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减字木兰花》恳请各位朋友给予宝贵意见!

  周音上前一步道:“大姑,多日不见,这些都是我的好姐妹,孩子们都还好吗?”张氏不好阻拦,几个人进入院子,此时小膺寿与阿妹正在院内玩耍,母子三人相见,周音宛如死别重逢一般,抱住两个孩子,忍不住伤心痛哭起来,桐花劝她道:“姐姐,一切都好好的,不要哭了。”周音擦一擦眼泪,将买来的新衣服给姐弟俩换下,又拿出糖饼给他们吃,两个孩子开始还有些认生,很快便熟悉起来,跟着几位大姐姐都玩得十分开心。

  桐花抱起张膺寿,逗他道:“叫我小干妈,好不好?”孩子还太小,什么也不懂,只是顾着吃糖,周音笑对张膺寿道:“有这么好的干妈,不是你的福气吗?快叫吧。”小膺寿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周音又把阿妹拉了过来,说道:“你也来叫干妈。”
  小玉见了笑道:“桐花你年纪轻轻,婚姻八字还没有一撇,却儿女双全了,这到哪儿说理去?我也不能落下啊,只是什么见面礼也没有,过意不去。”也上前认了一对干儿干女。

  小英笑对阿妹道:“那你该叫我什么呢?”

  阿妹想了想道:“姐姐。”

  小玉大笑道:“这可就岔了辈了,小英你也叫我姐姐呢。”

  几个人正说说笑笑,院门突然开了,张韵康和他的姐姐跨步走了进来,当下只见那张韵康急行几步,来到周音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劈头盖脸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还回来干吗?心里还有这个家吗?”
  小玉桐花小英三姐妹之前从未听周音说过他们夫妻之间有何龃龉之事,本以为久别胜新婚,家人团圆自然是一番欢天喜地,猛不丁听到张韵康这么一声大骂,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一个个张口结舌,呆若木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只见周音胀红着脸,对张韵康道:“若不是为了这个家,我还辛辛苦苦四处奔波干吗?”

  张韵康听了,气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吼道:“说得好听,你哪里辛苦了?还不是想着和那野汉子搞破鞋吗?家门不幸,我张某竟娶了你这个浪妇!”

  周音矢口否认,含泪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是你亲眼所见吗?无凭无据,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偏偏拿来捕风捉影!”

  张韵康大声道:“怎会是空穴来风?你与那姓孙的一会哭,一会笑,公然在我面前搂搂抱抱,当我是死人吗?”
  周音道:“台上言来语去是有的,那也只是唱戏而已,又不是假戏真做,怎能当得了真?”

  张韵康道:“明处都是这样,暗处多少肉麻事就可想而知了。”

  周音心中满是委屈,争辩道:“下了台,为了避嫌,我哪会与他多说一句话,如今我与他也早就不在一个戏班了,你怎么还对此事耿耿于怀?你让我不要唱戏,家里债台高筑,我若不出去挣钱,一家老小指星望月地盼着你那点月粮到手,不到半个月便花得一文不剩,日子还怎么过?”

  张韵康道:“那你去唱你的戏,你挣的那些肮脏银子,我一文也不稀罕,留着自己养汉吧!离书早就给你了,今后不许踏进我张家半步!”

  周音也不示弱,怒道:“想将我扫地出门是不是?我走也可以,孩子我得带走!”
  张韵康气得嘴唇发抖,一脸胡子也随着上下乱抖起来,吼道:“闭上你的大臭嘴,什么扫地出门,你一年才回家几次?如今还想把孩子带走,带到哪去?你是想嫁给那个戏子,再给那姓孙的传宗接代,是也不是?”那张韵康越说越气,跳起脚来,便要上去打人,小玉担心周音吃亏,捏住他的双臂,张韵康的身子用力挣了几挣,自然是挣不动分毫,免不了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心中好不诧异,此时也无暇多想,继续拿嘴对周音骂个不停。

  周音也是针锋相对,夫妻二人你骂一句,我回一句,不惜恶语相向,一时吵得不可开交。可怜阿妹与小膺寿两个孩子,抬着泪眼,一会看看父亲,一会看看母亲,一齐大哭不止。
  此时突然只听见屋里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声嚷道:“你们这两个冤家!回来便吵,一刻也安宁不了,是不是要我早点死啊!”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张韵康担心母亲身体,只得丢下众人,进屋安慰老娘去了。

