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完结】[破解姊妹篇] 无间(主安室透/主线/群像/BL慎)

[八十六]

安室昏睡的时间很长,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不过他的身体数值逐渐趋于稳定,因此并没有被选择送往医院。就在他睁开眼睛之后不久,他就急急地抓住了手边的风见,而风见意识到他有话要说,于是俯身凑到了他的耳边。
“太好了……你在这里……”安室的指尖握着他的手腕,“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是。”风见回答。
“要小心军方……小心那个大岛狩真……”安室一边说话一边喘息,“最近要小心你自己……别被查到。”
“……是。”风见点头。
安室对着他笑了一下,随即又疲惫地合上眼睛,而风见有些百感交集,即使他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的上司一如既往地很温柔,他对每个人都相当和善,可就是这样的上司被病痛缠身,几乎没有办法进行恢复。风见十分信任安室,他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只要是安室所传达的命令,他都会不留余力地执行。风见被安室亲自指名成为手下,这就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因此他想长久地跟随安室,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我还不想失去您啊,降谷先生……
由美和苗子完成了任务,在打过招呼以后就先行离开,而这家诊所是那名婆婆的住处,所以她一直都留在这里照顾安室。她留意到安室醒来,于是便掀开了隔间的帘子,而风见露出了一点提防的眼神,不免对着她皱了皱眉。
“别怕,我就只是个老太婆而已,”那名婆婆很了解他的心思,“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就算我听见了什么也没有人信。”
“您……是……”安室挣扎着想要起身,可随后就被婆婆按回到床上,婆婆帮他把被单盖好,又对着他摇了摇手臂。
“你太累了,还是多躺一会儿吧,”婆婆轻轻地在他的身上拍了几下,“这里是我的诊所,两个女警察发现你晕过去了,于是就把你送到这里,随后你的伙伴也赶了过来……”
“给您添麻烦了……”安室的语调有些微弱,“我本来是想……”
“孩子,别这么说,”婆婆再次摆了摆手,道一声,“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难处的,我都知道……我看你不像是经常在外面捣蛋的小鬼,你的伙伴也应该不是,他的表情太正经了,并且对你的事情这么上心……我说啊,你们两个是在一起工作的人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但我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那两名女警察说你是个侦探,你的伙伴则是一名律师,不知道是不是我搞错了,我总觉得你们还有别的什么身份才对……”
“……”安室与风见彼此互望一眼,首先闭嘴没有作声。
婆婆作为旁观者,她看到了安室进入诊所以来的全部过程,她虽然一直保持沉默,但她已经发现了某些蹊跷。安室本人暂且不说,她发现风见的举动不对,他好像使用着其他的名字,刻意隐瞒着自己的本姓。风见与本部长通话的时候,婆婆也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当时就感觉到风见是警察,只是没有办法加以确认。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对他们两人保持着足够的关心,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他们两个肯定都是好人。
“我的儿子现在在大企业里工作,”婆婆开口如是说着,“但是你们知道吗?他其实很想成为警察,他在小的时候被一名警察给救了,所以对这种职业非常憧憬……只是我的儿子腿脚不太灵便,只能够一瘸一拐地走路,但是他对警察的信念是没有改变的,他一直都认为警察不是坏人……”
“……”
“如果你们也是同样的人的话,那简直再好不过了,”婆婆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说,“我儿子这么跟我讲过,警察是非常容易受伤的职业,只要是有警察来到这家诊所的话,即使花费再大努力也要帮助他们……他们守护着我们的国家和城市,保护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性命,我们如果无法为他们做点什么,简直是对不起他们每一天的辛苦……你看我这个小诊所,虽然很小,但是一直都在开着,它就像是希望一样,即使很渺茫,也要努力将其获取……可惜我的儿子不在这里,他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对他来讲也是希望,可以让他继续坚持自己的道路……”
“……”
风见看了一眼安室,他发现他笑得很开心,大概是因为有些不好意思,他抬手拽起被单遮住脸颊。风见又看了一眼婆婆,她的脸上也笑得很慈祥,她继续用手心轻轻地拍打着安室,就好像在安慰自己的孩子一般。
[八十七]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本部长出现在了诊所门口,他站在外面敲了敲门,让里面的人可以听见。风见赶紧跑到门边,把本部长给请了进来,而本部长看一眼诊所的婆婆,首先点头与她致意。安室发现是本部长,直接对着他伸出了手臂,本部长也将他搂在怀里,一点一点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眼下的安室就仿佛是一只猫一般,紧紧抱着本部长的脖子不肯松手,他顾不得周围的婆婆与风见,闭着眼睛发出了软软的哀鸣声。
“你这个臭小子啊……臭小子,”本部长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你说好的不再惹出事情的呢?”
“对不起……爸爸……”安室的语调里带有哭腔。
“好了好了……别怕……”听到他叫爸爸,本部长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
“……唔。”安室应了一声,又将目光埋在他的颈间。
诊所的婆婆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有些动容地翘起嘴角笑着,而风见表示完全理解,也就站在旁边没有作声。过了半晌,婆婆转头回到屋内,给三个人各倒了一杯茶,安室趴在原地没有反应,本部长则道一声谢,连他的那份也一起接了过来。
“你有一个好儿子,他特别乖,也十分懂礼貌,只是他太过于勉强自己,导致身体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你想要帮他的话,可以考虑帮他改变一下工作方式,他眼下最好不要一个人行动,他需要有人陪在他的身边……”本部长点了点头,对婆婆的话语表示感谢,他再看一眼挂在他身上的安室,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他的确想要换一种方式,好让安室处于他的监管范围,既然他的儿子需要陪伴,那么他就让每个人都围绕在他的身旁。
“要加油啊,小警察先生……”婆婆没有公安的概念,就只把安室当做普通的警察,她就像逗小孩一般,勾起食指刮了刮安室的脸。安室虽然仍旧闭着眼睛,但是他的表情好像很高兴,他又往本部长的颈边靠了靠,再度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慢走啊,路上小心!”在他们临走之前,婆婆对着他们说了一句,“有机会的话,可以过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啊!”她看着本部长背着安室,风见在旁边负责守卫,而他们两人也转回眼来,对着婆婆点头示意。随后他们走到本部长的车边,首先将安室送进车里,风见则走上自己的车子,向着总部的方向返回。
“降谷先生让我近期小心一些,可能会被军方的人给盯上,我回去整理一下警视厅相关的案件,看看是否可以补救回来。我无所谓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我想保护降谷先生,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失误,让降谷先生再次摊上麻烦……”本部长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告诉他自己的计划,他打算从现在开始好好看着安室,不让他再跑到其他地方去。在这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里,他要限制安室与以前的熟人见面,哪怕是江户川以及赤井,都在被限制的范围之内。
“明天让八乙女用身份证办一张电话卡给他用,这个号就暂且作废,至于他每天的出行都跟着我,我就不信那些家伙敢对我做什么……”为了防止赤井窃听,本部长故意找了他不熟悉的人作为掩饰,至于军方与他没有利益冲突,他也就暂时按兵不动。他所预想到的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让安室离开组织,而军方因为顾及自己的脸面,不敢随意对公安的卧底动手。
于是,这个计划就暂且被定了下来,于第二天早上开始实行,本部长在确认安室可以出门之后,才与他一起开车前往总部。安室没有回到他管理的小队,而是直接去了本部长办公室,本部长以分析案件为由,让他接手自己的事务。安室成为了代理本部长,哪怕他并没有被正式承认,而本部长本人则坐在旁边,对他的工作进行一点辅助。虽然安室不太喜欢留守在办公室里,但大量的文件很快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收敛了想要往外跑的心思,开始认真负责公安内部的工作。
[八十八]

不管其他人乐不乐意,安室都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些什么。唯一可能知道他的行踪的人,也就只有赤井一个,然而即使江户川开口问他,他也并没有给出答案。不明所以的人都在表示担心,他们只怕安室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他就仿佛从人间蒸发一般,找不到半点存在过的痕迹。就连灰原哀也垂下眼去,默默不语地想着心事,而江户川找不到安慰她的方法,只能闭上嘴巴不再作声。
安室离开了整整六个月,而这也是组织给他的休假期限,过了这个期限,组织就要重新联络他,试探他是否有离开的意向。而在这六个月里,安室也正式迈入了三十代,可即使他的年龄有些增长,也无法改变他童颜的长相。他每天都在本部长的指导下,完成管理方面的任务,后来本部长就放松管制,让他以自己的思路解决问题。因此公安里开始有些传言,说外事情报部本部长打算让他的儿子上位,不过这些传言并没有被证实,过了茶余饭后也就不了了之。
新年过去了,日本这边也下了冬雪,而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之中,有些事情也开始变得不同。小兰等人每天都在学校,准备半年以后的升学考试,毛利侦探也继续悠哉悠哉,一如往常地喝得酩酊大醉。工藤夫妇回来了又离开,保持着似是而非的忙碌,两名FBI也固定前来拜访,与工藤宅里的房客进行接头。少年侦探团似乎没什么改变,仍旧跟着博士四处旅游,他们依然在下课以后路过波洛咖啡厅,与小梓等人打声招呼。然而,就在第六个月的最后几天,有人缓缓地推开了波洛店的门,他看着站在柜台旁边的小梓,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而小梓则惊呼一声,猛地将双手捂在嘴边,她拽着身旁的奈良的手臂,一直很兴奋地晃来晃去。
“安室先生回来了——!”小梓感到异常开心,“您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近期要回来打工吗?”
“这里不是已经有很好的店员了吗?”安室往她的旁边看了一眼,“你说是吧,奈良小姐?”
“您过奖了,”奈良摇了摇头,道一声,“我只是作为榎本小姐的助手……”
“什么啊,你明明都已经在这里全职工作了……”小梓有些不满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安室本人也感到十分高兴,他首先去见了波洛店的老板,向他表达出自己的问候。他抱起蹲在墙角边的大尉,很小心地举起它的前爪,而大尉也很快就认出了他,咕噜咕噜地蹭着他的指尖。
“安室先生?”就在他玩得起劲的时候,奈良走到了他的面前,“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嗯?”安室一愣,他发现她改变了说话的语气。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说,然而先前一直联络不到您,”奈良的声音有些低沉,“您更换了电话号码?”
“啊……抱歉……”安室露出了一点促狭的笑脸。
随即奈良借口要去超市,取下了挂在身上的围裙,安室也推说要一起去,跟随着她走出了店门。两人肩并肩地在街道上走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然而有一些莫名的暗涌,开始在两人之间环绕起来。
“看来您仍旧想要回来呢。”奈良的眼睛平视着前方。
“如果是波洛店的工作的话,应该暂时不会做了吧?”安室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在那里,”奈良阖眼,“您的六个月假期已经快要结束了,不是吗?”
“你……?!”安室的眼神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在奈良说出真相的时候,安室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可他瞬间又恢复了表情,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他挑眉啧了啧嘴,似乎在回味这个令他震惊的结果,而奈良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点平淡的脸色。
“告诉我吧,你的代号。”安室使用了陈述的语气。
“我还没有代号,”奈良摇头,“我需要完成一些任务。”
“原来如此,”安室冷笑一声,“你是过来监视我的么?”
“不是的,”奈良抬眼,“我可以从头开始讲给您听。”
安室与奈良肩并肩地走着,就仿佛相识已久的恋人,他们绕过路口的拐角,走向位于前方不远处的超市。在两人之间的夹缝之中,仍旧有看不见的气流在暗涌,然而他们很熟练地控制自己的气场,不去打破那一点微秒的平衡。
[八十九]

