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魂传说》一枚龙血石,一段找寻灵魂的旅程

第四十九章活着的代价
能够活着再见,令犀岩兴奋不已,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跛行小跑着到了晴雨跟前,对她说出最想说的一句话:“晴雨,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云,我终于看到了!那些云,……真的很好看!”犀岩告诉身边的晴雨,就是在悬崖峭壁上自己还看不懂的那种美。晴雨笑了,肤色白润,轮廓柔美,……除去稍稍有点虚弱,她看起来挺好。

晴雨盯着犀岩端详了一会,却忽然眉头紧锁:“犀岩……你……”转瞬之间,晴雨的表情变得十分异样,“犀岩?!”她伸出手,不确信地去触碰他的脸,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与疑惑,“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头还有点眩晕,犀岩往自己身上瞟了一眼,还是那身衣服,确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了?”他问卡布卡。

“请跟我来。”卡布卡善意地点了点头,请他们踏上几级台阶,分拨开悬挂在门洞上的透明挡风屏,邀请他们穿过去,进入居住的岩室。

装潢整饬的异形岩室内,房间套叠在一起,岩壁上蚀出的圆穴被修饰成窗口,让室内保持通明透亮。“去那里看看。”卡布卡侧过身子让出一个光亮的通道,示意犀岩过去,那里有一面铜镜镶在打磨光滑的天然石柱上。

犀岩朝着镜子里扭曲的人影走去,那就是自己,错不了……

然而,线条却有些陌生……

他凑近了看。“我的脸……”他伸手触摸着镜子,另一只手去确认自己的脸。

镜子是可靠的,而自己的脸却有些古怪。他皱起眉头,发现镜子里自己的额头上仿佛翻开了一本有趣的书,鬓角也有了一些白发,显得稳重有余。……眼角多了几根皱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眶更深了,还有,胡茬也粗了!他逐一确认,自己的面部轮廓变得粗糙了不少,嘴角的线条也有些僵硬。

毕竟刚从未知的经历中醒来,他还有些怀疑自己的所见。但从周围事物的真切程度上一再确认,似乎又没有弄错的迹象,难道,……自己真的变老了?这番诡异的变化就像一场小小的噩梦,他吃惊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首先,你要保持冷静。”卡布卡稳稳说道,“这是让你活下来的代价!”

“代价?”晴雨也刚从虚弱中复苏,又陷入了担忧,情绪稍稍有些失控,她清楚三小时之前,在昏迷之中的犀岩还不是这副模样。卡布卡究竟对犀岩做了什么?

犀岩则突然将这一疑问和自己手腕上的古怪标记联系在一块,他亮出手腕问道:“我和悬崖下面那些死人有什么关系?”

“别急。”摘下飞行镜的卡布卡,眼神看上去颇具智慧,传递出从容不迫的讯号。“来,先到这里坐下,你们都还需要一些休息和补充。”他请两人到鳞片和兽角装饰的座椅上坐下,并让他们先喝下桌上杯子里的东西。

犀岩不假思索端起古拙的石头杯子,一口喝干,味道辛辣而苦涩,但整个胸腔却立刻温暖起来。他冲晴雨点点头,她也喝下了。

“你能爬上来,是个奇迹。……活下来,更是个奇迹!”卡布卡语气平缓地解释,“从剑齿峰徒手爬上来,实力不足五阶的,你是头一个,……更别说还背了一个人。因此我们才决定救你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你做到这些的。总之,你已经征服了休默族人。我们为你感到骄傲!”

犀岩和晴雨对视一番,继续对着卡布卡竖起耳朵。

“我先告诉你,你得到了什么。……手腕上的符号表明,你的实力已经大大加强了。”卡布卡的语气之中似乎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意思。

“什么?难道是什么魔法吗?”犀岩知道不可能那么简单,他预感到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厌恶地看着那个皮肤被刻掉而留下的红色印记,某种恶心而诡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冷静点,孩子。”卡布卡平静地望着犀岩说道,“这世界上从不存在魔法之类的神奇东西,只有……巫术。一切得到的东西,都必须付出完全对等的代价!付出,收获;痛苦,快乐,……总是这样,一向如此。”

犀岩点点头。

“居住凌云高地的狼颜族人懂得一种巫术,可以通过牺牲一定的寿命,来换取身体能力一定程度的提升。执行过之后,就会在手腕上留下永久记号。”卡布卡平静地答道,“但你和剑齿峰脚下的那些人不同。他们是为了变得更强,而你,只是为了活下来。那个代价,……但愿你觉得它值得。”

“我的代价是……”

“你剩余寿命的一半。”

听到答案,犀岩只是略微有些吃惊。真正吃惊的部分是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平静,然后接着,他又不禁笑了起来。这样的代价可吓不倒一个早就准备好去送死的人。

意想不到,晴雨却突然失声哭了出来。

泪水顺着晴雨的腮边不住向下流淌,含泪的双眼看起来楚楚可怜。看到晴雨双臂拢在一起,娇小无助地站在自己面前,犀岩触景生情,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离她很近。

怎么办?

