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飞奔(长篇军事小说 铁血、热血、王者归来)

  二十九、巨野教案
  刘德润于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出生于巨野县独山镇小刘庄,自幼爱习拳棒,练就一身好武艺,外号“刘大刀”,他曾拜郓城县东刘庄族叔刘殿奎为师。刘殿奎后因与捻军有联系,被僧格林沁的爪牙、郓城城东团练头子蒋中桂杀死。为此,刘大刀心中埋下了反清的复仇种子。刘德润终年以打拳卖艺、卖膏药为生,他性格豪放,交游甚广。
  他有个叫魏培喜的拜把兄弟,穷困时刘大刀给予不少帮助。后来,魏培喜投靠了县官许延瑞任捕役,却开始变的腐化起来,整天吃喝嫖赌,欺压百姓,刘大刀规劝他多次无效,反倒让他心中恨起了刘大刀。他贪图许延瑞的奖赏,竟密报刘大刀“通匪”,将把兄弟出卖。
  许延瑞接到密告后,准备逮捕刘大刀。刘大刀得到消息,连夜将家搬到郓城县刘庄,自己也离家出走。他在逃亡途中遇到朋友奚老五,奚老五是巨野奚阁村人,原名奚际田,性格豪爽,有一身好武功,当时也正被人诬陷,身负命案。二人一同投奔在安徽任清定武军营帮带(相当于副营长)的老乡奚效方处避难。奚效方是奚老五的族叔,又是刘大刀的故交。
  再说刘大刀逃走后,许延瑞捉他不得,竟去刘庄抓走了他17岁的女儿。刘庄的刘氏亲族联名向郓城知县谴责巨野知县越境捕人的行为,恳请郓城知县行文许延瑞,释放无辜少女。郓城知县也认为许延瑞在自己地盘上随便抓人是欺人太甚,当即差人来巨野要人。许延瑞自知理亏,只好将刘大刀的女儿放回。
  刘大刀听说女儿被捕的消息,异常愤慨,请奚效方、奚老五协助他回巨野刺杀许延瑞。三人一拍即合,二奚便随刘大刀一同秘密回到巨野,藏匿在奚效方家中。几人邀好友秘会,其中有大刀会领袖曹言学,以及兰衣社领袖奚金兰等人,商谈如何刺杀许延瑞。几人认为,当时民愤最大的是洋教士和教会,县官的许多罪恶是在教会支持下进行的。杀洋教士是打击教会势力和许延瑞最有效的办法,这样既可以泄民愤,又可以假借清政府之手惩罚许延瑞,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于是,他们决定杀掉作恶多端的磨盘张庄德国神甫薛田资,为民除害。
  1897年11月1日晚二更前后,大地漆黑,天下着濛濛细雨,十多个手拿匕首、短刀的人跳进磨盘张庄天主教堂院内,由刘大刀、奚老五破窗进屋,余者在外接应。室内枪响,两个洋人毙命。
  教案发生的第二天,奚效方便回安徽,刘大刀也带领全家逃到梁山县隐居起来。奚老五、奚金兰、曹言学等13人远走他乡。后来刘大刀才得知,那夜杀死的洋人中并没有薛田资。两个洋人一个是在阳谷传教的能方济,一个是在郓城传教的韩﹒理加略。两人赴兖州参加“诸圣瞻礼”返程借宿,薛田资让出宿舍供客人暂住,自己住在院门耳房侥幸躲过杀身之祸。薛田资连夜逃往济宁,电告德国驻华大使并转德国政府,教案震惊世界。
  许廷瑞吓得魂飞天外,为取得上司和德国人宽恕,在自己轿杆上锁上链子,摘去官帽以示有罪,立即到张庄验尸,并派军队保护教堂,亲自为教堂打更。
  清廷获悉忙发谕旨,命山东巡抚李秉衡速派司道大员驰往巨野破案,限15日将凶盗拿获惩办,指出“现在德方图借海口,此等事适足为借口之资,恐生他衅”。一时间,小小巨野县城云集清廷高官。李秉衡派臬司毓贤和兖沂曹济道锡良驰往查办,在巨野大肆捕人。整个县城人心惶惶,搜捕又给许延瑞等官僚带来了敲诈勒索的机会,被捕者如果有钱行贿,便能得到释放,如果无钱,只好听任县官和教会的摆布。有50多人被抓,其中一部分很快被释放,一部分则被严刑拷打致死。
  1897年11月6日,德国以此冲突为借口出兵山东,并于11月14日强行占领中国山东省胶州湾(今青岛)。经过外交折冲,两国于1898年签订协议,清朝承认过失。山东巡抚李秉衡遭撤职,此外德国获得22万两的赔偿,用来建造济宁等地的3座大教堂。接着又签订了胶澳租界条约,此条约使德国在山东取得胶州湾99年的租期、铁路修筑权以及采矿权。从此,德人把铁路修往矿产资源丰富的山东腹地,就像蚊子的吸管扎进皮肤——疯狂地掠夺煤、铁等重要矿业资源,激起了山东人民此伏彼起的反抗斗争。
  大刀会活动空前活跃,并闹起了“义和拳”。刘大刀也参加了义和拳,并收了三个少年做徒弟:赵士贤、凌松岳和景天鸿。后来师徒几人杀了知县许廷瑞,刘大刀把女儿嫁给大徒弟赵士贤。1899年底,清政府派老袁来山东任巡抚,派出大军镇压,义和团离山东北上,在北京、天津一带与八国联军作过殊死战斗。
  义和拳运动被镇压后,刘大刀带着女儿和三个徒弟到青岛台东谋生。刘大刀师徒四人在码头上搬运货物为生。赵刘氏怀了身孕,在家做些家务活。刘大刀和三个徒弟经常帮助邻居,救济穷人,因此街坊邻里提到他们无不竖大拇指的。
