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桐花走了过来,小玉朝她丢个眼色,桐花含笑点头,心领神会,各自心照不宣。小玉问她道:“念真道长呢?”桐花左右一看,诧异道:“方才还在这儿呢,去哪了?”正想到别处看看,此时却见念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对她们笑道:“花园景致颇佳,各位玩赏得如何?”
小玉道:“不错不错,我们还要多玩一会!”
桐花道:“道长日日伴着这灵山秀水,修真学道,不问尘事,真是有福气。”念真只是尴尬地笑了一笑,并不作答。
小玉看见前面高阜处有一方亭子,对桐花她们道:“我去那儿看看。”一个人跑过去站在亭子中间,伸长玉臂,转动娇躯,四周美景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猛不丁又看见一双贼眼正偷偷窥伺自己,心内又气又喜,寻思若要抓获这个贼人,少不得要牺牲自己一点色相了。
打定主意,一个人便在亭上惺惺作态、搔首弄姿起来,只见她忽而眼睛放空,对天凝思,做出痴想之状;忽而轻咬薄唇,慢拂鬓发,扮作娇羞之容,旁人看了只当她是一个傻大姐,贼人却是越看心里越欢喜。
且说窥伺之人正是那朱大常的胞弟朱二常,今日偷偷来到华阳宫,只想做点拈花惹草之事,但眼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平常粗俗女子,提不起半点兴趣。正觉得无聊之际,忽有阵阵香风扑鼻而来,心中一惊,左顾右盼,无意中看到四个又香又艳的年轻女子在园中乱逛,个个美如天仙,其中的小玉,更是美得不同寻常,一时惊为天人,看着看着不禁看得目定神迷,竟有些看呆了。
此刻又见她在亭中如此卖弄风骚,分明是勾引自己的意思了,一颗淫心早已蠢蠢欲动,口水都险些流了一地,心中暗道:“好个小妖精,看我今日不收了你!”恨不得立刻一口就吞入肚中,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不好硬来,擦了擦嘴角的馋涎,悄悄溜到密室,轻唤一声,此时门外进来一个又高又胖的道姑,细声问道:“二当家,有何事吩咐?”朱二常在其耳边低语几声,道姑说声知道了,低头退出。
花园中念真道长正与姑娘们说着闲话,看见胖道姑在前面向自己招手,笑道:“各位女施位,贫道先失陪一下。”走过去与胖道姑低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又返身过来,笑对桐花她们道:“这拜神许愿也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一回生,二回熟,各位女施主路途遥远,难得来一次,何不在这儿多住上几天,早晚在神前祈祷,精诚所至,自然福缘广结。”
葛小英晃着身子走过来,边摇手边说道:“道长,这可不行,我们女孩子家,岂可轻易在外留宿,这要传出去,可就名声扫地了。”
念真笑道:“施主言差了,这道观可不比寻常人家,在此过夜哪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平日女施主来敝观修真养性的也算不少,一来可以暂脱凡尘,享享清闲;二来为家人祈福,发发愿心。这一住十天半个月的都有呢,姑娘们不必过虑。”
小英答道:“道长说得极是,改日禀过父母,自当再来奉扰,今日却不能私自作主。”
小玉也在一旁帮衬道:“一点没错,怎能擅自作主,过夜万万不可,不过若有干净些的床铺,睡个午觉,倒还使得。”
念真连声说有,桐花等人也知小玉的用意,跟着念真迤逦来至殿后朝南一处地方,只见那儿两三排共有十几间卧房,大大小小,都还算精致,四姐妹留意观看,并没看到卧房内有何机关。
小玉随便挑了一间卧房,打了两个哈欠,意兴阑珊地说道:“好了,就是这间吧,我有些困了,要小睡一会,你们可到外面逛逛去,晚些时再叫我一同回去。”
念真笑道:“姑娘千金玉体,若要午休,此间卧房怕是亵渎了你,你随我来。”将小玉领至里面一个套间,姐妹们相随入内,只见房内古色古香,铺设得十分雅致,床头一兽炉内还丝丝袅袅燃着檀香,小玉躺在被子上,笑道:“这间果然不错,小憩片刻就行,你们切记等会来叫我。”拉着桐花的手道:“没事,一会就好。”
桐花不免叮嘱她道:“那你千万要小心一点。”
念真听了顿生疑窦,盯着桐花道:“你为何说让她小心一点?难道施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小玉连忙掩饰道:“只因我的伤寒刚刚好,她怕我着凉,才如此说呢。”