这样一个泪汪汪的美丽女人站在跟前,还能怎么做?……还是别那么做吧?他勉强告诫自己一遍之后,又立刻否定,心中的彷徨也不觉一扫而空。他张开双手,轻轻握住她柔软的双肩,顺着她倾倒的方向将她揽入怀中,试探着,柔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心,就像母猫舔舐受伤的小猫那样。

神奇般地,她安静极了,就像小猫回到了安全舒适的小窝。而他拥抱着她,也感到如此理所当然。

卡布卡很自觉地转过身去。

“你变了。”她抬头望着他,声音纤细而温柔。

犀岩发现,晴雨看自己的眼神变了,被她这么望着,舒服得难以形容,却还有些不习惯。

“变老了。”他在她耳旁轻轻回应。

她粘在他的胸口摇了摇头。比起衰老,她毋宁看作是一种成熟。“你像四十岁。”她穿过他的胸口说。

呼出的热气和在胸前留下的微微震颤瞬间传遍了犀岩的全身。霎那间,他感到自己像一只纸糊的灯笼,从脚底麻到了手掌心。望着怀中的可爱女人,他笨拙地替她捋了捋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将她抱得更紧了。他深深确信,这大概就是自己平生最愿意做的一件事了——就这么和她永远待在一起。

忽然之间,他记起,就在爬山的时候,发誓爬上来就要对她说什么来着?

晴雨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乖乖抬起头,继续与他相对。

犀岩却浑然不知怎样开口,或许本该发出赞美,告诉对方,她的眼睛如何美丽,然后再说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然后再……算了,还是免了那些繁文缛节吧,就那一句:我要你做我太太!

“我……”他几乎说了出来,就差那么一丁点,没能把当时预备好的表白说出口。他寻思,或许是身体所发生的改变,让自己的心也变老了吧?但即便果真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想说的话绝对真心无二,或许只是在等一个更适当的时机。……倘若自己在即将来临的战斗中死去,那样只会徒增无尽的悲伤,所以,还是留到战争之后吧。

把最好的留在最后。

流连于这美态,也就那么一会,却恍若隔世。

她把头重新搁回他的胸前,泪水仍在面颊上悬挂。他继续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抚揉着说道:“万一我不是变老了,而是变年轻了,你会高兴一点吗?”

“不知道。”她恬静地依偎在他胸口摇了摇头。

“你说……变成十七岁怎么样?”

她不作声。

“十四岁呢,如何?”

他显然察觉到了她在自己胸前的起伏,笑着继续,“九岁呢?……变成九岁怎么样?”

晴雨红着脸一把推开他,噗地笑了出来:“胡说八道!”
第五十一章独行侠旅店

南方两大魂石——大地之火、山丘之力,在巡游的十天时间里,将一路大张旗鼓地陆续经过九座北方城镇。收到三灵聚首的确切安排之后,北方城镇已经不像以往那般平静。尤其是分布在指定巡游路线沿途的那些城镇,它们都全力以赴,打扮出在喜庆之中兼具彰显荣耀的氛围。

在北方人眼里,南方人确实做得出来!要知道,魂石离开主城两周,来回就是一个月,等回去的时候,他们的主城恐怕已经杂草丛生了!南方人那样精诚所至,即使北方人原本还想装得矜持一些,也实在是淡定不了,于是,餐会、募捐会、歌舞汇演以及其它各类型的庆祝活动已经早早开始上演。

南方投降队伍出发的消息一传出,天青所有的旅店立即提前爆满,就连卫生条件最差的旮旯大通铺住宿价格也涨到了惊人的十个大黑一晚。一千多家大小餐馆同样见风使舵,菜价早已脱离菜谱,随口报来。……可那又怎样?就连平时惯于节俭的人们在这种时候也难免一掷千金,商人们则趁机赚个盆满钵满。

离天青仅仅几十里,几近荒芜的劳力之地有一个小镇,切石镇,是南方两大魂石巡游必经之路上的最后一站。切石镇里的独行侠旅店,表面上看再普通不过,……其实不然。当其它所有旅店都已经爆满,这间旅店却依旧空着一层的那几间房,每当有人问起,店家就说这些空房已经被人预定,其余房客也多半是固定的住宿者。

事实上,这里正是白银会的秘密据点。

旅店地下储藏室的角落里有一个秘密出口的开关,掀开往左数的第九片木板就能找到。出口打开,钻进去是一个螺旋形的密道,需要点灯进入。下到地下三层左右的深度,拨开幕帘,就会发现一间十分宽敞的方形地窖。墙壁上满是陈旧的锈迹,主厅当中有两个套叠的房间,家具桌椅完备,白银会的大部分日常事务就在这里进行。

方形地窖的中央,六副盾牌和六把长剑整齐的搭设在一起,支成一个看似火堆的形状,在灯光的照射下十分耀眼。战术台上是大北方十四矿区的综合战略沙盘,墙面的旗帜上纹有醒目的鹤嘴锄与火炬标志。

“事情大致分两步走。”

围绕战术台,白银会执行官非白和两名干事,以及迎真、鳄齿一起进行讨论——迎真和鳄齿两人是由天青首席长老祖鲁亲自指派的。

“首先,我们得尽快发出召集信息,利用祖鲁长老的影响力,以最快的速度召回八名左右的特约防御师。”非白说,“最坏估计也至少要有五名!”

