东纵队。”
赵奔说:“明确!这也是组织给我提供的一次学习锻炼的机会。”
“要在山东开展好工作,首先要对这里的情况有个了解,尤其是国军方面,很多人你还会跟他们接触。”黎玉说这话时,已经走到一张炕桌前,沈天峻和赵奔也跟着来到他身旁。他把油灯推到桌角。黎玉用手指在清水碗里蘸了一下,便在桌面上画了起来,他粗大的手指所到之处,线条曲曲折折形成一个不规则图形。赵奔看出画的是一副地图。沈天峻在一旁说:“这是黎书记手绘的山东地图,他要用摆豆子的方式给我们讲解山东敌我态势,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着那三碗豆子,便知山东敌情不是一般的复杂,赵奔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黎玉挑了两粒稍大一点的绿豆放在中间,不紧不慢地讲道:“首先说说山东国民党一政一军两个首脑人物:沈鸿烈和于学忠。韩复榘被老蒋处决后,去年夏天,青岛市市长沈鸿烈当了国民党山东省政府 兼省保安司令。他与鲁苏战区游击司令于学忠前身都是东北军,但两人之间确有很深的芥蒂。沈 想辖制于司令,于司令手握兵权,自然不听他指挥。于学忠一直积极主张抗日,‘西安事变’时,他支持张学良‘兵谏’。‘七七’事变后,任第3集团军副总司令,奉命率部守卫山东海防。次年1月,任第3集团军总司令,率部先后参加津浦路南段战役、淮河战役、台儿庄战役及武汉会战,屡立战功,给日军以沉重打击。现任鲁苏游击战区总司令,指挥第51军、57军在苏鲁交界处与八路军合作抗战,与我们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这一点也为沈鸿烈所忌惮。起初半年,沈鸿烈与八路军及其他抗日革命力量的合作关系尚好,曾制定实施八条抗日施政方针。今年1月,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确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针,此后,沈鸿烈开始反共。他手下的秦启荣是有名的‘反共摩擦专家’。”说到这里,黎玉又布下了一颗绿豆。
“秦启荣是山东省第12区行政特派员和保安司令,统辖临沂、泰安、新泰、莱芜等11县的党政军务。今年春,他又被任命为山东省政府委员兼建设厅厅长。这个人阴险毒辣,不断制造袭击八路军山东部队的流血事件。3月30日,我第三支队政治部主任鲍辉同志率领由清河去鲁南受训的干部和护送部队,路经博山太河,事前派人与鲁冀边区第四梯队司令王尚志联系,希望顺利通过。其时王尚志已接到秦启荣密令,于是他表面答应协助,暗中却背弃诺言,调集3个大队兵力,在博山、益都两县边界的太河镇,伏击八路军山东纵队第3支队通讯营,残杀支队政治部主任鲍辉、团长潘建军及其他干部100余人,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太河惨案’。”
赵奔叹了口气,问:“难道我们就没有和国军交涉,提出抗议吗?”
沈天峻说:“当然提了,但是没用。”
黎玉用拳头狠狠地捶在炕桌上,“哼”了一声,继续道:“4月初于学忠总召开鲁苏战区高级将领会议,着手改编分散于各地的游击部队,并且共商抗日大计。我们山东八路军纵队张司令员(张经武)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在会谈中,他向与会人员散发了控告山东大特务头目秦启荣的数百人联名上书的‘太和惨案罪行控诉书’,请于学忠处理。沈鸿烈也以制造“鲁东行辕事件”为罪名,再三要求扣押第八区行政督察专员厉文礼。这又是另外一桩奇案了。于总司令既没有按照八路军的要求处罚秦启荣,也不想得罪厉文礼,他当时说:‘我第一次召开会议,就把来开会的人扣押起来,那以后再召集人开会,人家谁还敢来呢?’上个月,秦启荣这个恶贼又接连制造了两起摩擦事件:8月上旬,他亲率所部9个梯队,袭击驻莱芜县雪野镇的八路军山东纵队第4支队司令部,官兵伤亡20余人,制造了‘雪野事件’。8月中旬,他又指使所部军队围攻八路军山东纵队第3、第4支队驻淄河流域的部队,直到现在还没停止。我们总有一天会让他血债血偿的!”
赵奔也点头道:“此人不除,终是祸害!”