  这个时候伯青也已将堂兄虞伯鸾请了过来,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虞伯鸾站在中间,被周音张韵康俩人拉来拉去评判是非,十分为难,此时的他便如猪八戒照镜子一般,里外不是人,自己除了好言劝解之外,也别无他法。

  张韵康执意不愿让周音住在家里,而周音又不肯离开两个孩子,局面一时僵在那儿。虞伯鸾与周音商量道:“隔壁有一所宅子正在招租,弟妹不如租下来暂且住下,与孩子仅一墙之隔,也可时时照顾,如今他正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我再劝他让你搬进家来,这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你说呢?”周音点头答应。
  虞伯鸾又过去对张韵康道:“你常常抱怨弟妹丢下家里不管,而今她回心转意,戏也不唱了,只想与家人在一起,你倒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是何苦?我让她在隔壁赁所房子,你忙不过来时她也可以照看一下孩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须想想两个孩子,兄弟你说是不是?”张韵康虽是不太愿意,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说道:“那就先这样吧。”

  虞伯鸾又对小玉桐花二人道:“二位姑娘为民惩恶除奸,胆识过人,在下景仰之至,只是毕严这一桩公案,还要劳烦二位屈尊到络大人那里交代一下,不知何时方便?”

  桐花和小玉商量了一下,对虞伯鸾道:“我们姐妹回乡省亲,尚未回去看看家中情形如何,或者明后日再亲到衙门拜见大人。”虞伯鸾道:“那好,到时候恭候大驾。”
  伯青一看时候不早,大家还都饿着肚子呢,招呼众人去盛和楼用餐,张韵康因周音在内,不想同去,推辞道:“我还要在家照看孩子,不能陪各位了,多有失礼。”周音道:“好不容易吃顿好的,何不将孩子们一起带过去,反正又不远。”张韵康听了,顿时火又上来,大声道:“半年不回家,一回家便要与我拧着干,你看我是把孩子冻着了,还是饿着了?”

  周音还想回敬几句,桐花连忙将她拉出门先走了,虞伯鸾对张韵康道:“要不你和孩子们就在家里,等一下我着人送些饭菜过来。”张韵康点头说好。
  这里一众七人来到盛和楼,选好包间,伯青张罗姑娘们一一坐下,点了一桌上好菜肴,席间虞伯鸾问桐花小玉道:“不知令尊何时回来?”

  小玉忙着吃饭,无暇腾出嘴来回话,桐花答道:“如今边庭稍靖,暂无战事,家父在西山大营也只是每日操练人马,时有回乡之念,说不定哪天便会回来。”

  虞伯鸾道:“令尊令叔为国效力,一去边庭,便是数载难回,忠心可贯日月,真乃吾辈楷模,虞某钦佩之至。只盼天下太平无事,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边疆将士也能早些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
  桐花道:“何尝不是呢,其实百姓也不奢求什么,能有得吃,能有得穿,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比什么都要好。只是家国一体,没有国哪有家呢,家父家叔既已从戎,便当做他们该做的事情。”看到旁边李慧兰拿着筷子一个劲地将菜挑来挑去,只是不下嘴,说道:“慧兰姐,如此一桌好菜,怎么不吃呢?看你此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小玉也注意到了,笑道:“姐姐你再不吃,我就全吃光了。”

  伯青看了笑道:“她心里有疙瘩呢,没事,慧兰你放心吃吧,点菜时我特意到厨房交待过了。”

  李慧兰嘴角一撇,小声在桐花耳边道:“上次到这家酒楼吃饭,菜里发现有好几根毛呢?”
  声音虽小,其他几人却都听见了,小玉周音小英三人无不停下手中的筷子,仔细端详眼前的饭菜,周音道:“在外面吃饭就是这样,饭菜再美味可口,也不如自家做的吃得让人放心。我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年,南来北往的不知吃过多少家饭店,菜里除了毛发之外,遇到最多的就是苍蝇了,只是比这两样更恶心的东西,我都吃出来过。”

  小玉快人快语,忙问她道:“还吃出什么恶心的东西来了?姐姐说给我听听。”

