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反戈一击
入夜后,日军第三旅团前卫部队缓缓地进入了伏击圈。几辆日军坦克在前开路,后面则是长长的日军车队。一时间狼烟滚滚,铁甲轰鸣声响成一片。待其进入伏击圈后,随着宋燕臣的命令,十中队的12门火炮顿时将一颗颗炮弹射向了日军车队。
日军走在前面的坦克首先被击毁,前进的道路被堵,后面的车队顿时成了炮兵的猎物。炮手们沉着操作,弹无虚发。一时间,日军的军车一辆接着一辆中弹起火,乱成一团的日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短短的公路成了埋葬他们的坟场。气急败坏的日军架起机枪,却连个“土八路”的人影都看不到,只能盲目地四处扫射。
日军组织起来,向坳口独立一团的工事发动攻击。乌压压的一片鬼子向着坳口冲去,大炮轰、机枪扫,折腾个够呛,看着一个个工事很快被炸毁,哑了火,细川满以为这回可消灭了八路军的主力。正在他得意之际,丁迅带着一营官兵从日军背后摸了上来,一时间往坳口工事冲的日军身后遭到袭击,很多鬼子晕头转向,进退两难。
冲锋号响起,十中队八路军战士跳出战壕,冲上去和鬼子进行白刃战。宋燕臣骂着:“杀这狗娘养的!”手拿大刀一口气砍死了三个鬼子,赵奔也踢到一个鬼子,随后拔出他的刺刀,反手刺倒了他身后的一个鬼子,战士们见中队首长如此分奋勇,都倍受鼓舞,提振精神与鬼子厮杀。山坡上,到处是激烈的肉搏。很快,八路军便占了上风。
宋燕臣看到伏击战已取得成功,便命令部队及时撤出战斗。战士们忙着打扫战场,然后从鬼子身上搜缴战利品。一营战士宋喜贞拎着一挺日军“歪把子”轻机枪,又去取身边那个日军头上的钢盔戴在头上,接着又去搜那具尸体的身。在手摸到那具尸体腋下时,尸体忽然动了一下,似乎还哼了一声。宋喜贞发现有异,急忙缩手,那尸体已经爬起来准备逃跑。
宋喜贞以为是诈尸,吓得“哇”一声叫,随后,他迅即冷静下来,知道这小鬼子是装死。他随手拿了一个手榴弹砸了过去,正中那鬼子的小腿,那鬼子不防备身后有东西袭来,一吃痛便滑倒了,宋喜贞飞扑过去,和那鬼子扭打在一起。宋喜贞突然嚎叫起来,原来那小鬼子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
但他刚咬住便停住不动了,因为身边的战友见此情形,忙过来帮忙,一个大个子战士捡起一旁的手榴弹,照小鬼子脑后就是一下,鬼子便晕了过去。另外一个战士端着枪就瞄准了小鬼子。
“住手,抓活的。”赵奔及时赶过来喝止了,大家让开路,叫了声:“政委。”
宋喜贞这时已爬起身,满脸的泥巴,他呸了一口,骂道:“真是条恶狗!”
“带他回去,我们抓到了一个俘虏。”
“他脑袋破了,抬回去给他包扎一下。”赵奔交代。
随后,有人把鬼子兵抬上担架拉走了。
是役,八路军的一个普通中队迟滞了日军一个完整的旅团一天多的时间,击毁日军20余辆坦克,数十辆载重汽车,歼灭数百名日军,而自己却无一名士兵伤亡,创造了一个奇迹,让山东的国民党军队大为惊叹。
付静涵本想把祸水引向徂徕山的八路军部队,没想到八路军在逆境中反戈一击,反倒成就了一番美名,独立一团的工事被日军摧毁殆尽,弹药库也被八路军搬了个空,不由又气又悔。
冬天的一个傍晚,细细的雪花飞舞在胶东大地上,山川披上了丝丝银缕。
一支八九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行走在山路上,在徂徕山西侧的国军防地碧宵峰,却被哨兵阻住了去路。
为首的一名年轻的国军军官大怒,道:“瞎了你的狗眼,沈 检查防区,经过此地,还不快快放行!”
哨兵见此人说话蛮横,也傲慢地回道:“没有我们付司令的命令,天王老子来也不能放行!”
“一个小小的付司令敢如此猖狂,竟敢不把沈 放在眼里。”那国军军官拔出手枪指着哨兵说,“老子毙了你!”
“我只是在执行命令,你敢动我一下,我叫你拿脑袋抵命,我们山上可是有几万兄弟呢!” 哨兵根本不顾一屑。
车厢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予嘉,不要惹事,那就叫他们付司令过来见面!”
“这会子我们付司令忙着呢。我先通报一下文副司令吧!”哨兵说完摇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哨兵立正叫“文副司令!”然后报告了情况,一旁的国军一把抢过话筒,说:“文副司令,我是韩予嘉,沈 过境,岂能阻不放行?”
电话那头文贤昌回答:“予嘉兄,沈 想通过,也必须经过付司令批准,他人不敢擅作主张,请稍等候,已向司令汇报了。”
韩予嘉气愤地挂断电话,走到车前,轻声问:“沈 ,他让我们等着,我们怎么办?”
车内传来沈鸿烈恼怒地一声“哼”,又听他道:“付静涵这小子,翅膀长硬了,我看他让我等多久!” 沈鸿烈不得已,只好静候。此时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真是饥寒交迫。以省 之尊而蒙此奇耻大辱,又气又恨。
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加油武汉,加油中国!!
二百一十、反戈一击
入夜后,日军第三旅团前卫部队缓缓地进入了伏击圈。几辆日军坦克在前开路,后面则是长长的日军车队。一时间狼烟滚滚,铁甲轰鸣声响成一片。待其进入伏击圈后,随着宋燕臣的命令,十中队的12门火炮顿时将一颗颗炮弹射向了日军车队。
日军走在前面的坦克首先被击毁,前进的道路被堵,后面的车队顿时成了炮兵的猎物。炮手们沉着操作,弹无虚发。一时间,日军的军车一辆接着一辆中弹起火,乱成一团的日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短短的公路成了埋葬他们的坟场。气急败坏的日军架起机枪,却连个“土八路”的人影都看不到,只能盲目地四处扫射。
日军组织起来,向坳口独立一团的工事发动攻击。乌压压的一片鬼子向着坳口冲去,大炮轰、机枪扫,折腾个够呛,看着一个个工事很快被炸毁,哑了火,细川满以为这回可消灭了八路军的主力。正在他得意之际,丁迅带着一营官兵从日军背后摸了上来,一时间往坳口工事冲的日军身后遭到袭击,很多鬼子晕头转向,进退两难。
冲锋号响起,十中队八路军战士跳出战壕,冲上去和鬼子进行白刃战。宋燕臣骂着:“杀这狗娘养的!”手拿大刀一口气砍死了三个鬼子,赵奔也踢到一个鬼子,随后拔出他的刺刀,反手刺倒了他身后的一个鬼子,战士们见中队首长如此分奋勇,都倍受鼓舞,提振精神与鬼子厮杀。山坡上,到处是激烈的肉搏。很快,八路军便占了上风。
宋燕臣看到伏击战已取得成功,便命令部队及时撤出战斗。战士们忙着打扫战场,然后从鬼子身上搜缴战利品。一营战士宋喜贞拎着一挺日军“歪把子”轻机枪,又去取身边那个日军头上的钢盔戴在头上,接着又去搜那具尸体的身。在手摸到那具尸体腋下时,尸体忽然动了一下,似乎还哼了一声。宋喜贞发现有异,急忙缩手,那尸体已经爬起来准备逃跑。
宋喜贞以为是诈尸,吓得“哇”一声叫,随后,他迅即冷静下来,知道这小鬼子是装死。他随手拿了一个手榴弹砸了过去,正中那鬼子的小腿,那鬼子不防备身后有东西袭来,一吃痛便滑倒了,宋喜贞飞扑过去,和那鬼子扭打在一起。宋喜贞突然嚎叫起来,原来那小鬼子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
但他刚咬住便停住不动了,因为身边的战友见此情形,忙过来帮忙,一个大个子战士捡起一旁的手榴弹,照小鬼子脑后就是一下,鬼子便晕了过去。另外一个战士端着枪就瞄准了小鬼子。
“住手,抓活的。”赵奔及时赶过来喝止了,大家让开路,叫了声:“政委。”
宋喜贞这时已爬起身,满脸的泥巴,他呸了一口,骂道:“真是条恶狗!”