顿了顿,黎玉又说:“我们还得到情报,蒋介石密令已退至湖北通城的李仙洲九十二军北开,试图入鲁增援于学忠。”
他拿起碗里的红豆,开始放到桌上,边放边说:“这是因为老蒋顾忌到共产党在山东力量的逐渐加强,一是今年3月,陈光、罗荣桓率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主力挺进山东,至9月进入鲁南山区;二是6月,徐向前率一批干部进入鲁中山区,8月组成八路军山东纵队,徐向前任司令员,统一指挥山东、苏北地区的八路军部队。鲁苏战区于学忠部却与山东八路军保持着比较友好的关系,此种局面显然对国民党控制山东不利,老蒋也是不满意的。李仙洲率第九十二军入鲁,不仅可以增强山东国民党的力量,而且可以扰乱于学忠与八路军的关系,甚至慑迫于学忠反共,老蒋的这着棋可谓一举多得。”黎玉把红豆摆出好几条线,赵奔看出这是代表八路军,和绿豆成犄角之势。
“李仙洲真的入了鲁,那可怎么办呢?”赵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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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〇四、混沌之局
“我们欢迎!”黎玉爽朗地笑道,“只要能团结抗战,我们都欢迎,山东分局已经指示,李仙洲部所过各区,都不得阻拦,而且要主动与他联络,商讨联合抗日大计。”
他话锋一转又道:“山东各路势力错综复杂,但大都与共产党不友善,甚至与我为敌。”说完黎玉又抓起一把绿豆,说一个名字放一粒绿豆:“大股的有鲁中的付静涵、吴化文,滨海的厉文礼、张步云,胶东的秦玉堂、王尚志,清河的周胜芳,冀鲁边的曹振东,湖西的孙良诚等。他们虽是一丘之貉,但由于利益不同,互相之间经常窝里斗,为了争夺地盘,争权夺利,甚至彼此攻击,以求兼并对方,扩大自己的势力。”
接着他便逐一介绍山东犬牙交错的各路势力,边说还便用手指蘸水画出箭头:“吴化文部是蒋介石在山东的嫡系。他原是冯玉祥部师参谋长,后来弃冯玉祥投奔韩复榘,去年1月,吴部被蒋介石改编为独立二十八旅,他任旅长。台儿庄失守后,其部被改编为新四师,任师长兼山东保安第一师师长。抗战初期,率部先后在泰安、万德、虎门、柳河等地与日军作战。今年日军‘五一大扫荡’,他率部在临朐与敌鏖战竟日,重创日军,我们对他是大加称赞的。”
“这张步云是诸城人,韩复渠的嫡系,‘七七’事变后,张步云被韩复榘任命为少将第二路游击司令。日寇进入山东后,奉韩复榘之命,张步云曾在鲁北陵县土桥一带与日军交战。不过,张步云知道日寇不好打,几个回合下来,就逃跑了。韩死后,张步云率部由胶东返回诸城、安丘、高密一带,假借抗日之名,扩充队伍,征粮逼捐,烧杀抢掠,惹得民怨沸腾。那时,山东省第八区专员兼游击司令厉文礼为躲避日寇,也率部从潍县城窜到安丘西南部,曾想收编张步云,但遭到拒绝,两人结下矛盾。去年春,厉文礼纠合地方势力,兵分三路围攻张步云。双方交战三个多月,张步云吃了亏,盘踞在景芝一带。到了秋天张步云通过高密汉奸赵青山牵线,投靠日军,被编为‘山东自治联军’张宗援部,以诸城为基地,活动于高密、平度、安丘一带,疯狂反共。今年1月,张步云在驻高密日军队长伊黑介绍下,脱离张宗援部,投靠了伪‘北平临时政府’,被委以‘剿共军第四路纵队’司令。‘有奶便是娘’是他的人生信条。”
“厉文礼担任过潍县县长,他是国民党特务组织复兴社分子(属于军统),去年,改任第八区保安司令,同时被国民党委任为中央别动队总队胶东支队司令。现在厉文礼的总兵力达到3万余人。他隶属沈鸿烈管辖,却不服沈鸿烈,积怨日深。但因他有实力,沈鸿烈却也拿他无可奈何。去年八九月间,国民党96军师长高树勋派厉文礼到铁路北昌邑、平度、莱阳、掖县一带开辟游击地区及整编地方武装。期间,他制造了震惊胶东的‘鲁东行辕事件’。鲁东和鲁南两个山区,是国共两军争夺的重点。国民党中央特派卢斌来鲁协助沈鸿烈反共。在宁汉分裂前,毛 是湖南党代表,卢斌是湖北党代表,后来他叛党投靠国民党CC系。省政府派卢任鲁东行辕主任,刘慕琨及八区专员厉文礼为副主任。因卢斌是学兴社分子(属于中统),与沈鸿烈同伙。厉文礼对卢斌任行辕主任,而自己给他当副手非常不满,他指使手下保安团长胡鼎三杀害了卢斌。沈鸿烈得知此事,马上专电报告蒋介石,蒋介石则要求撤销胡鼎三的一切职务,并明令于学忠查办此案。厉文礼不得不极力讨好于学忠,并上下打点,终于使此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黎玉开始摆黄豆:“伪军主要是张宗援纠集的一伙势力最为猖狂。那赵保原也算是元老级人物,‘九一八’事变后,李寿山部在伪满洲国建军,番号为奉天省警备军第三旅,赵保原投靠其麾下充当爪牙,多次率部在大孤山、长白山一带攻打东北抗日义勇军,因杀中国人有功,被升任伪满国军第三旅骑兵六团团长。去年,伪满当局派遣伪满军配合日军作战,第三旅是首批入关帮凶的,番号为满洲国派遣军李支队,2月抵达山东胶县。第三旅的副旅长正是张宗昌的弟弟张宗援,这个家伙其实是日本人,叫伊达顺之助,祖上是日本战国时代仙台藩的初代藩主伊达政宗。