  凌松岳和景天鸿十八九岁年纪,正是风华少年。前两年闹义和团,也没顾上儿女私情,现在两人同时喜欢上了一条街上居住的女子林红英。林红英和她爹林老汉是从江南来的,在十字街头以卖唱为生。她十六七岁年纪,长着一对会说话的眼睛,见了兄弟俩总是羞涩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每次擦肩而过,总惹得两人回头呆呆地注视她的背影: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垂于腰际,辫梢的红头绳蝴蝶结在纤细柔软的腰间轻盈地摆动。
  大嫂赵刘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不好将这微妙的男女之情挑明,只能摇头无奈地笑。她也不知二人最终谁会追到那女子,只是在心里暗暗着急,怕他们兄弟俩为此事闹出矛盾。
  为了能多见上林红英几次,凌松岳和景天鸿二人甚至和师父商量换个活计,他们不再到码头搬货,而是到城里拉黄包车。这样,兄弟俩每天就能在十字街头多见到林红英几次。时间一长,林家父女便和兄弟两人熟稔起来。林红英自然感到了两人对自己的爱慕之意,她认为凌松岳少言寡语,沉默憨厚;景天鸿善于言谈,开朗阳光,两人都有可取之处,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因此一时也难以取舍。
  三十、德租界风波
  一天,林老汉身体不适,父女俩没有去街头卖艺。凌松岳拉黄包车没见到景天鸿。后来,在他们闲时常去的一处泉水旁,他看到景天鸿和林红英的背影。落日下,两人坐在一棵树下,看着泉水潺潺流淌,喃喃私语,不时传来林红英娇笑。景天鸿牵过林红英的手,林红英便顺势依靠到他肩头。两人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恋人,凌松岳心中不禁泛起一股酸涩。苦思一夜后,他决定退出,把林红英让给景天鸿。接下来的日子他有意对林红英疏远起来。这样一来,景天鸿便和李红英越来越近,两个恋爱中的人竟然没有注意到独饮苦酒的凌松岳。
  又过了一段日子,凌松岳拉着黄包车经过十字街头,他依然习惯性地张望林家父女卖艺的戏场子,这次他见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火冒三丈。戏场子一片凌乱,二胡、竹板和衣物散落一地,两个德国兵正在调戏林红英,并要强行拉她走,林红英哭喊着挣扎,但却无济于事,林老汉正抱着一个德国兵的腿苦苦哀求,但很快被一脚踹开。
  他不顾车上客人的责备,停下来冲了过去,拉住一个德国兵就打。那个德国兵淬不及防,脸上吃了两记勾拳,只觉得眼冒金星,两个德国兵见忽然来了一个蛮小子,不由十分吃惊,欲火立时化作怒火。两人脸上横肉抽动,向凌松岳扑去。凌松岳一身好功夫,两个德国兵砂锅大的拳头挥来,都被他灵巧躲过,身上倒是挨了凌松岳好几脚,急的杀猪般嚎叫,狼狈万分,却讨不到半分便宜。
  很快景天鸿也拉着黄包车路过这里,他正准备上来助战,凌松岳制止了他,让他速把林家父女带走。景天鸿只好让林家父女上车,拉着父女俩飞跑而去。
  凌松岳一人打两个德国兵,本来脱身不难,但这时德租借的马快(巡捕)却吹响了哨子,很快凌松岳被一群马快围住,两个德国兵趁机把凌松岳一顿好打。凌松岳则被抓到了巡捕房,关进了青岛德国监狱。
  这些马快都是德人网罗的中国汉奸,专门配合德人巡捕迫害中国民众。因此凌松岳在狱中吃尽了苦头,他被灌铅的鞭子和带刺的竹板抽打的皮开肉绽。
  几天后,他住的监房中又被关进来三个人,这三人却是师父刘大刀、大哥赵士贤和三弟景天鸿。刘大刀和两个兄弟设法营救凌松岳,花了所有积蓄疏通,眼看事情要成了,却被巡捕抓了起来。原来青岛德租借的巡捕头目正是和刘大刀翻脸成仇的把兄弟魏培喜。这么多年他一直担心刘大刀前来寻仇,这次刘大刀师徒主动送上门来,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魏培喜喜不自禁,忙揭发几人犯了德人最恨的“拳匪”罪行,并决定把他们送给德国士兵练习打靶枪杀。
  第二天黄昏,几人被押到德军军营靶场,魏培喜和几个德军军官还亲自赶来观看行刑。四人被反绑在四根木柱上,德国兵正要射击,附近的德军军马场却火光冲天而起,黑黑的浓烟向靶场窜来。德国兵的蓝眼睛里像盛开了花朵,德军军营顿时大乱。军马在当时对各国军队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战争工具,早在16世纪,德国骑兵的火力和防护力就达到了骑兵的极至,被称为“黑色骑士”。德军对军马爱护如命。德国兵都顾不上几个活靶子,纷纷跑去救火。
  这时,很多马匹从火场里冲出来,它们受了惊,长嘶着四处奔跑。其中三匹马向着刘大刀师徒四人跑去,马上骑着三人,分别是林老汉、林红英和挺着大肚子的赵刘氏,原来他们为了救刘大刀师徒,想出了火烧德军军马场的计策。他们用马刀砍断捆绑三人的绳索。刘大刀上了林老汉的马,赵士贤上了妻子的马,这时只剩下林红英一匹马,凌松岳和景天鸿却互相推让着让彼此先上。
  魏培喜和观礼台的几个德军军官大声呼着抓人。刘大刀拿过林老汉手中的马刀,从马上跳下来,双目通红地吼道:“你们上马快走。否则我们都活不了!”