“带他回去,我们抓到了一个俘虏。”
“他脑袋破了,抬回去给他包扎一下。”赵奔交代。
随后,有人把鬼子兵抬上担架拉走了。
是役,八路军的一个普通中队迟滞了日军一个完整的旅团一天多的时间,击毁日军20余辆坦克,数十辆载重汽车,歼灭数百名日军,而自己却无一名士兵伤亡,创造了一个奇迹,让山东的国民党军队大为惊叹。
付静涵本想把祸水引向徂徕山的八路军部队,没想到八路军在逆境中反戈一击,反倒成就了一番美名,独立一团的工事被日军摧毁殆尽,弹药库也被八路军搬了个空,不由又气又悔。
冬天的一个傍晚,细细的雪花飞舞在胶东大地上,山川披上了丝丝银缕。
一支八九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行走在山路上,在徂徕山西侧的国军防地碧宵峰,却被哨兵阻住了去路。
为首的一名年轻的国军军官大怒,道:“瞎了你的狗眼,沈 检查防区,经过此地,还不快快放行!”
哨兵见此人说话蛮横,也傲慢地回道:“没有我们付司令的命令,天王老子来也不能放行!”
“一个小小的付司令敢如此猖狂,竟敢不把沈 放在眼里。”那国军军官拔出手枪指着哨兵说,“老子毙了你!”
“我只是在执行命令,你敢动我一下,我叫你拿脑袋抵命,我们山上可是有几万兄弟呢!” 哨兵根本不顾一屑。
车厢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予嘉,不要惹事,那就叫他们付司令过来见面!”
“这会子我们付司令忙着呢。我先通报一下文副司令吧!”哨兵说完摇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哨兵立正叫“文副司令!”然后报告了情况,一旁的国军一把抢过话筒,说:“文副司令,我是韩予嘉,沈 过境,岂能阻不放行?”
电话那头文贤昌回答:“予嘉兄,沈 想通过,也必须经过付司令批准,他人不敢擅作主张,请稍等候,已向司令汇报了。”
韩予嘉气愤地挂断电话,走到车前,轻声问:“沈 ,他让我们等着,我们怎么办?”
车内传来沈鸿烈恼怒地一声“哼”,又听他道:“付静涵这小子,翅膀长硬了,我看他让我等多久!” 沈鸿烈不得已,只好静候。此时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真是饥寒交迫。以省 之尊而蒙此奇耻大辱,又气又恨。
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加油武汉,加油中国!!
二百一十一、沈鸿烈受辱风雪夜
此时,国民党第九区司令部里,一桌丰盛的晚宴正在进行,付静涵正在和一帮手下喝酒,席上坐着他手下几个团长和两名客人。这时,副司令文贤昌走进来,在付静涵耳边说了几句话,付静涵轻轻一笑,不露声色地说:“文老弟还是先坐下喝杯酒暖暖身子吧,其他事稍后再说。”
大家都高举酒杯:“恭喜付司令荣升鲁东行辕主任!”卢斌死后,付静涵不但躲过了追究,还当上了鲁东行辕主任。
付静涵摆手说:“那卢斌是个共党分子,只要他死了,我们这边就天下太平了。行辕主任只不过是个虚名,对我付某人来说不算个啥,我和兄弟们在这块地盘上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现在我们已经有三万人马,可以说是威震鲁东。”
大家齐口称是。付静涵接着说:“我付某人能有今天,一方面得益于蒋委员长的栽培,另一方面也是得益于在座各位的鼎力相助。尤其要感谢舒颜兄,从泰安县来到这山里打游击,他一路跟随我,还记得去年日军攻占泰安县城,是我最困难的时候,我带着几千人在这泰山周边打游击,当时粮饷告竭,而各村又不愿借粮,事处危急。舒颜兄写信转告各村,愿以他的土地作抵,发动献粮支援抗日,一时运粮车马接踵而至,军心大振。可以说是舒颜兄在危难时刻拉了兄弟一把,挽救了部队,这个恩情,我付某人没齿难忘!我敬你一杯!” 他指着身边一个豪绅模样的人说,他和那人碰了杯,两人一饮而尽。
李舒颜身穿丈青绸缎长褂,五十出头,偏分头发,长长的脸颊带有几分斯文之气,他本是泰安县士绅首富,人品高洁,学识渊博,擅长书画,曾留学日本,热衷于教育事业,曾与父亲一起创办泰安县第一小学,自任校长,据说还曾见过蔡元培、康有为等名士。付静涵当县长后,他被选为泰安县教育会长。喝了酒,他拉住付静涵的手说:“哪里,司令快别这么说,你我不是一天两天的关系。你当泰安县长时是个为民着想的有为县长,我佩服你的为人,所以一直跟随你。现在你带领队伍抗日,作为泰安县一介子民,我更有义不容辞的责任。钱财乃身外物,只要能驱除鞑虏,哪怕捐出我全部身家,也在所不惜!”
听了李舒颜的话,众人齐声叫好,又干了一杯。付静涵又指着他右手的一位年轻军官说:“今天请诸位来聚,还有一件事就是让大家认识一下我新请的高参赵子缨,今天摆酒也是给子缨兄接风。这可是我从赵保原那里挖过来的人才,他可是黄埔三期出生。”
众人见那赵子缨也是三十出头,宽宽的额头下五官端正,只是一只眼睛蒙着一个圆形黑眼罩,一只细长的眼睛向大家眯笑着,一看气质就像一名职业军人。
众人纷纷向赵子缨祝贺。金山豹一双狡黠的眼睛盯着他问:“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赵兄,赵兄可否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履历。”
赵子缨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平静地说:“我祖籍泰安泰安县赵家村,十四岁随父亲去青岛做生意,投到张宗昌手下当差,曾与赵保原、张宗援共过事。后来我去广东考了黄埔军校。毕业后,又投到山西阎锡山手下,一直干到中校参谋长,日本侵略中国后,那阎老西抗日不利,屡吃败仗,我手下的兄弟们大多战死了,我一只眼睛也被弹片灼伤,便回到山东,暂时在赵保原处落脚。没想到付司令能够不嫌弃在下……”
付静涵说:“子缨谦虚了。他是黄埔高才生,精通谋略和战术指挥;他以前在张宗昌手下当副官,人脉关系广博。子缨如果发挥作用,对我部壮大发展是很有帮助的!”
见付司令如此夸赞赵子缨,金山豹这才打消疑虑,忙说:“以后还请赵兄多多关照,我敬你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赵子缨向他点头示意,却不急着喝酒 ,他端起酒杯扫视了一圈说:“我敬大家一杯,以后我们精诚为付司令效力,我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指教!”
众人齐声响应,饮了杯中酒。这时有警卫官又来在他耳边报告,付静涵点了点头,听罢对大家说:“我差点忘了,沈鸿烈过境,率几百号人等在山下。我们请他上来喝杯酒吧!”
金山豹一脸怒火说:“哼哼,上次,为了卢斌的事,他竟然上报蒋委员长要求查我们,他沈鸿烈到我这山村野店还要摆 的威风,先请他喝西北风吧。”
“唉,来者都是客,何况他还是我们的省 呢!你日后提升还要仰仗他呢!”付静涵笑着对金山豹说。
“呸,我仰仗他个屁!”金山豹愤愤道。
“来呀,把这桌菜换了,再添几张椅子和碗筷。我们一起去请沈大人!”付静涵说完便起身,众人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及付静涵率队迎迓,沈鸿烈已经在雪中等候一个多小时了。处此境况,况且受辱于部下,谁人不怒?沈鸿烈指着付静涵,怒道:“付静涵,你什么意思!你眼里还有谁?”
付静涵忙上前作揖道:“不知沈 大驾光临,有失迎迓,请 治我失职之罪!”
沈鸿烈哼了一声,微胖的脸成了酱紫色的茄子,旁边副官韩予嘉的脸也拉成了一条丝瓜。
付静涵一副委屈的样子说:“ ,你怎么不早电告,受此饥寒。之前我听下面报告,还不相信,我说这天寒地冻、大雪漫天的,沈 不呆在省府享受,怎么可能来我这穷乡僻壤,定是有人冒充您的名号,让他们调查清楚再报告。实在是我的失误失职啊!我已设宴为您接风压惊,请 移步上山。”
沈鸿烈余怒未消道:“我们只是要过境回府,请你让人放行,这酒我喝不起!”
一帮众人也跟着替付静涵喊冤,文贤昌帮他开脱道:“万望沈 息怒,情况确如付司令所说,我们都可作证。付司令对沈 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付静涵上去扶着沈鸿烈,柔声说:“ ,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他又对一旁的韩予嘉说:“予嘉兄,你也帮我说两句好话吧,到山上喝杯薄酒,小弟给您赔罪!”又对沈部官兵说:“兄弟们辛苦了!都上山休息吧,有酒有肉,大家可以尽兴吃喝,我付静涵给大家道歉啦!”