中国军阀混战,伊达顺之助来中国给山东大军阀张宗昌当顾问时认了他娘当干娘,就得了个中国名字叫张宗援。张宗援率军侵人山东后,根据日军尽快建立傀儡政权的意图,打着张宗昌亲兄弟的招牌,借‘狗肉将军’的影响招兵买马,先后收编了张宗昌旧部程国瑞、高玉璞和土匪刘黑七、张步云等,改称山东省自治军,自任总司令,赵保原则成为该军旅长。去年9月,张宗援、赵保原、刘黑七、张步云等先后侵入平度,被胶东五支队打败,损失二百余人。赵保原初战失利,生怕日本人追究,况且山东局面混沌,正是改换门面的大好时机。一个月后,赵保原率部一千六百余人在昌邑接受厉文礼的收编,改番号为山东省第八区保安第三旅。反正不久的赵保原部,移驻莱阳城北贾家、许家旺一带;因其源于伪满军,装备精良,训练也比较好,比之遍地的草头王,论战斗力那还真不是一个档次,受到了沈鸿烈的注意,加上沈与厉文礼不和,故更加提携赵保原,今年3月赵先被任命为莱阳县代理县长,国民党设立山东省第十三行政区后,赵保原更上一步,任专员兼保安司令;赵保原受到提拔,自然要感恩戴德,于是也就努力试图表现。4月,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支队与国民党胶东游击队共同成立鲁东抗日联军指挥部,赵保原任总指挥,与日伪军作战。不过他和我们的联合作战也实在短命,上峰风向一转,赵保原就从国共联军总指挥转化为抗八联军总指挥了,此后不断与我军发生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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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〇五、泰山灵石
“还有那个刘黑七,本名刘桂堂,忽兵忽匪,流窜华北七省抢掳奸杀,罪行擢发难数。国民党多次清剿、收编未果,抗战爆发后,刘匪返鲁,集旧部3000人投靠日寇,当上掖县皇协军司令;同时还任国民党苏鲁战区新编36师师长。今年因与日军发生矛盾,刘黑七仓促率500余人逃往蒙山抗日根据地投奔我们,成了八路军。尽管他随时可能叛变。但目前的态势,我们的原则是团结一切可以抗日的力量,但随时会对他保持警惕。”
桌上绿豆、黄豆很多,红豆却没有几粒。黎玉似乎看出了沈天峻和赵奔的心思,说:“现在我们山东各支抗日队伍在战斗中不断成长壮大,而且山东抗日武装已由分散的游击队成长为战略上统一指挥的游击兵团。今年初开始,党中央、毛泽东陆续作出在各地迅速建立抗日民主政权的决定。随着山东抗战力量的加强,山东各地抗日民主政府由下到上逐渐建立,我们也吸收了各方的抗日力量,而且国军内部也有我们的同志。”
说到这里,黎玉看了看两人道:“很多人认为卢斌是国民党CC系在胶东的特务头子,他的死是CC系与黄埔系统的复兴社,为争夺势力范围而进行的一次内部残杀。其实,卢斌是延安亲自派往国民党内部潜伏的高级卧底,这个中共的‘叛徒’,其实是潜伏在敌人内部待机唤醒的‘沉睡者’。”
赵奔发出呀的惊呼,这件事他却始料未及,沈天峻却表情平静。赵奔问:“那他是怎么被敌人识破的呢?”
黎玉又道:“厉文礼暗中派人调查卢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便不怀好意的猜测,只是一心想把政敌扳倒,没想到歪打正着。他给顶头上司秦启荣发报称:卢斌与共党和八路联系密切,极有可能是共党的卧底。此人不除,鲁东国军各部极有可能遭八路诱骗,缴械整编。在厉文礼的撺掇下,‘军统’开始对卢斌产生怀疑,据我们内线消息,这次是戴笠指令杀他,厉文礼拿到了尚方宝剑,才敢这么做。本是党派内部斗争,没想到厉文礼歪打正着,可惜卢斌同志惨遭杀害!”
沈天峻和赵奔都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他们为又一个年轻的革命同志牺牲扼腕叹息。“不过,他们想不到的是,现在我们又在山东国军内部安插了一位新人,代号‘泰山灵石’。”说到这里黎玉在桌子中央放了一块灰色小石块,那石块在各色豆子的包围中间显得灰暗不起眼,但油灯光的照射,却让它在对面墙上出现一个很大的投影。“他的行动将更加隐蔽,下一步,将由天峻同志和他单线联系。他现在的任务就是一直沉睡下去,非到迫不得已,我们不会唤醒他。”
沈天峻点了点头:“说,培养安插一名潜伏人员不易,我一定会保护好这块石头,更重要的是让他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说罢,他随口吟了一首诗:“天地精气结,石里有乾坤。清静无燥气,反朴以求真。”
三人一直聊到深夜才睡。翌日一早,黎玉、沈天峻一行三人便悄悄离开了赵家村。赵奔一直送他们到村口,他准备把赵家村武工队的事处理一下,过两天就去四支队报到。
过了两天,凌飞儿却先要走了,她学校也组织活动,同村的四五个同学来叫她。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便要走。凌大婶很不放心:“姑奶奶,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往外跑什么哟?”