念真听了似信非信,笑道:“方才看你吃饭时那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哪像刚生过病的人。”又走过去将窗帘拉好,房间里顿时昏暗下来,对小玉道:“那施主先歇着吧。”说完带着桐花她们走出房去。
此时房内只剩下小玉一人,小姑娘留心房内摆设,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这里看看,那儿摸摸,知道必然是有机关,却是看不出机关在哪里,心中不免有些着急。随又转念一想,既然淫贼已看到自己长得国色天香,必会自己出来送死,何必费心去找呢,如此一想,索性躺在床上等其自投罗网,落得轻闲。
房内檀烟袅袅,馨香馥郁,一丝一缕吸入肺腑,令人昏昏欲睡,小玉闭着眼睛养神,躺了约有半炷香的功夫,倒真觉得有些困了,随手想拿个薄被盖一盖胸口,不料却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不知是何物,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却见床里侧半跪着一壮年男子,那人满脸诧异之色,眼神惊恐,似乎也是吓得不轻。
小玉起身下床,整了整衣襟,抹一抹鬓角,问那人道:“你是朱二常吗?”
此人正是朱二常,被小玉劈头盖脸地问了这么一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小玉见他犹豫不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招手让他下床,握住他的双手,反扭过来,用床单绑好,再捆住双脚,撂在地下。
这朱二常稀里糊涂被小玉抓住双手,等明白过来已是挣扎不掉,可惜了一身好本领,一刀一枪都没有使出,便已束手就擒。只是哪肯坐以待毙,少不得大喊救命,小玉在朱二常的大腿处狠劲一掐,喝道:“你再乱嚷一声试试,疼也不疼?”朱二常叫得声音比前番更大,直喊道:“疼疼,别掐了,敢问女英雄大名?”
小玉诓他道:“且不要问我是谁,你若承认你是朱二常,我便放了你。”
朱二常一脸狐疑地看着小玉,正待开口说话,突然间房门大开,进来一庞然大物,朱二常看见,急喊道:“快来救我!”
小玉仔细一看,却是方才后园中见到的那个高大胖道姑,那胖道姑上前一步,看了看房内情形,指着小玉疑惑地问道:“是你绑的吗?”小玉点了点头,胖道姑道:“那你放了他。”说完也不等小玉回话,自己蹲下身来,便要给朱二常解扣松绑。
小玉喝道:“你想干吗?”连忙上前拦阻,胖道姑也不回头,伸出胳膊随手往后一拨,小玉哪放在心上,依然冲上前去,哪料到那胖道姑的手臂扫在自己身上,竟然力道十分沉重,小姑娘一不留神,向后趔趄几步,险些摔了一个屁股蹲。心中一惊,没想到此道姑竟有如许气力,再一细瞧,见此道姑长得怪模怪样,说起话来半阴半阳,心中暗想道:“难道她是男子假扮的?”担心贼人走脱,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喝道:“休得放肆!”急步上前,一拳打了过去。
胖道姑低头闪过,照例用胳膊一挡,力如千钧,此时小玉早有准备,只见她就势将身子向后一让,双手扭住其胳膊,用劲一掰,胖道姑措手不及,整个手臂险些被小玉给卸了下来,急转过身子,对着小玉喝道:“哪来的野丫头!”搂头就是一拳,小玉知其力大,小姑娘好胜心强,偏要针尖对麦芒,来个硬碰硬,遂用尽平生力气,一拳硬怼了过去,两拳相交,好似天雷撞地火,‘啪’的一声巨响,小玉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如打到铁石上一般,杏脸幡然变色,整个手臂疼痛异常,口中不禁哎呀一声,倒退数步。
此时再看那个胖道姑,也已是元气大伤,只见她斜身倚墙而立,右臂瘫软垂地,两只眼瞪得大如牛铃,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还拿左手拨拉一下右臂,右臂却似风中秋千,兀直来来回回地左摇右晃,胖道姑喘息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小玉空打了几拳,觉得自己的右臂并无大碍,上前一步道:“本姑娘姓叶名小玉,来自葛家庄,谅你一个匹夫,也不会认识姑奶奶,我且问你,是不是从荡山上下来的毛贼?他又是不是朱二常?”