  身边一匹惊马跑过,他猱身而上,那匹马见一个陌生人突然跃到它身上,更加猛烈的跳跃起来,想把刘大刀甩下去。刘大刀用手拍了两下马劲,不知用了什么法儿,那马儿很快便听他的指挥,向着观礼台冲去。凌松岳和景天鸿知道师父是要找魏培喜报仇,也跟着他冲了上去。几个德国兵慌忙朝几人这边开枪,两人翻滚着躲避。
  魏培喜见状边逃跑边大声呼救。但他两条腿那里跑得过军马四蹄,很快便被追上,刘大刀举起马刀,攒足力道向下砍去,人头便飞了出去,鲜血溅上了马鞍。无头的魏培喜像半截木桩一般咕咚倒地。那马还举起前蹄重重地在他身上踏了一脚。
  刘大刀哈哈大笑,这时一颗子弹飞来,他那练过金钟罩的身体此时却未能挡住子弹,子弹穿胸而过,他的笑声嘎然而止。这时三匹马也跑到了近前,凌松岳跃上刘大刀的马背护着师父,赵士贤和景天鸿分别跃上赵刘氏和林红英的马。几人策马向远方跑去。
  他们跑出青岛城外,又一溜向北跑去,一直跑到泰山脚下方才停下,他们在泰安县赵士贤的老家赵家村住下。刘大刀受了枪伤,回去后便不成了。
  埋葬了师父,凌松岳骑上快马,扬鞭飞奔,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他几经辗转到云南投奔了蔡锷的革命军;景天鸿终于和林红英成了婚,不久和林家父女去江南谋营生;赵士贤夫妇则带着妻儿留在赵家村以种地、打猎和砍柴为生。
  三十一、青山明志
  天亮时分,赵士贤和凌松岳便出门打探消息,勘察路线去了,让沈天峻留在屋里等消息。
  一早,赵大嫂到村前的小河边洗衣服,小赛花则带着奔儿在院子里玩耍。
  沈天峻则在院子里踱步,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叹了口气,踱到一棵腊梅树下,随口吟道:
  一夜北风剪鹅毛,红炉畅饮暖心扉。
  龙吟虎啸天地昏,兄弟热血日满辉。
  愿为华夏穿宝甲,舍我肝胆铸丰碑。
  冰河洗净乾坤色,民族崛起伴春归。
  刚吟完,便听到小赛花在身后拍手赞道:“好!好有气魄的诗!是沈大哥自己作的么?”
  沈天峻回头看着她,笑道:“在下随口胡作的拙诗,让姑娘见笑了。”
  小赛花笑道:“沈大哥过谦了,从大哥的诗中就可以听出大哥是个志向远大之人。”
  “其实我更想作些风花雪月的诗,可是现在却一句也作不出来。”沈天峻语气里充满了伤悲,他看着那株梅树被白雪覆盖下的枝条上,开着一朵朵火红的腊梅,像是燃烧在雪天里的火花,继续说道:“像你我这般年纪的年轻人,本应该有自己稳定的事业,享受甜美的爱情,温暖的亲情,拥有幸福的家庭,可爱的儿女,慈爱的长辈,可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他说这话时眼睛闪闪发亮,充满了无限的期盼,可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却又变得黯淡伤感起来。小赛花的心头一紧,鼻子也跟着一酸,她可从来没想过这些,但听了沈天峻的话,再细细一想,又何尝不是?
  但听沈天峻又说:“现在政局动荡,风云变幻,外有列强侵略,内有军阀混战,我华夏大好的河山尽是满目疮痍、生灵涂炭的景象,勤劳善良的人民每天都在上演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我们的民族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光明?我们这些良心未泯,气节犹存的青年,如果能够寻求到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即使让我血溅千里,身死百次也在所不惜!”
  听着这些慷慨激昂的话,小赛花也热血沸腾起来,她的脸庞像那傲雪的腊梅花一般红艳,激动地说:“沈大哥,你说得太好了,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你说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能给国家做点什么事呢?难道也要像花木兰那样从军吗?”
  “赛姑娘,你但有一片爱国的心就足够啦。”沈天峻热忱地看着她道,“也不必要人人都从军,但使我们的工人、农民、商人、学生、妇女等各就其业,各司其职,就是爱国的表现,你要相信我们中国是不会亡的。”
  “嗯”,小赛花点头应道。这时,篱笆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只见赵大嫂端着盛满衣服的木桶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她进门就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一伙军警进了村子,正挨家搜查呢,你赶快藏起来吧!”
  沈天峻沉着地问:“他们有多少人?”