“如果是八名的话,那不就等于激活了一半的防御塔了吗?”迎真叹道。

“乐观地说,是的。但是……,这一步虽说容易执行,却会动用我们的绝大部分资金。”非白继续道,“祖鲁长老认为,剩下的一步就需要一些运气了。”

“您是指招募暗杀射手的资金问题吗?”鳄齿质疑,“常驻的人手难道不肯免费出力吗?……在这样最关键的时候。”

“不,这一次,我们需要实力更为强大的外援才行!”非白解释,“这不光是钱的问题,我们将直接面对的是泽南洛尔本人,实力不够就等于白白送死!”

“这么短时间上哪去找强大的外援?”鳄齿说,“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我可以凑个数?”

非白微微一笑。“人已经请到了,他们应该马上就到!”

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间,恰好,入口暗色的幕帘被掀开了。“到了!”一名手持灯具的白银会干事探进头来说,接着,他身后跟进来四个人,每一双眼睛都异常敏锐,目光快速扫过所到之处的一切。

“好久不见,非白会长!”体格精悍的皮衣男走在第一个,和非白打招呼。

“欢迎你们!”非白和来者逐个热情握手拥抱,“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然后,他向屋里的众人和新来的四位神箭手彼此介绍了一番。

几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大名鼎鼎的猎头者——古坎,金发褐眼,猎头圈内的传奇,其他猎头者常因有他的参与而主动选择放弃。能力特点是瞬间爆发力惊人,精准度毋庸置疑,但要价极其高昂。

鬼箭梭隆,圈内公认最好的定点狙击手之一,黑色罩帽下,是一脸拉碴的胡须。推测实力接近于六阶,但真实实力始终深藏不露,沉默的致命武器,只狙杀自己想杀的目标。

索眼者,百发百中,绝杀意志超乎寻常,不达目的誓死不罢休。据说,他的所有击杀对像都是因被射穿左眼而死,因而得名。再加上他那双骇人的外凸眼仁,更是让人不敢与他四目相对。

最后,出身名门望族的年轻神射手夏普,自幼天赋异禀,少年成名,年仅十九岁即荣升五阶,斗志昂扬,潜力无限。身着绣有雄鹰纹样的豪华坎肩,雄鹰展开的双翼一左一右落在胸前,顿显豪情万丈,手背上有一排闪亮的黄金钉扣。

但这时候,四位声名在外的神箭手还蒙在鼓里,他们不知道把他们召来的具体目的,应约来到这里,仅仅只是为了给祖鲁长老几分面子。

“好久不见,古坎,有项目可别藏着哟!”“那当然,如果有我一个人吃不下去的话……”“未来可是你的天下,夏普!”四人互相客套一番,把主人晾在一边。猎头者古坎自行抄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脸上立刻露出鄙夷的表情,他扔下杯子,确认这并不是受邀参加的一次高档聚会。

“啊……,对不起,我这里实在是招呼不周!”非白汗颜道。

“看在祖鲁长老的面子上,有事就快说吧!大家都很赶时间。”索眼者说。

白银会的人有些尴尬地彼此瞅瞅,果然不出所料,实力与地位达到这种程度的角色,往往都心高气傲,很难驾驭,……接下去的一切,确实是得看缘分了。

“是这样的,我们想干掉一个人。”非白开诚布公。

“是的,当然了,……干掉一个?还是干掉几个?价格多少?想干掉谁?一次说清楚就行。”索眼者说。

“就一个。”

“谁?”索眼者不便发作,把声音拖得老长,外凸的眼仁直瞪着非白会长。

“泽南洛尔。”

话音一落,几个人一下子安静了。从非白严肃的面孔,他们看得出他没开玩笑,……也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四个人聚在一起的原因!……真是个大胆的设想!