胖道姑道:“并不认识什么朱二常,贫道乃是华阳宫的护法。”
小玉又逼近一步,冷笑道:“护法?我信你个鬼,你分明就是一个男的!”
胖道姑细声细气地说道:“本观护法自然是女的,你若不信。”说完拉着小玉的手往自己的胸脯里伸去,嘴里说道:“你来摸摸看。”小玉不由自主地在其胸间摸了一摸,果然又大块又绵软,不是女人的那东西又是什么?虽然同为女子,小玉也是觉得十分尴尬,连忙抽出手道:“你这是干嘛!既是宫中护法,那我问你,为何不明是非曲直,却要救这个淫贼?”
胖道姑答道:“我也不知底细,见他被绑,以为你要害他,出家人哪能见人杀生,故来相救。”
小玉道:“那是我不小心误伤你了,多有得罪,你先出去吧!”
胖道姑指着朱二常道:“不知此人该如何发落,是立即报官,还是押往葛家庄呢?”
小玉道:“我自会处置,无须多问。”胖道姑听了,忍痛斜身出门而去。
此时桐花几人撞进房来,见房内地上躺着一名被绑男子,必是淫贼无疑了,俱皆大喜。只是念真心内有鬼,一看情势不妙,脚底一抹油,猫着腰便想悄悄抽身退出,小玉急喊道:“别让她走了!”桐花等三人反应过来,连忙一齐动手将念真抓住。
小玉大声道:“你是想溜吗?”
念真道:“贫道还有功课未做,就不能奉陪了!”
小玉声色俱厉,大声喝道:“好一个念真,今日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啦!出家人不守戒规,丧尽廉耻!你做了些什么事,我们早已摸得一清二楚,还敢狡辩吗?”
念真深知今日大难临头,低头道:“贫道不敢。”
小玉道:“你还贫道贫道呢!出家人竟然有你这样的败类,你私通贼寇,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失身于此,少不得送官严办,也怪不得我们无情了。我且问你,此人是不是朱二常?”
念真双膝跪地,哭诉道:“容小道一言,他正是那荡山二寨主朱二常,平日他来本观并不算多,只是他的护卫铁龙却时常过来,小道若稍有违逆他的意愿,非打即骂,若不是他威逼小道,我怎能做此不法之事?那个铁龙力大无穷,没事时常在后院内举一大石碾吓人,我一个女流之辈,淫威之下,为了活命,只得曲意奉承,此乃实情,还请女英雄宽宏大量,网开一面。”
小玉道:“能不能网开一面,我做不了主,到时候法堂上你与大人说去吧,你先起来说话,你说的铁龙又是哪个?”
念真站起身来,说道:“铁龙正是方才出房之人,没想到女英雄武功盖世,竟能出手将他打败,只是小道有一事不明,进房时我看他伤得不轻,女英雄为何不将他擒住,反而放他走呢?”
小玉听了大惊,跌脚道:“他就是铁龙吗?是我大意了,那铁龙到底是男是女?”