  “我没细看。”赵大嫂说,“总得有十几二十个吧,他们都扛着枪,一个个跟凶神似的,四弟,你赶快躲到我们家柴房里去吧,要不,躲到地窖也行!”
  沈天峻略一沉吟,果断地说:“这些地方没准就是他们要搜查的重点,我就藏那儿吧!”他指了指厨房上的烟囱又道:“便于观察,也便于脱身,是隐蔽的好地方,你们也进屋吧,可要当心哪!”
  沈天峻果然心细,早就留意做了勘察。说罢,他忙快步走到厨房下面,动作矫捷地攀上了小窗,然后双手抓住屋檐,一个翻身便上了屋顶,然后便藏身到了烟囱里,小赛花抱着奔儿进了屋,赵大嫂也跟着进来,嘴里不停地叨念着“菩萨保佑!”
  不一会儿,便听到气势汹汹的打门声,赵大嫂只吓得面色发白,不知所措。小赛花鼓起勇气道:“大嫂别怕,你带着孩子到里屋去,我来应付他们。”
  篱笆门打开,一边站着二十几个气势汹汹拿着长枪的军警,一边站着气定神闲拿着一根鸡毛掸子的小赛花,她故作惊讶地问:“各位长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为首的那个大长脸、小细眼的军警道:“姑娘,我们奉命搜查逃犯,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哎呦,吓煞我了!”小赛花拍着胸口,惊慌失色地说,“我们家都是良民,又这么穷,讨饭的都不会来,怎么会有逃犯?”
  “少啰嗦,你敢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我看你和那乱匪是同党。”那大长脸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军警道。
  “好好好,各位长官请进,你们随便搜好了!”小赛花让开,又嘀咕道:“凶什么?我看你们才是乱匪!”
  “你说什么?”那个满脸横肉的军警瞪眼看着她。
  小赛花忙陪笑脸说:“没什么,我是说长官们来了,我们家真是寒舍生辉!”又叮嘱那些在院子里搜查的军警道:“各位大人长官,麻烦你们轻一点,别把我院里的东西摔坏了!”
  那些军警哪里肯听,依旧罄里哐啷、粗手大脚一顿乱搜,搜完了屋外又搜屋内,小赛花忙跟着进屋,几个军警掀开里屋门帘,但见赵大嫂正背着门给奔儿喂奶,云发则站在妈妈身旁,那个长脸警官问:“这是谁?”
  小赛花忙答道:“这是我嫂子,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那满脸横肉的汉子朝赵大嫂背影使劲瞅了瞅,又打量着小赛花道:“你还没结婚?”
  小赛花瞥了他一眼道:“长官,你在审问我吗?我结没结婚好像跟你搜查逃犯没什么关系吧?”
  那人听了小赛花一顿抢白,很是生气,正欲发作,长脸警官忙用手势制止他,道:“他是想问姑娘,你们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他们都在哪里?”
  小赛花道:“当然有,我姐夫和我男人到县城卖柴去了,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三十二、救红颜
  正在这时,外面的军警进来报告:“队长,都搜过了,没有发现逃犯。”
  长脸队长瞪着一双小眼问:“柴房、地窖、草堆、鸡窝、狗舍,屋前屋后这些地方都搜过了吗?”
  “都搜过了,没情况。不过,收获还是有的!”说到最后一句那个军警压低了声音,嘴角边还露出了贪婪的坏笑。军警队长的小细眼也为之一亮,对小赛花说:“那打扰了!”又把手一挥道:“我们走!”
  小赛花跟出去,但见几个军警手里抓了几只鸡,还拎了两个腊野猪腿大摇大摆走出院子,小赛花忙追上去叫道:“长官请把我们家东西放下,那些鸡和猪腿是逃犯吗?我还指望它生蛋换钱呢!”
  那长脸队长狡猾无赖地笑道:“姑娘,你也太不懂事了,这大雪天我们下来搜查一趟也不容易,还不是为了保境安民,你们交点保护费也是应该的!”
  小赛花听了他的话,又气又忿地说:“那我们全家怎么活?你们不能这样做!”
  那满脸横肉的汉子目露凶光:“姑娘,就你话多,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说罢一脚踢开篱笆门,小赛花隔着篱笆无奈地看着军警们大摇大摆地远去,愤愤地说:“一群强盗,总有一天要遭天谴、遭雷劈!”
  小赛花进了屋,沈天峻也从屋顶上下来了,两人都忿忿不平,大骂军警鱼肉百姓、猪狗不如。赵大嫂则在一旁抹泪叹息。这时只听篱笆门被推开的声音,赵大嫂说:“莫不是当家的和松岳回来了?”
  沈天峻隔着窗子向外瞧去,不由面色一沉道:“来了两个军警。”
  小赛花闻言也花容失色地道:“沈大哥,你先避一避,还由我出去应付。”
  再上房顶已来不及,沈天峻只好跳到屋角的一个空水缸里,赵大嫂拿了盖子盖上。沈天俊拿着手枪,拉上枪栓,等着一旦有军警打开盖子,他就先发制人赏他们一颗枪子,就是死也要赚两条命。
  小赛花刚出得房间,两个军警已经进屋了,小赛花认得这二人,正是刚才那个长脸队长和那个满脸横肉的军警。小赛花冷笑道:“两位长官,你们还来干什么?屋里已经没东西可拿了!”