“嗬!……还真有点意思!”年轻气盛的夏普动了动肩膀,语气中充满了对扬名立万的期待。

“我说……,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猎头者古坎瞟了另外三个人一眼,说道,“风险、收益、保障、四个人的方方面面,……明白我的意思吗?……要是真能做下这一单,必须为我们提供最全面的保障!这可不是一般的数目,……而且,还不完全是钱的问题!这些你都清楚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越说越觉得荒谬,上下打量着非白,对白银会的实力也越发怀疑。但另一方面,事情又是由天青议会的祖鲁长老牵线,又让人不得不严肃看待。

白银会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对这种情形不出所料。

“如果真的能干掉泽南洛尔,花任何代价不都是值得的吗?而且,最佳的时机即将来临!”地窖的角落里传来的一个粗哑的声音。
第五十三章最后的夜景

入夜,喜庆的灯笼纷纷点起,将切石镇的街巷烘托得热闹非凡。

游客以北方人为主,他们从北界各地赶来凑热闹,只为近距离观摩南方魂石的风采。事实上,南方来的游客也有少许,不少南方人认为,这是他们到北方旅游的难得机会,既安全又省心,……他们只要紧跟着巡游的军队一路同行就可以了。

为了便于实施军事管理,南方巡游队伍并不直接进入城镇,而是驻扎于镇子附近的位置,可供居民们观摩。这已经是沿途九个北方城镇的最后一站,接下去,魂石就会直接进入天青,到时候,普通人就想看也看不到了。

此刻,南方人刻意打点装束,并把两座塔室的外观装饰得格外漂亮,他们点起团团篝火,照常在篝火四周进行演武,向北方群众展示南方的习俗。

切石镇靠近南方军队驻扎点的一边,五光十色的灯笼照映着街景,南方游客和北方游客混杂在一起,纷纷找到好位置,对着不远处的篝火、塔座以及正在演武的南方勇士们指指戳戳。

白银会的作战计划安排完毕后,悄悄送走几位空降的得力外援,非白会长和几名干事、迎真、鳄齿,也走出密会场所,上到街头混杂到人群中找酒喝。

一间地势略高的酒馆,座位格外紧俏。他们把桌椅搬到街面上,跨越了街心,占据了视野里所有敞开的位置,就连屋顶上也座无虚席。

“加个位子,老板!”鳄齿扬起手高喊。

“实在对不住,加不了!您看这连人都已经过不去了,请您将就点,——站着喝吧!”酒馆的主人笑得睁不开眼睛。他们转头一瞧,确实,还有不少人是靠站在墙边吃喝的。那些人手里端着盘子和酒杯,照样聊得不亦乐乎。

“那样也行,要不我们也来?”鳄齿自嘲道。

“我不喜欢!”迎真表示反对。

“哦……,等等,请稍等一等,那边好像刚好有一桌结账了!你们去那桌吧!……运气可真不错!”老板回头说。

“好的,谢了!”

“等一下!……这桌子是我们的!”

正当他们赶到那张刚空出来的桌子面前时,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也恰好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把几把干木活的工具往桌子一扔。虽然穿着普通工装,但从脸貌上看,那帮人居然是南方人——鳄齿和迎真刚从南方过来,认得出,错不了。

“渴死了!”一个家伙顺手抄起上一桌人喝剩的啤酒杯,抢先喝了一口……“呸!这酒有一股尿骚味!你们喝不出来吗?”那家伙看起来十分嚣张,想来是故意涨涨士气,好占桌子。

“明白了,……那玩意你经常喝。”鳄齿冷冷地抱起手说。

“什么?!”火药桶立刻燃了起来。

“别惹事。”非白伸手拦在鳄齿身前,低声提醒。

南方人越发得意起来。“瞅瞅,你们那么多人?敢约起来打我们五个吗?”他用手划了个圈子,又拍着胸脯吼叫道,“我敢说,我们南方人只要说个打字,你们北方人连屁都不敢放!”

“呀呀呀呀呀……”隔壁一桌的酒客实在听不过去,扭过头来声援道,“你们自己最好先搞搞清楚,过来投降的可是你们南方人呀!”

“哼哼!”那家伙毫不示弱,气粗如牛,“北方弱鸡,睁大眼睛,仔细瞧瞧那边的夜景!”他怒视全场,用手狠狠指戳着南方驻军的光亮处,“看清楚!驻扎在那里的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军队!还以为自己是凭实力赢的吗?……你们应该庆幸,如果不是泽南洛尔照顾你们,那就是你们死前最后的夜景!”

“唉——!”

桌旁一个北方人看样子多喝了几盅,摇头晃脑地高声叹息道,“可惜啊……!如果我要是有一支军队,我就在前面橄榄枝山谷设下埋伏,看你们那支伟大的军队能怎么样!……还不是活活窝死?”

众北方人起哄干杯,气得几个南方人干瞪眼。

“别得意太早!”那个带头挑事的南方人红着脸大叫,“我们等着瞧……唔……”一名同伴立刻跑去将他的嘴捂住,接着,几个家伙终于息事宁人,静静坐了下来。

鳄齿几个丢了座位,只好悻悻地退到一旁,靠在栏杆上眺望风景,期待出现下一桌结账的空桌子。

不远处,南方人的驻地犹如一头匍匐守候的猎豹,舞动的火炬,发出萤火虫般跃动的火光,映衬着远方的幽暗的荒野。……明天,他们就将经过那片荒野,走进直入天青之前的最后一个关口——橄榄枝谷地。

“橄榄枝容易中埋伏,已经到了众所周知的地步了吗?”鳄齿摇着脑袋说。迎真急了,用力冲他使眼色:“说话注意点!你就不能说点中听的吗?”