念真道:“他自然是男子了,为掩人耳目才打扮成女道士模样,只因长得又高又胖,人堆里特别显眼,平日走道时只是埋着头走。”
小玉想到方才被那铁龙抓着自己的手在其胸内乱摸一通,又羞又恨,怒道:“我倒要看看那畜生跑哪去了!”说完拉着念真在道观里各处查找了一番,却是没有找到,只得作罢,又回到那间卧房,问念真道:“暗道在哪里?为何我睡时朱二常会突然出现在房内?”
念真答道:“床内有一暗格,下面通有地道,这朱二常每次用熏香将女施主迷晕之后,便会出来行奸,这一次不知为何他会忘了点香。”小玉到了床里面一看,只觉得异香扑鼻,原来床脚边却还燃着一支熏香,连忙将其掐灭,掀开地板,问念真道:“这地道通向哪里?还有入口没有?”
念真答道:“只有这一个入口,地道是朱二常找人挖的,只说通到二里外的乱坟岗,是否确切,我也不知。”
此时桐花说道:“眼下也不必管什么地道不地道了,先押回朱二常要紧!”小玉拍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看房角地上的朱二常,说道:“也算没有白来,我们回去吧!”
小英来到道观门外,吩咐乡勇进来,将朱二常抬到轿里,小玉怕念真去给贼人通风报信,也让一起抬走,自己与桐花则步行跟随。这朱二常倒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又是脾气火爆之人,一路上什么“操你娘,干你奶”各种污言秽语,乱骂一通,一刻也不消停。
桐花听了忍无可忍,气道:“快把他的臭袜子脱下来,将他的臭嘴堵上。”小玉道:“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让我来治治他。”便到路边抓了几把沙子,如灌香肠般将朱二常的一张大嘴塞得鼓鼓胀胀,塞完了将他往轿子里一扔,笑道:“我看你还怎么骂人!你再骂,我再塞。”
且说这小玉塞沙子时又狠又猛,直塞得那朱二常牙齿缝里、喉咙里到处都是,怎么吐也吐不干净,哪里还有空再去骂人,一路上朱二常吐一阵,呕一阵,别说胃里的那些饭菜了,就连苦胆都吐出不少来,纵然如此,嘴里依然觉得有无穷无尽的沙子,吐又吐不掉,咽又咽不下,那滋味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
至日落时分,一行人回到葛家庄,乡勇先行跑去禀告葛庄主,葛庄主闻信大喜,亲自迎出厅外,对小玉她们道:“本意是让你们去华阳宫探探消息,不料抓了条大鱼回来,明日即速差人报与朱大常,也好早点换回甘家三人,省得夜长梦多。”
小英道:“朱大常或早已知晓此事了。”
葛庄主问道:“些话怎讲?”
小英道:“虽是将朱二常抓获,无奈那铁龙被他走脱,必定火速回荡山报信去了。”
葛庄主惊道:“怎么铁龙也在华阳宫么?那厮身长九尺,膀阔三停,力大如牛,我都不敢惹他,你们能平安回来,实属不易。”
小玉眉毛一挑,说道:“这又有什么,下次遇到他,我还要扒他的皮呢。”
桐花遂将小玉打伤铁龙之事告诉了葛庄主,葛庄主听了,少不得对小玉刮目相看,赞道:“我都不是铁龙的对手,看来侄女的武功远在我之上了。”少时,下人摆上家宴,姐妹们饱餐一顿,各去安歇不题。
且说那铁龙受伤出房之后,从后槽牵出马来,往荡山老巢一路狂奔而去,一时到了山寨,跌跌撞撞跑上厅去。草头大王朱大常与狗头军师苟不教正在聚义厅里议事,此时突见铁龙耷拉着右臂慌慌张张跑进厅来,大惊失色,苟不教忙问道:“铁龙兄弟,何事如此慌张?你那手臂怎么了?二寨主呢?”