安室与奈良去了超市,买了需要的一些物品和食材,他们很平常地在收银台付账,又拿着大包小包回到店里。在其他的人看来,安室和奈良具有非常好的相性,然而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这两个人都在心怀鬼胎。安室的表情没有什么改变,就仿佛什么也不在意一般,他帮忙取出袋子里的物品,放进了店内与厨房的柜台。随后他借口去毛利侦探那里,很迅速地离开了咖啡厅,他走到从店里看不见的路口,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由于对方应该在教室里陪学生,安室也就没有选择打电话,他按下了对方的号码,开始在文本框里输入文字。他虽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对方,但是他不想让她将此事告诉孩子们,他只要她做到心里有数就好,并不需要太过声张。
「咖啡厅的横须贺奈良为组织成员。」邮件很快就点击发送。
“风见,”他随后直接把电话打回了总部,“稍后让小队的所有人集合,有新情报需要讨论。”
“是。”风见回答。
“以及通知本部长,我就不到他那里去了,情况特殊。”安室压低了自己的语音。
“是。”风见点头。
白色的马自达RX7-FD,在更换车窗之后重新投入使用,它就仿佛安室本人一般,于破败后再度恢复新生。安室熟练地踩下加速器,将方向盘在手里划出半圆,车子沿着完美的弧线,转弯驶出了波洛店附近的停车场。
这是在暌违半年以后,降谷小队的头一次集会,每个人都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着安室的到来。自从安室跟随了本部长,整个小队就失去了领头羊,不过他们都十分相信,他肯定会回到原本的姿态。没错,也就是现在,当一身便装的安室走进会议室的同时,所有人都从椅子里站起身,对着安室鞠躬行礼。而安室也不吝啬自己的好意,同样颔首表示礼节,随即他抬手做出手势,让他们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来。
安室表示不想说太多客套话,于是直接进入主题,他将横须贺奈良的情况,对着所有的人讲述了一遍。原本这应该是半年前的工作,因为种种原因而拖到了现在,不过幸好情况还不算太差,令众人有时间调查她的身份。他怀疑横须贺奈良是个假名,只是现在还无法确认,他把任务交给两名队员,让他们去查找她的底细。以及还有另外一个人,他的存在感比奈良要强,他虽然也没有拿到代号,但已经潜入警视厅成为卧底。
“横须贺的反侦察技术不强,因此我录下了我跟她当时的对话,大家可以听一下……”大摩羽,27岁,职位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四课警部补,这是众人在听完对话之后,总结出来的基本数据。安室将大摩的照片投放在屏幕上,让众人都能认清他的长相,随即他再次下达任务,在短期内拿到这个人的详细资料。
“总之,我们又要开始忙起来了……”在集会结束之后,安室与众人一起走出会议室,他想了想,还是乘坐电梯,来到了本部长办公室。他敲门进入房间,随后把门给关上,而本部长看着他走近,抬起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
“风见跟我说你有事情来不了,”本部长开口如是说着,“又找到新的情报了?”
“是。”安室点头。
“那么现在你想干些什么?”本部长明知故问。
安室稍稍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说:“我请求恢复我的卧底任务。”
本部长从桌前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安室面前,他背着手臂看着安室的脸,又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经过长时间的调整,安室的精神已经基本恢复,他已经不会再出现幻觉,也不会随时因为劳累而疲惫。六个月的时间并不短暂,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惯,然而却无法改变这个人的意志,以及他想要覆灭组织的决心。因此他选择来到这里,申请恢复他的本职工作,他知道新的战役即将打响,他要去找回曾经遗落的辉煌。
“降谷零。”本部长突然念出了他的真名。
“是!”安室一个立正,直直挺起了自己的腰板。
“你为什么要选择卧底任务?”本部长看着他的脸问。
“那是因为……”安室首先迟疑了一下。
他还记得在几年前,在他接受任务分配之时,本部长也站在他的面前,问出了他——当然还有其他卧底——同样的问题。其他人的回答都很雷同,唯有安室不想走套路,他抬眼看着注视着他的本部长,发出了一点尖锐的冷笑。
“为了,能够离您远一点。”
他也因此成为了卧底里面年龄最小的人。
“怎么了?回答我,降谷零!”本部长提高了声音。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安室的目光有些放空。
当时的自己选择卧底,是因为那里有更高等级的挑战,他想要确认自己的实力,打破公安内部的枷锁。至于另一方面,他当时对本部长有着浓重的恨意,他不想承认那是他的父亲,因此极力想要脱离他的管辖。只是现在呢?现在的情况早已大不相同,他已经品尝过卧底的劳累,他流过血、受过伤,也曾经失去过十分重要的人。也就是在他卧底的这几年间,他明白了自己前来卧底的意义,那不是鲁莽也不是逃避,而是他对某些东西的一片深情。
“是爱,”他开口回答,“是那些我曾经失去过的,随后又得到了的,我一直所背负着的,最终又想要交付出去的爱。”每一个选择卧底的人,他们的内心里都义无反顾,他们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死,却仍旧走上了这条道路。安室捡起了苏格兰留下的担子,连同自己的一起背在身上,他要将这份责任转化成屏障,用以保护那些活在阳光之下的人。小至普通市民,大到整个国家,他试图以自己的能力,暗中将其同时守护。他身为一名国家级警察,他知道自己有这种义务,他深知警察这种职业的辛苦,为了每个生活在这里的人的幸福。
我,一直深深地爱着你们啊……
本部长突然抬眼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带有得意,这种得意并不是自负,而是对眼前的人的赞赏。他抬手搭上安室的肩膀,稍微用力地拍了几下,他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腰板,又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的回答是‘爱’么……”他已经明白了安室的心意。
“那么,就继续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他批准了安室的请求。
“是!”安室开口应了一声,随即抬起右手敬了个礼。
“但是,”本部长很快又接上话头,“自己要小心啊,零。”
安室放下手臂,对着本部长点了点头,他露出了一点喜悦的表情,又笑得眯起了眼睛。本部长也收起了严肃的架子,他对眼下的安室非常满意,他努力保护下来的这只雏鸟,终于学会了往更高的空中飞翔。
你长大了,零。
[九十]

即使已经决定要继续卧底,安室也好好考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况,他需要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情,好最大限度地挽回失去的时间。他脱离组织将近六个月,有一些情况已经悄然发生改变,而他自己的心境也在这些日子里,不知不觉地开始沉淀。
由于横须贺奈良在波洛店里,所以他暂时没有去打工的理由,他并没有恢复私家侦探的工作,因此目前就只有公安与组织的两项任务。如今他开始寻找状态,试图将自己完全变回合格的卧底,心态和精神是一方面,他也要寻找自己所要调查的目标。
其实说老实话,安室的卧底之路走得并不寻常,他没有遵守卧底的基本守则,却能够在黑白两道混得风生水起。在很多人的眼中,赤井秀一才是精英卧底的楷模,而安室相比较看来,就显得幼稚冲动得多。说安室是一名卧底,不如说他更偏向神秘主义,很少有人能够猜到他的心思,于是就不敢对他妄自揣摩。除了赤井秀一以外,还没有谁可以直接把他戳穿,也多亏了赤井是FBI,在某些领域也令安室减少了危险。
安室不想借助赤井的力量,虽然说赤井的确一直都在帮他,或许是因为卧底的竞争心理,让他无法对其摆出好脸色。那个人顶着日本人的名字,可他的身份早就已经属于美国,只要是为了别国利益来到日本的人,都无法让安室提起任何好感。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事情上输给你?安室咬牙,他发现自己考虑的事情太多,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看在眼里,这令他无法心无旁鹫。他努力回想当初成为卧底的时候,他一门心思都为了调查组织,当时的他所拥有的独特的自信,如今却好像有些找不回来。
“怎么了?”本部长在旁边看着,他发现安室已经坐在原地发呆很久。
“还没有做好准备,虽然我的确很想,”安室看一眼摆在桌上的文稿,“可能是这几个月过得太安逸了。”
“别太心急,”本部长说,“你就把它当成新任务去适应好了。”
“……嗯。”安室点头。
在试图找回状态的时候,安室想起了很多事情,那种感觉有些酸楚,他却并不想对其放手。他感觉在这次死里逃生之后,他在某些方面就更加敏感,他渴望着得到那些东西,让自己被它们紧紧包围。
好想,被人给拥抱着……他缓缓地阖上了眼。
安室握紧了自己的手臂,他莫名想起了白兰地,他们两人有六个月没见,不知道对方怎么样了。那个人是他的监视对象,只要回到组织就必然会见到他,然而先前那个人对他的表白,令他着实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连他都畏惧的话,还谈什么毁灭组织!”他坚强的一面正在说服自己。
“可是,我正在被人喜欢着啊……”他软弱的一面却想要妥协。
“你可是卧底啊,降谷零!”坚强的一面提高了声音,“卧底怎么可以思考那么多东西!”
“卧底就不能拥有欲望吗?”他软弱的一面也反唇相对。
安室隐隐感觉到,有一种毒素正在缓缓接近他,这种毒素并没有操纵他的肉体,而是直接掌管着他的精神。它想要改变他的人格,将他引往另一个方向,而他对这种毒素保持着抵触,却又想饮鸩止渴任其发作。他十分渴望被人给爱着,被搂住身体由体温融化,但他同时也想实现自己的理想,那是他坚持到现在的助力。然而现实总是令人感到残酷,他由于任务而不愿意接受感情,同时两性之间的禁忌,也使他心怀畏惧垂手不前。
或许,它很快就要毒发了吧……他在脑海里一阵苦笑。
本部长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感觉到了安室的紧张,于是他抬手搭上安室的肩膀,试图小心地安慰他。他大概明白儿子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也无法出手干预,他只能以父亲的身份做出引导,让他妥善处理这段感情。
加油吧,我的孩子啊……
他露出了一点无可奈何的表情。
[九十一]

由于实在想不明白某些事情,这让安室感到有些烦躁,于是他找了个借口走出本部长办公室,又独自驱车离开了公安总部。他突然想要去见一个人,他认为对方应该会给他提供一些帮助,不过在出发之前,他特意来到了一家商店,买了一份比较合适的伴手礼。
“啊呀……这不是透君吗?”说着话的人是先前诊所的婆婆,“好久不见啦……上次见你过来都是两个月以前了……”
“我又来打扰您了,葵婆婆!”安室递上带来的伴手礼。
“不打扰,反正现在也没有病人,你正好能陪我说说话……”婆婆摇头,“而且我不是说过吗?不用每次都带东西过来,你们的工作也挺不容易的……”
“您在说哪里的话……”安室笑得眯起了眼睛。
在过去的六个月里,安室曾经以道谢的名义,带着礼物来拜访婆婆,即使只去过一两次,他与婆婆的关系也十分融洽。婆婆的全名为日向葵,她也曾经笑称自己是向阳花,她认为自己的名字可以给人带来福气,给病人带来坚持下去的力量。
“婆婆今天也很有活力,真好啊……”安室开口这么说。
“是吧?作为医生,不每天保持活力的话就麻烦了,”婆婆示意他坐在椅子上,“病人们也会有意见的,虽然他们都只是一些跟我差不多大的公公与婆婆……”
“我每次看到婆婆的时候,也会感觉很开心,”安室的表情十分乖巧,“这都是您的功劳!”
“你啊,嘴巴还是这么甜,说得我的老脸都挂不住了……”婆婆抬手戳了一下安室的手臂。
婆婆识人的本领相当精准,她猜到安室有事情找她,而安室扭捏了两下,首先并没有说出口。婆婆看着他的表情,随即问他是不是在谈恋爱,而安室突然有些慌神,脸上也唰地红了半边。
“小伙子谈恋爱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婆婆看着眼前的人变成了小狐狸。
“我没有开始谈,只是被人喜欢了……”安室的眼神飘忽了两下,“对方……不是女性……”
婆婆一愣:“你被另外一个小伙子表白了?”
“……嗯。”安室点点头垂下了眼。
“没受伤吧?”婆婆上下打量了他一阵。
“……没有啦。”安室讪笑。
“做那种事情可是要小心啊,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婆婆挑眉。
“所以说不是啦!”小狐狸羞得满脸通红,“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啦!就算是我也……”
婆婆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看起来什么都懂,因此安室也仔细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事情与她商量。而婆婆果然保持理解,只是在身体状况方面对安室比较担心,毕竟这种时代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她早就对各路新闻见怪不怪。
“不是上次的小伙子吧?那个戴眼镜的律师?”婆婆开口问道。
“不是啦……”小狐狸抖毛,几乎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我就不知道啦,”婆婆故作姿态地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觉得你的确挺受欢迎的,相当讨人喜欢。”
“……”小狐狸接着抖毛,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好啦,这没什么好害羞的,这说明你确实值得被人喜欢……”婆婆倒是看得很开,她反过来开口表示安慰,她已经知道安室的病症在哪里,于是也开始想着办法。她回头看一眼诊所的大门,确认没有人可以听见,随后她拉起安室的一只手臂,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心。
“这种事情,我儿子也跟我提到过,”婆婆象征性地撇了撇嘴,“他说他的公司里似乎就有一对像你们这样的,他的同事们私下里都传开了,说那两个人怎么怎么暧昧……可是也没有人说什么不好啊,毕竟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嘛,不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可以了啊……”
“可是,我……”安室微微压低了语调,“我还没考虑好……我还有工作要做……”
“那个小伙子对你怎么样呢?”婆婆又问道。
“他对我很好……”安室透说,“我们算是同事……在一起工作过几年……”
“你身体不好的事情,他应该也知道吧?”婆婆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他如果真的为你好的话,就应该多想想你的感受才是……”
“我最近几个月没有联系过他,”安室透说,“我在休假……最近假期快要到尾声了……”
“所以你害怕在重新见到他之后,他又会对你有什么反应?”婆婆反问道,“你不信任他吗?”
“……我……”被婆婆戳着了痛处,安室闭着嘴没有说话。
婆婆看着安室的表情,她似乎发现了一点蹊跷,虽然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认为这两个人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婆婆可以理解安室的感情,他并不是完全讨厌对方,然而因为心里的某些隔阂,令他强硬地想要驱赶任何人的爱意。
真是的,明明就是个想要被人喜欢的小伙子呀……她在心里这么想着。
她再看一眼表情复杂的安室,随即点头做出了决定。
[九十二]