付静涵连说带拽把沈鸿烈拉上了山。他虽然设宴招待,并表示歉意,但沈鸿烈仍然愤懑难平,对他的成见厌恶又添了几分。只是此时付部有数万人之众,而他只有七八百人,虽耿耿于心,亦未敢深责,但这笔账算是在心里记下了。
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加油武汉,加油中国!!
二百一十二、韩予嘉献计
回到省府,沈鸿烈生了好几日闷气,盘算着怎么给点厉害给那个不停招呼的付静涵尝尝。不久,他以山东省政府 兼保安司令的名义,撤消了付静涵的山东省第九区行政督察专员及保安司令等本兼各职。
然而不到一个月,于学忠以鲁苏战区游击总司令的名义,重新任命付静涵为鲁苏战区挺进第二纵队司令。这让沈鸿烈更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很明显,他原本想教训一下自己不听话的部署,然于学忠一招釜底抽薪,就把他的人彻底拉了过去,从此,他又多树一敌。
这日饭后,沈鸿烈在院中散步,问跟在他身后的韩予嘉:“你说,我们和共产党都打游击,为何国民党领导的游击战越打越小,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却越打越大?”
韩予嘉不知沈 意思,不敢贸然回答。
沈鸿烈伸出首长,竖起四个指头说:“四个字:游而不击。八路军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破坏行政系统嘛。”
韩予嘉白皙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连连称是。
“中央发布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我们现在的主要精力就是反共。”沈鸿烈又问,“然而我们却总是反共不利,这是为什么呢?”
韩予嘉试探地说:“共军太能躲了呗。”
沈鸿烈摇摇头说:“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于学忠身为司令长官,与共军勾搭不清,对八路军的势力扩张睁只眼闭只眼。听说51军还有部分人投了八路,51军很危险啊,我看终有一天他们要全部投共。走了一个石友三,又来了个于学忠,唉,真是冤家路窄!还有付静涵那小子,胳膊肘往外拐,仗着自己有几万人的队伍,跟着于学忠和我对着干,什么时候我要教他们知道我的利害!”
韩予嘉说:“付静涵很嚣张,但他毕竟是 您的手下,现在收拾他没得让人看笑话。依在下看,于才是最大的麻烦。”
沈鸿烈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吴化文是保安第一师师长,我已委任张步云为保安第二师师长,他们会对付那个自以为是的于学忠的。”
韩予嘉见沈鸿烈赞同他的意思,心中暗喜,接着说:“我倒是有个一石二鸟的办法,可以收拾他们两个。”
沈鸿烈问:“什么办法?”
韩予嘉凑上前,和他耳语一番。沈鸿烈侧耳听着,忽然脸色一变,说:“什么?”
韩予嘉带有深意地笑笑,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山东是您的天下。我韩予嘉对沈 一片忠心,都是为 着想。他们有人有枪,都欺负到 头上来了, 再不采取行动,早晚会任人宰割。”
沈鸿烈踱着步,慢慢向前走,沉吟半响,忽然转身对韩予嘉说:“好吧,这事你去办吧,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尾巴。事成之后,我必不会忘了你!”
韩予嘉得了尚方宝剑,信誓旦旦地说:“请 放心!”
1940年的春天,格外寒冷,鲁东大地上,冬雪未融。赵奔很挂念师娘母女俩,但自己在徂徕山又走不开,便用自己攒下的伙食尾子,让朵晓勇去集市买了一袋米、两块肉,替他去赵家村看看凌大婶和飞儿。
朵晓勇把自己打扮成农民模样,推着独轮车,装上一麻袋东西便上路了。走了半日,快到赵家村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朵晓勇把独轮车推到路边一棵树下,便循声跑去,只见两个日本兵,正在追一个姑娘。
那姑娘拼命地跑在山路上,她虽然瘦小,脚力却不弱。两个日本兵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嘴里叽哩哇啦地骂着:“八格,停下,开枪了!”那姑娘根本不理会,撒开腿往坡上一处野坟头奔,两个鬼子兵端着枪便打。朵晓勇跟在后面看的惊心胆战,乒!一枪打来,一颗老槐树帮她挡了一枪;乓!又一枪,朵晓勇看的都发急了,这下子完了。嘿,殊不知她曲着身体左右摆着跑,阿弥陀佛,又躲过了一枪;乒!第三枪又响了,只见她就地一倒,躲过了第三枪。马上爬起来跑进了野坟头的树林里。
鬼子正要进树林,突然又一枪响了。一个鬼子后心中枪倒地,开枪的人正是朵晓勇。另一个子转身向他跑去,朵晓勇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却打偏了。见鬼子就在眼前,为了救那位姑娘,他索性把枪扔到一边上前把鬼子抱住,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朵晓勇用手指直取鬼子双目,那鬼子仰头闪避,顺势一口把朵晓勇的手指死死咬住,朵晓勇顾不得疼痛,用另一只手抓起一把泥土抹在鬼子眼里,鬼子眼睛一痛,朵晓勇也趁势抽出手指。但两人仍然滚在一起,互相撕扯撞击。但那鬼子比朵晓勇要壮实,他力气比朵晓勇大,稍一松手,鬼子就挣脱了,翻滚到一边的土坡上,拔出刺刀,向朵晓勇砍来。
就在这时,又一声枪声响起,那鬼子后背中弹,手中刺刀滑落,人也立时倒地。朵晓勇跃起身一看,开枪的正是先前钻进树林的姑娘。她见朵晓勇和鬼子搏斗,便取了先前被打倒的那个鬼子身上的枪,但两人厮打翻滚,姑娘的枪口也是左晃右晃,始终无法瞄准鬼子,直到鬼子用刺刀刺朵晓勇之际,姑娘才等到了机会,朝鬼子开了一枪。
此时姑娘浑身发抖,两眼发直,大口喘着粗气。朵晓勇看着姑娘,也长大了嘴巴,然后叫出了一个名字:“赵小怜!”
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武汉加油,黄冈加油,孝感加油,湖北加油!!
二百一十三、勇救赵小怜
赵小怜一下子扑在朵晓勇的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边哭边颤抖着说:“我杀人了,我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呀!”
赵小怜纤细的胳膊紧紧箍着朵晓勇的腰,让他很不适应。他现在可是一个十七岁的大男孩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由让他面颊发烫,心跳加速。他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小,小怜姑娘,没,没事了,有我在别害怕!”
赵小怜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松开抱住朵晓勇的胳膊,指着鬼子说:“这,这两个该死的畜生怎么办?”
朵晓勇说:“我们马上把他们拉到树林里,鬼子发现了是要报复的。” 朵晓勇搜了鬼子的身,取了两把步枪,还有一沓银票,在一个鬼子身上还发现一本笔记本。然后两人一起把两具尸体拉到树林里的野坟堆里,这里有野狗出没,拿鬼子的尸体喂野狗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两人走出树林 ,朵晓勇推了小推车往村里走,他问身边的赵小怜:“你怎么会在这里?”
“呀,我都忘了!”赵小怜突然想起了什么,焦急地对他说:“你快救救我的小马吧,赵老爷今天要杀它。”
朵晓勇问:“他好好的为什么要杀你的小马呢,小马不是还能给他干好多活呢吗?”
赵小怜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朵晓勇大概明白了:春天到了,赵万金家的大公驴发情期到了,天天叫春,赵万金便突发奇想,让这头大公驴和那头小母马交配,希望生头骡子出来,给他家再添一丁。于是昨天便把大公驴拉到了小母马厩里,没想到小黑马根本不愿意,见大公驴来了,只是恐惧地贴着墙角打转转。赵万金带着一伙人则在旁边帮忙吆喝,强硬地把小母马牵到大公驴面前,就在大公驴挺着硬邦邦的家伙要霸王硬上弓时,受惊的小母马腾起两双后蹄踢了过去,正中大公驴胯下宝贝,大公驴哀嚎连连,就此成了废物,大公驴也就此丧失了劳作能力,赵万金心痛不已,恼羞成怒,用鞭子狠狠抽打了小黑马一顿,并去请人晚饭后宰杀小黑马。
几年来,赵小怜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小黑马就是她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杀小黑马等于杀她自己,她苦苦哀求赵万金,只要不杀小黑马,她愿意做牛做马一辈子补偿他。赵万金根本不听她的,还抽打了她一顿,把她赶出家门。赵小怜想着只有到徂徕山找赵奔大哥求助,便边哭边跑着上路了,不想遇到了两个正在巡逻的鬼子兵,更没想到遇到了朵晓勇。
朵晓勇知道小黑马对于赵小怜的意义,他决定帮她救出小黑马。他把两支枪和笔记本藏在一个山洞里,便和赵小怜一起去了赵万金家。
此时,赵万金院子里,小黑马被捆住四蹄,仰躺在一张门板上,四蹄朝天。它浑身鞭痕,似乎奄奄一息,嘴里不时发出无力的嘶鸣。
一个屠夫正在院子一角磨刀,赵万金坐在台阶上的一张躺椅上抽着旱烟,他对他老婆说:“这该死的畜生,屡次给我生事,现在还踢废了我的驴,我一定要剥了它的皮,吃它的肉。”
赵万金的老婆说:“老爷,这马太瘦了,宰了也没几斤肉。”
这时,管家魏四过来报告说:“老爷,门外来了个小子,说要和你做一笔生意!”