铁龙双膝跪地,哭禀道:“天王、苟军师,大事不好了,二寨主在华阳宫被葛家庄派人设计拿住,想必已被解到葛家庄去了,请天王速速发兵,救人要紧!”
朱大常闻言,犹如当头被人打了一棒,跌足道:“我的二常兄弟啊,平日里教你好生看守山寨,却是不听我言,只爱一味沾花惹草,结果如何?那葛家庄固若金汤,哪是说救便能救得了的。”
苟不教问铁龙道:“你这一身本领,从未遇到过敌手,谁将你伤成这样?”铁龙低头不语,欲言又止,朱大常见状怒目圆睁,喝道:“快快说来,免得误事!”铁龙只得将实情说出,朱大常听了气得一拍桌子,大声道:“铁龙啊铁龙,平日山寨粮饷短少,我却大鱼大肉地供你,指望你能为山寨好好出力,你看你吃得脑满肠肥,又白又胖,真到了用兵之时,竟连一个女娃娃也打她不过,要你何用?来人呐,将这厮猪头砍下来喂狗!”
左右答应一声,拥将上来,苟不教连忙劝道:“胜败乃兵家之常,还请天王暂息雷霆之怒,想我荡山好汉在此替天行道,正要广招天下英雄豪杰,共举大业,岂能因一时小败便轻杀帐下大将,兄弟们见了,只怕人人自危啊。”
朱大常气道:“举什么狗屁大业,我们既是强盗,该杀人杀人,该放火放火,这才是我们强盗该做的本份。说什么专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全他娘唬人,只要兄弟们有吃有喝有女人玩,能快活一日就快活一日,能快活一时就快活一时,还管他娘的什么替天行道。”说完将手臂一挥,对铁龙道:“你先下去吧,寄下你这颗项上人头,若是不能救下二寨主,再杀你也不迟。下去快将衣服换好,你看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穿成这个鬼样子,不伦不类,老子看了就来气。”铁龙连忙退了下去。
苟不教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铁龙武功高强,若是杀了他,相当于自断一臂了,天王若想保得一时安乐,还得有赖手下一帮兄弟们多多出力才可。”
此时朱大常气也消了下来,叹道:“多些兄弟打天下固然是好,可如今山寨里缺衣少粮,吃喝都勉为其难,还谈什么招兵买马呢。说到这里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你们整日开口闭口地叫我天王,可这吃的喝的玩的,哪有一点点天王的排场气度,丢人现眼呀!那地道挖得如何了?葛家庄可是一块大肥肉,若能拿得下它,保准几年之内都吃喝不愁了。”
苟不教道:“再过几日便可大功告成了,只是那地道出口却是让人大费脑筋,如今只知挖向城里,却不知它到底是通向城内何处。”
朱大常道:“一是多挖几个出口,以防万一;二是尽量在夜深人静时再去挖它,则不易被人发现破绽。”
苟不教道:“小可这就按天王吩咐的去做,如今当务之急乃是救下二寨主,请天王速遣大将前往华阳宫,查找二寨主的下落,若在彼处,即刻救下,若不在,必被押往葛家庄去了,天王再速发大兵前去救人。”
朱大常道:“军师所言不差。”唤来十员能干之将,吩咐各备快马,即刻起程,不管人在与否,天亮之前务必都得回来报信,手下领命退出。
天色将晚,厨下端上饭菜,可怜堂堂一个天王大寨主,摆在桌上的菜肴只是孤零零一条一两左右的小鲫鱼,掐头去尾,再吐吐刺,哪还有什么肉,朱大常懊恼道:“他奶奶的,这么一条小鲫鱼还干烧,为何不煮汤呢?若甘文山尚在人世,我何至于一到饭点,就无比头疼呢,吃饭本是件开心快乐的事情,如今反而弄得我一点胃口也没有。”说完放下筷子,想起一事,对苟不教道:“前几日秦川兄弟到东路打劫钱财时,遇到两个小姑娘,武艺不凡,其中一人更是力大无比,不知与今日在华阳宫打败铁龙的,是否为同一个人?”