凌飞儿撒娇地母亲说:“娘,我们学校组织活动,我一定要去参加的,要不然在家里都憋坏了。抗日救亡,匹夫有责嘛!”
凌大婶摸着眼泪说:“这两天你二哥也要走,你们一下子都走了,这个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娘,我又不是不回来。”
“好吧,你去吧,娘不是那种思想不开明的人,只是在外面千万要注意保护自己!”凌大婶叮嘱道。
凌飞儿走前对赵奔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女同学说:“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凌飞儿说:“他答应送我一匹战马呢!”
“真的?”女同学羡慕地惊呼道,“骗你的吧,他到哪里去给你弄战马吗?”
赵奔说:“大丈夫说话,一言为定!”
凌飞儿冲赵奔顽皮地一笑,又得意地看了女同学一眼,便摇着两根羊角辫子,一蹦三跳地拉着女同学走了。
过了两天,赵奔把武工队的事情都安排好,也要离开赵家村,奔赴他新的战斗岗位。乡亲们一直把他送到村头,凌大婶不舍地对他说:“孩子,你安心走吧。盼你们早日打回来,消灭这些吃人的豺狼!”
赵奔含泪辞别了亲人们,心里像大海的波涛久久不能平静。走到山梁拐口,他回头望望赵家村,枝叶繁茂的老槐树遮住了他的视线。可是,在朦胧的月光中,他清楚地看见十多个矫健的身影从麦地里跃出来,拿着铁锨向新修的路奔去,为了破坏敌人的行动计划,他们又要把刚刚修好的路再次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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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〇六、徂徕山十中队
一队国民党军队正快速行进在山路上,他们是驻扎在汶河北岸的于学忠51军317团三营,营长韩予嘉接到坊子地下人员的情报,说日寇坊子据点兵力空虚,仅住日军20余人,是偷袭的好机会。
韩营长心有所动,这是一个杀敌立功的好机会,情报要是被兄弟部队知道,这个便宜可就捡不着了。他在电话里向于司令报告后,便指挥全营集合,立即向坊子据点出发。
行进途中,突然又接到情报,坊子日军增兵五六百人,其行止企图不明。三营抱着战功,倾营出动,总共才三百多人,这下敌众我寡。韩予嘉只好命部队停止前进,在附近的大马庄驻扎,等待日军开拨再行动。
时过数日,日寇仍无开拔迹象。这时,有人提议,既然坊子偷袭不成,返回驻地将有劳无功,不如攻打别的地方。三营的地下联络站是一个磨坊,其老板提供了一个情报:偷袭泰安县东关,把握较大。韩予嘉采纳了意见,决定偷袭东关。
晚上,韩予嘉率领部队分两路到达东关外。根据统一部署,由车站到东关布置了四个连作警戒,并携带爬城工具及跟随车辆、骡马等。
韩予嘉在城外指挥,由于人多势众,很快便将已封屯的碧元县城东门推开,军队随之进入,顺着东关大街自东向西向较大商号抢劫财物。
东关大街是碧元县著名的商业街,店铺林立,繁荣发达。一霎时,较大的店铺都被三营的人叫开门,强行闯入,所有财物被抢劫一空。还有连人抓去的。他们将抢劫的财物装上骡马大车,会合后返回驻地。向国民政府汇报后,沈鸿烈发来贺电传令嘉奖。
韩予嘉对抓来的绅商们实行优待,但要求他们筹款为部队更换军装,否则,便按汉奸处置,但绅商们齐声喊冤,几经磋商,没有结果。有人早就把状告到了于学忠那里,说三营这次行动,说是“偷袭东关”,实际是“抢劫东关”,说是抓汉奸,实则平民遭殃。于学忠听后十分震怒,在电话中大骂韩予嘉一顿,并命令他释放所抓绅商和百姓。
韩予嘉极为愤慨,说:“我们抓汉奸,找他们为弟兄们更换军装,难道错了?”但最终无奈放人,从此他便和于学忠产生隔阂,而是倒向沈鸿烈一边。于学忠要将他调离营长岗位,他则投到沈鸿烈手下当了卫官。
徂徕山位于泰城岱岳地区,是泰山的姊妹山,山势雄伟,峰峦嵯峨,幽深绵延,俨然如岱宗之屏障。山西、山北两面有大汶河,南有小汶河,三面环水,涧水清澈见底。徂徕山西南角的大寺驻扎着十中队。
赵奔到徂徕山四支队十中队报道,中队长宋燕臣热情地迎接他,两个老战友又一次见到面,热情地握手:“老赵,我可盼了你很久,终于把你给盼来了,身体还好吗?”