“我说啊,如果他值得你信任的话,你会怎么做?”婆婆不打算询问白兰地的职业,而是换了另外一种问法。
“应该会以工作为先吧,”安室回答,“可是……”
“可是你还是想要接受他的?”婆婆发现他欲言又止。
安室沉默了很久,随后点头:“……嗯。”
安室眼下所矛盾的一点,就是白兰地是否值得他信任,并不是说要完全放松警惕,只是在自保的基础上缩短距离。白兰地与贝尔摩德不一样,他似乎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所能,他是真心想要引起安室的注意,以及守护他脸上的笑容。如果白兰地不是组织成员,或许安室就有迅速接受他的资本,就算他仍旧对同性恋有些抗拒,他也可以对白兰地表现出好的脸色。眼下白兰地是组织成员,而他则是在组织里卧底的警察,本来就不是什么理想的组合,在他看来也就显得无比奇怪。
“我想对他负责,也想对我自己负责,”安室透说,“我不想在任何方面留下遗憾,然而在其他人的眼里,我似乎考虑得太多……可是,我也很想尊重自己的意愿,我想要尝试着接受一次,从来没有人像他那般喜欢过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会感到莫名的安心,因为有他在保护我……”
傍晚,当本部长推开房门的时候,发现安室正倒在床头和衣而睡,他的手心下方是那只黑白色的猫儿,正把自己缩成了一个毛球。安室原本只是躺在床上玩猫,结果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安稳日子,他并不想就这样白白浪费。他察觉到了本部长的脚步声,于是转过头来睁开眼睛,他看着本部长坐在床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室撑起手臂坐起身子,顺手摸了摸猫儿的毛,而那猫儿睡得正熟,只发出了一点咕噜咕噜的响声。
本部长不想问安室去了哪里,他知道安室应该有自己的理由,他以后重新卧底所要去的地方,肯定比现在要更加神秘。安室这两天大概就会与组织联络,说不定要回到他们的总部,随后他就应该会离开家里,重新住在他位于涉谷的公寓。
“再让我留在这里几天吧,”安室透说,“以及如果安全的话,我会考虑多回来这里几次。”卧底的工作并不是一蹴而就,里面要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任何卧底只要做出了决定,就随时要挥洒出自己的青春。安室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他不介意工作到四十或者五十岁,只不过未来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就连他自己也无从了解。在随后的四五天里,他很认真地负责所有家庭成员的伙食,他也仔细地对整个屋子进行打扫,即使原本就并不显得杂乱。他取出用同伴的名字办理的手机卡,将其放在自己房间里的桌上,他又找出了自己的手机卡,重新放入手机进行激活。安室知道,这张手机卡连接着组织里的不少人,同时只要他使用了这个号码,位于工藤宅的赤井也同样可以得到消息。安室不想与赤井多说什么,只是给他发送了一个讯号,他要再次回到组织,以他组织里的间谍的身份。
那么,首先去与那些家伙们打声招呼吧。按照惯例,安室要前往白兰地的研究所,他所有与组织相关的活动都会在那里进行,以让其他成员以为他与白兰地互相制约。他驱车走上高速,远远看着高楼顶上写着NOAR的名字,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突然感到有些五味杂陈。
算了……他一路开着车子来到楼下,从地下通道进入停车场,停车场的保安首先愣了一阵,随后赶紧开门把他给放了进去。他通过电梯来到研究所门口,看着门边的指纹验证系统,他把自己的食指按了上去,大门很顺利地打开了。他通过走廊进入内部,发现里面似乎一个人也没有,没有熟悉的白大褂,也没有突然传来的热情的嗓音。桌子上堆着大量的图纸和稿件,以及没来得及送回管道里的空盘子,这里的主人似乎只是外出散步,正好赶上一个很不巧的时间。
不在啊……安室缓缓地叹了口气。
大概去楼上公司里了吧?他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机械钟,露出了一点惆怅的表情。
[九十三]

白兰地的鼻子很灵,尤其是在他所喜欢的事情身上,这一点安室表示相当理解,毕竟他早就深有体会。就在他走进研究所里没多久,他就听见大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一个人唰地冲进里屋,停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随后就是嗷的一声,那个人发出了一阵欢呼,他不管不顾地跑上前来,伸手从背后搂住安室的肩膀。安室当时正好对着电脑,于是直接被他抱了个满怀,那个人的手臂紧紧地环绕住他,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呜哇——波本你回来了!”白兰地在安室的耳边大声哀嚎,“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安室感觉自己发音困难。
“你的电话我打不通!给你发邮件也不回!我以为我把你给弄丢了!”白兰地仿佛大狗一般使劲蹭着他的脸,“谢天谢地,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你快放手……快被你勒死了……”安室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挣开。
白兰地是真的在哭,安室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泪,他的心里陡然一沉,莫名感到有些紧张。然而白兰地抬手擦擦眼睛,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模式,他重新扑过去缠住安室的手臂,一直一直都没有松开。
“你的见面方式还真特别,”安室微微扭头,“你打扰到我写邮件了。”
“让那些东西都去见鬼啦!”白兰地的唇角贴在安室的颈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你重要!”
“……谢谢……一直以来。”安室垂眼看着眼前的桌面。
“什么?你说什么——?!”白兰地反而一惊一乍。
白兰地转到安室面前,搭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脸,而安室被他看得发毛,直接抬手把他按到椅子上。白兰地眨着眼睛望着他,他发现安室并没有走开,随即他再次小心地伸手,抓住了安室的手腕。
“我的老天啊,这是真的,”他抚摸着他的手背与指根,“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消失掉……”
“你傻的吗?”安室抽回手臂,“我可是在休假啊。”
“啊……对,对……我都忘记了,”白兰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又自顾自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今天回来,我刚刚才打断了会议跑下来……啊,对了,他们还在楼上开会……去他大爷的开会,波本都回来了我还开什么会,统统让他们自己处理,让他们自己处理!……”
“……”安室没有说话,只是不语看着他的动作。
波本的失而复得,让白兰地感到格外高兴,而安室对他的态度改变,更是让他欣喜异常。他感觉安室虽然仍旧傲娇,但并没有像几个月以前那般排斥他,他似乎接受了他的好意,所以才选择回到他的身边。
“你别想得太美,”安室透说,“我只是回来组织里工作的。”
“好好好,这样也好!”白兰地点头,“只要你还留在这里就好!”
“以及,你把位置让开,我的邮件还没有发完。”安室推回了被放到一边的椅子。
“好好好,我让开就是了!”白兰地不断地对他摇着尾巴。
白兰地趴在椅背上,看着安室在电脑里输入文字,他的手臂却没有闲着,一直对安室进行撩拨。哪怕安室回过头来打他,他也感觉好像在被猫抓,这只野猫跑出去整整半年,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欢迎回来。”他在心里暗暗地说着。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亲口听到对方说一句,“我回来了”。
[九十四]

“说起来,你要吃晚饭吗?”在邮件发送完毕之后,白兰地又凑到了安室的耳边。
“你有进步,眼下刚过中午,”安室白了他一眼,“以及你是不是只在我面前倒时差?”
“你说是几点就是几点啦,”白兰地摆了摆手,“总之我带你出去吃饭吧,一直呆在这里挺封闭的,以及冬天果然要吃点热的才好……啊,你先在这里等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跑进了里屋。
“……?”安室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脸色。
白兰地抱着一个箱子走出里屋,放在离安室不远的沙发上,而安室凑上前去一看,里面果然又是一堆衣服。白兰地在箱子里翻了一阵,最终拿出了冬天的五件套,以及帽子、手套和一条围巾,都在沙发里堆成了小山的形状。
“拿去换掉吧,外面很冷,”白兰地首先将里衣和裤子交给他,“幸好我订货比较及时,正好能够赶得上你回来。”
“你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安室挑眉。
“你可不能再生病了,你可是我的宝贝呀,”白兰地的眼神异常认真,“我发过誓要照顾好你,我就不想对自己食言。我说啊,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吧?或许还没有完全恢复……嘛,我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不能让你冻着,我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只是想比其他人更加宠你一些……”
“……”
安室不想让白兰地看到自己脸红,于是拿起那几件衣服就走进里屋,他打开包装抚摸着衣服的质地,的确都使用了非常高档的材料。他一件一件地把衣服换上,他的体内突然涌现出一股暖流,那股暖流刺激着他的胸口,就连心脏也有些兴奋地跳动起来。
这是什么感觉?这就是被人所爱着的心情吗?想想白兰地所说出的话语,安室忽然有些莫名的感慨,果然只有白兰地能让他感受到这一切,本部长、贝尔摩德、风见甚至赤井,都无法让这种心绪爆发出来。本部长与风见对他是亲情以及尊敬,贝尔摩德算是普通的肉体交易,而赤井虽然是他的希冀,他却无法真正地与其交心。只有白兰地不一样,他使用着最简单浅显的爱意,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向其表白,哪怕被拒绝也丝毫没有放弃。白兰地是组织成员,可他对安室的爱比任何人都要到位,他尽自己的所能满足安室,也一点一点地占据了他的内心。
我喜欢你,就如同喜欢我自己一样喜欢你……
“怎么样,换好了吗?”白兰地敲门走进里屋,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件羽绒外套,他看着安室站在原地不动,于是就抬手去拍他的肩膀。可谁知安室猛一转头,一把将白兰地紧紧抱住,而白兰地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无法稳住身体。
“你怎么——”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别动,”他听见安室透说,“就这样稍微待一会儿……”
“你不开心吗?你怎么啦?”白兰地有些手足无措。
“嘘……别出声……”安室缓缓地阖上了眼。
安室搂着白兰地的肩膀,将指尖深深刺入他的脊背,而白兰地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他能感觉到安室的呼吸,仿佛刚从巨大的压力里恢复,他的心跳也比普通人迅速,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一般。白兰地等待了少许,随即也伸出手臂搂抱住安室,他知道言语不是治疗的良药,只能以自己的行动来拯救他出苦海。他能感觉到安室十分渴望感情,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爱意,就算是浅浅的雨后甘霖,也可以在他的心里长出绿洲。
“我……很谢谢你的喜欢。”他听见安室在耳边如是说着,随即安室松开他的肩膀,又用自己的眼神与他对视。白兰地不免喜出望外,这对他来讲是很特殊的鼓舞,他再次把安室揽在自己的怀里,小心地抬手抚摸着他的发间。
[九十五]

“我们去吃饭吧!”白兰地开口宣布。
“你在说什么国家大事吗?”安室对此表示汗颜。
“走啦走啦,把帽子戴上,围巾戴上,手套戴上,啊,以及这件外套也要穿上……”白兰地把一堆东西塞在安室手里。
“闭嘴吧,”安室叹了口气,“你就好像老妈一样,吵死了……”
白兰地自从得到了安室的拥抱,就表现得有些得意忘形,安室感觉他的形象很蠢,却并不对此感到讨厌。有一瞬间安室有很深刻的欲望,很想让白兰地陪伴在自己身旁,那个人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不由自主地加以想念。
这就是……所谓的爱么?安室感觉自己已经中了毒,他莫名其妙地听从白兰地的话,他们两人一起离开研究所,乘坐电梯回到地下停车场。安室在脸上戴着墨镜,坐在白兰地的驾驶座后面,他们在保安的眼神扫射中,离开了公司的所在范围。白兰地问他要不要听什么歌,而安室只需要他打开广播,白兰地笑嘻嘻地点头,将广播的音量调整到适当的大小。安室对歌曲没有什么感想,他感觉广播更能够获取信息,而白兰地表示完全不在乎,只是按照安室的想法去做。
“你对新闻很感兴趣哦?”白兰地问道。
“嗯……是习惯。”安室点头。
“说起来,快一点决定吧,想要吃什么?”白兰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比起吃东西,你陪我在路边走一走吧,”安室停顿了一下,“我正好有一些事情想要跟你讲。”
白兰地求之不得,这简直是他梦想中的时刻,他当即向着左右查看,寻找比较适合停车的地方。安室看到路边有一个公园,于是他就要求到那里去,白兰地对此表示理解,随后小心地把车子停在停车带上。
“冷不冷?”在让安室下车之前,白兰地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装备,“围巾系好,手套不要忘记戴……”
“你闭嘴啦,老妈!”安室表示嫌他很烦。
“好好好,都带上了就好,”白兰地帮安室扶了扶脑袋上的针织帽,“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了……”
“……唔。”安室微微地垂下了眼。
公园里有一座人工喷泉,因为气温寒冷而没有开放,有几只鸽子不甘寂寞,跑到喷泉的中心展开聚会。公园里没有别人,只有安室与白兰地,而安室背对着那几只鸽子,直面着眼前的白兰地的脸。
“让我猜猜你想要说什么吧,”白兰地隔着帽子揉了揉头发,“我猜你的第一句话保证是要谢谢我。”
“……”安室被抢了台词,他隔着墨镜翻了个白眼。
“咦,我猜对了?”白兰地提起了语调,“不过我应该很庆幸,你没有直接给我发好人卡。”
你才不是什么好人呢……安室撇着嘴暗自吐槽。
安室正打算往旁边走走,谁知他刚迈步就差点被地砖绊倒,而白兰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首先让他保持平衡。眼下的安室在白兰地看来,就好像需要人关照的弟弟,只不过安室对他来讲并不只是弟弟,他对他还有更加深刻的情谊。
“小心一点啦,你戴着墨镜呢?”白兰地直接搂过了他的肩膀。
“别离我这么近……”安室皱眉。
“你不开心哦?是饿了吗?”白兰地抬手指向旁边,“我们往大路上走走吧?或许可以找到吃的东西……”
“……哦。”安室叹了口气,随即点头表示回应。
[九十六]