“和我做生意,他没说做什么生意?”赵万金转着眼珠子问。
魏四摇头道:“没说,他只说包管老爷稳赚不赔!”
赵万金的老婆说:“老爷,你去看看吧。有钱就赚!”
“你呀真是掉到钱眼里了。”虽然这么说着,赵万金还是让管家把做生意的小子带进来。
朵晓勇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赵小怜。赵万金看到赵小怜,说:“你进来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卷铺盖走人么?”
赵小怜吓得止住了脚步,低声说:“我,我给老爷带来一笔生意。”她看到她心爱的小马被绑在院子中间,几乎要晕厥过去。小马听到她的声音,身体在门板上一劲,又嘶鸣起来。
“什么生意,快说!”赵万金吸了口烟道。
朵晓勇上前做了个揖说:“老爷,我姓朵,在泰城做木材生意的,看中了老爷家一件东西,愿花重金购买。”
“我这小家小业的,能有什么东西值得让朵老板花大钱的?”赵万金的一双小眼睛疑虑地看着朵晓勇。
朵晓勇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摞票子,直截了当地说:“这里有一千五百元,我买那匹马。这些钱,够你买一头驴、一头牛,再加一匹马的了。”
钱氏见了钱,眼睛都发光。赵万金不由坐正了身子,问:“这么多钱,你为何要买这匹马?你可以到集市上去买一匹好马!”
朵晓勇说:“我是帮赵小怜买的!这马对她来说很重要。”
“你为什么要帮她?”赵万金瞪视着朵晓勇,眼里的疑惑更多了。
“我?”朵晓勇一挺胸脯,理直气壮地说,“她是俺家里人!”
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武汉加油,黄冈加油,孝感加油,湖北加油!!
@默纷华 2020-02-07 18:52:16
楼主的文笔不错,喜欢这个故事,已收藏,一口气看完。继续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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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发了几次传不上去,只有等明早再试试了。
二百一十四、日本战俘
此话一出,不但赵万金夫妇颇感意外,就连一旁的赵小怜也惊得目瞪口呆,羞得满脸通红,因为在当地男子说“家里人”“屋里人”是指老婆之意。本能使她想反对这个说法,但他俩是一路的,面对赵万金她不想辩驳。只是惊讶的“呀”了一声。其实朵晓勇是个懵懂少年,于男女之事不是很懂,只是想要编个让赵万金驳斥不了的理由,不过话已出口就不好更改了,只得强作镇定。
“好你个赵小怜,学会勾引男人了。你俩啥时候好上的?”赵万金问。
赵小怜又气又羞,对一个村庄大姑娘来说,“勾引男人”这四个字像刀子捅她的心,她鼓足勇气辩了一句:“我没勾引男……”
朵晓勇却大咧咧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道:“什么勾引不勾引的,咋你嘴里就吐不出象牙呢?我俩好上了,这你也要管?”
赵万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骂我?这马我不卖了,我一定要宰了它!现在就宰!”
那个屠夫得令,举着磨好的刀就向那匹马走去。随着赵小怜惊叫一声,一声枪声也在院中响起。屠夫但觉手腕一麻,虎口一震,那把剁骨大刀已被打飞,屠夫呆在当地,不敢移动半步。接下来,便听到赵万金老婆如同杀猪般惨叫,她是吓傻了。
朵晓勇一个箭步跨上台阶,来到赵万金身边,用枪抵着他的脑袋说:“你敢宰马,我就敢宰你!”赵万金老婆早就吓得两手抱头,蹲在地上,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抖动。
“大爷饶命!大爷高抬贵手!”赵万金两口子连声哀告,“你是那条道上的,难道是八爷?”
朵晓勇用枪托子敲了一下赵万金的榔头脑袋,道:“少废话,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皮?快把马给我放了,你亲自为它解绳!”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赵万金亲自去解开了捆缚小黑马的绳索,朵晓勇把票子收回怀里,警告他以后不允许再为难赵小怜。赵万金夫妇点头如捣蒜,对天发誓不会再难为赵小怜。
朵晓勇冷笑道:“你们也没这个机会了,人我带走。”
朵晓勇便带着赵小怜,牵着小黑马,走出了赵家大院。他们去了凌大婶家,但只有凌大婶一个人在家,听凌大婶说凌飞儿参加了“救亡演剧队”,到各地演出,宣传抗日救亡,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回来一次,凌大婶天天担心,以泪洗面。朵晓勇好好劝了凌大婶一番,并请凌大婶收留赵小怜。凌大婶很痛快地答应了,赵小怜住在家里,她也有个伴。
朵晓勇住了一晚,翌日一早就准备回去向赵奔复命了。赵小怜一路送他到村口,这两天发生的事让他对这个小伙子有了几分亲切感,尤其听朵晓勇说,他的家人都不在了,唯一的姐姐也牺牲了,他和她一样都是孤儿,两人同病相怜。看着身边这个瘦高的小伙子,她觉得他在她心里高大起来,她把他当成她今后的依靠。
在树林里,先前缴获的日军步枪,朵晓勇自己拿了一把,还有一把送给赵小怜防身,考虑到枪带回凌大婶家可能会引起麻烦,两人便把枪藏在山上的一块岩石下。他对她说:“小怜,我希望你走上反抗地主压迫,抗击日寇侵略的道路。”
“我会的!”赵小怜语气坚定地说。“今后我就跟着你的脚步……”这话说出来,她的脸颊不由火烧一般,紧张的都没说完。
朵晓勇并没有在意,道:“我走了,你要照顾好凌大婶,也照顾好自己。”
“嗯。”听了朵晓勇的嘱托,她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叮嘱过她,“我等你……回来。”最后两个字声音很轻。
朵晓勇点头答应了,他越走越远,很快在一道山梁的拐弯处消失了。山坡上,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还久久地站在那里,依依不舍地眺望着远方。
朵晓勇不在这段时间,赵奔身边的警卫员暂时由宋喜贞担任。他的屋头每天还多了一位特殊的人:寺吉藏野。
那日被俘虏的日本兵,他是一个面庞清秀的年轻人,理着平头,不说话时细长的眼睛布满忧伤,怎么看都不像在中国施展暴行的鬼子兵。赵奔现在每天教他说中国话。在战场上俘虏日本兵是一件很稀罕的事。
寺吉出身于一个寺庙的主持家庭,日本和尚可以娶妻生子,并能子承父业。1939年,二十岁的寺吉通过了僧侣律师考试。本应该在寺庙里静心理佛,而且和尚是热爱和平反对战争的,他不愿意参加战争。但日本军国主义当时提倡“国民皆兵”。寺吉被迫参加征兵检查,很快一纸征兵书将他送入了兵营。慈悲为怀的和尚成为一名法西斯的侵略军。
短短几个月后,新兵寺吉就于1940年初,随华北支那派遣军第十二方面军畈田部队,来到了中国山东。从当上侵华日军的那一天开始,寺吉接受了侵华日军上司给他们灌输的思想。上司一看寺吉他们是小伙子,不像兵,就向新兵施加压力,说山东有很多八路,假如不小心被八路抓到,会挨打,所以要随时提高警惕。听了上司的话,这些从日本来的新兵在内心里产生了很大的疑问。上司还传达了日本政府的“明朗华北”理论,意思是没有敌人的影子。日本新兵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有敌人的地方还需要兵呢?
在山东潍坊接受了六个月的军事训练后,寺吉成了侵华日军的一名炮手。几个月后,他所在的日军小分队到泰安山区扫荡,被八路军伏击,他受伤被俘。由于日本长期的宣传欺骗,寺吉认为做俘虏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为此,从被捕那一刻起,他已经自杀三四回了。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道者,不可令其困厄于荆棘。湖北加油,中国加油!