“中听的?……我又不是诗人。”鳄齿懒散地依偎在栏杆上,仰望夜空,语气悠长。

“诗人?”迎真撇嘴笑了,“我跟你说过吗?你抒情的样子逊毙了!”
第五十四章世界之王

卡翁高地的清晨雾霭迷朦。犀岩、晴雨和卡布卡站在青色的剑齿峰山巅,在云雾中回过头与大卡勒挥手作别。身后的休默族人纷纷举起骨杖,送上祝福。

卡布卡踏上浑身布满灰白杂点的暗绿色灵翼者,爬到捆缚在颈间的鞍座上,晴雨、犀岩也随后登上鞍座坐稳,握紧缰绳。灵翼者轰然展翅,一声啼叫,向北消失在云间。

大地如烟的旅途,灵翼者一路向北。

“前面就是缥缈峰了!”

就在即将越过刚古河之际,卡布卡指着一座穿出云雾的山崖绝壁说道。高出云雾的山崖顶端,一个不大合乎常理的阴影轮廓引起了犀岩和晴雨的注意。

“那是什么?”犀岩惊讶地问。

青幽的云雾渐渐在缥缈峰之巅向左右飘散开,那个影子似的轮廓凸显出细腻而厚实的肌理。……是一棵古树!犀岩辨认出来。那是一棵斑驳嶙峋、枝干苍虬的古树!……好大一棵!许许多多悬根向下穿破土壤,悬根当中还夹杂着些许泥土和岩石块,裸露在一侧风化脆裂的悬崖之外,像弯曲的触手一般深入云间。

不知怎地,凝望着那一抹超凡脱俗的树影,犀岩感到就像吃了安心药那般镇静,胸怀开阔而通透,呼吸也变得匀静。

“第一次见到它吧?”卡布卡笑着解释,“不到这样的高度,通常是看不到它的。……它是一棵古柏树,传说,有超过一万三千年的树龄!”

“一万三千年?!……这不是比整个人类的历史还长吗?!”犀岩惊叹道。

“所以,我们休默族才把它称作——世界之王。”

“世界之王?!”

卡布卡微微一笑。“仔细想想看,从人类的开端一直到现在,它就那样站在这里,巍然不动,说不定等到人类灭亡了,它还在这里呢!拥有这见证一切的智慧,所以才配得上叫它世界之王呀!”

“这么说,还真是恰如其分!世界之王!”

犀岩和晴雨感叹着,满怀崇敬地望向那棵高耸云端的古树,它向下眺望着刚古河的两岸人间,知悉一切,却选择不动声色地静静观赏这幅生命画卷的起起落落。

刚古河渐渐落于身后,世界之王的身影也在云间慢慢隐去。余下的路途,犀岩和晴雨继续浏览着脚下熟悉的北岸风景,在卡布卡的悉心教导下,他们很快就熟记了翼形语的十二基本手语和与之相匹配的口形语。

“要记得时常温习,我可不会再教一遍!”卡布卡提醒道。

“嗯!”犀岩答道,接着又心血来潮地问起,“卡布卡,假如说,南方人用一头灵翼者载上好几个人的话,那会怎么样?”

“只能一对一。”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这只有休默族人当中的翼形语大师才能做到。”卡布卡骄傲地回答。

寒冷的飞行途中,犀岩用双臂紧紧拥住晴雨,好让温暖传进去。晴雨感觉有些透不过气,却温暖得难以脱离。

仅仅三四个小时,卡布卡的灵翼者就顺利抵达了卓古大陆西北方雪域之巅——苍皑。直指天际的水晶宫殿外,平安大道餐饮街区里的游客们纷纷止步,举头瞻仰这头巨型飞行生物,如膜拜圣物一般期许它会为自己带来好运。

“好了!我们按计划分头行动吧,我会带着苍皑援军和你们在天青汇合!”又将分离,晴雨松开鞍座上的固定腰带,目光坚定地对犀岩和卡布卡说。

犀岩万般不舍地凝望着晴雨,仿佛又是一次生离死别,眼里涌起一阵热潮将视线模糊。他鲁莽地擒住晴雨的双手紧紧握住,像是要将它们融化在手心。

晴雨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犀岩慌忙松开。晴雨转而一笑,留下叮嘱:“很快就会再见的!……答应我,别再胡来了!”