  桐花笑道:“你们先停一停,这还有一大桌子人吃饭呢,等吃完饭你们俩再说不迟。”
  小玉对李慧兰道:“不管恶心不恶心,但也得吃饭啊,别亏待了自己的肚子。”说完拿过李慧兰的筷子,给她夹了一些菜放到碗里,笑道:“姐姐,这些菜都是好的,一根毛也没有,你吃吧。”

  虞伯鸾听了有些想笑,对李慧兰道:“你这心病不除,再好的菜肴吃进嘴里也会变了味道。”对一旁伺候的小二道:“你去把小胡叫过来一下。”

  不多时小胡恭恭敬敬走进包间,只见他顶着个光溜溜的鸡蛋头,除了眉毛之外,无发无须,若不是一脸青春痘依旧闪闪发亮,李慧兰差点没认出他来,虞伯鸾笑对李慧兰道:“你看他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上次的教训,王掌柜吩咐所有进出厨房之人都不得留发留须,这也是用心良苦了。”
  此时那小二将头上的包巾一摘道:“客官们请看,我也成光头佬了。”

  李慧兰一看,不禁笑了起来,拿起筷子道:“是我多虑了,这菜是土里长的,用手洗的,拿锅炒的,怎能一尘不染?我本是一个打铁的粗笨姑娘,难道比在座的几位姐妹还要娇贵不成?”说完端起碗来,不管不顾,吃得咂咂作响,众人看了,不禁哑然失笑。

  小胡一看也没有自己什么事情,躬身便要退下去,虞伯鸾一举手道:“你先等一下,我且问你,你那个强盗叔叔又来找你了没有?”

  小胡立住脚道:“上次只是无意中撞见,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

  虞伯鸾道:“如今全城都在搜捕圣婴大盗,你若隐匿不报,一旦东窗事发,可是自取其祸,就连你的东家王掌柜也难辞其咎,知道了吗?”小胡唯唯称是,退了下去。
  此时只听见伯青长长叹息了一声。

  虞伯鸾问他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叹什么气?”

  伯青道:“当初县里连抓捕一个毕严都十分吃力,何况是抓这个悍匪史不全呢!”

  虞伯鸾对桐花小玉二人道:“这不是要问二位侠女,令尊何时能回来吗?若是叶兄能回来助一臂之力,这群鼠辈何足为虑!”

  伯青笑道:“眼前便是现成的两尊活佛,哥哥不去请她们,怎么倒要舍近求远呢?”

  桐花道:“若能为家乡父母出些微薄之力,也是我与小玉的荣幸!”

  小玉问道:“难道方才那个小胡的叔叔就是圣婴大王?”
  虞伯鸾道:“非也,他叔叔乃是史不全手下一名猛将,名叫胡瓜拉,这史不全从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手下共有约五十名门徒,其中有些是胡人。这一次他们流窜到本县,只洗劫了毕严一家,这毕严死后,家无男主,又遭此大劫,以至人丁受损,家业萧条,不复往日的荣光了,这申州一县还有不少贫苦百姓念着他的好处呢,真乃彼一时,此一时也。”

  周音对毕严一事毫不关心,当下问虞伯鸾道:“听闻史不全每年生辰都要吃掉一个小男孩作寿,还要请教虞大人,此地有没有人家孩子遭他毒手?”

  虞伯鸾摆摆手道:“弟妹你这半年没回来,怎么就改口叫我虞大人了呢?也太见外了,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大人,你们要看得起我,都和伯青一样称呼,叫我虞大哥吧。”
  周音笑问他道:“虞大哥,真有此事吗?还是有人在危言耸听?”

  虞伯鸾道:“史不全的生日恰好便在八月中秋那一天,江湖传言,每年到了那一日,他都要吃掉一个小男孩作寿,残忍至极,不过这些都是大家口口相传的事情,有没有真吃,没有人亲眼见过,并无实据,但他们抢小孩却是真有其事。今年迄今为止,本县尚未有小男孩失踪案件呈报,或者这伙人已经离开本县,也说不定。”

  周音道:“若果真离开,那真是一县苍生万幸了,只是可怜家家团圆中秋日,总有一户人家要遭此大难,那种切肤之痛,为人父母的我,也是感同身受,思之让人落泪。”
  一桌人谈及史不全种种残暴之事,无不切齿痛恨,已是无心吃饭,伯青更是怒火中烧,此时只见他将筷子一摔道:“从来只想读书搏个前程,他日能有个一官半职,造福一方百姓。只是方今乱世,匪人猖獗,英雄气短,功名之事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愿自己能有盖世武功,杀尽天下恶贼,方快我心!”