在感情这种问题上,安室一直都处于矛盾状态,他的确对关心他的人表示感激,却又不敢对任何感情陷得太深。爱情方面则更加令人头疼,于是他普遍选择敬而远之,他学不会处理这种问题,因此每次都在即将发生之前提早抽身。
“Brandy,”这是他为数不多说出白兰地的代号,“你稍等一下。”
“嗯?”白兰地看着他停下了脚步。
“我们谈谈。”安室抬手摘下了墨镜。
“……咦?”白兰地还没有反应过来。
安室在无法左右自己的时候,最终求助于人格的三层装甲,而第三套装甲——也就是波本——前来帮忙,缓缓地覆盖住他的全身。然而与面对狩真时的状态不同,此时的波本被赋予的是冷静,在他的精神稳定下来的同时,他整个人的气场就发生了改变。白兰地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发现安室的态度急速转弯,如果说先前他还在手足无措,现在才算是真正进入了角色。他看着安室的眼睛,紫灰色的目光里带有相当的淡定,原本连直视自己都做不到的人,如今却仿佛带有特别的勇气。
“你的语调改变了,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吗?”白兰地仍旧使用着玩笑的语气。
“不要忘了,你一直以波本的代号称呼我,”波本开口如是说着,“安室透所应付不来的问题,或许我可以帮他解决。”
“哇哦……这是人格转换?”白兰地有些夸张地挑起了眉,“你只是与我谈谈而已,用不着做到这种地步吧?”
“你先听我说明一下情况吧。”波本的语气不温不火。
安室透的装甲无法抵御白兰地,于是只能由波本出马,眼下的他可以沉得住气,说出任何安室无法说出的话语。波本相比于安室透,就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他没有多余的爱与情感,因此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安室为了守住自我,创造了这种保护自己的方式,只要某种身份败下阵来,另一个身份可以立马成为新的外交官。他无法用降谷零的身份来面对白兰地,于是将苦劳统统推给了波本,这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也相信波本能够不辱使命。
“简而言之,你还是在害怕我喽?”白兰地的表情有些无辜,“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你感到害怕了……”
“是你的身份,Brandy,就如同我同时也是波本一样。”波本直接给他划出了重点。
“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哦,跟代号什么的可没有关系……”白兰地对着他挥了挥手指。
“只是我——也就是安室透,还没有做好与你完全坦诚相见的准备,”波本微微地阖上了眼,说,“只要你仍旧是组织成员,我就会永远提防你的这层身份,组织毕竟是一个步步为营的地方,我不可以因为任何的疏漏而走错方向。”
“也就是说,只要我解除掉组织的工作,你就可以接受我了吗?”白兰地问道。
“这就要看你想要走哪条路了,”波本回答,“想想曾经试图逃离组织的人的下场吧。”
“宫野明美……”白兰地抬手托着下巴,“那个莱伊的女朋友,结果最后被GIN给杀掉了……”
“这也是我想要阻止你妄想的理由。”波本仰头对着天空看了一眼。
冷空气飘飘悠悠,带来了一点细小的雪花,有两片飘落在波本的眼眸里,搅乱了那湖水一般的宁静。白兰地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他发现他好像又变回了原本的安室,他看着安室抬手揉着眼睛,仿佛一只抬起爪子舔毛的猫咪。
真是的,你到底是由什么结构所组成的啊……
即使眼下满脑子问号,白兰地也走上前去帮安室的忙,他拿过安室手中的墨镜,又小心地给他戴在脸上。波本的装甲悄然退去,只有安室透仍旧站在原地,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露出了一点迷茫的脸色。
“你刚才可是发表了很不得了的言论呢,”白兰地撇嘴,“我还真是被你给吓了一跳。”
“……你感到很不爽吗?”安室反问。
“答应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最好不要打开你的开关,”白兰地帮他整理了一下围巾,“我喜欢的不是你的代号,而是你本人,我也以我本人的身份来照顾你,绝对与那个组织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会听取你的忠告,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我也希望对我保有同等的信赖。”
“……是吗。”安室兀自阖上了眼。
那层名为波本的装甲,也在白兰地的面前宣告失败,然而安室所无法说出的话语,却经由波本之口传达给了对方。安室仍旧保持着原本的状态,对白兰地若即若离,而白兰地也表现得相当乐观,依然笑嘻嘻地跟随在他的旁边。
100章:http://tieba.baidu.com/p/4621123733?see_lz=1&pn=4 214楼
[九十八]


在小心地劝好安室之后,白兰地又驱车带着他回到公司,他把车停在减速带前,等着停车场的保安抬起栏杆。然而保安在放他们进去之前,给白兰地转达了一条口信,说公司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他赶紧回去查看一下。白兰地一边说自己可是老总,一边对着保安点头示意,他首先回到研究所换了身衣服,又让安室暂时留在那里等他。可是安室表示也要去,理由是他一个人闲得无聊,他喝了酒没有办法开车,短时间内不能到达其他的地方。
“也好,我就只是怕你累了……”白兰地感觉没有问题,于是给安室找了一套西装,而安室戴上一副平光眼镜,跟随着白兰地走上电梯。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对着白兰地行礼,同时对准安室用目光扫射,作为总裁传闻中被包养的男友,他自然也赢得了不少话题。
“找我有什么事?”白兰地开口询问值班经理,“不会是会议还没有开完吧?”
“不是的,”值班经理摇头,“是财务部的总管在找您,说账务方面好像出了问题……”
“这里不是有专门针对这种问题的处理小组嘛?”白兰地挑眉,“他们在干什么?”
“因为他们的意见好像不一致,所以只好让您来处理问题了……”值班经理对着他陪着笑脸。
白兰地挥了挥手,让值班经理带着他们去看看,而安室也一路跟在后面,来到了财务部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几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似乎正在为了什么事情进行争论,他们见白兰地推门进来,于是纷纷对着他鞠躬行礼。安室站在白兰地的身后,打量着这里所有的人,他对一些主管比较有印象,至于下层的普通社员就不太清楚了。他看着两方各自陈述意见,都想让白兰地信任自己,而安室不语打量着其中的一个人,他的眼睛缓缓地眯了起来。
由于两方僵持不下,因此白兰地让他们暂时解散,他会在这两天召开财务部会议,来专门讨论这个问题。他刚刚转头想找安室,却发现安室已经不在他的身后,他有些奇怪地走出办公室,发现安室正与某个人站在走廊的尽头。
“你在干什么呢?”他走过去开口问道,“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没有……只是偶然遇见了熟人的家属,”安室转头,“还真是很巧,我认识这个人的母亲,她曾经在我休假之前救过我的命。”
“没有没有……您太客气了……”眼前的男性连忙摆手。
“原来如此。”白兰地也了然地笑了起来。
日向哲人,35岁,是诊所的婆婆日向葵的儿子,安室当时就觉得他很眼熟,于是便找了个机会向其靠近。日向原本为了财务的事情焦头烂额,根本没想到总裁的秘书会来找他,随后他得知自己的母亲救过这秘书的命,于是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那么,作为谢礼,请把您的难处跟我讲一下吧。”安室表示想要了解情况。
“你也懂这些吗?财务管理方面?”白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或许等水落石出之后,更能反映出你的企业的管理问题。”安室挑眉。
“那还真是可怕,”白兰地摊手,“那就去我的办公室里谈吧,有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
因为日向的腿脚有残疾,他们就选择搭乘电梯,白兰地用指纹打开办公室的门,让安室带着日向走了进去。日向表示受宠若惊,他从未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他小心翼翼地对其余二人行礼,又很谨慎地坐在了沙发旁边。
“请不要担心,日向先生,”安室亲自为他摆放好茶水,“就算是企业老总也只是普通人。”
“啊……是的……”日向仍旧表现得十分拘谨。
“企业老总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怜……”白兰地靠在窗边表示不满。
“请您暂时闭嘴,总裁先生。”安室很不客气地说了一句。
白兰地耸了耸肩膀,抬手拉上了嘴巴的拉链,他对着窗户转过身去,只是用耳朵听着其余两人的谈话。而日向在旁边目瞪口呆,他发现安室完全没有使用敬语,就连白兰地也听从安室的指示,丝毫没有了总裁与秘书的风范。
果然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吧……他有些汗颜地默默想着。
想想其他有关这两个人的传言,他不免露出了一点尴尬的表情。
[九十九]

“怎么样,这次的情况有眉目吗?”在把日向送回办公室之后,白兰地又带着安室回到了研究所。
“马力全开的话需要半天时间,”安室回答,“需要用到你这里的内部网络。”
“马力全开?不可以哦,我不需要!”白兰地摇晃着重新温过的啤酒瓶,“至少今天不行。”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安室翻起了半月眼。
白兰地对着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他单手搂住安室的腰间,将他的身体与自己的贴在一起。他问安室要不要喝酒,顺手将瓶口放在他的眼前,而安室停顿了一下,随即抬起瓶底将瓶口对准嘴边。
“我实在是不理解你们这些喜欢用瓶子喝的……”他用指尖擦了擦嘴角。
“有什么不好,反正一样都是喝酒。”白兰地倒是不管那么多。
“然后喝完了就发酒疯,”安室撇嘴,“醉酒误事酒后乱性。”
“又不会乱到你身上,你不喜欢的话。”白兰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在白兰地的意识里,喜欢一个人需要用头脑,如果随时随地使用下半身强上,那不叫谈恋爱那叫强奸。男性与女性之间尚且如此,同性之间的爱情则更加微妙,他们受到身体与环境的制约,只能以彼此的精神互相鼓励。他感觉安室是恐惧同性恋的,至少第一反应绝对不喜欢,即使对这种关系保持理解,他也想竭力与其撇清关系。自己硬要把他留在身边,其实就已经违背了他的意愿,站在一名恋人的立场,他不能再令其感到压迫。
就像养猫一样养他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他朝着安室的方向瞟了一眼。
没想到安室竟然也瞟了过来:“你干嘛?那种眼神……”
“嫌你可爱,想多看看你。”白兰地回答。
“你少来,”安室挑眉,“没见过喜欢别人用嫌弃的。”
“你就当我是变态好了。”白兰地又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安室扭头哦了一声,随即缓缓缩起了自己的身体,白兰地给他一个抱枕,他就又将其紧紧地搂在怀中。白兰地感觉到他没有安全感,就仿佛小猫竖起了飞机耳,他好像永远不会与其他的恋人一样,扑倒在自己的胸口咕噜噜地撒娇。
说起来,现在的我们连恋人都不是呢……白兰地在心里这么想着,他可是说过他害怕我啊……
明明他自己也是组织成员吧?他有必要这么害怕吗?他抬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白兰地的半搭不理,反而让安室有些奇怪,在两人沉默超过十分钟之后,他就感到有些不太自在起来。他终究耐不住寂寞,于是重新转头看着白兰地的脸,而白兰地察觉到他的目光,随即对着他抬起了语调。
“怎么了,饿了?”他用眼神往楼上示意一眼,“我让餐厅的人做饭给你吃。”
“我就是,想看看你……”安室的表情有些复杂。
“我的脸上没有什么吧?除了可能喝漏了的啤酒以外。”白兰地对着他晃了晃酒瓶。
“我只是……”安室垂眼,把没说出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安室的心里有一种悸动,似乎很快就要打破胸口涌出,这种悸动非常单纯,并不带有更多的含义。安室很想要某些东西,可这些东西并不是纯爱,他只是希望有一股暖流,可以缓缓地将自己包围。那种暖流的感觉很像啤酒,喝到嘴里的时候会有淡淡的苦涩,它顺着喉管流入胃袋,将暖暖的热度带到五脏六腑。它就像白兰地送给他的那些衣服,将他的身体完全裹住,他可以感受到那些衣服的质地,贴在身上有些软软的柔和。
我只是,想要被人给拥抱而已……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他身旁的人有了动作,他一把揽住安室的腰间,将其整个人搂在自己的胸口。安室的怀里搂着抱枕,而白兰地则搂着安室,他抬手抚上安室的脑袋,让他可以更加贴近自己。
“你……干什么……”心事被戳爆的安室,发出了一点颤抖的嗓音。
“别说话,闭上眼睛,有我抱着你,”白兰地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这就是你所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放开我……我害怕你……”安室一边挣扎一边瑟瑟发抖。
“别怕,不要怕……”白兰地缓缓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白兰地心里知道,他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他想让安室明白自己的感情,他真的对其没有恶意。安室所需要的东西是安全感,这在他长期的独立里已经变得非常廉价,哪怕是一个亲吻或者一个拥抱,都可以令他感到无比满足。
简而言之,他所缺少的东西,就是“爱”吧……
他尝试着去喜欢整个世界,却无法在世界上找到能够真正喜欢他的人。
安室忽然浑身一抖,他放开了搂在怀里的抱枕,他猛地抓紧白兰地的手臂,将自己的目光埋在他的肩胛。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危险,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眼前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就让其依恋着不想放手。他其实也感到有些后怕,然而在那一瞬间他义无反顾,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下一秒就死去他也乐意。他感觉自己是一个中毒很深的瘾者,而白兰地则是慢性毒药,他整个人都融化在他所给的爱里,在漩涡里越陷越深。
“感觉好一点了吗?就这样抱着你的话……”白兰地就好像在哄一只猫。
“呜……”安室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他感觉有闪电穿过他的五脏六腑。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白兰地的脸颊紧贴着他的额头,“你的心跳又加快了,听我的话,冷静下来……”
“呼……唔……”安室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从齿缝里溢出一点难耐的呻吟。
就这么僵持了三五分钟,安室的脸色终于平稳下来,他整个人都蜷缩在白兰地的身上,枕靠着他的胸口阖上眼睛。心跳加速让他感到有些难受,他抓紧白兰地的手臂以保持平衡,只是他的指尖有些无力,他差点就要从白兰地的身上滚下去。白兰地伸手接住了他,帮他稳住失去的重心,他感觉到安室的身体很轻,自己完全没有使出任何气力。他再次小心地扶着他的肩膀,将其打横放在自己的腿上,他抽出沙发旁边放着的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他的额头。
“醒醒,波本,醒醒……”他小声地开口呼唤着他。
“……嗯……”安室微微睁开眼睛,他的表情里有些恍惚。
“太好了,你吓死我了,”白兰地用指尖抚摸着他的脸颊,“我还以为又要送你去医院了。”
“……”安室摇了摇头,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安室眼下的状况不能回家,于是白兰地很自然地让他留宿,他把安室抱回里屋的床上,帮他脱下外衣盖好被子。就在他打算走开的时候,安室突然伸出手臂拽住了他,他把自己的脸颊藏在被子里,开口说出了有些模糊的话语。
“谢谢你……喜欢我……”他的眼眸里的水痕在微微闪光。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白兰地猛然感觉到,自己无论为他做任何事情都很值得了。
[一百]