苟不教一听,连连点头,连忙叫来秦川、铁龙二人,俩人将所遇姑娘的身材相貌一一比对,果然是同一个人。朱大常咬牙切齿道:“好个小玉,待本王破了那葛家庄,看她还能不能飞上天去,必要将她生擒活捉,然后再干死这个小贱人!”又与众人商量些事情,随便吃了些,天将二鼓,各自下去休息。
次日天刚微明,探信众将回寨禀道:华阳宫并无二寨主,想必是已被押往葛家庄了。朱大常忧心弟弟性命或有闪失,心中十分焦虑,吃早饭时,一张喷香的油饼勉强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了,与军师商议道:“那葛家庄铸得好似铜墙铁壁一般,如若强攻,必然损兵折将,此前三次都未能攻得下它,反而害死了不少弟兄,如今二寨主性命堪忧,倘有不测,如之奈何?”苟不教也是无计可施,劝慰道:“天王还需耐心等上几日,待地道挖好之后,到时一举拿下葛家庄,必能将二寨主安然无恙救出城来。”
朱大常道:“也只好如此了。”正说话间,喽罗上来禀报道:“启上天王,现有葛家庄庄主葛鼎龙差人送书一封,请天王过目。”说毕呈上,朱大常急忙打开书信一看,乃是葛鼎龙亲笔,信中备述换人之意,看完大喜,问喽罗道:“来的人呢?”喽罗答道:“正在外面等候回书。”
朱大常将书信递给苟不教,说道:“军师,你看一看,有何高见?”苟不教接过信来,细读了一遍,笑道:“天王,他们既要换人,这甘家三人在此也无甚用处,就算杀了,也不过是出了一口恶气而已。如今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换得二寨主平安回来,有何不可?”
朱大常点头道:“留在这里还要浪费口粮,军师快写回书,应允此事,限明日未牌换人。”
苟不教问道:“在何地换人为好?”
朱大常道:“就在葛家庄城下换人,免得葛鼎龙以为我想讨他的便宜,我们带着人马过去,怕他作甚。”苟不教依言将回书写好,差人速去交给来使。
次日五鼓时分,朱大常早早起来,整顿人马,用毕早饭,浩浩荡荡向葛家庄启程而去,至未初,兵至城下,朱大常抬眼望去,只见城楼之上旌旗飘展,人头攒动。朱大常命左右将甘家三人带至面前,说道:“平日我念甘文山侍奉多年的情义,本无加害之意,只是你们却存心与我为敌,私纵仇人,隐匿不报,大为不该。如今放你三人回去,换我兄弟,日后若再见到,可没情面可讲。”三人面无表情,并不答话,朱大常吩咐带下去,自己对着城上喊话道:“城上的人给我听好了,今已带来甘家三人,速速报知葛庄主,快些换我兄弟。”
此时城楼上葛庄主探出脑袋,旁边还站着几位姑娘,当下葛庄主扯着脖子喊道:“朱寨主,有劳退后二里,我好出城换人。”
朱大常回首对铁龙道:“你看城楼之上可有那个小贱人?葛鼎龙右手边的姑娘又是谁?脸那么大!”铁龙用左手一指道:“那就是小玉,圆脸穿花衣裳的便是。”朱大常听了,一时怒气填胸,便想张口骂人,身旁的苟军师连忙阻止道:“还请天王息怒,须先换回二寨主,再作计较,不可因逞一时口舌之快,坏了大事。”朱大常连连点头。
朱大常传令退后二里,刚刚扎住阵脚,只听得前方一声炮响,城门大开,出来一枝人马,定睛一看,却是那小玉带领几十名乡勇出城而来,马下绑缚一人,正是自己的兄弟朱二常。
此番两军阵前,小玉又是另外一副打扮了,只见她骑着高头大马,金盔金甲,手执钢枪,真是好不威风,当下来到近前,对朱大常一抱拳道:“朱寨主,今日你我都为换人而来,需和和气气,不许使诈,你我同时放人,若想使阴谋诡计,休怪我一箭射死你兄弟。”说出的话软中带硬,朱大常听到‘一箭射死你兄弟’时,不由得勃然大怒,苟不教连忙拉住朱大常,对小玉道:“废话少说,快些放人!”