“好啦,这不,我们又可以并肩战斗啦。”
“好啊,太好了!家里还好吗?”
“好,家里一切都好!”
阿尔吉也带着200号人来了,被编成一营,阿尔吉任营长。他给自己起了个汉族名字,叫丁迅,和他搭班子的教导员名叫张文栋。
宋燕臣给赵奔介绍了情况:“十中队大约有1200多人,现在各营分散打游击。我们的邻居是东边的老槐树村驻扎着山东省国民党第九区独立第一团,团长郭振之,这个人为人正义,是国军中少有的一心抗日的人,积极与我军合作抗日。他是山东省第九区行政专员兼游击队司令付静涵的手下。”
他还讲了郭振之的一件事,不久前一位农家大嫂找到他,哭诉他部一位“官长”在集市上抢走她一双布鞋,并威胁说:讲出去要你的命。他大怒,令全团列队,亲陪大嫂逐营查找,认出抢夺布鞋的人,这人还是他本家子弟。他铁青着脸,不顾大嫂下跪阻拦和部下说情,即令把这人枪决,以明军纪,并赔了大嫂鞋钱。这件事让群众对他十分认可,再加上他积极抗日,因此百姓称他的部队为“郭团”。 付静涵便以原泰安县第三区区长郭振之所属区武装为基础,扩编为独立一团;以原泰安县公安局为基础,由局长金山豹组成第二团;由高密县县长张汉组成第三团;由王有为、王治平负责将二十里堡大英烟草公司出经费组织的自卫团,改编为第四团。
宋喜贞也来了,几个月不见他个头长了不少,唯一不变的是,一笑,又露出两颗可爱的兔牙。经过几个月的参军战斗经历,他已经变得成熟而机智,俨然成了一名老兵,丁迅把他调到中队部当通讯员。
宋燕臣带着赵奔熟悉了一下徂徕山的地形。
1937年12月31日晚,日军第2军第10师团司令官矶谷廉介中将率4个大队约4000余日军侵入泰安城,泰安沦陷。同年6月,接替东条英机成为日本关东军参谋长。泰城里住着日军第20师团3旅团司令部,旅团长叫细川中康,人称细川司令,侵华初期他是第二十师团野炮兵26联队大佐,入侵山西,参加娘子关战役,攻占太原后,辗转湘西作战。整个泰城日军约有2000多人,他们在很多村子都布下了据点,每个据点大概有鬼子100多人,伪军300多人。为了震慑国人,他还在泰山巨石上刻下“皇道无边”四个大字。
赵奔和宋燕臣制定了一套计划,要想制服鬼子,就要先制服汉奸。为什么呢?鬼子对地形、民情等都不了解,不敢贸然采取行动。汉奸就不同了他们很多是当地人,有的干过土匪,有的是地痞二流子,对当地的一草一木、风土人情甚至比八路军都熟悉。
每次鬼子出动,汉奸就成了鬼子的耳朵和眼睛。所以赵奔和宋燕臣决定先敲打鬼子,打掉鬼子的耳朵和眼睛,让他们出了据点就是睁眼瞎,就是聋子。
赵奔和宋燕臣制定了很多办法对付汉奸。碧元县皇协军队长就是钱世魁,只要是钱世魁的小股部队一出据点,游击队就悄悄跟上。等晚上伪军宿营了,游击队就悄悄地摸进去,往往是机枪堵住门,扔进去几颗手榴弹,他们就乖乖地举着手出来投降。
遇见汉奸出来抢东西,八路军就在半道上等他,找个隘口要道,摆个口袋阵,两头一堵,一下子捂住他。
不到俩月,赵世魁就服了,派人给八路军捎话说:“别再折腾俺们了,俺快疯啦,你们说叫干什么吧。”
赵奔就叫他定时不定时地,避着鬼子给八路军送粮食、送药品,他不敢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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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〇七、郭团来访
日军每次出动,都是前边是汉奸队,中间是鬼子兵,给他们挡子弹,后边是抓来的老百姓运东西,为了争取赵世魁,赵奔派人告诉他:“扫荡时看见我们别吱声,装作没看见,赶紧往前走躲起来,我们会放过你们,专打中间的鬼子。”赵世魁为了自保,只能按照八路军说的做。
赵奔和宋燕臣很好地表扬了一营的做法,把一营的经验向全中队进行了推广。
这天,一辆国军的小车开到了十中队驻地,被八路军哨兵拦住。车上下来一位面庞白皙的少校军官,对哨兵说:“我们一团郭振之团长,今天特来拜访你们部队,请你们首长出来见面。”
哨兵是个老兵,也斜着眼睛看着这个少校,用手擦了一下鼻尖说:“我们没接到贵军要来的通知啊。这可不好给你叫,我们首长很忙,不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身材魁梧的中校,此人两颊瘦削,上唇留着一排修剪整齐的小胡子,浓眉下一双眼睛尤其锐利,他笑容可掬地对哨兵说:“小兄弟,你就通融一下。我是驻大槐树村的独立一团团长郭振之,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郭振之并没有动怒,欣赏地看着他说:“贵军纪律严明,治军有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还请小兄弟通报一下你们官长,我今日登门有要事相意。”说着,他伸出手掌,白手套中几个大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哨兵没有接,不屑地说:“我们有纪律,你是想让我犯错误吗?”