在安室睡着的时候,他又梦见了那片美丽的青草地,他奢侈地呼吸着甘草的味道,享受着周围暖暖的气息。他在梦里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感觉到自己非常开心,他在草地上惬意地翻滚,又阖上眼睛沐浴着阳光。他突然听见有谁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朝着自己靠近,他还没有来得及逃走,就被一双手从草地上抱了起来。他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不断用尾巴抽打那双手臂,他试图去咬那个人的指尖,即使那个人的体型比他要大几十倍。
喵……
安室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对着天花板愣了好一阵,直到有人在他的眼前晃动着手指,他才逐渐恢复了意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子,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心,他又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对着自己的腰间检查了一阵。
“怎么了?你怎么了?”白兰地赶忙凑了过来。
“猫……”安室低声地喃喃一句。
“猫?”白兰地莫名其妙,“什么猫啊?”
“……”安室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白兰地的脸。
即使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安室也能认出那个人的轮廓,那个人的外形和长相,简直与白兰地本人一模一样。安室缓缓地抽了抽鼻子,他能够闻到空气里残留的甘草味儿,这股味道实在是太过甜美,令他有些欲罢不能。
“你是不是做梦了?比如梦到了猫什么的……”白兰地坐在床边,重新用被子把安室裹了起来。
“……是吧。”安室缩起脑袋,只将两个眼睛露在外面。
“如果你变成猫的话,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养你了……”白兰地挑眉故作姿态。
“谁要你养……”安室嘟哝了一句,把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或许与空气里的甘草味有关,安室每次熟睡的时间都特别长,他就仿佛回到了婴儿状态,自动隔绝周围的各种声音。也或许是这种甘草味的作用,他每次醒来之后都感到头脑清晰,他的体力也随之恢复,达到平时的正常水平。他猜到这大概是白兰地的主意,那家伙总是会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的确有点用处,在关键时刻能够拯救他于危险之中。白兰地是个科技狂人,说他是个疯子也不为过,他拥有着与普通人不同的大脑,能将一些奇怪的想法适用于生活。
“睡得好不好?”白兰地又笑嘻嘻地摸了过来。
“你滚开啦……”安室满脸嫌弃。
“你有力气吵架就表明效果不错,”白兰地隔着被子将他搂住,“今天睡觉的时候就再用一点吧!”
“走开!变态!”安室抄起枕头就扔了上去。
即使被安室打得满房间乱跑,白兰地也保持着得意的脸色,而安室打了半天突然停手,随后臭着一张脸走到一边。白兰地从指缝里睁开眼睛,看着安室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没过多久他就又跟着安室走出房门,途径盥洗室再回到客厅。
“都已经快到下午了啊,”安室的表情有些无奈,“每天都这么睡下去可不行……”
“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用朝九晚五。”白兰地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
“走开,我要工作了!”安室推过放在一边的皮椅。
“唔,”白兰地却首先停顿了一下,“需要我帮忙吗?”
安室抬起下巴哼了一声,径自坐在桌前打开电脑,而白兰地趴在他身后的椅背上,不断地对着他摇着尾巴。安室逐渐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他的目光在几个显示屏之间来回移动,而白兰地也不开口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守候在他的身旁。

[一百零二]

白兰地知道,他现在没有办法用以前的标准来要求安室,对方现在身体不好,因此需要被别人照顾。安室总以为自己还能与以前一样拼命,然而他的体能已经跟不上节奏,就算他凭借意志力完成了任务,大量的消耗也会令其感到疲惫不堪。白兰地不认为安室不了解自身的情况,他知道安室不想认怂,他不乐意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不想因此受到其他人的嘲讽。作为恢复时间连一年都不到的毒瘾患者,他需要的其实是冷静和休息,只是他的身份不让他这么做,他也不愿因此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白兰地表示有些心疼,他不想再看到安室遭罪,然而他能够做到的事情有限,他对这种情况也感到束手无策。安室同意他留在身边,就已经算是最大的让步,比起以前视而不见的情况,他就已经非常感恩戴德。他可以给安室提供食物和住处,以及生活所需的全部资源,他也可以对其的工作进行支持,为所有的目标铺平道路。唯独在安室的身体恢复方面,让白兰地感到异常头疼,他没有办法阻止安室,也无法用自己的能力将其完全替代。
白兰地主要负责科研以及经商,在日常问题上就缺乏缜密的头脑,比如安室所遭遇的问题甚至风见裕也等人的身份,他至今没有得出准确的结论。白兰地的迟钝让安室松了口气,可也就是这一点令他不敢接近,他生怕白兰地在扮猪吃老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原形毕露。白兰地对此感到很苦恼,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只要能让安室信任自己,他可以努力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脱离组织也一样——他记得安室的确这么说过,他害怕自己组织成员的身份,因此一直在保持距离不敢上前。
“怎么可能啊……”他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只要有这种想法的话,肯定会被BOSS直接干掉的,我可打不过GIN他们啊……”他走到里屋的墙壁旁边,打开了带有熏香的加湿器,甘草的味道又飘了出来,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他回到床前坐在安室的手边,看着他有些疲惫地睡着,他的指尖软软地握住被角,表情看起来很让人怜惜。哪怕是几个小时的连续工作,都令其有些难以消受,当他控制大脑马力全开的时候,他的周围就冒出了看不见的蒸汽。他不断地消耗自己的精力,就仿佛烧得通红的煤炭,当最后一点火花熄灭之后,他的身体也就会变成一副灰色的躯壳。
“答应我,你不可以变成那样……”白兰地对着安室伸手,拨弄着他有些凌乱的刘海,随即他俯下身去,将唇吻印上了安室的额头。他其实是不相信童话故事的,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可以使用魔法,苹果的毒也好,纺锤的诅咒也好,统统都可以用一个吻来化解。他也只能在安室睡着的时候偷偷想象一下,如果当着安室的面这么做的话,只怕又要挨一顿打,安室可不认为自己是睡美人,也不希望有人对他动手动脚。白兰地不觉得自己的思维扭曲,他只是想让安室看到自己的爱,这种爱无关种族肤色和性别,仅仅是留存在内心深处的最唯美的感情。
我,喜欢你。
就在白兰地暗自喟叹的时候,安室也重新陷入自己的梦中,他的眼前仍旧是那片草地,有着同样的甘草味儿和同样的人。他这次认清楚了那个人的脸,的确就是白兰地本人,而白兰地正用双手把他搂在半空,丝毫不理会他的又踢又打。安室在梦里无法思考很多,他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人,他一口咬住白兰地的指尖,趁着他吃痛放手的机会跳回地面。他摆出了战斗的姿势,炸起了浑身上下的毛,他把脊背弯成了拱桥的形状,随时打算对其发动攻击。
喵……
安室在喉咙里应了一声,他的嗓音有些嘶哑,而白兰地以为自己吵醒了他,首先缩回了自己的手臂。他看着安室无意识地转头,就好像正在脑海中做梦,他不免露出了一点无奈的表情,在心底里产生了无比的怜惜。
他可是只难以驯服的野猫啊……白兰地无声地自言自语。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有一天可以真正地接受自己,不再对自己保持警惕。
[一百零三]

安室这次睡得有些不太平稳,一直无意识地在梦境里折腾,然而他并没有选择清醒过来,就仿佛刻意留在那里一般。白兰地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于是整夜都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学着母亲哄小孩的样子,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胸口。安室好像在跟什么人打斗,他微微地咬紧了牙关,而白兰地一直盯着他的脸,带有一点担忧的表情。这场莫名的打斗不断持续,直到半夜三更才逐渐消停,而白兰地也困到不行,在床上找了个位置也进入了梦乡。
早晨,当安室醒来的时候,白兰地也刚好睁开眼睛,他们以脸对着脸的方式,就这么尴尬地对视了十几秒钟。安室默默地撩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完全盖住,他顶着被子翻了个身,顺势滚到了床的另外一头。白兰地抬手揉揉脑袋,也拱到了安室旁边,他撑起手臂坐起身子,在那团被子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安室缩在里面没有动静,他紧紧地抓着被子的一角,而白兰地的玩心顿起,直接抬脚跨坐在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安室吓了一跳,他猛地开始挣扎起来。
“想要玩捉迷藏吗?”白兰地恶趣味地把被子拉开。
“不要!你起来!!”安室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又不对你做什么!”白兰地把两手放在身后。
白兰地坐在了安室的腰上,直接导致他无法起身,安室急得咬牙切齿,抬手就对准他的头顶猛揍。白兰地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能重新把手臂当成盾牌,而安室趁着他躲避的空档,抽身摆脱了他的压制。
“别过来!!”他对着白兰地大声吼道。
“我只是想……”白兰地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说了别过来!!”安室的声音仿佛要炸裂。
“……”白兰地被他给震慑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安室的腰间贴紧了墙壁,随时准备夺路而逃,他死死盯着白兰地的眼睛,生怕其作出任何动作。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凌乱的画面,他的梦里好像也出现过这种片段,梦里的他变成了一只猫的形状,拱起脊背竖起了浑身上下的毛。
“你别……过来……”他翻译出了梦境里的猫的语言。
“我不过去,你别生气……”白兰地往床的边缘退了两步。
“别动!你别动!!”安室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
“好好好,我不动……”白兰地只能继续假装木偶。
在对视超过三分钟之后,安室的呼吸终于趋于平稳,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枕头,又猛地一把将其搂在怀中。他用眼角注视着门的方向,把身体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挪,他的腿部因为僵硬而有些麻痹,可即便如此他也想要快点逃离。
“啧……”他光脚踩在地板上,只感觉腿部一阵酥麻,就好像有电流划过神经,令其完全失去了知觉。他赶忙伸手抠住墙壁,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他的另一只手仍旧搂着枕头,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真是个傻瓜……他一边强忍着腿部的抽筋,一边在心里使劲地骂着自己,他感觉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他迟早会被眼前的人吓到心肌梗塞。右腿的肌肉不断抽搐,疼得他开口低唤出声,他顺着墙壁滑倒在地面上,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有些朦胧起来。他似乎回忆起了梦境里的情景,他在当时就跟白兰地打了一架,他总觉得这个人会害他,因此保持着相当的警觉。白兰地好像一直在说些什么,可是他表示无法听懂,他不断地拱起自己的脊背,对着他亮出锋利的爪子与尖牙。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所有动物对侵略者的一贯主张,至少对梦境里的安室来讲,白兰地就是他最大的敌人。因为动物与人类语言不通,所以很多时候会产生误解,以及人类相比动物体积庞大,也让它们有了一种危险的错觉。
不许……再靠近我。即使在梦境里,他也想要捍卫自己的主权。
而梦境之外的他则坐在地面上,露出了一点凄楚的表情。
[一百零四]

或许是因为地板上的暖气,让安室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在腿部的疼痛有所缓解之后,又扶着床边站了起来。白兰地也赶来帮他的忙,他的眼神里有些心虚,他只敢触碰安室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让他坐回到床头。
“我错了……请原谅我,”白兰地可怜巴巴地开口道歉,“我只是想跟你玩一下,没想把你怎么样……”
“……”安室瞥了他一眼,闭着嘴什么话也没说。
“对不起!是我的错!请原谅我!”白兰地直接跪在他的面前土下座,“我不会再这么做了,绝对不会了!”
“……”安室搂住怀里的枕头,将自己的目光埋在黑暗里。
有那么一瞬间,安室感到自己已经宇宙无敌,他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是他的心里格外淡定。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甚至连死亡也毫不在乎,他可以直接跑到GIN的眼前,仅用一把手枪与其单挑。
我果然是疯了!安室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乱七八糟,明明他才刚刚睡醒,就无端地享受到了一惊一乍。他很想把眼前的人抓起来打一顿,正好给自己练练拳头,可是他又觉得这样做很蠢,他不想白费自己的力气。
实在是蠢爆了!即使是和蔼如他,在这种情况下也情不自禁地想要骂人,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拐上了贼船。因为没有来由的好感与同情心,让自己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嘲讽,他果然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他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又想起了先前所做过的梦,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似乎应该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那个东西细细长长,就好像用来浇水的软管,它仿佛有一种很危险的力量,只要看到一眼就会毛骨悚然。安室猛地抬起了眼睛,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东西的长相,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不断地对着他吐着冰冷的信子。安室对那条大蛇并不陌生,它在很久之前几乎要了他的命,它一直隐藏着伺机而动,试图用身体将其紧紧纠缠。
真的是,太讨厌了……安室重新垂下眼去,将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白兰地仍旧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想以任何行动作为弥补,只要能让眼前的人振作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起身靠近,轻轻触碰着安室的手臂,他冒着再次惹其发火的风险,缓慢地坐在他的身旁。安室默默地阖上眼睛,他仿佛回到了当时的梦里,梦里的他好像感到很害怕,只能将整个身体给环绕起来。然而有一个人一直在他的旁边,为其驱赶所有的恐惧,他也是这么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不给大蛇任何得逞的机会。
原来,是你啊……
安室突然发出一点低沉的冷笑。
“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白兰地再次开口与他道歉,“我以为我们已经可以相处得很好了……”
“……”安室沉默着没有作声。
“你可以用枕头打我,直接上手揍我也行,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消气的话……”
“……”安室仍旧没有回答。
当时的安室在梦境里,遭到了五彩的大蛇的袭击,而在此之前,因为白兰地想要把他给抱走,所以他直接与他打了一架。安室被大蛇拖住了右腿,差点就要被其给吞噬,而白兰地再次前来解救,用身体将安室紧紧搂住。大蛇对白兰地没有效果,只能悻悻地转头离开,白兰地则重新抱起安室,小心地抚摸他的脑袋与脊背。可安室由于太过紧张,直接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幸好他的体格比较小,没有对其造成太大的损伤。
我们,简直都是笨蛋啊……
回想起了一切的安室,又微微地叹了口气。
白兰地见安室没有躲开,心里增加了一点底气,他搂住了安室的腰部,将其轻轻地用手臂锁了起来。他拨弄着安室睡乱了的头发,就仿佛在替野猫顺毛一般,而安室暂且没有反应,只是逐渐平稳了自己的呼吸。
[一百零五]