犀岩点点头,将晴雨的眼神牢牢印记在脑中。

晴雨留在苍皑商讨增援事宜,犀岩和卡布卡则一刻也不敢停歇,重入云霄,向着东面的荒芜之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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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橄榄枝

午饭时间刚过,低沉的雷声又在天边隆隆地滚了几响,宛如巨人饥饿的腹鸣。没过多久,乌云完全遮蔽了阳光,南方巡游队伍行进到橄榄枝谷地前方的开阔地带,在即将进入被两侧矮丘环抱的狭窄地界之前短短驻留。

凉风乍起,枝叶摇曳,矮丘两侧的林间发出的嘶嘶声响,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由于地形的遮挡,一片乌云正在前方的谷底上方聚集,看上去要不了多久,队伍将会被一场冬季的寒雨逮个正着。

泽南队伍的最前端,战场先锋黑洛尔骑乘巨大的赤褐色灵翼者,开始降至低空,在最前方的两个方阵附近来回巡视。地面指挥官摩萨卡则迅速返身,骑乘至泽南阵营的尾端,向“大地之火”所在的三棱塔向汇报:

“即将进入橄榄枝!”

塔内,泽南洛尔闻讯走出三棱塔,站立在塔前的平台上,将自己暴露在开阔视野之中,接着一声令下:“前进——!”

队伍再度向前。

眼看队伍刚一进入狭窄的隘口,泽南洛尔立刻举手作出一个握拳姿态,并对着阵形的四个角一使眼色,轻声喝令道:“准备——!”

队伍放慢了脚步,谨慎前行。

血色的三棱塔内,一只巨手把饮尽的小茶盅轻轻搁回小桌上,步履轻捷无声地走向通往上层的阶梯。

三棱塔内略微窄小的二层平台上,光线各从塔身三面的十字形缝隙打进来,照见一把立着的赤色巨弓和一排粗壮的黑色长箭,那人站立到二者当中,睁开双眼,光影游曳于雄鹰般的眼眸与微微泛红的眉角之间。

队伍静静向前推进,脚步轻轻踩踏枯叶的声响混在风中。一转眼,队伍已进入橄榄枝的腹地。风中传出几声轻微而有节奏的嚓嚓声……

“嘿——!南方杂碎——!”

猛然间,最前方的一座小丘上的枯枝一动,钻出一个胡子拉渣的家伙。“南方杂碎!快滚回去——!这里不欢迎你们!听到了吗!南方杂碎——!”他开始又跳又喊,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这样的叫嚷声极尽刺耳。

泽南队列的近端立刻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动荡。悬停在泽南阵营最前方半空中的黑洛尔,举起右掌,示意士兵们稍安勿躁,并迅速观察周边地形。……中间空旷,两侧高低蜿蜒的土丘将道路的前方夹成犄角的形态。土丘凸凹起伏,被繁密的树木遮蔽出大片的阴影地带。

小丘上的人越骂越热闹,把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看泽南人还没反应,最后干脆脱下裤子,露出白花花的**,一边拍打着,继续对泽南军队进行羞辱。“没种的!快滚回被窝里去——!”

最前方的两个泽南方阵终于骚动起来,眼看就快失去阵形,许多士兵开始还口对骂,三名士兵实在按耐不住,抽出弓箭各射了一箭。那人一缩脑袋,躲到了小丘的树后面消失了。黑洛尔从灵翼者上发出狮子般的吼声,“纪律!”士兵们咬着牙,憋红了脸,重整了队形。

那家伙又一次探出头来,把手拢在嘴边叫嚷,“南方娘娘腔——!有种来打个赌,我赌你们裤裆里是空的——!”

这时,北方负责引路的使者赶紧出列,无比尴尬地回过身来,拼命挥舞着双手对泽南大部队叫喊着解释,“请大家千万、千万、千万别生气,那是个疯子,疯子哪里都有的!”

骚动传到了阵营后方,泽南洛尔稳健地对左右两侧做出一串特别的手势,几个影子立刻蹿向边缘。

负责藏在小丘后面挑衅的络腮胡,骂得一顿好爽。任务完成,他系好裤腰带,准备移师侧翼协助白银会的主力执行骚扰行动,忽然,他察觉到身边的某种变化……

在他身边的一块大石头,忽然冷不伶仃地移动起来。络腮胡看到,在一些枯黑的编织物包裹之中,露出一张极具南方风采的面庞,……是泽南人!络腮胡猛然一哆嗦,不觉拔刀相对。

对方慢条斯理第耸动了一下右肩,一具模样吓人的红色兽脸肩铠展露出来。

挑衅者定睛一看,惊愕之中,他的手臂一下子松弛下来,脸上现出一丝认命的苦笑。

——那具剑齿外露的红色兽脸肩铠,标志着泽南“暴强者”的特有荣耀。看到了它,也就意味着,作为一名普通的北方杀手,他将得到有生之年最高的礼遇,——死在泽南四名最强者之一的刀下。

噗通……噗通……噗通……

络腮胡的人头从那座骂骂咧咧的小丘后方飞出来,滚到阵前,泽南方阵前排的士兵一看,纷纷冲它啐了几口,终于解恨。

泽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队列前端,白银会的人却埋伏在阵营侧翼阴影里。就是这一刻,……机会来临!