  虞伯鸾笑道:“你刚刚好些了,又说这样的呆话,你这身子骨,好好读书举业,强如发这些牢骚之言,于事无补,徒伤身体。”

  伯青道:“若从今日起,我也立志习武,朝夕苦练,不怕也练就一身绝世武功。”
  李慧兰站起身来,笑对伯青道:“你这身体能行吗?你来比比看。”也不避讳,撸起伯青的袖子,只见其胳膊细长白嫩,如粉藕一般,又将自己的胳膊露出来,足足比伯青的大了一圈还有余,众人看了忍不住大笑。

  虞伯鸾走过去将伯青的衣袖放下来,笑道:“我说句不怕你见怪的话,也不是为兄看不起你,这练武第一讲究的就是气力,你这小小身板,天资有限,不管如何去练,气力也是下下等。你若想强身健体,或是防身,有空不妨跟我练练,若想练什么绝世武功斩妖除魔,还是趁早息了那个念头。”

  伯青心中尚不服气,对李慧兰道:“你那大胳膊,跟石滚一般,别说是我,便说你们的这位虞大哥,他也是习武之人,只怕也没有你的粗。”说完便要去捋虞伯鸾的袖子,虞伯鸾摇手笑道:“不必和她比了,我虽不算老,也是甘拜下风。”
  伯青不依不饶道:“慧兰你再看小玉姑娘,她的胳膊也没你的粗吧?力气却胜过你数倍,怎能以一个人胳膊的粗细,去评判他的气力强弱呢?”

  李慧兰笑道:“说得也不无道理呢,这样吧,你也不必与我比了,你就与桐花妹妹比一比腕力,你若能赢得了她,就算可造之才了。”

  伯青上前将碗筷收拾一边,对桐花道:“冒犯姑娘了,多有不当,还请赐教。”

  桐花笑道:“虞公子不必客气,小妹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只是我若侥幸赢了你,今后可就要好好读书了。”说完伸出纤纤素手来,捏住伯青的右手,如绾住一个同心结一般,笑道:“那开始了!”
  伯青一心想胜,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了,上来便想用蛮力,只想一鼓作气赢了桐花,给自己争一口气,只是他一个柔柔弱弱的公子哥,平日里拿的最重物件也不过就是一两斤重的书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虽是一个七尺男儿,气力能大到哪里去?桐花虽说是个女孩子,好歹从 武,赢伯青自然是一点问题没有。

  俩人相持了一会,伯青已是使出全身力气,只见他满脸青筋暴起,脖子通红,虽是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却丝毫占不了上风。此时再一看桐花,却是笑脸盈盈,神色自若,俩人孰强孰弱,高下立判。桐花担心伯青输了面子上过不去,芳心巧转,突然哎呀一声,身子一侧,输了个底朝天,伯青用力太过,忽觉手中一空,险些一头栽到地上去,小玉眼疾手快,连忙一把将他拽住。
  只因桐花演得太烂,其他几个人见了,不禁抿嘴而笑,虞伯鸾劝解伯青道:“文能安邦,武可定国,好好读你的圣贤书吧,这才是正务。”伯青何等聪明人,心中自然明白,也就不好再提习武之事。

  当下小二重整碗碟,几个人又随便吃了一些,各皆饭饱,桐花小玉起身告辞,小玉道:“这两日多谢虞公子的盛情款待,改日有机会,一总还席吧。”邀请其他姐妹一同前去,李慧兰小英欣然答应,周音道:“本应一起过去拜见姑姑姑父,只是赁房之事尚没弄妥,就算弄妥了,也还要收拾收拾,只得改日了,你们也耽搁了好些日子,早些回去吧。”
  四人骑上快马,桐花和李慧兰依然是同骑一匹,柳叶湾离县里本来路程就不远,撒开马腿,哪消半顿饭功夫,早已到了家里,四人进入中堂,叶姑妈正在堂上整理衣物,此时突见小玉桐花二姐妹站在自己面前,还以为是在做梦呢,姐妹二人上前扑进姑妈的怀里,三人不禁相拥而泣。