商!”
那哨兵得了夸赞,很是得意。又听对方说有“要事相商”,也不敢耽误,便说:“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报告。”
赵奔和宋燕臣正在屋里看地图,听了报告也感到诧异,自从入驻徂徕山,他们和对面的国军接触并不多,也不知郭振之为何不打招呼突然前来。但他们对郭振之也有所了解,抗战爆发以来,付静涵所属部队中郭振之团纪律最好,战斗力较强,群众拥护,多次袭击日伪军并获胜,一直为付静涵所器重;其他各部军纪涣散,战斗力不强,虽有小股抗日活动,但多数部队各自保存实力,游而不击,没有与日寇发生过大的战斗,却不断袭击八路军地方武装。
很快,赵奔和宋燕臣就出来与郭振之见面,双方行了军礼,宋燕臣说:“欢迎郭团长大驾光临!”
郭振之说:“久仰宋队长、赵政委大名,你我同是一个序列,一个编制,都是蒋委员长领导下的部队,又是邻居,在一座山上打游击,理应早来拜会!”
赵奔道:“上个月,听说郭团长利用熟悉石狮子村地理情况的有利条件,自带亲兵班和特务连,乘拂晓模糊朦胧之际,潜入石狮子村,化装成为日军官兵,蒙蔽站岗的伪军,然后全连冲进伪军据点,用很短的时间就俘虏了据点里的全部伪军。实在令人钦佩!”
“不足挂齿,汉奸素来害怕日军,我只是利用了他们这个心理。”郭振之笑道,“贵部把赵世魁修理的服服帖帖,为你所用,那才叫厉害。我今天来,就是向你们学习请教的!”
宋燕臣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互相客套一番。郭振之提出要参观十中队驻地,宋燕臣和赵奔便带他进了院子,只见战士们训练刺杀格斗,使用的都是大刀和木棍,但士气却很高涨,每喊一声“杀”,都声震山野,如雷霆万钧;官兵们穿的衣服都很破旧,很多人帽子、衣服、裤子都不是一个颜色,身上还打满了补丁,但腰带、绑腿都打的紧实,个个军容严整,举止有力;各个点位的哨兵也抬头挺胸,目光炯炯,警惕性很高;还有几个战士,像是炊事班的,正在给老乡家挑柴、劈柴和担水,和大爷大娘聊的很是亲热……郭振之边参观边赞不绝口,只是感叹十中队武器装备简陋,却能坚持抗日,实在令人敬佩。
赵奔说:“不管武器有多差,作为中华男儿,我们都要行动起来,只要有一颗抗击日寇的心,就有胜利的希望。我们游击队每一个人多杀一个鬼子,多消耗敌人一颗子弹,都是为整个抗战增加一份力量。”
郭振之抚掌说,“赵政委说的好。冲你这句话,为了我们都是中华男儿,我要支持你们四门迫击炮。”
宋燕臣激动地说:“此话当真,这可是一份大礼,那我就替十中队全体官兵谢谢你了。”
“不过,这得有个条件。”郭振之说。
“你这可真是叫街的拿把刀,我就知道郭团长不会做没本钱的买卖,说说看,什么条件?”宋燕臣问。
郭振之说:“这两天,我们一团要伏击日军一个运输车队,这次来我就是想请贵部配合我们打援。”
宋燕臣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只要是打鬼子,我们就全力支持。”
郭振之没想到宋燕臣答应的这么痛快,他高兴地说:“好,到时我与贵军一起分享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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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〇八、郭振之请援
中午,郭振之留在十团吃饭,令他惊奇的场景出现了,炊事班的战士把两个大铁盆放在堂屋廊檐下,院子的官兵听口令,排着一行长队挨个领取,每人打一份菜,拿一个黑面馍。官兵都一样排队,吃的也一样,然后便随便找个屋角,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吃了起来,吃饭的时候没有人讲话,但每个人都吃的津津有味。
这在他们那可不是这样,恰恰相反,首先长官和士兵就不在一个桌上吃饭,长官吃饭是必须要整点小酒的,再者要是吃这样的伙食,不见一点荤腥,早就把盆给掀了,炊事班的锅底子都要给凿穿。他不明白,同样是人,同样是一方水土,他们条件比这里好得多,咋部队的精气神就这么天差地别?