十八名高阶职业杀手,预备从泽南阵营侧翼的最薄弱位置发动突袭,扰乱阵脚,在引发泽南的军事举动的同时,也能为暗藏在后方的射手制造出新的机会。

“行动!”非白一声令下,十八名杀手从两翼树丛的阴影里,毫不犹豫地斜刺而出……

就在杀手们刚刚扑出树丛的一霎那,两个浑厚的身影从树干后晃出,横在眼前。非白顿时大惊失色。……那样的肩甲实在太引入注目!——暴强者!

见势不妙,非白咬牙上前截住一名,试着为手下赢得一点时间,口中大喊:“撤退!”

一名暴强者晃着铿锵带刺的肩甲,将月型弯刀反握在手中轻轻转了一圈,接着闪电般劈出。非白深知厉害,边躲边退,胸甲还是出其不意地被刀光飃过,胸前现出一线红,好险。“撤退——!”他虚晃一枪,转身疾奔。

“呃——!”惨烈的叫声传来,一名白银会杀手已经倒地。杀手团在迅速回撤丛林的途中,惨遭两名暴强者突如其来的围剿,又有两名杀手瞬间毙命。

埋伏在丛林后方担纲援后任务的鳄齿和迎真,同时发现了身后异样的响动。“不好!”鳄齿轻声对迎真说,“那里有东西!”

……太迟了。

暴强者紧追其后,杀手们不容迟疑地向回跑去,就在即将返回到原先藏身地点的一刻,怪事发生了,两座枯树桩突然有动静……

“小心——!”鳄齿大声警告。几名杀手纷纷向着黑暗中的树桩出击,笃笃笃!飞刀插满了粗壮的树桩。

树桩古怪的树皮上,阴影快速闪过,“嗖——!嗖——!嗖——!”

箭矢从树桩上疾射而出!两名杀手立刻中箭。鳄齿大喊:“中埋伏了!”杀手团连忙脚下刹车,为时已晚,一阵箭矢横飞,又有三人中箭倒下!……原来,那些树桩是预先安排在撤退路线上的碉堡!

一片混乱之中,镇定而浑厚的嗓音从阴影中传来:“放下武器——!举起手来——!”泽南暴强者抛出一捆弹力网套,扔在地上。

对情势进行一番审视过后,非白最先举起了双手。“我们投降!统统投降!”反抗已经失去意义,在会长的示意下,杀手们也只好放弃抵抗。

白银会的骚扰行动出人意料地失败了。束手就擒的非白,嘴角却挂着一丝隐隐的笑意。……暗杀行动还没有开始!

注意力已经吸引开了,希望就在你们手中!


※        ※        ※


后方,一切早已就绪。自天亮之前开始,“雷神之箭”曼登坐在轮椅上,隐匿于枯枝败叶之中静静守候。他仔细审视泽南三棱塔身上的十字形缝隙,目光如同钢铁一般坚定,就等非白率领的杀手团在侧翼发出突袭信号。

两记闷雷过后,细碎的雨点开始打落。泽南阵营侧翼的骚动声响如约而至。

——时机到了!

雷神之箭曼登默默打开木匣,取出两支“绝影”,叠放在一起,放到唇边,深情地亲吻了一下,将它们轻轻搭在弦上,举弓向泽南三棱塔的十字缝隙中央投出冷若冰霜的一瞥。

古坎、索眼者、鬼箭、夏普四名神箭手早已从不同角度瞄准了泽南洛尔,并时刻关注着相距不远处曼登的藏匿地点,等待他的指挥手势。

计划分毫无差地按照周密的步骤进行着。

曼登稳稳举起右手,并拢四指向前一挥。

手势一出,四名暗杀者同时搭弓上箭,瞄准目标,把荣誉与梦想、技巧与意志全部凝聚于指尖与眼瞳之间,心中默默倒数五秒……

五……,四……,三……,二……,一……!

嗖嗖嗖嗖——!

四支箭,贪婪地朝着同一个目标飞去,……其实只有一个声音,那是四名神箭手的心灵重奏!

第五支,——锋芒毕露的“绝影”,从曼登指尖弹出,带着绷紧的仇恨,扭曲空气,穿破雨滴,绞碎落叶,向着血色三棱塔十字缝隙的正中央飞旋而去……,那是黑羽箭出没的地点,也就是那个人的咽喉!

“嗖——!”曼登一松手指,紧接着释放出第二支“绝影”。此刻追加一箭,杜绝了一切意外的可能性。

那人绝不可能躲避第一支“绝影”。因为他在同一时刻射出的黑羽箭,必须用于应付另外四支威胁泽南洛尔性命的箭矢。而“绝影”,一定会在那人两手空空的时刻命中他的咽喉!换句话说,假如他能活下来,那么死的就将是泽南洛尔!当然,倘若第一支箭已经命中,第二支就不会再命中,……因为,他已经倒在地上死了。

永别了!泰格·铁莫!