  叶姑妈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收泪道:“上次接到你们的书信,说要回来,我日日在门前望得眼穿,总是不见人影。近来我的眼皮总爱跳个不住,只怕你们在路上有个什么闪失,弄得我整日心神不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好在今日终于见到我的宝贝疙瘩了。这一晃都快两年没有见到你们,怪只怪当初我那兄弟太狠心,军营那是非之地,岂是女孩子家呆的地方,还要指望你们两个女娃娃为国建功吗?真是笑话!”再看看另外两个姑娘,笑道:“这不是慧兰姑娘吗,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自小玉桐花走后,你也不过来走动走动,这位又是哪家的小姐?”
  葛小英忙上前行礼,桐花对叶姑妈道:“她便是我信中所说的葛伯家的千金,名叫葛小英,与我们一般大。”

  叶姑妈笑道:“怎么她看着比你们要小好几岁呢,还都傻站着干嘛?快快坐下喝茶。”各人坐定,家人端上茶来,小玉道:“我与桐花一去两年,家里一向都还好吗?听闻也有歹人祸乱地方。”

  叶姑妈道:“如今乡里镇上都在招募乡勇,组建了民防团练,只为防备那个圣婴大王,不过这里一向都还好,除了偶有小偷小摸之事,并没有什么大乱。”

  桐花道:“慧兰姐村里何尝不是呢,那圣婴大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如不除掉他,百姓日日惶恐不安,只怕永无宁日。”
  小玉道:“若是让我遇上,我倒想会一会这伙匪人,姑父表哥怎么不在家里呢?”话音甫落,姑父柳常荪、表哥柳奉泉闻信赶了回来,一家人见面,自然是少不了一番欢喜热闹,李慧兰和小英也一一上前见过礼,桐花看见姑父表哥一身戎装,笑问道:“为何这身打扮?刚刚打仗回来吗?”

  表哥柳奉泉道:“镇上成立民防营,也有一百来号人,父亲和我会些拳脚,忝为教习,农闲之时,却要去指导一二,一两年不见,想必妹妹的武艺必大有长进了。”

  桐花笑道:“练武之事,于我是无可无不可的,本没十分放到心上,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父命难违,莫说长进,只怕还要退步了。要说小玉的武功,那才是今非昔比了,她有天赋,人又努力,自然长进不少,只以武功而言,她在天上,我在地下。”
  柳奉泉笑对桐花道:“不用说你的本领,我与她比,也是小巫见大巫,相去不知几万里了。”转头对小玉道:“有空还得教教为兄,不许藏着掖着,才不枉我们兄妹一场。”说完还欠身向小玉作了一揖,小玉上来便要打柳奉泉的头,佯怒道:“油腔滑调,你想让我折福呢,叫你没大没小。”

  柳奉泉一偏头躲了过去,叫起屈来道:“到底是谁没大没小?”这柳奉泉年纪虽比小玉大些,只是兄妹俩从小打闹到大,也不忌讳什么,若是柳奉泉讨了一些嘴上便宜,小玉仗着力大,便要动手动脚,虽不是真打,但扭胳膊掐腿是常有之事,柳奉泉想起前情,只吓得抱头鼠窜。
  叶姑妈拦住他们,埋怨道:“一回来就说那些练武的破事,就不能说点其他的?你们女孩子就算是武功天下第一,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要嫁人生子吗?我问你们两个,在外面呆了那么些时候,父亲可为你们许了人家?年纪也不小了。”

  小玉嘟着嘴道:“那么早嫁人干吗?我们才有多大,别说没有遇到品学兼优、性情相投的心仪男子,就算遇到了,也得再过几年快活日子再说。姑妈您要总唠叨这些,便是有意要撵我们走了,还想在家多住些日子呢。”

  叶姑妈只得不说她们,将矛头一转,又对柳奉泉道:“你看你都多大了,还单身一人,整日只顾着疯玩,这儿有两个姑娘,一个叫李慧兰,你是认识的,一个叫小英,新来我家,各有风姿,模样尽好,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李慧兰小英听了,羞得无处藏身,此刻若是地下有洞,俩人必会奋不顾身地钻进洞去,也好遮一遮这旷世之羞,桐花见状,忙替她们解围道:“小英是早就许了人家,慧兰姐呢,虽没许字议婚,却也有意中人了,哥哥,我这两个姐妹你怕是没有福份了。”