  这时,他俩正眯着两对色眼看着小赛花,那个长脸队长说:“姑娘,此言差矣,这屋里可是藏着宝贝呐!”
  那满脸横肉的军警淫笑着说:“姑娘,看你这脸蛋,长相就是山沟沟里的金凤凰,美人当然让给长官受用,屋里那位妇人,年纪虽然大点,倒也壮实,我且向她讨口奶吃!”
  说完,两人淫笑着冲上前去,长脸队长抓住小赛花,把她往屋里推;满脸横肉的军警则闯进屋里,抓住赵大嫂把她往床上按。两个女人都尖叫着挣扎,无奈两个兽性大发的军警力气极大,牢牢地将两人手脚控制住,又腾出一只手来解衣服。
  奔儿在摇篮里哭喊着,云发万分惊恐地看着娘被坏人欺负,忙哭喊着上前抱住那军警的大腿,一边举起小拳头使劲地捶打。一时屋里呼天抢地,闹得沸反盈天。忽然扑在赵大嫂身上的军警大叫一声,原来是云发在他的大腿上咬了一口,他吃了痛不由大怒,一脚将云发踹了开去,又回头将死命挣扎的赵大嫂压住。云发用小手捂住肚子,哭喊着又向那个压在娘身上的坏人爬去。
  这边小赛花也在边挣扎边大叫道:“快放手,畜生,我们的丈夫快回来了,他们会杀了你们!”可是她的叫喊却无济于事。那个长脸队长不停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她扭动着身体,踢腾着双脚,可很快就被长脸队长控制住,徒有一腔力气用不出来,只得任凭泪水流出。
  忽然那人往前一扑,压在她身上竟然软软地不动了,紧接着又听到一声枪响,赵大嫂尖叫着嚎哭起来。
  压在小赛花身上的躯体被掀开,她一下感到轻松了,像是一个石碾子从她身上碾过,所幸她还有呼吸。她看到沈天峻正向她伸出一只手,她无力地把手伸过去,他拉她起了身。
  原来就在她和赵大嫂遭受侮辱时,沈天峻从水缸里爬了出来,他用枪托敲晕了长脸队长,那满脸横肉的军警觉得有异,忙回头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颗子弹就射入他的面门,他已经到另一个世界去游荡了。赵大嫂手脚并用把他推到床下,便躺在床上呜呜地大哭起来,云发这时也爬了过来,抱着娘的腿大哭。小赛花夺过沈天峻手里的枪,又朝长脸队长脑袋上补了一枪,也送他进了冥府。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便来到赵大嫂身边,赵大嫂这时已经抱着奔儿在哄,自己却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泪水不断地流出,小赛花拍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安慰着她道:“没事了,大嫂,一切都过去了!”
  这时,只听屋外啼声响,赵大嫂吓得面色惨白,缩成一团抖个不住,小赛花忙搂着她。沈天峻快步到窗户边察看。这次是赵士贤和凌松岳回来了。两人见院子里乱糟糟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忙跳下马车,疾步往屋里赶,见沈天峻从屋里迎出来,不觉把心放下了一半。沈天峻对两人诉说了他们走后家里发生的事情,两人进得屋里只见两个警察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赵大嫂一下扑到赵士贤怀里嚎啕大哭,小赛花抱着奔儿在一旁拭泪,屋里一片愁云惨淡。赵士贤安慰着赵大嫂。只听沈天峻说:“这两个尸体得马上弄走,其他军警见这两个禽兽久不回去,必来寻找!”
  大家都点头称是。赵士贤说:“我把他们拖到山里去,找个山涧埋掉吧!”于是三兄弟把尸体搬到马车车厢里。刚要出发,凌松岳却拦住道:“大哥,我有一个极好的主意,即能摆脱掉麻烦,又可帮四弟脱险。”
  三十三、山野马蹄轻
  原来赵士贤和凌松岳去县城打探消息,药材铺掌柜枪杀县长的消息已闹得满城风雨,有的说是经济纠纷,甚至有的说是情杀,但老百姓私底下都拍手称快,各处关卡都是荷枪实弹的哨兵,同时还派了无数军警在附近村庄搜寻,省府下了命令,必定要缉获真凶,县城各处出口都贴满了沈天峻的画像,因此要想逃出县城,全身而退,并非易事。
  凌松岳此时看见两具军警尸体,立即来了灵感,他把两人的警服扒了下来,并如此如此这般分配一番。