见郭振之看的入神,赵奔不好意思的说:“郭支队长,让你见笑了,我们这里条件简单,一菜一馍,填饱肚皮就行。”
宋燕臣说:“不过今天你来了,我们跟着你打打牙祭。里边请!”
他们吃饭是在堂屋里,一张八仙桌周围站着几个人,都在等着客人入席。宋燕臣给他们介绍,这几个人是副团长陈巨雷,参谋长朱向秋,副政委王能才和政治部主任肖丰年。
桌上有四五个菜,有红烧鱼,大葱炒鸡蛋,炒青菜,还有一碗烧豆腐,大家客套一番便端起了饭碗,赵奔边吃边对郭振之说:“这条鱼是炊事班早上在后山小溪里给我们逮的,这鸡蛋是我让战士用柴火到村里去换的,招待简慢,还请郭支队长见谅!”
郭振之忙说:“哪里哪里,已经很丰盛了!”
吃了两口饭,他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两位兄弟,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请教不敢当,你讲!”
“贵部士兵,使用的武器装备简陋,吃穿如此简单,却能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和昂扬的训练士气,你们是有什么法宝?”
宋燕臣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实行官兵一致,我们的目标也是一致的:只要有小鬼子打,就浑身来劲,只有打败了小鬼子,才能过上好日子。现在吃啥苦都无所谓!”
赵奔自豪地笑道:“因为我们的部队有信仰。中日甲午战争,日军进攻辽东,不到十天,五万清军全线溃败,日本军医在报告中写道:从清兵的创口来看,射入口大都在背后,自前面中弹者极少。那时的旧军队,灵魂是跪着的,因此如同一盘散沙,现在我们八路军却有着共产主义的精神支撑,肩负着民族救亡的历史使命,我们每个官兵都明白:敌人只能砍下我们的头颅,绝不能动摇我们的信仰!”
郭振之走后,宋燕臣和赵奔召开了常委会。会上还是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参谋长朱相秋说:“伏击日军的事,不如我们自己干。何必给国军打援!”
副团长陈巨雷说:“情报是国军那边送来的,我们自己单干,有点不厚道啊。”
朱相秋说:“厚道?国军何尝和我们讲过什么厚道?国军做的事向来是豆腐渣贴年画,不沾板的。”
副政委王能才说:“我们武器装备不行,弹药不足,要想吃掉日军一个车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朱相秋说:“老王,你可不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啊!”
赵奔说:“国军也不能一概而论,说实话,这郭振之还是一心抗日的,是条汉子。我们可以考虑和他合作。只要能把鬼子打退,谁当主力谁打援,又何必斤斤计较?”
听政委这么说,朱相秋不好驳斥,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宋燕臣说:“老赵说的有道理,不管国军对我们如何,现在面子还没撕破,既然国军邀请,我们就助他们一臂之力。也可以看看国军‘游击队’的实力。”于是一致通过配合国军一团打援的方案。
泰(泰城)汶(大汶河)公路上常有日军汽车过往大汶河边上的牛头湾村,大汶河上有一座小石桥。郭振之得到情报,日军要对牛头湾村进行扫荡。于是着手部署兵力,疏散群众,并将铁耙三支一捆,待天黑后布置在公路上和村里,齿尖朝上,作为阻止日军车辆加速驶离的障碍物。队伍400余人分头埋伏在大汶河两岸的堤坝边上和牛头湾村沿路两侧的民房中。并请友邻八路军十中队协助打援。
9月16日上午10时许,由五辆日军巡逻车负责押送的日军辎重队,果然由泰城方向由北向南冲牛头湾村开来。第一辆车过桥之后,即加油冲向村里,后面的尾随而进。
伏兵猛地开火,机枪疯狂地喷出火舌,从两面高坡上压制而下,将汽车炸毁,将车内日军炸死、打死不少。
很快,附近据点的日军就来增援。一营埋在鬼子来的路上,那是条山沟,两边都是斜坡,中间有条道儿。
丁迅见鬼子进了伏击圈,那还等什么,打!一营一阵子手榴弹飞过去,一时火光冲天,震天动地,加上猛烈开火,车上的军火和鬼子全部报销了。残敌看到大势已去,且战且退,四处逃窜。有的逃到村里,有的跑向野外。十中队战士们紧追不舍,到处查找,鬼子终于都被消灭了。
战斗从上午10时到下午3时,约5个多小时。总结战果,缴获日造重机枪1挺,轻机枪2挺,步枪42支,军刀6把,子弹数万发,手枪10余支,军用地图一份,阵中要务令一份。激战中一团伤亡30多人。
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一名鬼子逃到村中藏匿,第二天便逃回泰城报告了。这一下把细川气了个半死,发誓要把“支那兵”和“土八路”统统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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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〇九、避战与交锋
郭振之刚刚品尝到胜利的喜悦,就接到通知到大汶河西的碧宵峰开会,付静涵的鲁苏战区挺进纵队司令部设在那里。郭振之坐着小车匆匆赶去。
会议由付静涵主持,手下各旅团长都端坐台前。付静涵对郭振之的英勇抗日给予了表扬,并说要上报蒋委员长奖励他,但对他和八路军配合打伏击很不满意:“你怎么和八路军穿一条裤子?”