  叶姑妈双手一摊道:“你们看我这个木头儿子,哪个都比你下手快,不管多好的姑娘都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你再不抓紧,今后可就没有姑娘给你挑了。”

  柳奉泉听了母亲之言,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正面答话,小玉见了,爱管闲事的性子又上来,对表哥道:“姑妈跟你说话呢,你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柳奉泉道:“你不也是没有嫁人吗?一催你,你就急了,怎么倒还数落起我来啦。”

  小玉道:“男女有别,柳氏一门几代单传,就靠你传宗接代了。”

  柳奉泉道:“妙妙妙。”

  小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又妙起来了呢?”此时却见从侧室慢悠悠地踱出一只小花猫来,柳奉泉过去抱在怀里,温柔地用手摩挲,小花猫跟他十分亲昵,叶姑妈道:“你们看看,平日里他便把这只小猫当作妻子看待了,时时抱在怀里,出入不离左右,还跟它同吃同睡,成个什么样子?”

  姑父柳常荪道:“既有好儿子,还怕没好媳妇吗?何必总是说他,虽说他年纪也不小,但如今婚姻之事没放在心上,你再多说也是无益。我在他这个年纪,也是整日只知道玩,到三十多岁才娶了你,成家立业不也什么事没有耽误?”
  叶姑妈没好气地说道:“是没耽误你,却耽误你家老子了,你可记得公公卧病的那几年,时常拉着你的双手,谆谆叮嘱,殷切期盼,只望你早些成家有后,存柳氏香火,可怜直至老人家咽下最后一口气,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你常将忠孝仁义挂在嘴边,以君子自居,如今想起来,可觉得心中有愧?这些事都是你婚后亲口告诉我的,你忘了吗?”

  柳常荪听了一怔,半晌不语,思及亡父,不禁饮泣泪下,哽咽起来,桐花小玉连忙上前安慰姑父,柳奉泉也含糊答应父母,若遇到好的姑娘,必定早些成家,叶姑妈对柳常荪道:“你看家里还有客人呢,快六十的人了,怎么哭起来倒像个小孩子。”柳常荪这才止住眼泪,摇头叹道:“丢人了丢人了,虽是过了已有三十来年,想起家父在日,真是音容宛在,言犹在耳,那时候老人家最是疼我,但凡我要什么,必会想方设法给我弄回来,我却还常常淘他的气,如今想来,真是让人追悔莫及呀。”
  叶姑妈道:“子欲养而亲不待,多少人只有在双亲去世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份丧亲之痛。”

  柳常荪叹道:“时移事往,如今除了祠堂内那一幅冷冰冰的画像之外,想再看一眼他老人家竟都成了非分之想。一年当中,也惟有在清明时节,烧一陌纸钱,献一份香供,薄薄寄些哀思罢了。”说完又泪眼婆娑起来。

  叶姑妈道:“当家的不要说啦,我看你又要哭鼻子了。”岔开话头,问小英李慧兰道:“吃饭有什么忌口的吗?”

  俩人答道:“吃什么都可以,姑妈不要太费事就行。”叶姑妈道:“我得下去弄饭了,你们坐下来慢慢聊。”李慧兰因要到母舅家送节礼,也无暇多说,先过去了。
  此时柳奉泉将怀中小花猫放到地上,问葛小英道:“妹妹也会武功吗?”

  葛小英笑道:“承蒙小玉姐悉心教导,略会一点皮毛而已,不足为道。”

  小玉脸上略有得意之色,对小英道:“你练一套拳让我哥哥瞧瞧,看看我这个先生教得如何,有没有误人子弟。”

  小英有些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小玉道:“有什么不好,都是家里人,真要坏人来了,你还害羞不成?”

  小英只得红着脸走到堂屋中间,整了整衣襟,轻咳一声,突然间只见她眼神迷离,目光涣散,嘴角往上一扬,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柳常荪父子看了满头雾水,还以为她鬼上了身,突然间又见小英的身子猛地往自己这边一倒,吓得柳奉泉连忙伸手要去扶人,小玉拉住他,笑道:“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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