  凌松岳用锅底灰把白义刷成了黑白杂色的毛,然后让自己和沈天峻换上警服,又用锅底灰把脸也抹黑了,他们驾着马车出发时,刚才搜村的军警正在邻村搜查,远远见了两个军警驾着马车出村,也不觉诧异。两人撵着马车径直上了大路,路上碰到许多军警,但他们都把两人当成长官,没有为难两人,因此两人驾马车直接驶到了县城门口,那里的卡口有一个排的兵力把守,出入盘查很是严密,即使是自己人也不放过,出了刺杀县长的事,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很是自觉,停下马车主动接受检查。卡口的警兵见两人穿着长官衣服,也不管认识不认识,便和他俩打了个招呼,例行公事地掀开车厢门帘看了一下,见里面赫然躺着两个人,不知怎么回事。这时,凌松岳已经抽出大刀把套在车上的缰绳砍断了,两人各骑了一匹马飞一般跑了起来,凌松岳那匹黑白马一下子跨过了栅栏,后面那匹棕黑马也跟着跨了过去,单留一个马车车厢在原地。门口的警兵十分吃惊,看着远去的两人,也不敢遂然开枪。为首的警兵带着几人忙去察看马车,不知那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确认马车里的两人是两具尸体,而且竟是自己人,这才恍然大悟,又怕马车里藏了炸弹,很是紧张了一回,等到确认情况解除之后,两人已经跑得远了。连忙电话通知附近几个县城的关卡严加防守,相机截住逃犯,后面则派了人分路去追。可两人早在半路上脱了军装埋在树林里,又找了个水塘把脸上的锅底灰洗净,换了随马携带的干净衣服,把马毛上染的锅底灰也洗去,不一会儿两人就改头换面了,他们进入日照城时,门卡只是简单查了一下,便让他们进城去了。
  凌松岳在日照城与沈天峻分别,沈天峻很是感激,两人说了些后会有期的话,便拱手作别。凌松岳又在城里逗留了几天,买了几匹给女人和小孩做衣服的布料和其他一些年货,便骑着白义回城了,来到大哥家,见一家人都平安无事,彼此也都放下心来,便欢欢喜喜、其乐融融地过年了。
  日子一直平静而美好,赵士贤和凌松岳兄弟俩每天上山砍柴、打猎,那些野物一半留着自己吃,一半上集市上去卖,用卖得的钱再购买油盐、茶叶、针线和布料。那白义本是一匹千里马,现在除了打猎,大部分时间都让它每日闲在庭院里,自然很不适应,它在马厩里会不停地踢踏着蹄子,抖着马鬃,打着响鼻,显出烦躁不安的样子。凌松岳知道这匹马最喜欢跑步,在辽阔的原野上驰骋,或去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厮杀,才能尽兴,于是他每天一有空闲便会遛马,同时还带着一个小骑手奔儿。
  虽然奔儿才几个月大,但却很喜欢马儿,小赛花每天都抱着他到马厩去看大马,这时奔儿总是显得十分高兴,不时咯咯地笑着,还不停地踢着小脚。每天凌松岳驾马远去,赵奔都会显得很不安,还会“哇哇”大哭一场,谁也哄不了他,什么东西也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只等一两个钟头后马儿回来,他听得院中马蹄踢踏声,才会停止哭叫,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没几次,大家掌握了这个特性,凌松岳索性在遛马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了,仍旧在马背一侧安装一个柳筐,里面铺上棉垫,把奔儿放在里面,奔儿便和马儿一起飞奔起来,他显得非常兴奋,很喜爱马上颠簸的感觉,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周围快速运动的山川、河流和草地,不停地发出欢快的笑声。
  来到野外,凌松岳有时会躺在大树下休息,而白义则会带着奔儿在附近玩耍,凌松岳知道白义很有灵性,因此不拴缰绳也不担心它会跑掉,只要奔儿高兴,就让他在马上尽情地玩耍吧!
  白义迈着轻快的步子,摇着尾巴,带着小主人四处溜达,见小主人高兴它也显得很开心。有时一只美丽的花蝴蝶也会扇动着五彩的翅膀轻轻落在奔儿手臂上,奔儿抬起小手,出神地看着,小嘴变成了圆形,发出“喔——”的赞叹声,那漆黑的眼珠里也有一对扇动着翅膀的蝴蝶。
  有时一群不知名儿的小鸟也会落在竹篓边上,朝着奔儿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叫着,有的仿佛在和他说话,问他:“小孩,你怎么一个人骑马啊?”有的仿佛在唱歌给他听,奔儿咧嘴笑着,又“丫丫”地在诉说着什么,还伸出小手想去抓住那些鸟儿,小鸟们便扑扇着翅膀“呼”的一声飞走了。
  还有时,飞来的是一只发着巨大的刺耳的“嗡嗡嗡”响声的东西,奔儿当然不知道这是一只不怀好意的大黄蜂,想在他那白嫩嫩的小脸蛋上狠狠地蜇上一下,在它辉煌的战史上再添上胜利的一笔。但奔儿很是聪明,听听那烦人的声音,再看看那黄一圈黑一圈的恐怖身段,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敢招惹它。但大黄蜂一阵一阵地俯冲下来骚扰试探,搞得奔儿很是招架不住,他的眼睛因恐惧而变成了斗鸡眼,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一个趔趄翻倒在篓筐里。白义得到报警,立即转动身体,用粗大的马尾巴驱赶这个不速之客,可是每次都鞭长莫及,大黄蜂依旧一次次的冲击挑衅。忽然白义如电光般猛一回头,忽然冲着大黄蜂喷了一个大响鼻,正中大黄蜂,大黄蜂受了强大气流的冲击,一下子被喷到地上,再也飞不起来。