二百一十五、寺吉的计划
那日,在担架上,寺吉满头是血,但头脑清醒,经过一条河流时,他毫不犹豫地翻身跳进河里企图自杀,但很快被捞了上来,只是喝了很多水,战士让他趴在一块岩石上,吐出水后,他仍咳嗽不止。八路军战士对他吼道:“小鬼子,老实点,想死还不容易?你为天皇殉葬值得吗?要不是有政策要优待俘虏,老子早就崩你十次了!”但他听不懂中国话,战士们把他放到担架上继续赶路,抬到一个村子里,他们帮他包扎起来,还找医生治疗。
他们拿来饭菜给他吃,他不肯吃,把饭菜打翻在地,抢到一块碎瓷片就往手腕处割去,但被一旁的战士及时夺下。于是他浑身的物件被搜缴了,看管他的战士也不让他接触任何硬物。敌工科的人懂日语,向他说明了对待战俘的宽大政策后,没想到他的气焰反而更加嚣张起来,他大骂八路军,想以此来激怒他们杀了他,但这一招也未能奏效。一来,他本是和尚,虽然日本和尚可以娶妻生子戒律不禁,还可以喝酒吃肉,但还是很注重佛门子弟形象的,不会发火说粗话,这些骂人的话都是他在日军部队听别人骂的,自己从未说过,此时现学现卖,只求作死,显然技术不精,口齿不清,只是情绪激动,五官扭曲罢了,很快,他喉咙嘶哑,声嘶力竭,骂声越来越弱,最终自己消停下来。二来他骂的是日语,还结结巴巴,手舞足蹈,面红耳赤,像只愤怒的猴子,战士们装作不懂,以沉默来对待他,有的甚至好奇地看着他,不时发出忍俊不禁的笑,仿佛在看猴戏。
于是他又想绝食殉国,就这样饿了两天。当一个战士又给他端来饭菜时,他见那个战士腰间别着一把驳壳枪,便假装接过饭碗,战士见他肯吃饭了,很开心,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寺吉趁战士不备拔出战士的枪,抵着自己的下颚扣动扳机,但由于他几天粒米未进,饿的浑身虚脱没有力气,又在慌乱之中,于是手一滑,枪响之后又没有死成,只是额头被弹片擦伤。战士及时替他包扎伤口,但是他看到他们鄙视他的眼神,与讥笑的话语,让他的心灵又一次受到暴击,真想一头撞死,要不是他们看的紧。
这天一个年轻人来看他,他见其他战士对这人的态度很是恭敬,便知道这人一定是八路的头头。这人正是政委赵奔,听说了他的情况,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以为这个八路又要劝他吃饭,但赵奔什么也没说,只是递了一个佛像挂坠给他。他接过挂坠,呆呆地看着,不觉红了眼眶,嘴里叫了声:哦多桑(父亲)!
这是临走前,他父亲送给他的护身符,希望佛祖保佑他平安回国。这个挂坠在他和宋喜贞扭打的过程中遗落,被赵奔捡到了。这时,他想到了家里的父母和妹妹,心想自己就这么死了吗?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回去见到家人。于是他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吃了八路军送来的中国饭菜,吃完他又觉得很害臊。
八路军战士一直对他很好,看他衣服脏了,又给他换上了八路军的服装,还邀请他参加了晚会。寺吉现在已经不想死了,他又开始酝酿另一个计划:逃跑。
赵奔问寺吉日本部队里的装备情况,他就夸大其词,谎报情况,说什么机关枪有多少挺,重机枪多少挺,小机枪有很多,大炮有多少门,这么说好让八路军害怕。
寺吉不仅欺骗八路军,还天天跑到中队部,去赵奔那儿一方面是玩,一方面是探查八路的秘密,看八路是怎么活动的。他想打探更多的关于八路的情况,好逃回去向上司报告。很快,他偷偷画出了一幅徂徕山兵力部署图,藏在内衣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寺吉忽然对中文产生了兴趣,他请赵奔教他汉语。看着寺吉这一变化,很多人都很惊奇,但寺吉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逃跑做准备,他写了很多中国话装进口袋里,看见什么都写下来,他想着要逃出八路的地盘这些都可能用得着。
可他不知道对于他的异常举动,赵奔早有防范,并且还有对策。
一天,寺吉在中队部玩,赵奔和宋燕臣商量派几个人到山下去接应筹粮的队伍,想派一个懂日语的一起去,说是碰上巡逻的鬼子和伪军好应付一下,但敌工科的人都执行其他任务去了,实在抽不出人来。寺吉听了便留了心,他毛遂自荐地说他愿意去,在这里吃了这么多天饭了,他也想去执行任务。
宋燕臣拉着脸说:“你,行不行啊?”
寺吉朝他一挺胸脯道:“我怎么不行?我可是炮兵,不过你们连一门炮没有。”
“所以你就可以随便吹牛?” 宋燕臣咯咯笑出了声,“告诉你吧,没有枪没有炮鬼子给我们造。小鬼子运到中国来的大炮,早晚是我们的。”
寺吉本想和他争论,但还是憋住了,他想到自己这时可不能帮日军说话。
赵奔微笑着看着他,他以为赵奔肯定会找个理由不让他去,没想到赵奔竟然点头答应了,说:“也好,实在没人了,只是接应一下我们的运粮队,我和你一起去,相信不会出什么事的!”
寺吉还给赵奔敬了个日式军礼,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首奖(首长),保证完成任务。”逗得宋燕臣和赵奔哈哈大笑。这让他兴奋不已,但表面上还是故作平静,久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二天一早,赵奔、宋喜贞和寺吉三人便出发了,三人还带了一头骡子,以便接应运粮。下山时,寺吉摔了一跤,把脚扭伤了,赵奔见他不能行走,便要送他回去,但他连连摇手,强行挺起胸膛,一副坚决要执行任务的样子。赵奔见他龇牙咧嘴喊脚疼,便让他骑上了骡子,两个人一前一后跟着走。
由于不能走大路,三人在山林里穿行了一天,翻过了一座山头,太阳落山时分,他们来到山里的一个大庙里,这是他们的接应地点。这里很是残破,到处蛛网横结,里面几个断腿断脚的佛像,身上的彩漆也成块掉落,颜色暗淡斑驳,面貌狰狞怪异。好在天色渐黑,这一切都无所谓,赵奔说就在这里等着,三人吃了干粮,边休息边等待。寺吉一天都在骡背上,一点也不累,而同行的两人是步行,一天翻山越岭,很是疲惫,因此两个人一个靠在柱子上,一个躺在佛像前,很快就睡着了。
五千年来中国历经苦难,但从没有一个苦难能打倒中华民族!武汉必胜,中国加油!
二百一十六、回头是岸
寺吉没有休息,他积攒了一天的体力这时准备发挥了。等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他准备逃跑,为了表示友好,他还把自己身上的一支钢笔留给了赵奔,轻轻地放在他的脚边。然后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出大庙,他解开了拴在门口的骡子,骑了上去。他心里打好了算盘,准备下了山,就顺着大路走,这样很快就会找到他的日军队伍。
不过,这头骡子却很不听话,白天赵奔牵着它,它很顺从,此时,在寺吉手里却来了犟脾气,走了几步便停住不走了,赖着要休息。寺吉急的用手拍打它,用两腿夹它肚子,它却发起了骡脾气,“昂嘶昂嘶”的叫起来,声音在山谷里回响,十分凄凉。寺吉急的手足无措,生怕惊醒赵奔,他从骡子身上下来,死命捂着骡子的嘴巴发出“嘘”的声音,想让这该死的蠢货闭嘴,一边用手轻抚其背,嘴里念叨着:“拜托,骡先生,不要叫了!求求你了,蠢骡君!你把送我回去,一定用上好的饲料犒劳你!”心里却想:等逃回联队一定把你大卸八块,扒皮抽筋,最嫩的部位做刺生,其他部位熬豚骨汤。
那骡子在寺吉的安抚下总算停止了喊叫,寺吉重新骑上骡子,但这骡子很显然不情愿夜行,走的很慢,七绕八绕,很快在山里迷路了。山上猫头鹰的叫声像是鬼魅在哭泣,寺吉感到了恐怖,浑身毛骨悚然,这时他不顾一切地拍打着骡子,让骡子往山下跑,任凭那骡子发出凄惨的叫声,也不管不顾,只是朝着山下跑。
忽然,远方传来一声悠长的口哨,那骡子听了,突然发起疯来,四蹄跳起来,使劲一甩,便把寺吉从背上甩了下来,接着那骡子便钻进树林里跑了。
现在就剩下寺吉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里,他分不清东西南北,听着各种怪异的叫声,他吓得呜呜大哭起来。
他后悔自己逃跑了,想顺着原路返回,却找不到一条路了。他不顾一切向前跑去,像只猴子般跳跃着,树叶拍打着他的脸,枝条划破了他的皮,他也全然不顾。但很快他便踩到一个绳套里,像只兔子一般被倒吊起来。
黎明时分,曙光然山林又显示出了她的样子,赵奔带着一群人找到了被吊着的寺吉,宋喜贞跑上前问:“寺吉,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还钻进了猎人布下的套索。”
折腾了一夜的他现在筋疲力尽,像风干在蛛丝上的小虫随风晃动,他疲惫地把眼睛睁开一道缝,瞥了一眼,虚弱地说:“放—我—下—来—”
赵奔微笑着点头说:“把他放下来。”寺吉被救了下了,又被扶到了先前折腾他的那头骡子背上,像条落水狗一般狼狈,跟着运粮队返回了十中队驻地。
这日上午,郭振之到碧宵峰向付静涵汇报工作,但在客厅等了良久不见出来,询问一个女佣人,女佣人是个留着齐腰长辫的姑娘,她告知郭振之:司令在内屋小憩,旁人不能打扰。让他要么回去,回头再来;若有急事,也只能坐等。
郭振之感到很奇怪,这太阳升的老高了,怎么还在休息。难道昨夜通宵熬夜?他想着付静涵作息一直很有规律,很少熬夜。正想着,便见李舒颜走了进来。他向李舒颜打了招呼,便问:“司令怎么大白天的还要休息,昨晚干什么了?”
