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明明已经亡了,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但因为一些众人皆知的原因,至今仍在海峡对岸倾情表演。
大约十年前,从厦门坐船到金门,换乘大巴到机场飞往台湾。司机大叔站在车门前欢迎,劈头盖脸一句话:“欢迎来到中华民国!”
这话怎么听,听上去都有一种挑衅的意味。当然,也知道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中医跟民国一样,在不了解的人眼中也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面对不能理解的事物,又没有一定规矩可以参考,人们就会更愿意按照自己的想象来理解。
比如,一伸手,就让中医脉诊,要是说不出我有什么病,立马就投来鄙视的目光。我们喜欢悬丝诊脉,喜欢神医,就像美国人民喜欢超人一样,只要内裤反着穿,立马就能拯救全世界。
这就是现实,明明知道不现实,但就是愿意为此买单。
所以民国加上老中医,神奇中的神奇,疗效应该很不错吧!
领衔主演是我爷爷。生在民国,长在旧社会,走在拯救苍生的大道上,没有跨过世纪。
据我爸说,十几岁在田坎遇到一个道士,非要传其医术,从此以后一学不可收拾。
二十几岁混社会,三十岁不到开山立派,参加国民党,又是袍哥人家,黑白通吃,山医星相卜无所不会,尤其擅长脉诊预测生死,江湖人称“阎王手”,属于人生刚开局就把BUFF点满的玩家。
中国人喜欢讲究点风水,老中医更不例外,民国老中医是标配。爷爷不仅搞理论,还是实战家。
死前十几年,就跟他哥争埋的地方。因为是亲兄弟,感情也不错,肯定不能抢。让,又不甘心。毕竟谁都想靠祖坟冒些青烟护佑后人。
孙子还没出生,就要把技能先拉满。这一手,比现在的各种培训班要牛啊,你还是赢在起跑线,民国老中医是自己画起跑线。
这事谈了好几年,怎么谈都谈不弄。两兄弟的氛围呢,有点像当年党中央和张国焘搞斗争。
双方(党中央和张国焘)都知道,他们之间有巨大的分歧与隔阂,但谁都不愿,也不敢把它摆到桌面上来辨出个是非曲直。而是谨慎地字斟句酌,说些对方能够接受的不刺激人的话,半吞半吐,闪烁其词。(《北上——党中央与张国焘斗争始末》)
时间不等人,爷爷憋了一招。找个理由好好诊了一下伯祖父的脉。又过了一段时间跟他讲,谁先死谁先埋。没成想,伯祖父一口答应。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算盘打得精,自以为比爷爷大五岁,平时吃喝嫖赌抽,肯定死在前面的概率高。可惜就忘了他亲弟是玩中医的,会脉诊,百分百知道结局,没有概率。
我叔讲这事的时候很平淡。当时爷爷笑得合不拢嘴,转头就跟站在一旁的叔叔悄悄讲,“等会你摸摸看。我必死在他之前。”儿子的眼泪瞬间垮下来,立马装着眼睛进了沙子,不停地揉。
类似的感受去年也有过一回。一天上午在医院旁边的社区搞义诊,西医量血压、测血糖什么的,我们就脉诊。一般这种场合,多是些老人家,脉个热闹,不会真有个什么病找医生看的。要捡好听的说,不能摸到人家流过产,上来就一句,老公对你不好吧。人民群众肯定不接受。
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叔抄着东北话坐下来。我双手一搭,往骨头上压,什么脉都没有。瞬间还怕自己搞错了,真用心找了找,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这病是有点重了。但话不能这样讲。
“大叔,摸不着脉啊,平时有点什么不好啊!”
通常来讲,左右手都诊不到脉,是一件要引起高度重视的事,多半人出了大问题。但绝大多数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事。
这一点就不像西医报告。数据一摆,绝大多数人其实也看不懂,但基本上都会觉得自己出了多大事似的。所以一说没脉了,大叔还很认同,“前几天中医院的也说我没脉了,还开了药。”
聊了一下,他骑着电瓶车赶回家,把开的方子还有一些检查报告拿过来。打眼一看,心脏支架撑了四个,肾病四级之类。
“这病不好治。”
“是该死了。”大叔有点悲凉。
我也感受到了。不过不是从他的语气里,是从他的皮肤上。寸关尺的那一小段皮肤透着一股侵入指尖的冰。你要摸过尸体,隔着手套摸,都能被镇到。
张仲景也遇到过类似情况。
脉病,人不病,名曰行尸。(《伤寒论·平脉法》)
这个人能吃能喝,看上去啥事没有,就是一具行走的尸体,随时撂挑子。
虽然我不能像爷爷那样确切地知道他多久会离开,但已经完全收到他的身体传递的信号。就像目送泰坦尼克号。你确定它会沉,你看到那一船人还在有说有笑地对着你挥手道别。不用扯什么良知、道德这样高大上的字眼,只是作为同类,一种本能的感受,心里面掉下一点泪来。
叔叔讲爷爷的故事时,还很年幼,最多只是知道他为什么会哭,为什么要装着揉沙子。生离死别对于一个儿童,只是一种想象。
永远也无法想到,三十多年后,在一个老奶奶的寸关尺上,第一次确切无疑地收到将要离开的信号。心中涌现出一份短暂的空寂,空空如也的背后,又生出一种力量瞬间把我扯回爷爷转身悄悄把秘密告诉叔叔的现场。
在那一滴垮下的眼泪里,既有一种父子的深情,更有一种两代人视之为生命的技艺的传承,师徒之间的心照不宣。
等会你摸摸看。我必死在他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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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伤寒,经文倒背如流,怎奈疗效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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