“你不是一个很出色的恋人。”在稍微恢复平静之后,安室开口这么说道。
“好吧,我的确不是,”白兰地自知理亏,“你是我喜欢过的第一个男人。”
“别再说令我困扰的话了,”安室抬手撩起刘海,“我感觉我快要被你逼疯了!”
“是我的错,我道歉!”白兰地也毫不犹豫地表示谢罪。
可是,即便如此,安室也没有选择离开研究所,他出于工作的目的与白兰地在一起,他还不能直接与其闹僵。除此之外的理由,就是他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眷恋,他知道白兰地在这里守候着他,他也想对自己的感情做出回应。他被白兰地抱过吻过,也收过他的不少好处,虽然还没有被他上过,但是白兰地已经宣扬了对他的主权。然而安室的心里明白,只要自己与他做了,那么自己也就差不多要完了,他将无法保护自己的身体,逐渐沉落到混沌的长河里去。
谁都不可以随便碰他,至少在这个组织覆灭以前都不可以,这是他对自己下达的死命令,赤井不行,白兰地不行,包括风见在内的所有男性都不行。他可以接受与女性的肉体交易,譬如贝尔摩德,但是要他与男性产生关系,他在短时间内绝对无法接受。他可以理解朋友对他的扶持,那在他看来十分正常,可是一旦变成爱情和性欲的搂抱,他就仿佛要遭到天打雷劈。就算他的思想比较前卫,他也无法抛弃传统的观念,他对于某些东西给予理解,却一直保持距离敬而远之。
“我对你的感谢都是真的,”安室透说,“如果我是女性的话,我应该立马就会爱上你,只是很遗憾,我有我的原则,有些事情绝对不允许越过雷区。”
“所以,你还是想要拒绝我喽?”白兰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感情,”安室缓缓地叹了口气,说,“我想了很久,到底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它让我感觉到非常矛盾与痛苦……我强迫自己不可以喜欢上你,可是我又很想接受你的好意……虽然这听起来很傻,但我从你这里感受到了太多温暖,它们比我这么多年来接收到的爱都要多,我真的感到十分开心……只是你不会是我的终点,至少现在的你不会是,我必须完成一件事情,直到那时我才能够展开真心……”
“……”白兰地闭着嘴没有说话。
说出了平时所不会说出的话语,这让安室感到有些难堪,然而他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意,他的情绪反而平静了许多。他腆着脸转过头去,故意不去看白兰地的表情,他不知道白兰地会怎么做,因此他感觉有些忐忑。他发觉白兰地松开了手,撤走了锁在他腰间的温度,被人保护的感觉突然消失,这让安室的心里一沉。他用指尖捉紧了枕头的一角,在手心里搅来搅去,他的指缝里沁出了汗水,沾染在有些皱皱巴巴的枕头表面。
“抱我……抱我!”他的心底里猛然开始喊了起来,“只要你现在抱着我的话,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
“你这个混账,降谷零!”有另外一个声音突然闯入,“你可还记得你是警方卧底?!”
“你不要逼我!”第一个声音放声大哭,“他喜欢我,我也想喜欢他,我情愿跟他在一起!”
“降谷零,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另外一个声音直接破口大骂,“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
两种声音夹杂在一起,不断地在安室的脑海中盘旋,而安室感觉到一阵恍惚,仿佛连灵魂都要飞出体外。他很想在这里大哭一场,然而他却无法流出眼泪,他的心脏好像受到莫名的挤压,开始缓缓地阵痛起来。
对不起,我……他感觉到自己有些无法呼吸。
他强忍着来自胸口的疼痛,又微微阖上了自己的眼睛。
[一百零六]

“那个……你还好吗?”白兰地发现他的表情不对。
“心脏……很痛,”安室用枕头压住胸口,“有很多声音……很吵……好难受……”
“我真是个笨蛋!”白兰地一把搂住了他,“都是我不好,你要去医院吗?我现在就带你去!”
“你抱我一下……抱紧我……!”而安室挣扎着喊出了声音。
白兰地不敢怠慢,直接用手臂锁住了安室的全身,而安室的身体颤抖了一阵,过了少许才逐渐平稳下来。他脑海里的声音悄然消失,这让他感到舒服了一些,他整个人都趴伏在白兰地的身上,带有一点沉闷与无力感。
“谢谢……”他开口吐出了一点微弱的气息。
“你别吓我,”白兰地抚摸着他的脊背,“你的心脏还在疼吗?要是情况严重的话,果然还是去医院吧?”
“我好多了……我不要去……”安室的语调就好像在撒娇。
“可是我对你不放心啊?”白兰地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果然在被人抱过以后,心脏和胸口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或许是因为满足了欲望,令他整个人都变得舒畅起来。安室越发意识到自己病入膏肓,他的症状只有喜欢他的人才能解开,他如饥似渴地追求对方的拥抱,一次又一次饮下情感的剧毒。安室在恍然间看到了宇宙,那里有他很熟悉的星星,然而这次他不再被光芒所束缚,内心里甚至没有半点触动。他的手心里牵着另外一个人的手,他很快就脱离了幻境,而那个人把他搂在怀里,令他可以倾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到底是拯救了我,还是害了我呢……安室闭着眼睛默默地想着。
我好像,已经离不开他了……他露出了一点萧索的表情。
“我要怎么样对你才是最好的呢?”他听见白兰地开口说着,“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你了……”
“只要这样……就好……”安室抬手握住了他的衣角。
“你喜欢被人给抱着吗?”白兰地带有一点疑问的语气,“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安室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兰地不再讲话,只是缓缓收紧了自己的手臂,他小心地托起安室的腰部,好让他可以更加贴近自己。安室有些紧张地应了一声,但是他并没有选择离开,他回应着白兰地的动作,用指尖抓住了他的脊背。他感觉自己无法挣脱,但他就是喜欢这种温暖的束缚,他想要陷入这个人的怀里,任由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他分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中毒,也不知道白兰地究竟是毒素还是解药,他只是享受着这种拥抱,感受着对方的身体与心跳。
果然我还是败给他了吗……他在心里苦笑一声,自己那钢铁般的意志力,终究还是没能抵挡爱情。他不想给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无论是身体虚弱还是精神需求,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面对一切,无论是和风细雨还是暴雨倾盆。既然他选择了爱情,那么他就得接受任何结果,对方会发现他的身份,也是他要考虑到的情况之一。至于组织方面的问题,他也必须更加谨慎,爱情再高高不过生命,也无法改变他曾经许下的决心。
“对不起,”他首次低头给白兰地道歉,“我……其实……”
“你在说什么呢?”白兰地挑眉,“想要抱着你的人可是我啊。”
“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安室将眼神转了一点角度。
“明明你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白兰地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安室放开自己的手臂,又缓缓地挺直了身体,他跪坐在白兰地的腿间,抬起目光看着他的脸。即使表情有些羞涩,他也扶上了白兰地的肩膀,他凑近他的一边脸颊,迅速地用唇吻点了一下。
“……我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个而已。”他抬手挡住脸上的火烧云。
不管怎么说,他都迈出了这一步,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选择。
[一百零七]

安室对感情的回应,让白兰地感到格外高兴,即使只是在脸颊上轻轻一点,也能够令他心满意足。安室终于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就表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从几年前开始的任何付出,都因为此刻而有了意义。安室的动作有些拘谨,他的脸上仍旧布满了火烧云,然而就算这样他也十分嘴硬,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对方。哪怕他认定对方是自己的恋人,他也要与对方约法三章,他必须给自己留下退路,以避免发生任何不利的情况。
“不要说太肉麻的话,我受不了。”
“好好好。”
“我不介意被人抱着……但是请温柔一点。”
“好好好。”
“不要随时随地亲我,我会脸红。”
“好好好。”
“以及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做……”
“诶——?!”
白兰地大吼出声的同时,安室也抓起了身边的枕头,他把枕头挡在自己与白兰地之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他猜到白兰地可能会不满,但他不能对此进行让步,对他来讲那种东西容易上瘾,会完全打乱他的生活节奏。
“一次都不行?”白兰地讨价还价,“好歹我们是在谈恋爱嘛……”
“谈恋爱就一定要做吗?”安室挑眉,“而且我的身体也不允许你做。”
“我动作很轻,又不想把你搞坏……”白兰地的表情眼巴巴的。
“都说了不要讲太肉麻的话!”安室抬手对着他就是一枕头。
从早晨醒来一直到现在,大约折腾了三四个小时,最终白兰地表示妥协,两人之间的谈判也到此结束。然而即使白兰地妥协,他也是这场感情里最大的赢家,他真正占领了对方心里的位置,将彩旗插在了城堡的顶端。
“我有点饿了,”安室换好衣服起身,“今天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让他们弄点早餐,”白兰地揉着脑袋想了想,“今天要给财务部的人开会,把那件事情给处理掉。”
“……唔。”安室点头。
“你也去吧,毕竟是你在负责这件事情啊!”白兰地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每次只要白兰地点两份食物,楼上的人就都知道有谁在这里,他们甚至能以各种八卦视角,判断其是否已经在这里过夜。总裁与秘书两人的新闻,每次都是从餐厅里传出去的,那里甚至有专门的发言人,每隔几天就向其余员工散布小道消息。在安室离开的六个月里,他们都以为这两个人谈崩了,而那段时间白兰地确实不太高兴,这就令他们信以为真。如今安室又卷土重来,让他们明白他先前只是有事,而白兰地之所以顶着冷脸,也只是在担心对方罢了。
在企业里呆过的老人都知道,这个秘书曾经拯救过整个公司,即使他只有一个挂名职位,也完全没有丧失存在感。新人大多不了解这些,只是对秘书的身份议论纷纷,只要白兰地带着秘书出现,他们大多都投来了异样的眼神。有人曾经在公告板上贴出匿名信,影射总裁要注意影响,明明没有工作还拿着高工资,这让其他人感到非常不满。然而白兰地表示我行我素,只是在公开会议上做出解释,如果写匿名信的人可以表明身份,他立马给其涨一半的工资。白兰地财大气粗,说起话来也毫不犹豫,他早就知道写匿名信的人是谁,只是故意不予明说。背后帮助他的人自然是秘书,他仅用两个小时就得出了结论,他随后给白兰地提出建议,让他利用对方的弱点将其制服。
当时的事情自然告一段落,然而现在也到了安室出场的时候,白兰地为了表明自己没有看错人,因此专门让他出席财务部的会议。因为这次关乎到一部分人的工资,所以白兰地也专门找来各部门主管旁听,他有意让其他人知道安室的能力,也要证明他可以配得上自己。他专门给安室搭配了西装,深蓝的底色搭配银白的弧月,他说月亮是夜晚的神明,用来描述眼下的安室简直再好不过。因此安室就以月神的姿态,跟着白兰地走进议会厅,在白兰地示意他发言之后,他就将脸上戴着的眼镜摘了下来。
月神给人的感觉是冰雪般的冷漠,然而安室为其增加了一抹柔和,他就仿佛被薄雾笼罩的银月一般,散射出一点光辉的轮廓。他十分冷静地简述整件事情的起因,佐以自身调查的经过,最终他点明了调查结果,以及详细说明了目前的解决方式。除了白兰地与同样在场的日向哲人以外,没有人知道他负责过此事,因此当所有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对着他投来了诧异的眼神。在整个财务部感到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声不响地查清了问题所在,一般人无法迅速解决的事情,他却可以仅凭一人之力将其了结。
“各位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的发言就到此结束。”安室不在乎其他人的评论,也不考虑带有各种意义的眼光,他负责完自己的演讲,随后就兀自坐回自己的座位。其余论功行赏的环节,他也就没有刻意去听,直到会议结束众人各自离开之后,他才与总裁一起走到通往楼下的电梯口。
“你看到他们的表情了吗?”白兰地带着他走进电梯,“里面的含义相当丰富。”
“所以?”安室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没什么,大概就是我又把你推销了一把,”白兰地耸了耸肩膀,“也是时候让那些新人也听说你的名字了。”
“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做了吧?”而安室露出了一点平淡的表情。
总裁的秘书并不简单,这个话题很快就传了起来,只是等安室知道的时候,时间早就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在不需要他干活的时候,他就留在研究所里或者自己出门,而白兰地也不拦着他,在保证其安全的情况下放任自由。
[一百零八]

“你似乎发生了什么好事。”说着话的人是本部长,眼下他们正在自己的家里,身边围着的是杜宾犬和奶牛猫。
“嗯?没有哦。”安室把奶牛猫抱在腿上,小心地用剪刀剪掉它的指甲。
“你的脸色分明与前两天不太一样了。”本部长继续开口说着。
“唔……那就不一样好了。”安室将眼神全部都放在猫上。
本部长挑眉没有说话,他知道安室这两天的行踪,手机定位显示他这两天哪都没去,一直停留在白兰地的公司里。即使本部长不知道白兰地住在那里,他也看到了安室穿在身上的新衣服,他不认为安室有心情去逛商店,只怕这些也都是某个家伙的赠礼。
“你又回去当那个谁的秘书了?”本部长故意提起了白兰地。
“……嗯。”安室没有否认。
“看起来他对你挺好的,又给你买了不少东西。”本部长明显意有所指。
“……”安室则缓缓地垂下了眼。
剪完指甲的猫儿趴在安室的腿上,用牙齿轻轻地啃着他的指尖,而安室将它搂在怀里,一点一点地抚摸着它的脊背。在爱抚着猫儿的同时,他回想起了前几天一直出现的梦境,在梦境里他本人变成了野猫,与想要带他回家的白兰地站在一起。本部长看着他的表情,他发现他的目光里有些温柔,而安室托起猫儿的前爪,将自己的鼻梁贴近它的鼻尖。黑白色的猫儿抬起脑袋,仔细地亲吻着安室的嘴唇,而安室揉了揉它的脑袋,露出了一点温暖的笑容。
这小子是真的在谈恋爱啊……本部长不免开始警觉起来,作为有恋爱经验的人,他知道恋爱者所拥有的不同的表情。他原本就感觉儿子没法控制自己,如今他的想法果然成真了,对方不仅也是男性不说,也同样是身份微妙的组织成员。卧底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尽量少与感情问题打交道,哪怕是谈恋爱也基本属于任务,不太可能会假戏真做。可安室的反应则大不相同,他会不经意地表现出更多的爱意,由于他所面对的性向不同,他会露出更加阴柔的表情。这对于职业卧底而言,可不是什么比较好的信号,一名公安喜欢上了组织成员,这从任何角度来讲都非常尴尬。爱情会使人冲昏头脑,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结果,本部长不排除以安室的个性,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要拐弯抹角了,本部长,”没想到安室却首先挑明,“您是想问我和他的事情吧?”
“你的确在与他谈恋爱是不是?”本部长皱眉,“你才仅仅回去了两天。”
“我违反了组内的规定,在这一点上我确实没有任何立场,”安室轻轻地把猫抛在手心,“但是我想过了,我决定承担所有的责任,如果这就是爱情的后果,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在我决定留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任何的觉悟了,我并不想放弃他,也不想放弃卧底的工作。”
“你说得倒轻巧,”本部长打断了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些什么?”
“我知道。”安室回答。
“那你还……”本部长的话语并没有说完。
“您也真心爱过一个人吧,本部长,”安室反而叹了口气,“我不久之前才发现,找到一个能够彼此喜欢的人真的很难,我这几年一直作为卧底工作,根本不敢也不可能去爱一个人。您知道我曾经多么恐惧爱情么?我可能被他发现身份,因此随时都要隐瞒自己,更何况他也是一名男性,这种事情我根本就无法想象。您不是跟我说过爱情会让彼此吸引么?我找到了比宇宙和星星更能吸引我的东西,那就是他对我的付出,他从我们认识的第二年起就开始喜欢我,直到现在都对我十分照顾。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话很不负责任,但是我想对自己负责,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依赖的人,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在痛苦之中?爱情无关身份种族肤色和性别,这是他告诉我的原话,他可以不顾其他人的眼光来喜欢我,我也想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以安室透——他的秘书的名义,好好地活在他的身边。”
安室的怀里抱着猫儿,他的脸色显得十分淡定,而本部长看着他的表情,不免有些迟疑起来。安室缓缓地低下头去,看着奶牛猫的眼睛,而奶牛猫咕噜噜地叫了两声,把脑袋贴近了他的胸口。
[一百零九]