李舒颜见怪不怪地说:“振之贤弟,你还不知道吗?司令在吸那个呢!”李舒颜抬起右手,在嘴巴前做了个托烟枪的动作。
郭振之惊呼道:“什么,司令什么时候染上这个?他以前对此可是深恶痛绝!”
“这还不是被小鬼子的扫荡闹的嘛,司令部搬了好几个地方,司令也跟着东奔西走操劳,因此犯了头痛的毛病,前段时间,他老是头疼,彻夜难眠,便用这个止痛,吸了几次,后来头痛好了,却染上了烟瘾,不能自拔。”李舒颜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我规劝了他好几次都没用,今天你来,正好和我一起劝劝司令。”
郭振之点头,气愤地说:“我可不是劝劝那么简单,我要向他提出批评!”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付静涵终于出来了,像是刚刚睡醒,伸着懒腰,打着哈气,见了两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眼睛也不看二人,淡淡地说:“啊,舒颜、振之来啦。”
郭振之面色严肃,直截了当地说:“司令,听说你在吸食鸦片,你什么时候染上这个的,你当泰安县县长时,采取的第一项措施就是严刑戒毒,还记得你当时说了四个字:言出法随。枪毙过许多吸毒、贩毒的人,包括一些绅商巨贾,泰安县在你的治理下治安稳定,百姓安居乐业。现在你怎么也沾上这个了?”
付静涵坐在厅堂中间的太师椅上,用手揉着太阳穴,尴尬地笑了笑:“那都是以前的事啦,现在日本人来了,世道乱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不靠这个东西,我这脑袋就疼,唉,也许是人老啦。”
郭振之说:“司令,不戒烟瘾,你的身体垮了,咱们的队伍就垮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啦。我现在代表一团要求你把烟瘾戒了,日寇来了,正是男儿驱除鞑虏、建功立业的好时机,我跟着你是想干一番事业。你若图一时之快,忘了当初誓言,置手下数万兄弟于不顾,又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李舒颜也说:“静涵兄,这么多年来,我跟随你,不是因为你是县长,是司令,我看中你不但是个好官,也是一条好汉,无论是你当县长,还是带领队伍抗日,我用全部家产支持你的事业,我都感到值当。鸦片的危害你不是不知道,现在你又苦不听劝,真令我心寒。如果你不戒了烟瘾,我明天就只有告辞了。”
两人一番话,说的付静涵羞愧难当,他知道这二人都是为了自己好,当即表决心戒烟。并说:“我知道你们对我付某人一片真心,我也是个有血有肉之人,一定不会辜负二位。从今日起我就戒烟,如若再碰此物,你二人即离我而去,也是我咎由自取!”
听司令这么说,李舒颜和郭振之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人心齐,泰山移。“孝”傲“江”湖,愿“毒”服“苏”,为苏大强打kao,孝感加油!!
二百一十七、醉翁之意
郭振之向付静涵汇报了他得到的敌情,泰城的日军倾巢出动,对徂徕山地区发动一次大扫荡。他正在修筑工事,准备和鬼子真枪实弹干一场,想请司令去视察工事,并说,他们自制的手榴弹威力很大,想请司令去观摩。付静涵早已得知此事,他命令属下各部队还是以避战为主,躲避日寇锋芒的同时,以游击抗战为名,扩充武装势力。
他知道郭振之能征善战,之前与日军接触,打了好几次胜仗,见郭振之这么积极,也不好打消他的积极性,而他也知道,自己抗日的名头,多少是由眼前这个壮实的热血汉子打响的。因此对他与日军作战的意图不加阻拦,但仍旧叮嘱他:“我知道你在作战方面是一员猛将,不过还是要提醒你,小心驶得万年船,切记不可操之过急,要懂得:避战。只可智打,不可硬攻。我会派赵高参去你那看看。子缨是高才,作战方面,他比我在行。”
1940年秋天,坚持华北敌后抗战的八路军,对日本侵略者进行了一次规模巨大的战役,这就是闻名全国的“百团大战”。战役的重点是在正(定)太(原)线。只几天工夫,敌人所占领的正太铁路就被八路军彻底破坏了,铁路沿线的敌人据点被拔除了不少。但是,当时敌人在军事上还占着相当的优势。他们在遭到这次严重的打击之后,就派了重兵到抗日根据地进行疯狂的“扫荡”。
郭振之回到牛头湾村防地,继续组织官兵日夜赶筑工事,一边等着赵子缨来视察。
这天有哨兵报告,来人拜访,是一个少校军官带着两名随从。郭振之以为是赵子缨来了,忙出去迎接。没想到来人不是赵子缨,而是韩予嘉。他在汶河以北的铁道北驻防,不知何事却到这里来。
郭振之和韩予嘉寒暄了一番,韩予嘉表明来意:“振之兄,你多次袭击日伪军并获胜,忠勇可嘉,实在是我辈学习的楷模。这次来我就是想参观学习一下你们独立一团的工事。”
郭振之忙说:“予嘉兄过誉了,在下愧不敢当。我那区区工事哪里值得你看,你有于司令直接领导,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振之兄过谦了,我这次来真心想学习你的经验,听说鬼子要来扫荡,也想做些准备。到时候,配合兄弟痛击日军,也算是吾辈军人为党国尽职效忠。”
“学习不敢当,既然予嘉兄感兴趣,我就带你看看吧。”郭振之说着,便带韩予嘉去参观工事,一路给他介绍讲解,韩予嘉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夸赞。郭振之虽然之前与韩予嘉有过接触,但也不知这位老兄怎么对自己的工事忽然感起兴趣来,但见他看的兴致盎然,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只道是鬼子要来扫荡,真的是想做些准备,也就不再多想,热情地为他解说。
一趟工事看下来,郭振之要留韩予嘉吃饭,韩予嘉却说要赶着回去开工了,待到打败日寇,再来喝庆功酒。临走时跟郭振之要了10个郭团自制的手榴弹,说是回去仿造。郭振之爽快地答应了。
韩予嘉前脚刚走,赵子缨就到了。赵子缨在半路上遇到了韩予嘉,韩说自己是来拜访郭团的。
郭振之陪同赵子缨视察工事,赵子缨给他交流了很多工事构筑的要点,郭振之很是受教,对赵子缨不禁刮目相看。赵子缨忽然问他韩予嘉来干什么,郭振之随口讲他刚才陪同韩予嘉看工事的事,还说临走前韩予嘉跟他要了几个自制手榴弹。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子缨也要看看郭振之自制的手榴弹,郭振之便让人拿了一个过来,赵子缨掂在手中,看到这个手榴弹木柄上刻着四个字“还我河山”。
赵子缨意味深长地说:“他这段时间不是和沈鸿烈打的火热么,怎么忽然关心起工事来了?还要你的手榴弹。我看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郭振之说:“他能有什么用意?”