小玉吩咐旁边乡勇,若觉异常,即刻往后拽人,这里朱二常拖着绳子往前走去,那边朱大常也传令放人。
两边都担心对方使诈,不敢有半点大意,及至朱二常过去,甘家三人也刚好走至小玉这边,小玉来不及寒暄几句,忙令乡勇解开绳索,快些进城,自己拨转马头,殿后护送。刚走了没有几步远,却听见朱大常在身后破口大骂,左一口小贱人,右一口臭婊子,骂个不休,小玉听了,气冲斗牛,回身怒道:“朱大常,好歹你也是一个山寨的大寨主,却像泼妇骂街一般,不觉得羞耻吗?本姑娘今日不想动武,你若再骂一句,我手中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
朱大常道:“小贱人,有本事就射过来。”小玉道:“那你等着。”扣箭上弦,舒臂扭腰,将弓扯满,嗖的一声一箭便射了过去,苟不教道:“天王小心!”朱大常见势一缩脖子,利箭铮的一声正中金盔,竟将他的头盔硬生生地给射了下来,可见力道之猛,吓得朱大常七魂出窍,两只眼珠都不知道如何转了,一时竟然呆傻,口中难发一言。
苟不教传令左右道:“快给我放箭!”几十名弓箭手拉满强弓,一枝枝利箭嗖嗖向小玉那边射去,小玉虽有铠甲在身,心中不免也有些担心,将手中钢枪舞得风雨不透,利箭纷纷坠落马下,乡勇各拿盾牌护住周身,一边带着甘家三人往城门退去。
且说朱二常那日糊里糊涂被小玉擒住,以至塞沙受辱,早就憋着一股气,今日终于恢复了自由之身,那肯善罢甘休,心想我一个堂堂二寨主,如今颜面扫地,在众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自己受些委屈也就算了,而今胞兄又被小玉一箭射得险些性命不保,不由得心中大怒。披挂齐整,翻身上马,喊来二员副将,一名魏天雕,善使飞镖,一名曹亦第,惯舞长鞭,三人纵马赶了上去。
当下朱二常大喝一声道:“臭丫头,你奶奶的给我站住,留下小命再走!”小玉回身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放马过来吧!”
朱二常挺起长枪,当胸便刺,小玉一枪架开,正要与他大干一场,却见左手边魏天雕一抖手,说声道:“娘子,看镖!”一飞镖直扑自己面门而来,小玉慌张躲过。尚没回过神来,右手边曹亦第睁大圆眼,一条长鞭又呼啸而来,小玉侧身一避,险些掉下马来。
朱二常见状,机不可失,一枪紧似一枪,便要趁机取了她的性命,小姑娘被三人逼得连连后退,一时手忙脚乱,难以招架,不大的功夫,遍身已是香汗淋漓,又勉强周旋了几十个回合,回头见乡勇簇拥着甘家三人即将进城,放下心来,对朱二常道:“三个大男人联手欺负一个小女子,岂不胜之不武?脸在哪里,还要不要它?有本事跟我来,一决高下!”说完虚晃一枪,拍马往城北如飞而去。
朱二常道:“早就没脸了,还要它作甚?小贱人,想往哪里跑!”说完三人一齐策马赶了过去,追了一程,只见前方小玉在马上挂好钢枪,取出弓箭来,朱二常忙道:“二位小心,这娘们要放冷箭!”魏天雕说声道:“二寨主莫怕!”连发几镖,嗖嗖朝前飞去,打在小玉的铠甲之上,叮当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