“你们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本部长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回去也只有两天而已,能发展到哪里?”安室反问。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本部长瞪了他一眼,“你跟他上过床了?”
“如果我跟他做过了,那我还会站在这里吗?”安室不怒反笑。
眼下的安室清清白白,因此他完全有笑出声的资本,他也明白本部长的心思,于是很大方地表示理解。本部长看着他怀抱着猫儿,起身走到客厅的窗户旁边,他垂眼看着外面的冬雪,不自主地露出了一点调皮的脸色。
“我说……本部长,”他回头直视着父亲的脸,“您所认为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本部长首先没有说话。
“您是经历过感情的人,一段合格的恋爱需要什么条件,在您看来又如何呢?”安室自顾自地开口回答,“是要门当户对,还是仅仅相爱就好?恋人必须达到一定的标准,比如需要合适的国籍、宗教甚至肤色性别?必须只有所谓的‘好人’才被允许获得爱情?以及恋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了炫耀?满足性欲和发泄?还是只是单纯为了结成新的家庭,以工作养育一两个小孩?爱情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吧?总之,您是反对我与他在一起的……不是吗?”
“没错,我是有些反对,但是我的目的并不在这里,”本部长说,“我不想跟你谈什么性别国籍宗教,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我只想告诉你这是在玩火,就怕哪一天连我也保护不了你。你要跟谁谈恋爱,只要是不会伤害到你本人的,我都不会阻止;可是你看看现在,你想要跟那个家伙谈恋爱,不是为了钱和权利的话,他还能够给你什么?可以对你很好的人很多,你偏偏就选择了他,我就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缺爱到了极点,不是随便某个人都可以适合你的……”
“这么说来,您是在担心我的安全问题了,”安室稍稍停顿了一下,“那么我跟他在一起的这几年,您为什么不像现在这般感到害怕呢?如果是安全问题的话,现在和以前根本没有差别不是吗?还是说,因为我承认了这段感情,所以您不得不加以重视,由于恋人与普通同事的关系不一样,才更加值得您来关注吗?”
“我的确很担心!”本部长扬起了语调,“现在跟当时的情况确实不一样,你首先好好地看看你自己,你的身体状况以及头脑、思维能力和反应能力、耐力行动力以及判断能力,哪一点能与当时的你相比?你如今身体素质不好,却还硬要接下卧底任务,你连自己都可能保护不了,现在又要将你自己交给别人!你认为对方可以保护你?你真正地了解他的底细?你以为只要忽略了他组织成员的身份,你就可以若无其事地与他在一起?我不是要反对你谈恋爱,我巴不得你趁早有个对象,我也不想说让你别耽误工作,只是想让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果然呢。”安室翘起嘴角,将眼睛眯成了两条线。
“我给你的忠告有什么不对吗?”本部长的脸上带有愠气。
黑色的杜宾在地面上坐着,高高地竖起了自己的耳朵,而安室伸手让它过来,它也很自觉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安室缓缓蹲下身去,用双手搂住那只大狗的脖颈,而杜宾也扒在他的身上,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活着还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安室把猫放在肩膀,又抚摸着杜宾犬的脑袋,说,“在经历过死亡之后,我就突然意识到了某些东西,死去的人是没有办法做到任何事情的,能够改变的只有仍旧活着的我们。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的我,不太想再以之前的方式生活,反正我最终的结果也是会死,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做一点想要做的事情呢?没有触碰过的爱情也好,还没有完成的任务也好,只要是能够满足自己的事情,我都想要去继续尝试。我的人生是为了自己而活,这是我得出的最深刻的结论,因此我想要去体验一切,不浪费我现在所活着的一分一秒……”
“……”
“爱情的确是我的向往,然而卧底工作也是我的目标,我认为我还没有蠢到用生命来换取所谓的快感,”安室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本部长的脸,“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您,我整个人仍旧是清白的,我即使承认了我与他的关系,也不想因此就把自己给交付出去。虽然我的确很享受被人拥抱的感觉,但我也保持着自己的底线,在这个组织完全毁灭之前,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放宽限令。因此哪怕对面的人是他,也不可以打破我体内的墙壁,只要有人敢这么对我的话,我也敢在下一秒与他同归于尽。”
“……”
黑色的杜宾舔着安室的脸,用湿润的鼻孔触碰着他的鼻尖,而安室抚摸着它的脊背,将胸口贴近了它的颈间。黑白色的猫不堪寂寞,从安室的肩膀跳到地上,它一边咕噜噜地叫着,一边用脑袋蹭着安室的指尖。
[一百一十]

“我还真是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儿子……”本部长的语气有些感慨。
“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本部长。”安室毫不客气地把他堵了回去。
“后悔?”本部长一笑,“除了你母亲的事情以外,我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后悔,我十分感谢她能够生下你,即使她没有办法亲眼看着你长大……”
“……”安室微微转头叹了口气。
“说起来,我还是感到挺欣慰的,”本部长随即改变了话题,“我原本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接受别人的感情,就这么一辈子单身下去,然而我现在发现你还是有所需求的……”
“不要再嘲笑我了,本部长。”安室挑眉。
“也许你的确没有女人缘吧,”本部长抬眼看着天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都说了不要再取笑我了……”安室摆出了一副臭脸。
不过就算如此,本部长也一再要求安室保持谨慎,即使白兰地眼下对他特别好,也不能随便对其减少提防。他别的事情都不担心,他就怕儿子再次遭罪,毕竟对方一直在打安室的主意,他却无法在身边进行保护。他感觉到安室一路让步,即将触碰到他的底线,他怕他又被坏人所害,导致其无法重新再站起来。安室在感情方面极其单纯,他把身体作为最后一道防线,一旦有人色胆包天侵犯了他,他会毫不犹豫地连同自己一起置于死地。
“你可不要做傻事啊,臭小子……”本部长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不会的。”安室却明显愣了一下。
“遇到困难了就回来找我们,我们无论怎样都会保护你……”本部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唔。”而安室露出了一点惆怅的表情。
安室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他并不是独自一人,有爱与温暖包围着他,让他感到无比舒心。有种子从他的心底生根发芽,长出了嫩绿柔美的藤蔓,而这藤蔓试图扩张到其他地方,与所有的人联系在一起。
好想,一直这样喜欢你们……一股莫名的情感从心中升起,令他感觉快要流下眼泪,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拥抱,来慰藉有些不受掌控的情绪。他开口向本部长表示渴求,而本部长也迅速回应了他,他伸开手臂搂住自己的儿子,将其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
“对不起……我突然就……”安室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憋着,想哭你就尽管哭!”本部长有些百感交集。
“对不起……对不起……!”安室猛地握住了他的衣角。
“傻孩子,你不需要道歉!”本部长也不免老泪纵横。
本部长一直安抚着安室,直到他的情绪恢复稳定,而安室微微地阖上眼睛,静静地趴伏在他的胸口。奶牛猫和杜宾犬站在旁边,小心地拱了拱他的手臂,它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想要尽力表示安慰。
“你看,就连它们也在你的身边呢。”本部长拍了拍安室的脊背。
“……嗯。”安室伸出手去,让它们舔舐自己的指尖。
“别勉强自己恢复原状,”本部长抚摸着他的脸,“我给你的要求就是你得活着……”
“……是。”安室回应一句,又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双休日休息的空档,父子两人讨论了一下近期的工作,无论是公安方面还是组织方面,都成为了被拿来讨论的话题。公安这边没什么大事,所有人的任务都进行得有条不紊,而组织里的事情也不算太多,就是白兰地将要再一次与军方接头。
“美国在韩国布置的萨德导弹,已经让东亚其他国家都警觉起来,日本军方也在增强装备,以防止突然的军事袭击。那个人专门负责武器的贩卖与研发,因此军方会时不时与他联络,而这次则属于秘密会面,他要我过去给他充当保镖……”
安室的心里明白,当保镖什么的都只是借口,他如何不知道白兰地的想法,只是一直都没有明说罢了。他没有开口表示拒绝,只是同意与其一起前往现场,然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升腾起来。
[一百一十一]

冬天的日本群马县,也格外吸引周边的游客,他们大多是从东京等地驱车而来,在不同的旅游胜地进行休憩。冬天的主角自然是雪景,而滑雪场等地方则是各路爱好者的选择,同时也配备有温泉旅馆,可以让人们体验到不同的感受。
这次的地点在群马县利根郡,那里有一座滑雪与温泉的度假酒店,它每年冬季能够招待数千万游客,哪怕在整个日本也格外有名。即使是与军方人员见面,它也以旅游作为伪装,不过也不排除有些高官表露玩心,借着商讨的机会暂作歇息。
白兰地接到了两张邀请函,他可以携带一名亲属,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安室,安室也没有表示拒绝。白兰地完全把此次出行当做郊游,直到临走前都乐呵呵的,他很精心地挑选衣服,对着镜子将安室打扮了一番。
“你看起来刚刚大学毕业。”白兰地开口如是说着。
“这件的袖子太长了点……”安室看着连帽衫的袖口,几乎要遮住半边手指。
“你在屋里可以直接穿它,”白兰地仔细打量了一下,“至于袖子的话,旁边有扣子可以把它拉起来。”
“是这样啊……”安室对着他点了点头。
白兰地今天打算做一点不一样的装饰,于是给安室戴上了耳钉,他小心地调整夹口的位置,以免弄疼安室的耳垂。他拿出了一顶黑色的软帽,给安室戴在脑袋上,随后他仔细地看了一阵,又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看,你多可爱!”白兰地笑得合不拢嘴。
“……肉麻。”安室打了个冷战。
“好好好,我不说了!”白兰地笑着把外套塞给他,“穿上这个以后,我们就可以出发啦!”
“嗯。”安室点头。
每次跟安室在一起的时候,白兰地就变成了专属司机,他带着安室坐进车里,通过安全栏杆驶出停车场。安室今天没有戴墨镜,站岗的保安直接看到了他的脸,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抬起栏杆表示放人。
“他也觉得今天的你很可爱,”白兰地抬起了食指,“你平常可是很少这么打扮。”
“我可不记得是我在打扮。”安室撇嘴。
“怎么样都好啦!”白兰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说起来,要我帮忙打开广播吗?”
“唔……好。”安室点头。
安室把手撑在车门旁边,一边听着广播一边看着窗外,他拉长了自己的衣袖,将指尖完全覆盖起来。白兰地一直从镜子里看着,他感觉眼下的安室格外讨人喜欢,而安室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于是蓦地转过了眼神。
“好好开车啊,别看我……”他的表情有些嫌恶。
“是是是。”白兰地故作正经地转回眼去。
“真是的……”安室有些莫名的脸红。
“啊……真高兴。”白兰地倒是倍感得意。
在经过几个小时的路程之后,两人顺利来到了群马县,这里不久前刚刚下过大雪,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白兰地打开了GPS,根据邀请函上的地址寻找酒店的位置,车子很快转变了方向,前往远离市区的另一条道路。
“今天路上的车还不少,”白兰地打量着前方的路况,“果然一到周末,这些东京人就全部都跑出来了呢。”
“……嗯。”安室回应一声,继续撑着手臂看着窗外。
“不过肯定没有问题的啦,”白兰地咧着嘴笑了起来,“我可是有神明保佑,从来不会遇见堵车和事故……”
“还真自大啊……”安室露出了一点鄙视的表情。
不知道是未卜先知还是巧合,随后的路途的确顺风顺水,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最终抵达了目的地。这个度假酒店的占地面积非常广,设备和装饰也比较豪华,它有两种不同级别的住宿区域,可以满足不同身份的客人。白兰地首先停放好车子,又带着安室走进酒店大厅,他递上那两张邀请函,让领班带他们去指定的住所。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这里度过整个周末,他们在享受设施和雪景的同时,也要与身份特殊的人展开秘密讨论。
于是,这又是一个新的事件的开始。
[一百一十二]