赵子缨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韩予嘉这样的人,你还是防着点好。我是真心佩服你这样真抗日的军人!韩予嘉那边,我会派人暗中监视,我倒要看看他是真抗日,还是背地里搞鬼。”
1940年9月,日寇纠集了泰城600多精锐部队和伪军前来扫荡,由北野次郎负责指挥,伪军则由刘黑七领头。刘黑七投奔八路军还不到一年,因为嫌八路军纪律太严,严禁抢劫、赌博等等诸多不法行为,他本性难改,屡犯纪律,受到上级批评,心里十分不服,再加上极不适应八路军的艰苦生活,又于1940年3月降日,并凭着熟悉地理环境,多次扫荡八路军根据地。
天色微明,通往徂徕山的路上飘起了膏药旗。鬼子分数路涌进山区,徂徕山有十几丈高,像刀削一样陡直,矗立在万山丛中。削壁的隙缝中凿有梯道,可以攀上顶峰。
北山是十中队的阵地,横跨在隙缝的山岩上,筑有一座小小的了望楼,这是上北山的唯一孔道,赵奔把一个班布置在这里,中队的主力扼守黑石埠。他们准备凭借“一夫当关,万夫难开”的险要地形抗击敌人。
南山是国军郭团阵地,郭振之率部撤离了牛头湾村,来到徂徕山南山的傲徕峰上,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八架敌机突然出现在上空,咬着尾巴轮番轰炸。爆炸声震耳欲聋,山上烟雾漫天。这时,郭振之看敌人来势汹汹,就叫战士们蹲在工事里隐蔽,只留自己观察山下动静。
轰炸一停,鬼子吼叫着向南山冲了过来。郭振之有条不紊地用哨音指挥,他手持步枪,远距离把为首的一个日军军官击毙,鬼子不禁乱了阵脚,接着他命令官兵把手榴弹投向敌群。鬼子还没冲到悬崖底下,就倒了一片,气得望着削壁的山崮不停声地喊叫。
这个春天把一年的泪水都流完了,武汉加油,中国必胜!!
二百一十八、守崮之战
前一天晚上,赵奔带领一个运输组去山下,把最后一批粮、水、木料等运上山。战斗紧张时,他只注意到同志们在聚精会神地射击,当敌人的攻击被打下去以后,才看到有个战士在防空洞的石壁上划着什么。走近一看,见上面已划满了横七竖八的杠杠,中间还夹着几个圆圈。赵奔知道,这是战士们做的敌人伤亡记录,一条杠是打死一个鬼子兵,一个圆圈是打死一个鬼子官。
赵奔指着石壁说:“这就是鬼子的签到簿了!”
一个战士笑着说:“是啊,有我们十中队在这里,鬼子不签到怎么行?”他那乌黑的浓眉大眼闪耀着骄傲的神色。
南山下,敌人调来了两门八匹骡子拉的大炮,天天朝山上轰击。工事一次又一次地被炸塌,郭振之指挥官兵们一次又一次地重新修复,山顶的泥土翻了身,小树、荒草全倒下来,随手抓把泥土,就可以捡几块弹片,仅有的一口锅也被炸烂了,盛粮盛水的山洞也被炸塌。战士只得每天从坍塌的山洞里挖些干煎饼吃,敲些冰块解渴。没有水,更没有时间,谁也没洗过脸。每个人都蓬着头,原来红润的面庞都变成酱紫色了。身上的衣服越来越破,一缕缕灰褐色的棉花拖在外面,像吊着条条流苏。
北山上,八路军战士和鬼子玩起了游击战,白天是敌人向守山部队轮番攻击;夜间是小分队向敌人出击。有时战士们把地雷埋在山下,炸得鬼子死伤累累。这样的激战持续了几天,鬼子始终被阻在悬岸底下。皇军威风扫地,恼羞成怒,继续调集兵力,将徂徕山重重包围。
清早,大队敌机又来轰炸。赵奔正想离开防空洞到前沿上去,刚走到洞口,一阵浓烟带着恶臭迎面扑来,他立即觉得迷迷糊糊,站不住。恍惚中,似乎听到朵晓勇在喊:“鬼子使用毒气了,用毛巾把鼻子堵起来。”
以后,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嗅着一股扑鼻的尿味,赵奔才逐渐苏醒。这时,只有通信员宋喜贞守在他的旁边,急得满头是汗。开始,赵奔糊糊涂涂地问他:“我负伤了吗?”
宋喜贞看赵奔醒过来了,轻声地说:“你不是负伤,是鬼子使用毒气弹了!”他一听这话,心里急得火烧一般,爬起来就往外跑。
宋喜贞一把将他按住,向他说明:“我知道你记挂着一营,幸亏丁迅营长发现得早,没受什么损失,南门还在我们手里!”
崮上最艰苦的地方,当然还是南门,那里是鬼子攻击的目标。那座石砌的了望楼早已炸成粉末,南门下面的石路也打烂了,像条流沙的小溪。山崖上显出无数白森森的弹窝,了望楼后面的交通壕也坍塌不堪,一脚踩下去,灌半鞋沙。赵奔跟宋燕臣到南门上去,正值那个浓眉战士放哨,白天才看出,他头上裹着绷带、上面渗透了血迹,结成一片紫痂。他看中队长和政委走过来,乌亮的眼睛露出笑意,指指南门旁边的地洞,让他们赶快进去。
地洞很窄,是了望楼被打碎后,战士们从石壁上挖出来的,从这里控制登山的梯道。丁迅和几个战士正在里面休息,一看中队长、政委来了,忙起身打招呼。赵奔上前看着墙上的“签到簿”,杠杠夹圈圈,圈圈加杠杠,一片连着一片,一看就知几天来一营又取得了巨大的战果。
丁迅正向中队长汇报,突然,外面一连声地响起哨音,他向大家打了个招呼,带起战士们散到射击位置上去了。宋燕臣和赵奔也紧跟着直奔山崖,赵奔伏在放哨的浓眉战士旁边,注视着山下的动静。
鬼子借着一道新修的工事,用火力掩护着冲上山来。浓眉战士用牙齿咬开手榴弹盖子,一伸手便打出去三颗。鬼子被打倒几个,有一些钻进石缝,盲目地向上打枪。赵奔也端起枪来,瞄准着石缝里的鬼子一个一个“点名”。
当浓眉战士再次向下甩手榴弹的时候,右手被鬼子的枪击中了,血流如注。赵奔忙给他包扎,这时爬到石缝梯道边的鬼子越来越多,手榴弹却打光了,丁迅吹起短促的哨音,这是规定使用滚石的信号。浓眉战士不顾手上的重伤,把几块大石奋力推下去。大大小小的石块顺着梯道往下滚,一阵石雨把鬼子打得不死即伤,攻击被遏止了。
第十四天,崮上到了最紧急的关头。给养几乎没有了,剩下的弹药,也只有几百发子弹和几十颗手榴弹,中队和上级切断了联系。
北野次郎此时站在山坡的一块岩石上,拿着望远镜向山上观望。此时山林静寂,却暗藏杀机,偶尔还会听到零星的冷枪响起。看了一会儿,他把望远镜放下,对身边的刘黑七说:“山上的国军和八路已成笼中困兽,打了几天,他们弹药和给养都没有了。这次我们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对,太君高见!这回我们总算逮到大鱼了。”一旁的刘黑七三角眼里放出欣喜的光说,“现在,我们就是围也要把他们围死。”
“刘团座,这次你的功劳大大的,回去我要向鸠山司令给你请功!”
“多谢太君,全靠太君栽培!”刘黑七两道八字眉高兴地扬了起来。
与此同时,郭振之从南山的一条小路来到北山八路军指挥所,他来找宋燕臣和赵奔商量,南山也快守不住了,他们决定和十中队一起,想法子突出重围。郭振之带来了一条好计策,宋燕臣和赵奔听了,都表示赞成。
这个春天把一年的泪水都流完了,但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我们坚强微笑,只待最后的胜利!武汉加油,中国必胜!!
