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时接受体温检测的学生
文/晓宇
可能我的微信朋友大多毕业于五大政法院校的缘故,昨天的朋友圈,被《五校连枝!今天,我们一起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加油!》一文刷屏了。这是多年未有的盛况——毕竟,司法部下辖五大政法院校的历史,已是20年前的老黄历。
而看着看着,十七年前“非典”时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尽管时光荏苒,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有些事情却并未走远,和今天武汉这场全民战“疫”似曾相识。
最早一例“非典”是在广东河源出现,随后在广东中山、广州、深圳等地相继出现,甚至出现了医护人员被感染的例子。然而,官方对此讳莫如深,一些地方报纸和媒体还出现了“辟谣”的文章,声称根本不存在所谓“不明原因的肺炎”。
那时还在读大四,社会阅历没那么丰富,向来相信官方的权威。寒假回到广东,看到周围的人神秘兮兮地传说一种传染性很强的“肺炎”正在蔓延,我还非常不在乎。为了显示自己的“理性”,我甚至还把报纸上的文章剪下来,在家里给父母“科普”,让他们别跟风去买什么板蓝根和白醋——那时,一瓶白醋已经涨到五六十元一瓶。即使到医院看病,我也坚持不戴口罩,为此,还和父母还吵了一架。
直到开学那一刻,我还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2月18日央视公开宣布,“广东省部分地区非典型肺炎的病原基本确定为衣原体”。主流舆论也一直在强调,肺炎可防可控。一个例证是,那一年举行了中国足球队和世界冠军巴西足球队的友谊赛,现场观众高达数万,这是一个有疫情的样子吗?
返回武汉,远离疫情中心,整个社会氛围更是一片风平浪静。和宿舍的同学聊起寒假见闻,我提到了前段时间家乡抢购板蓝根、白醋的事情,还调侃说,早知道板蓝根这么畅销,放假前应该从武汉批发几箱子回去,也可以发笔“小财”。
那时获得信息的途径非常有限,不像现在一样,拿起手机就可以刷新各类新闻。我的各类信息,都来源于报纸和电视新闻。唯一一个稍微先进一点的通讯工具,就是BB机。那也是为了找工作方便联系才配的。
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了,记得新闻播出时任卫生部部长张文康会见国内外记者时,还一脸轻松。张部长在会上表示“中国局部地区发生的非典型肺炎,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张部长看到现场一名外国记者戴了口罩,还略带调侃地说:“在座的各位戴不戴口罩都是安全的。”此话一出,现场传来阵阵笑声。
那时,虽然BB机不时会有广东的同学传过来的留言,在叮嘱我注意安全。而那时的我,根本没把疫情当回事。走上武汉的街头,也基本没看到几个戴口罩的。那时,整个武汉风和日丽,波澜不惊,一片祥和。
南方日报质疑央视结论
直到有位高中好友,通过QQ把网传的《南方日报》报道发给我,我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钟南山当时公开质疑中央媒体关于“病原体是衣原体”的结论。据说,当时还在某个场合放“炮”,质疑官方“疫情已被控制”的说法,称:“根本就没有控制!现在病源不知道,怎么预防不清楚,怎么治疗也没有很好的办法,病情还在传染,怎么能说是控制了?”广东的高度紧张和武汉的波澜不惊形成鲜明对比。
进入4月份后,关于非典的话题渐渐多了起来。后来才知道,卫生部张部长向媒体记者公布:“北京非典患者只有12人,死亡人数为3人。”时,截止4月4日为止,仅北京一家301医院的非典患者就已经达到了46例。
和今天一样,2003年4月1日,美国政府召回了所有驻香港和广东的非必要外交人员及其家眷。美国政府同时也警告美国公民,除非必要不要到广东或香港访问。2003年4月上旬,中国的官方媒体对SARS病例的报导已经开始逐渐增多。但主流的声音,依然是疫情已经有效控制。
4月16日,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宣布SARS的致病原为一种新的冠状病毒,并命名为SARS病毒。也记不清什么时候了,可能是4月中旬左右吧,武汉出现了第一例“非典”患者,整个城市开始“动”了起来。
学校向师生印发了详细的关于“非典”防控的宣传资料,还给每个宿舍配了体温计。每天寝室长都要报告同学们的体温情况。在教学楼,也安排了人,用红外感应的体温计给同学们测体温。
校园里,身穿白色防护服喷洒消毒液的工作人员也多了起来。下课回到宿舍楼,楼道里常常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有条件的同学也戴上了口罩。
印象中,一些女同学的口罩非常卡通,设计成米老鼠等卡通形象,戴着非常可爱,也引起不少回头率。当然现在想起来,这些口罩也许挡挡雾霾还可以,能不能有效防护病毒入侵都是问题。
但那时,对这些文科生来说,也没那么多的疾病防护知识,感觉嘴巴上有个东西罩着就安全了,哪里像现在,专业到区分什么N95,还是普通口罩啊。更多的人还是非常不在乎,该上课上课,该打饭打饭,该上网上网,该上图书馆上图书馆。
虽然在电视上看到北京、广东已经如临大敌,高校也已经封校,而我们还是总觉得非典离我们很遥远。一方面,因为天佑武汉,非典时武汉几乎没有出现几个病例,另一方面,也与官方一直强调疫情可防可控,大家都很不在意有关,也许,这就是无知无畏。
非典时期的抗疫纪念封
后来,听说是华中师范大学吧,出现了一例非典病例,各高校也开始紧张起来。应该是4月下旬5月初这样子,为了减少感染的机会,学校开始限制学生外出。没特别的事情,寝室之间也限制走动。这时才想起,工作已经基本有着落的、宿舍留守的几位兄弟才想起,是不是该买点东西预防下。
我们去到校医院,想请医生开点板蓝根,却被告知:这药早就断货了,要过几天才有新货。到超市想买点醋到宿舍熏熏,发现连白醋也不好买,要么价格太高,感觉不划算,要么干脆就没货。后来,还是宿舍老三下狠心从民院一个小卖部买回了一瓶。
据说,当时武汉很多餐馆吃饭,都要喝天地一号的,甚至有的人直接半瓶子醋一口干掉。除了板蓝根外,武汉有一种药材也特别好卖,那就是金银花。非典前,十块钱可以买一大把,而非典期间,一斤要100多元,而且还不好买。看来,其实老百姓还是非常紧张的,只是我们太过大意了。
校园网络论坛上,关于非典的话题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为当时的白衣天使感到由衷的敬佩。也有不少同学贴了或真或假的预防偏方。印象中,有个帖子说,如果感染了非典,早期使用罗红霉素,绝对药到病除。下面一堆同学跟贴,真是满满的法律思维:话题聚焦的不是这药到底有没用,最终聚焦到在网络发药方,是不是非法行医了。两种观点互不相让,辩得一塌糊涂。
也不知道学校什么时候开始解除管制措施的。因为这些管制措施其实并不严格,不像北京一样严格封校封宿舍楼。虽然也有管制,但并不影响我们的活动。学校出现过一些发热的同学,但一检查,都是普通感冒什么的。可以说,非典期间,老天还是非常眷顾武汉的。
然而,多年以后在回想,这既是老天的眷顾,同时也让这座城市丧失了应有的警惕。
如果当时武汉出现了类似广东、北京的疫情,在新冠疫情初现时,我们是否还会重复当年的错误,直到隐瞒不住了才公开疫情?
如果当时武汉出现了类似广东、北京的疫情,在防护措施上,我们是否会当机立断,一步到位把疾病控制在局限区域,不至于扩散到全国?
当然,历史不存在假设。我们相信,最终的胜利属于英雄的武汉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