安室等人所住的区域,是高档的豪华套房,普通的上班族一般不会选择这里,只有达官贵客才能在这里出入。领班为他们打开房门,很有礼节地将他们请进房间,他们两人首先目送着他离去,随后转头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
“呜哇……一直以来像耗子一样住在地底下,”白兰地抬手伸了个懒腰,“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恭喜你重见天日。”安室对着他抛了个白眼。
“但是我的研究所也很舒服不是吗?”白兰地竖起食指故作姿态,“那可是我亲自设计的,不亚于地面上的任何别墅和公寓!”
“也亏你喜欢住在那里……”安室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由于军方的人还没抵达这里,于是白兰地就带着安室出去闲逛,他们看到了日本最大的滑雪场,也看到了位于住宅区中心的温泉池。普通游客基本都住在标准客房,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带着各自的雪上装备,拉帮结伙地往滑雪场的方向走。一个黑皮的小伙子穿着滑雪衫,一脸不爽地从便利商店里出来,他的身旁跟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手里拿着刚买好的零食和热饮。他们两人看起来很像情侣,他们似乎买了一群人所需要的东西,安室看着那黑皮嘟嘟哝哝地,带着那个女孩走向通往滑雪场的通道。
这里除了外部的温泉和滑雪场,也有很齐全的内部运动设施,室内网球场、电影院和保龄球场需要提前预定,而桌球、乒乓球、泳池和健身房等则完全免费开放。白兰地拉着安室走了一圈,以熟悉这里的地形,等到时间差不多之后,他们又一起返回到自己的居住区附近。居住区附近有一个侧门,是军方大佬们进来的地方,他们有意避开外面的游客,花钱买通了另外一个入口。当白兰地与安室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居住区领班正在带队迎接,他们也没有犹豫,直接迈开脚步走了上去。
大岛狩成以及大岛狩真,还有随行的其他几位军官和家属,他们见到两人首先一愣,随后又各自点头打了招呼。狩成一开始没有认出安室,只是与白兰地彼此寒暄,然而狩真却被安室所吸引,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两人的第四次相遇,与前面几次都有些不同,狩真直直盯着安室的脸,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情景。当时的安室简直凶神恶煞,他的背后仿佛升起了苍龙,而狩真当天晚上没睡好觉,他至今对那种表情心有余悸。
“我们又见面了。”安室开口如是说着。
“是的……”狩真的表情有些拘谨。
“您在害怕什么吗?”安室使用了平淡的语气。
“……没有。”狩真赶紧摇了摇头。
狩成此时才认出安室,于是有些好奇地走了过来,他发现安室的打扮十分幼嫩,比上次在宴会时又显小了许多。即使狩成没有关注过安室,他也记得他似乎有29岁,可眼前的人简直像大学生,比狩真还要年轻一个等级。
“你……是上次的……?”他开口进行确认。
“我是安室透,上次承蒙关照。”安室对着他微鞠一躬。
“我还以为他有个双胞胎弟弟……”狩成看了白兰地一眼。
“他可是会逆生长,不要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而白兰地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由于随行的人里有小孩和家属,众人很快就决定先去滑雪,他们租借了滑雪场里的用具,各自在更衣室里换好滑雪服。白兰地与安室互相整理雪鞋,狩真则躲在不远处看着,他看见白兰地揉着安室的脑袋,露出了满脸亲昵的样子。他总觉得眼前充满了假象,他感觉那个人不是安室,波本的表情映刻在他的脑海里,令他至今感到不寒而栗。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突然想要继续了解安室,沉睡了六个月的感情,又在此刻被同一个人给唤醒。
我一定会把你给调查清楚,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又看了那两个人一眼,随即转头走出了更衣室。
[一百一十三]

安室本身拥有很多技能,自然也包括滑雪,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滑过,但他的技巧并没有生疏。相比之下白兰地就不太熟练,可也并不算是不会滑,只是他滑得比较慢,没法赶上安室的速度罢了。
“年轻真好啊……”他对着安室的背影感叹一句,他看着他躲避人群直冲下坡,仿佛在雪地里跳跃的精灵。这个时候他才能看到安室的活力,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似乎不应该把安室困在房间里,果然还是每次都把他带出来玩比较实际。可是他偶一回头,看见有另外一个人紧追而下,那个人沿着安室所走过的轨迹,一路加速奋起直追。他认出那是大岛狩真,那小子一直都对安室很感兴趣,他不免暗暗挑起了眉毛,露出了一点意味不明的表情。
狩真挡在安室的面前,开口向他发起挑战,他表示无论如何,都要在某一方面与他斗个输赢。安室摇头表示拒绝,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风镜,他说自己滑雪只是为了活动身体,而不是为了与人竞争。就在狩真虎视眈眈的时候,白兰地从两人的身后赶了过来,他以安室无法劳累为理由,将其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狩真刚想要说些什么,一阵响动就突然将他的话语打断,他抬眼看向身边不远的地方,有三个大概六七岁的小孩子。
“果然是安室哥哥呀——!”三个小鬼头很兴奋地喊着。
还真是不巧……安室在心里说了一句。
“怎么回事?是你的熟人?”白兰地还没有反应过来。
“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啦……”安室露出了促狭的笑脸。
即使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安室也决定对他们表示回应,他滑到他们的身边弯下腰,垂眼看着他们的脸。他问三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他们告诉他是跟江户川一起来的,同行的还有毛利父女、阿笠博士、灰原以及园子,还有一对从关西来的哥哥姐姐。安室不免有些汗颜,他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他很久没有在波洛里打工,他已经与他们切断了联络。还好这跟自己的任务没有冲突,他仍旧可以自由地与他们打招呼,只要组织和公安的事情没有被抖落出去,他就依然可以与他们保持正常的关系。
“没想到安室哥哥也会过来滑雪!”三个小鬼表示有些好奇,“安室哥哥一直没有再去打工,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很抱歉,我这几个月一直在休息,”安室透说,“我的朋友邀请我过来滑雪,我就正好活动一下。”
“安室哥哥的朋友?”小鬼们这才发现白兰地与狩真的存在,“诶——好厉害……”
“所以说,我等一会儿就……”安室的话语还没有说完。
“怎么了?遇见熟人了吗?”另一个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安室闻声抬头,看见了正在靠近的灰原与博士。在目光交汇的同时,安室与灰原都暗道不好,他们的心里都在担忧着什么,只是原因有些不同罢了。
“哀酱——我们遇到安室哥哥了哦!”三个小鬼对着灰原和博士挥手。
“我说,你们是不是跑得有点太远了?”灰原突然改变了自己的语调,“其他人可都在那边等着我们哦?”
“可是,我们见到了安室哥哥……?”步美的表情有些不解。
“她说的没错,你们都快点回到其他人那里去吧,”安室也赶紧借坡下驴,“以及我的朋友们也都在等我,我现在必须去他们那里……”
在送走博士和孩子们之后,安室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他重新戴上自己的风镜,又转头走回到其余两人身边。白兰地发现他的脸色不好,于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安室推说自己有些累了,脱下滑雪板走到了雪道旁边的休息处。后来,直到他离开滑雪场之前,他都没有再取下风镜,他在只在休息处停留了一小会儿,随即就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白兰地表示很不放心,立马起身追随而去,只留下狩真莫名其妙地呆在原地,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
[一百一十四]

灰原哀刻意表现出来的冷漠,令安室感到有点寒心,即使他明白这是她的自由,他也无法完全不去在意。明明他都可以对白兰地敞开心扉,她却从来不对自己正视一眼,明明是带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彼此隐藏着不肯开诚布公。安室感觉自己很无能,他认为自己对不起艾莲娜老师,他无法拥有最基本的信任,就连与她说一句话的机会也得不到。虽然他派人去保护她和她的伙伴,但他无法忽略自己的失败,他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可对方却丝毫不把他认定为亲人。
手中的滑雪杖跌落在地上,令他不得不弯腰去捡,而此时白兰地跑上前来,替他把滑雪杖拿到手中。白兰地知道安室心情不好,即使他并不清楚原因,但他还是陪着他走到滑雪场的边缘,隐藏在一座无人的厂房的背后。安室靠着厂房的墙壁,他越想越感到来气,他闭上眼睛想要消除灰原哀的脸,可她的表情仍旧闪烁在眼前。他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不免紧紧握起了拳头,使劲砸向了砖瓦的墙壁。
“别打了别打了!”白兰地赶忙上前制止了他,“这样会很疼的,你感觉不到吗?”
“……”安室有些凄楚地笑了一声,比起这个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痛。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这样对身体不好,”白兰地小心地握住他的手臂,“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呢?不然……你抱我一下?还是我抱你一下?”
“……”安室沉了口气,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
安室现在很恨自己,他恨自己无法回到以前的状态,他的冷静、沉着以及平稳,都在那场大病中消耗殆尽。比起以前的自己,他添加了一份对死亡的恐惧,就算他的大脑能够正常运转,他也无法保持自己的内心。现在的他无法持久工作,只要超过半天就会感觉到疲惫,他的身体虽然还能活动,但他的体质却明显不如以前。以及在白兰地对他表白之后,他的心里就增加了一点爱情,他就仿佛沾染了灰尘的雕塑,无法回到以往的单纯与专一。
“我感觉我太蠢了……”他抬手拢着自己的头发。
“啊?谁说你蠢了?”白兰地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找不回自己,我感觉到很痛苦,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失败,”安室不由自主地说出了想要说的话,“哪怕一点小事都可以让我变成这样,这不应该是我啊,我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白兰地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安室默默地垂下眼睛,他感觉到一阵酸楚,有沉闷的气流从食管蔓延到喉咙,甚至令他有些想吐。他感觉到自己的泪腺正在发作,他的眼眶里又有些潮湿,即使他暗示自己绝对不能哭泣,他也享受着眼泪流出时的快感。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刻意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很没用,他无法面对自己的父亲,他对三十年来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产生了一股深刻的悔意。
“对不起……对不起……”他终究控制不住自己,使劲捂着脑袋哭了出来,但他仍旧咬紧牙关,试图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白兰地不免手足无措,他没想到安室会哭得这么惨,这是他头一次看到他在自己眼前哭,他顿时有些心慌起来。他小心地呼唤着安室,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可安室完全忽略了他,兀自喃念着几个姓名。那是他母亲、老师和亲友的名字,虽然被他念得相当模糊,他此刻只希望他们能够在他身边,带着他一起飞到遥远的地方去。然而他的三层装甲开始发动,尝试着把他带出窘境,他的眼神逐渐发生改变,就连哭声也变得细小起来。波本的装甲包围着他,令他恢复了一点理智,他微微地阖上眼睛,感受着脑海里的雷霆霹雳。
我,还在这里……他感觉自己又能够再站起来。
人格的装甲成为了他的力量,让他可以继续勇敢地面对未来。
[一百一十五]

“那个……你没事吧?”白兰地小声地开口问道。
“抱歉,我失态了。”安室的语调恢复了平静。
“与你在一起每天都能有新鲜感,”白兰地撇嘴看着他的脸说,“总有一天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那还真是失礼了……”安室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白兰地还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他突然凌厉了眼神,他看着不远处的某个方向,露出了一点严肃的表情。白兰地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而安室缓缓地出了口气,随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怎么了?”白兰地问道,“有人在那里吗?”
“嗯,被他跑了,”安室回答,“是熟人。”
“熟人?!”白兰地直接提高了语调,“你的意思是……?!”
“……嗯。”安室点头,弯腰拿起了放在身边的滑雪板。
即使只看到了一点点,安室也认出那是大岛狩真,他看起来一直都跟在后面,看到了两个人在一起的全部过程。安室不打算去追他回来,他认为那并没有意义,反正自己也只是哭了一场,没有做其他任何的事情。他整理了一下心情,考虑着等一下要去哪里,而白兰地怕他感觉到冷,问他要不要去咖啡厅里坐一会儿。安室没有开口拒绝,只是拿起滑雪板走在前面,而白兰地耸了耸肩膀,跟在他的后面摇着尾巴。
两人送还了滑雪的装备,来到了酒店里开设的咖啡厅,里面不仅有咖啡和茶等饮品,同样也准备了几种热食。安室要了一杯奶茶,而白兰地要了一杯咖啡,两人坐在外面的一张桌子上,有些沉默地看着对方的脸。安室不想对他说明自己的事,白兰地也不好询问,他只能慢慢地喝着咖啡,不时用指尖敲打着桌面。两人的茶水喝了没多久,旁边就有人找上门来,他踮起脚尖扒着桌边的栅栏,扬起了一点活泼的语调。
“您果然在这里啊,安室先生!”江户川开口打着招呼,“以及这位哥哥竟然也在这里,好巧合哦!”
“下午好,柯南君。”听到小孩子的声音,安室的心情就莫名地好了起来。
“我听步美他们说了,安室先生也和朋友一起在这里滑雪!”江户川故意假装可爱,“我刚刚也滑雪回来,正好看到两个哥哥在这里,所以就想要过来一下!”
“辛苦你了……”安室露出了平稳的笑脸。
江户川的确听说了安室的存在,也得知了他与灰原见面时的情况,他有些担心安室会不太高兴,于是就专门前来找他聊天。安室问他其他人在哪里,他说他是抛下他们独自来的,这不免令安室有些迟疑,他不想给其他人增加麻烦。
“没有关系哦!”江户川挥舞着一张卡片,“我管小兰姐姐要了房卡!”他绕过栅栏跑进咖啡厅,来到了两个人的面前问道:“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下吗?”
“我的话没有问题……”安室开口说了一句,转头看了一眼白兰地。
“你没问题的话我也就没问题。”白兰地摊手耸了耸肩。
“那么……你就坐在我旁边吧!”安室指了指自己的手边。
“嗯!”江户川笑着点了点头。
江户川爬上横木做的椅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安室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随后递给他一张菜单。江户川出于礼节,开口点了一杯橙汁,而安室也招来了服务员,请她给自己的奶茶续杯。见到了不需要伪装的熟人,安室就表现得比较开心,他恢复了自己的性格,很愉快地与江户川进行聊天。江户川看到了他的笑脸,心里也微微地松了口气,他也继续保持着天真的样子,一直坐在安室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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