二百一十九、徂徕山突围
天黑不久,同志们都到山坡上放石头,招引鬼子打枪。以前八路军时常这样袭击敌人,弄得鬼子一宿数惊,渐渐地鬼子也麻痹起来,不再上八路的当了。赵奔、郭振之、朵晓勇、宋喜贞找个空隙,攀紧铁绳,从悬崖上滑下来。
鬼子为了防止八路军突围,在山脚下燃起一堆堆的篝火,巡逻兵一直在火光中穿梭般走动。到了下半夜,燃烧的篝火余烬未熄,巡逻的鬼子兵想是跑得累了,围着火堆瞌睡起来,东倒西歪。
四人绕山沟,攀山崖,躲过一堆鬼子,又是一堆鬼子,他们把死去的鬼子和伪军尸体上的衣服扒了下来,每人扒了七八套,自己穿了一套,其余的都绑在身上,然后又绕到西北面鬼子少的山坡,又回到了山上。
宋燕臣见几人平安返回,十分高兴,他挑选的三十名精干战士也都集合起来,大家换上衣服,立时变成了日本军官和士兵,互相看着都觉得别扭滑稽可笑,但在此生死攸关的情形下,谁也没心思笑出来。
接着,要做的事就是分两路行动,一路由赵奔带着三十几名化妆好的战士组成突击队下山,另外南山和北山的国军和八路军部队则由郭振之和宋燕臣组织,根据山下情况相机突围。
出发前,赵奔看了看天边的启明星,对突击队员们说:“今夜突围行动,不管如何化妆,夜色才是最好的伪装。天亮之前我们必须搅乱鬼子,成败在此一举!”众人点头称是。
赵奔简短有力地说了个“走”,便带着突击队下山了。
很快,山下响起了枪炮声,愈演愈烈,不明就里的鬼子相互打了起来。这正是赵奔带领的突击队员们搅的局,他们在日军队伍中向日军射击、扔手榴弹,很快挑起了山下几股日伪军的误会,在黑暗之中相互射击。
围山的部队内部乱成了一锅粥,山上的官兵趁机突围下山。北野次郎见局势混乱无法控制,只得气急败坏地下令撤退,刘黑七带着他的那帮手下早已跑的不见踪影。
十中队官兵同迎接他们的政委会合在一起,见到这些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们,赵奔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一面和他们握手拥抱,一面审视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宋燕臣头部负伤,鲜血渗透了绷带;丁迅的面容瘦削,显得身材更加修长;一个班长腰部负了重伤,身上的棉衣被炸得稀烂。但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似乎任何磨难也不能把他们压倒。
郭振之也率领部队成功突围,他那张四方脸早就被一道道黑灰覆盖,但留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放出兴奋的光。赵奔向他表示谢意:“要不是郭团长的计策,恐怕真要被日军包了饺子了。”
郭振之爽朗地笑道:“哈哈哈,都是中国人,同仇敌忾抗日,还要谢什么?没有你们,我也突不了围。只能说这次国共合作很成功!”
赵奔和宋燕臣听了这话,都愉快地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和郭振之告别,便带着队伍返回驻地了。
这时一个传令兵跑来报告,郭振之忽然接到付静涵要他火速回碧霄峰的急电,他虽疑惑不安,但还是服从命令。他先把部队安排好,自己带传令兵班匆匆赶去碧霄峰司令部。
付静涵早就等在大厅,手里转动着两个山核桃,一双浓眉紧锁。见郭进来,劈头盖脸就问:“振之,你干了什么,总司令下了通缉令,要捉拿你问罪。”
郭振之拿起八仙桌上的茶壶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喝完茶,用袖子一抹嘴巴和胡子上的水,一脸雾水,摊开手说:“这十几天被鬼子围在徂徕山,凌晨刚突围出来。于司令为啥要抓我?”
付静涵叹了口气,仿佛放松了几分,又道:“一定是场误会。我相信你,不过你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郭振之倔强地说:“我并没干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为什么要躲起来,我可不当缩头乌龟。我要去见他。”
一旁的李舒颜说:“听说于司令遭人暗杀,他现在有证据说是你派人暗杀他的。至于怎么被暗杀的,我们都不清楚。但考虑于司令现在在气头上,你去凶多吉少,付司令的意思你还是先不要去直接面对他。”
郭振之昂然道:“大丈夫敢作敢当,可杀不可辱,我宁可被他杀了也要去当面澄清事实。况且越拖越说不清楚。”
说罢便转身要走,付静涵知道他的个性,也不加阻拦,只叫他见了于司令不要激动,重在把事情说清楚,千万不要冲动,因小失大。
李舒颜叹道:“唉,这什么世道,在前线卖命反要遭人诬陷。郭兄,你就是那岳武穆啊!”
郭振之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走到八仙桌前,坐下问:“老大,有吃的吗?十几天没吃正经饭,我先填饱肚子再去见于司令。”
付静涵瞪着眼看了他几秒钟,哈哈大笑起来,手一挥说:“来人,给郭团座上酒菜!”
不一会儿,烧鸡、牛肉、卤猪蹄等便端上桌来,郭振之酒饱饭足后,骑上一匹快马,单枪匹马地去了几十里外于学忠的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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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磊落豪杰
到了于学忠驻地,郭振之下马通报,哨兵们见到郭振之仿佛挖到埋藏地下的宝贝,忙拥上来就要抓他。郭振之一挺胸膛,厉声道:“谁敢动手?我今天来找于司令说理的,你们快去通报!”
他的气势把一众哨兵镇住了,都不敢上前硬来,只是端起十几把步枪对着他。郭振之丝毫不惧,冷笑道:“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谁敢开枪,杀错了人也是犯法!”为首的那个哨兵让人进去通报,很快哨兵出来,要他交出武器,再带他去见于司令。郭振之把自己的驳壳枪交给了哨兵,便被两个哨兵押进去见于学忠。
走过一个宽敞的院子,在堂屋大厅,郭振之看到一个穿着戎装的军人,背着手看着墙上的一副画,听见哨兵报告,他回过身来,一双虎目瞪视着郭振之,令人不寒而栗。他问:“这几日你都干什么去了?”
郭振之的行动之前向他报告过,但他这么问,显然是对他产生了怀疑。郭振之便把在徂徕山反扫荡十几天经过向他作了详细汇报。他说得流畅自然,身临其境的回忆,那场激烈的战斗只有参加过的人才能如此娓娓道来,在平静的言语中却又有很多掩饰不住的激动,于学忠是个身经百战的军人,听郭振之讲述着,对他的疑虑也逐渐打消了。尤其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在抗日,对他还产生了几分好感。
待他讲述完,于学忠问:“付静涵不是积极反共的吗?你怎么还和八路军合作呢?”
郭振之理直气壮地说:“只要是打鬼子的队伍,我都愿意合作。我认为国难当头,应团结一致、共同对敌。关于我这几天的行动,司令可以派人到徂徕山八路军十中队去核实。”
于学忠微笑着点点头。但他的笑容倏忽即逝,让人端上一个托盘,里面是几个弹片和一个手榴弹的残柄。于学忠拿起弹柄对郭振之说:“刚才你说的很好,这手榴弹是你们团独有的吧,前天晚上,它被人扔进了我的指挥所,炸死了我的一个参谋。但很明显,扔手榴弹的人是想炸死我。日本人都不知道刺杀我多少次了,有买通厨师在饭菜里下毒药的;有化装成警卫混进来想在卧室枪杀我的;还有在我外出途中埋伏行刺的。可惜我命硬,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郭振之看到半截木柄上刻着“还我”字样,他吃惊地说:“这的确是我们团自制的手榴弹,不过我只会和鬼子真枪真刀地在战场上干,有怨恨要么噎肚里要么讲出来,从来不搞暗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说得很坚定。
于学忠看着他的眼光甚至有几分欣赏,说:“你敢一个人来,就不怕我把你给毙了?”
郭振之坦率地说:“我来就是要当面向司令说明情况,这样有利于解决问题。即使司令毙了我,我也是坦坦荡荡的死。但可以肯定的是,日本人永远不会买通我。因为我为他们开出的条件就两个:要么撤离中国,要么死在中国!”
于学忠点头道:“但这件事我还是要追查的,你们团的手榴弹是怎么流出去的?”
郭振之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道:“司令,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有一个人曾向我借过几个,不知道这件事与他是否有关系!没证据我总不能胡乱猜测,随便诬陷别人吧。”
“这人是谁?”
“韩予嘉。十几天前,他曾到我们阵地参观,临走借了10枚手榴弹,说是拿回去仿制。”当郭振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于学忠也是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缓缓道:“这件事,我自会派人去调查。”
郭振之见事情解释清楚了,便让于司令好好休息,自己要告辞了。于学忠叫住他说:“振之,我很欣赏你的胆识,想调你到我51军担任副师长。”
郭振之微微一笑,不假思索拒绝道:“谢谢于司令的好意!我还是在付司令手下当团长吧,他对我不薄,我不能负他,我郭振之不求高官厚禄,只要有鬼子打就行!”
“好吧。”于学忠点了点头。看着郭振之远去的背影,他喃喃地说:“中国再多几个这样的年轻人,就有希望了!”
立秋过后,凉风起,雨水落,天高云也淡。
十中队接到纵队政治部通知,由政委赵奔负责带队,带上部分缴获的日军战利品去沂南县青驼寺开会,通知要求把寺吉藏野也带上。
一路上平畴农田,阡陌纵横间,铺天盖地全是蟋蟀在歌唱,清脆、明澈,如新轧的银锭子一般明亮,既凉意沁人又妙曼动听,唱得人心里一漾一漾的全是碧野的芬芳。
山东省各界联合大会在沂南县青驼寺召开,选举成立全省统一的行政机关: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简称省战工会),选举黎玉为首席组长,沈天峻当选委员。
这次会上,还有一个大型战利品展览:在会场门口的空地上,几支最近打了胜仗的八路军部队,都摆了战利品场子,徂徕山十中队也在其中,赵奔还在战利品前面竖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一首诗:
山纵十中队,驰骋鲁西南。斩倭徂徕山,奏凯汶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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