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家



   大概是我六年级的时候,妈妈带我去三大爹家做客,同去的还有一个堂哥,他是全真教的弟子,在旁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法事先生,现在已经是升到了可以收徒弟的那一个等级,属于高阶先生。      那时候堂哥方才初出茅庐,遇熟人便有为其看相的冲动,不过是因为我们是熟人,看一下也没关系。   我的妈妈说了我的生辰八字,堂哥推推算算,又拉着我的手看了看,让我觉得他有本事的是他握着我的手寻着我的手掌骨摸了起来,说实话六年级的小朋友在他的力道下,可疼了,我不好说出来。原来看相的还有摸骨相的,我着实有点吃惊。   结果是啥呢?堂哥说我们哥三儿,属老大的命最好,因为什么星位占据了一个当官的位置,而我和二哥就没那么幸运,和当官的位置靠不上边。我也暗自琢磨,的确,我这种性格是不适合做官的,我对那玩意也不感兴趣。但是呢我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在于占据了一个什么星位,这个星位跟文笔有关,以后可能从这方面发展。当时我就觉得有点不符合,因为那时候我语文差得跟牛屎差不多,作文更别说了,小学30分的作文我写出了5分,气的我拿去厕所扔了,我实在是气不过,太伤自尊心了。奶奶个熊,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你都看到没有了你还求什么呢?于是文笔什么的跟我就没有缘分了。即使现在我能写一些文章,我也相信我只会会写一些平平常常的文章。   我也希望我生而不凡,我也希望我一开始就是神童闻名遐迩。在拿到五分作文以后,我的这种幻想彻底打破了。   现在想想,一个六年级的孩子心思咋就那么重呢,本该是活泼烂漫的时刻,却在思考后半辈子的事。因为现实中没有命里那样的天赋,我常常躺在屋顶,看着天空星辰,以为看着它们我就能如神仙术士,运用星象来预测任何一件事。事实证明,至今我的天文水平不过是能数出北斗七星而已。   当我发现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时候,命里悬挂着的那个饼便开始向我遥晃。准确的说是我向那个饼凝望。期望从饼上投下一道光,钻入我的身体,于是我开始了命里神人的觉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飞冲天。这是在我看过周星驰《厨神》之后的幻想。   又或者,某一天我绞尽脑汁的写出一句话,或者以为一句诗之类的,便自认为是我命里文笔的觉醒,虚伪地往天赋上靠。怎么形容这种心理呢?大概如在穿草鞋破裤的时代,花费一生积蓄租了一套绸缎行头,便以为那是我本来的样子。   堂哥的那个预言,为何会如此深入我的内心,以至于念念不忘,甚至我用它来欺骗自己二十多年?它就像一颗种子,已经在内心生根发芽,有时腐蚀心智,有时又长出绿叶。   如今我或许能够想通一些。堂哥的那个骨相,我把它当真了。当我写作文得5分的时候,并没有放弃继续写作文,因为自认为命里有,丢不掉,以此来欺骗那些让人笑掉大牙的时刻。   也幸好是小时候就对文笔这事着了相。长大后发现,越来越不会对一件事情产生更加浓厚的兴趣,更别说放在心里了。随着心性的成熟,在自己周围构建了一道又一道的防护墙,一件事,一个理想或者一个想法想要进入我的内心,总要在防护墙外把它分析剥离得干干净净,等到它穿过防护墙进入内心的时候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若此刻有人看了我的相,告诉我有成为作家的潜质。我一定会去分析成为作家需要些什么条件,我会去对此那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们,然后看看自己,对给我看相的那个人嗤之以鼻。      若讲预言,我也会。在我独自生活的屋子里扔一颗离了土的兰草,我预言如果有人三天内把它栽进花盆,它就能活。事实是,除了我去做这件事外,没有谁能实现这个预言   有一次我因为30分得作文得了满分。老师甚至质疑我是不是我写的,我知道老师是惊讶于我为何如此骨骼惊奇。我又开始担心。担心我命里有文笔的事会不会如“江郎才尽”的江淹,突然有一天文曲星把他的文笔收了回去,从此江淹啥也写不出。   真是可笑。因为还不知道“相由心生”这个道理。上了初中接触到这个词,假如一周内连续三四天跑去玩没有学习,我就会去照照镜子,一看,我的妈呀真的变丑了。于是乖乖回去学习,学习了几天又照照镜子,我的天啊,真的没之前那么猥琐了,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大概如此。   二十多岁以后,便不再相信命里注定的事。相由心生,境由心造。双手才能实现预言。学中医时看到刘渡舟、胡希恕等被称为“伤寒大家”,那我知道,你不去创造预言,你永远成不了某大家。   我们大抵都能成为某一个预言的初设者,大抵是因为预言是死的,我们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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