  白义轻扬四蹄踩了过去,跑向远方。那只大黄蜂还在泥土中晕头晕脑地抖动翅膀,显然白义放了它一马,并没有将它踩成稀泥,奔儿仰躺在篓筐里,看着天上飘过的白云,小嘴里不停地“嘟嘟嘟、嘟嘟嘟”地哼着,像是在唱歌。白义带着他跑过草丛、踏过溪流、穿过树林,一趟回来,奔儿身上被宽大的树叶覆盖着,头上还戴着一朵“百日红”,手里捧着一串青野果正在往嘴里塞,凌松岳看了奔儿的一身装扮,不由得哈哈大笑,又忙从他嘴里把野果掏出来,说:“小家伙,这个吃了是要拉肚子的!”奔儿不解地看着他,嘴里发出“嘟嘟”声抗议他,还喷出很多口水。
  三十四、白驹过隙
  这天,凌松岳正在树下休息,白义照样带着奔儿到附近溜达,它们跑过一片草地时,空中一个庞然大物盘旋而至,是一只秃鹰,它那凶恶的眼睛瞄准了竹篓中的奔儿。白义发现危险临近,忙发蹄疾奔,可是那只秃鹰却总是不紧不慢地在空中跟着它们。
  白义边跑边看着四周,要跑回树林中凌松岳身边,但此时他们离树林还有一段路,白义只好边警惕地注视着上空。那秃鹰很是狡猾,总是飞在它的视觉盲区。奔儿不知危险临近,看到空中有一只大鸟跟着自己,感到十分奇怪,又觉得很好玩,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齿冲着秃鹰友好地笑着。忽然秃鹰瞅准时机,一个俯冲直扑向奔儿,白义甚是机灵,早就防着它这一招,迅速停下脚步,等那秃鹰快接近时,两个蹄猛向空中踢去,坚硬如铁的鹰爪碰上如铁坚硬的马蹄,不由冒出一串火星,那秃鹫一击不中,忙回身飞向空中,气得一双鹰眼更加狰狞可怖,准备待机再次进攻。
  白义离树林愈发近了,仅有两三百米的距离,它不由厉声嘶鸣了一声,似乎是在向主人求援,那只秃鹰又挥动强壮有力的翅膀扑了下来,白义依旧像刚才那样停了一停,等秃鹰接近时一抬后蹄,猛向空中蹄去,不料这一次它却踢了个空。原来狡猾的秃鹰这次竟做了个下扑的假动作,白义果然上当,秃鹰乘它双蹄落下那一瞬间,迅速飞下,一双铁爪一伸,像入水捕鱼一般抓到了竹篓中的奔儿飞向空中,向树林那边的山崖飞去了,白义急得高声嘶鸣,向秃鹰飞去的方向追去。
  凌松岳听到马儿嘶鸣就发觉情况不对,他背了弓箭跑出树林,正好看到秃鹰把奔儿抓走,并从他头顶飞过。他举了弓箭想射已是来不及,这时,白义也跑了过来,他忙跨上马背追了过去。
  秃鹰抓着它的美食向悬崖飞去,白义发蹄拼命疾追,像是一支白色的箭一样窜上了山坡。秃鹰没想到那匹马竟会跑得这么快,离它距离很近了,忙向悬崖那边飞去,这时凌松岳在马上弯弓搭箭,手一松,一支箭已经如流星般飞了过去,那秃鹰头部中箭,不由把爪子一松,奔儿便从空中摔了下来,下面是万丈深涧。
  只见白义已经从悬崖上凌空跃起,凌松岳只觉耳边呼呼风声,他双目如炬锁定奔儿,伸出双臂一下子将奔儿接入怀中,眨眼间白义已经跳到对面山崖上,一时刹不住,继续向前飞奔而去。几块石头被马蹄踢下山崖,半响才传出回音。奔儿不知自己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危险,在凌松岳怀中竟然咧开嘴开心地笑着。
  蹄声得得,马儿飞奔,时光穿梭也如白驹过隙,一晃五年过去,已到了民国十一年(1922年)夏,白义背上的篓筐已然不见,凌松岳骑在马上,他前面坐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五岁的奔儿正用童稚的声音催马前行呢。
  与白义同行的还有两匹黑马,一匹马上骑着赵世贤,一匹马上骑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赵云发。他们在山林里打猎,走在前面的两匹马上都挂着野鸡、野兔等猎物,大黑马身侧挂着的竹篓里装着在小溪里捉的鱼。
  三人策马缓行,查看在山林布下的罗网和陷阱,碰到一些不慎掉进陷阱里怀孕的母兽和小兽,便把它们放生。赵世贤对云发说:“靠山吃山,但不能坐吃山空。做什么事都得有个度,留个余地,不能把事情做绝了,否则只能是山林毁灭,生灵涂炭,受害的还是我们人类。就像那些土豪地主,总得给农民吃口饭,喘口气,盘剥的太厉害,他自己也落不着好!”说罢,叹了口气,道:“今年天下大旱,我们又遇上了蝗灾,到时候交租能不能减些呢,有的人家就目前看肯定是大欠收,如果租息不减真不知怎么活命呢!”
  凌松岳道:“大哥说的很对,民不聊生自然要造反。不过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那些地主是本性难移啊。”
  赵云发骑着马跟在后面,听了他爹和二叔的话,道:“爹,二叔你们说的道理我懂,可是我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穷人,有富人呢,我们村赵老爷那些人整天不劳动,可他们吃喝不愁,我们天天干活,却要过苦日子,娘说这就是命,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爹,我以后也要做富人!”