郭振之振振有词地说:“他们本来就是我们的友军,现在不是联合抗日吗?”
“友军?那也是名义上的。共党分子很会蛊惑人心,一直是蒋委员长的心腹大患,此患一天不除,蒋委员长一天不安心,总有一天要把他们消灭干净。”
郭振之紧锁浓眉道:“我不明白,同是抗日军人,为什么要这么仇视他们。现在大敌当前,我郭某知抗日,不知反共!”
付静涵说:“振之,你可要看清形势,不能打糊涂仗啊!我们的主力在与日军激战,共军却在敌后打游击,借机发展自己的势力,八路军把碾子推得溜溜转,就是不能把日本人推出去,实在是居心叵测。我们和八路军那可是反贴门神——不对脸,我当泰安县县长的时候,对于赤匪都是斩草除根的。如果你一味和共军合作,那将会是很危险的。”
坐在一旁的二团团长洪义朝郭振之使了眼色,示意他不要和付静涵争下去,郭振之刚想开口,还是保持了沉默。
付静涵接着说:“日军连续两次受挫,必不甘心。我得到消息,这两天细川正在积极调动周边据点的人,估计要对徂徕山一带进行报复性大扫荡。”
“司令有何对策?”坐在他左手的一个黑胖军官问,此人是副司令文贤昌。
付静涵沉默了一会,说:“你们来!”
一群军官跟着他走到一旁的一张地图前,那张地图足有一张八仙桌面大,他拿起一根木质指挥棒指着地图说:“日军来势凶猛,我们与之对抗,只会得不偿失。我们在徂徕山一带把队伍发展今天的几万人,实在不容易。除了八路军这个对手,还有张步云、吴化文、刘黑七等,都在觊觎我们的地盘,如果我们和日本人硬拼,消耗了力量,高兴的可是他们,他们很可能会趁机把我们给吃了。因此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避战。”
特务团长金山豹说:“司令,怎么个避战法?”
文贤昌道:“给日军让道,不与他们交锋。”
付静涵长得浓眉大眼,一副儒雅之相,这时他一挑浓眉说:“或许我们还可以来个坐山观虎斗!”
宋燕臣又接到郭振之的来信,说是日军大队人马正从泰城向徂徕山开来,看样子是要发动报复性大扫荡,请他们协助一团打援。
先前郭振之答应给十中队四门迫击炮,一直没有兑现。赵奔便准备亲自去一团驻地找郭振之讨要。他和朵晓勇来到大槐树村,却没见到独立一团一个官兵。赵奔问一个老乡才知道,就在一个钟头前,这里的国民党军往大汶河北方向匆匆撤退了。
赵奔猛然得知友军部队已经提前开拔,自己的部队将面临着孤军对敌的严峻局面,如果不是他赶来提前得知,鬼子的大部队一来,部队很可能就被包饺子,十中队现在只有三百多人驻守徂徕山,鬼子一个联队至少两千多人,就是来一个围困也能把十中队围死。徂徕山差点成了十中队的坟场,想到此处,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来不及回去和宋燕臣商量,赵奔便忙着和朵晓勇挨家挨户通知村里百姓,让他们尽快躲到后山山洞里。有一个老乡还告诉他一个地方,独立一团在后山小坳有一个弹药库,可能是闻知日军即将杀来,守军遂望风而逃,竟然置高地后面的弹药库而不顾。赵奔忙去查看,果然发现里面储存着上万发炮弹,不由大喜,而且前面的坳口处于两山之间,公路在这里拐了两个急弯呈S型,中间是一座十几米高的小高地。赵奔看出这里是一块伏击敌人的有利地形。
情况紧急,赵奔留下朵晓勇继续疏散大槐树村的百姓,自己则返回中队,找宋燕臣商量对策。
赵奔回徂徕山驻地和宋燕臣等人商量,大家决定,即使没有友军支援,也要和鬼子干一场。赵奔说:“国军独立一团既已撤走,我们可以借他们两样东西用一用:一是弹药,二是工事。”
宋燕臣立即率领十中队急行军来到大槐树村以西的小坳,十中队决定在此伏击日军。同时赵奔让丁迅带领一营官兵留在徂徕山北侧待命,带战斗打响,他们从敌人背后杀过去,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郭振之借给他的8门大炮派上了用场。
由于十中队人少,赵奔便准备用国军的工事迷惑鬼子。这些工事里,赵奔只是安排了一些机枪手和狙击手,并没有安排多少部队,以此吸引日军火力,再从背后给鬼子捅上一刀。
赵奔忙着组织部队到国军仓库搬弹药,看着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满满一仓库弹药,一时间,部队作战热情高昂,官兵很快按照战斗部署,进入了伏击阵地。
一切布置完毕,接下来便是等待。
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加油武汉,加油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