  赵世贤不屑地道:“那些富人整天使坏欺压穷人,又贪婪又自私,钱再多又有什么好,我只要你做个老实本分的人就行了,现在我们靠自己的勤劳自给自足,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不也挺快活么?过一年再给你娶一房媳妇,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赵云发不敢多言,只答了声“是。”
  赵世贤又说:“回去我把猎物分好,你把赵老爷家的一份给送过去。”
  云发又答了声“是。”
  三十五、教书先生
  马儿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继续向前,在一颗大树下,凌松岳发现一个被风吹落的鸟窝,里面有一只刚长毛的小黄莺在无助地叫着,奔儿也看到了那只小黄莺,便嚷着道:“小鸟,小鸟,我要玩。”赵世贤慈爱地看着奔儿说:“奔儿,以后看到小鸟小兽要放生,知道吗?”说罢回头对云发说:“云发,你把这个鸟窝放到树梢上去。”
  云发便勒马停下,去拿鸟窝,那小黄莺以为是妈妈来了,叫得更欢了,云发逗了它一回,忽然想了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便把那只鸟窝连同小黄莺放到了马侧竹篓里,盖上盖子,又翻身上马赶上前去。
  这边赵世贤和凌松岳说着话:“二弟,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个人的终身大事可得抓紧考虑啊,我看赛姑娘人不错,人家对你也有意思,可你们两拖了几年了,硬是没有挑明。我和你大嫂商量着,今年你们不如把婚事给办了!”
  见凌松岳不说话,赵世贤又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念念不忘那个林红英,不过人还是要面对现实,她已经嫁给了三弟。人还是要往前看,你不成个家,难道要孤苦伶仃一辈子,到老了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赛姑娘喜欢你,我和你大嫂都知道,人家一个姑娘家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你可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啊!”
  “大哥,我知道了。”凌松岳应道。
  正说着,只见前面树丛莎莎的动起来,几个人忙勒马停下,警惕地盯着前方,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很可能是一群野猪,三人这时已把弓箭搭开,瞄准那片树丛,不一会儿,树丛被拨开了,出来的却是两个人,都穿着普通的灰布长衫,其中一个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另一个则有四十多岁,肩上搭一个褡裢,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两人陡然见到对面马上三人搭弓瞄准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慌忙举起手来,说:“饶命,我们是过路人,不是坏人!”
  赵世贤和凌松岳对视了一眼,放下弓箭,后面云发也放下了箭,赵世贤问:“你们是什么人?去哪里?干嘛不走大路要从这密林穿行。”
  那中年人说:“我是个教书先生,是到赵家村去的,本来想抄近道,不想却迷路了!”
  赵世贤听了这话,忙喜道:“噢?就是我四弟派来的刘先生。”
  那人惊讶地问:“你是?”
  “我是赵村猎户赵世贤,这位是我二弟凌松岳。”赵世贤大方的介绍道。
  “噢,太巧了,碰上自己人了,鄙人姓刘,名文柄,沈天峻同志让我替他向你们两位问好。”那人高兴地说,“这位是泰安县的联络员吴坚同志。”赵世贤忙朝左右察看了一下,拱手道:“二位,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到宅上再叙吧!”
  原来沈天峻自从逃出泰安城,在日照城和凌松岳分手后,便和共产党山东省委接上了头,并加入了党组织,在青岛从事革命工作,这几年虽然没到泰安县来,但过年过节都要托人捎封信和一些礼物到赵世贤家,因此赵、凌二兄弟对沈天峻的行踪也是了解的。前不久他们又接到沈天峻来信,说是要给赵村送一位教书先生刘文柄,其实刘文柄是个地下党,借到赵村办学为掩护,一则是躲避当局通缉;二是向赵村农民宣传党的思想;三是物色、培养年轻党员。
  就在赵、凌二兄弟和两位客人在屋里叙谈的时候,云发则把一些装在笼子里的野物放到马车上,准备运到赵村大地主赵进禄家。他从厨房里拿了几粒剩饭,从箩筐里拿出那只小鸟窝,给小黄莺喂了几粒饭,用食指轻轻摸了摸小黄莺毛绒绒的脑袋,正欣赏着,便觉有人在拉他衣襟,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奔儿。
  奔儿看着小黄莺说:“哥哥,你怎么把小鸟带回家了?爹不是让放生吗?”
  “小鸟肚子饿了,哥哥在喂它吃饭。”
  “哥哥我也会喂它的。”
  云发说:“现在哥哥要带小鸟去找妈妈,小鸟找不到妈妈,会很难过的。”
  奔儿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小黄莺道;“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赵大嫂这时在叫“奔儿。”她走过来说;“你哥要去赵老爷家办事,别缠着他,娘带你去吃桂花芋艿!”
  “我要和哥哥一起吃!”
  “乖孩子,娘给他留着。”
  云发笑道:“哥哥帮小鸟找到妈妈就回来了,很快的,你先到别处去玩吧!”说完拍拍奔儿的脑袋,把小黄莺放入竹篓里,便跨上马出发了。
  云发并没有带着小鸟去找妈妈,而是径直来到了大地主赵进禄家,被仆人引进院子,当面把两笼子野物交给了赵大地主,赵老爷穿着一身黑底墨绿团花褂挺着大肚子,用一只手拈着八字须,不满地道:“你爹和你二叔是远近闻名的猎手,怎么这么少?你回去告诉他,可别忘了这一片山林子可都是我们赵家的!”
  云发躬着腰说:“老爷,前些时候下暴雨,我爹和二叔都没进山,就这二天方才进山,不过,我一定禀告我爹,下次给老爷多送点山货和野味!”
  “嗯!”赵老爷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了,也不看他,抬起手挥了挥道:“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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