赤色三棱塔内,十字光影之中,那人紧闭双眼,静静聆听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扰动。

泰格·铁莫猛然睁开双眼,宛如岩石上陡增的裂缝,渴血之弓躁动的琴弦在他钢爪般的指尖振颤。……黑羽箭发出去了,两支一起,同时穿出十字缝隙,飞向近距离伫立在塔外的泽南洛尔。

四支犀利无比的暗杀之矢,不约而同地指向泽南洛尔胸前。其中的三支,已然超出了泽南洛尔本人的应对能力。……但他已经隐隐感受到了身后空气的振动——那是两支粗重的黑羽箭,在自己身后兵分两路。

泽南洛尔脚下没有移动,他默契地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就该站着别动。粗大的黑羽箭与尖锐的暗杀之箭同时擦身而过……

咯嚓——!数支折断的羽箭掉落在泽南洛尔脚旁。一旁的护卫在浑然不觉中惊慌失措。

同一瞬间,三棱塔内,一支“绝影”已然越过十字缝隙的中央,直取泰格·铁莫的咽喉。

泰格·铁莫的手指仍在悬空,援救泽南洛尔的黑羽箭刚刚离开弓弦,他微微张开嘴,留下一条缝,让一股躁急的空气穿过……

噌——!

一阵火花喷溅,泰格·铁莫的钢牙之间,霎时多了一件东西,——他衔住了“绝影”!

但第二支“绝影”已自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发出,从避无可避的角度袭来……

泰格·铁莫口中那支“绝影”,在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大旋一百八十度,尖端顿时反转向外,与此同时,弦已上箭,他顺势引弓折臂,弓弦从宽阔的胸间再次弹出,带着闪亮的锋芒向十字缝隙中央反向飞去。

两支“绝影”在空中迎头遭遇,尖端砰然相撞,溅出火花,其中一支身躯萎软的炸裂开来,另一支则直直穿越过去,路不改道地继续航行……

发出第二支“绝影”的曼登,正满怀期待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完美结局,却在一瞬间感到心窝上方有一股难以按捺的躁动,仿佛被一股狂暴的气旋吸引着,要将五脏六腑都吸飞出去,不详的预感也随着空中的振颤袭来……

啄——!

锉耳的金属碰撞,“绝影”被返还回了曼登的咽喉间,钉穿在轮椅的背板上。

雷神之箭曼登依旧保持着刚毅的眼神,无悔地低下了头。

四名高贵的射手,顶着心头的震撼,死命屏住气息匍匐在原地,用颤栗的灵魂体验着战场与赛场的天壤之别,绝不敢再做出任何一丝动辄致命的多余举动……
第五十七章灵翼骑士之怒

一架可以容纳大约十几人的长方形囚车早已预备好,战俘被一一押入。

“大哥!你不记得我们了吗?我们是苍皑大使呀!……记得吗?”即将踏入囚车,迎真还在对负责押送自己的南方士兵争取机会,不厌其烦,“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呢!……风牙岭,夜宴滩,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士兵将迎真向前一搡,目送迎真跌入囚车,嘲弄道:“没记错的话,北方人全都是一个德行!”一旁的几个南方士兵附和着大笑起来。

一个士兵连踢带跩,把双手捆缚的鳄齿送到囚车前,他揪住鳄齿的前胸,狠命往里一送。

鳄齿身子一歪,仍站在原地:“别碰我的酒壶!”

“哦!好的,好的!……老大!不碰,不碰!”士兵忽然唯唯诺诺,然而紧接着,他出人意料地从背后摸出一根碗口粗的大棒,猛地向鳄齿的后腿弯砸去。“噗!”鳄齿终于重重跪入囚笼。“不碰你的宝贝酒壶,碰这里如何?……老大?!”

哐——!囚笼关上了,天空变得窄小不堪。

囚车开始随着大队伍继续行进,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就这样了吗?”迎真目中无神地喃语道,脏兮兮的脸蛋上写满了失落。

“对不起,小妞。”鳄齿对迎真微笑,“我们完蛋了。”

“这就是战争。要么杀,要么被杀。”非白也无奈地摇着头。

“除非还有什么***奇迹发生!”一名被捕的白银会杀手在一旁骂道,不知道是诅咒还是祈愿。

就在这时,阵营前方又传来一阵隐隐喧闹声,迎真从囚笼的缝隙里望出去……


※        ※        ※


天空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从遥远的高空望去,密林覆盖的山峦藏匿在重重叠叠的阴影下。犀岩和卡布卡骑乘灵翼者,向着山谷的腹地急速飞行,几滴雨水砸到脸上,劈啪作响。

卡布卡的灵翼者甩了甩头,嘶鸣一声,像是嗅到了空气中随风飘来的淡淡血腥气味。

橄榄枝谷地就在前方的雾霭之中。

终于,一组阵容整饬的列队方阵出现在视野的远端,拖着长长的尾巴。阵营最前方的上空,一头巨大的飞行生物一马当先展开巨翼,与卡布卡的灵翼者遥相对望。犀岩立刻推断出,那一定是泽南战场先锋——黑洛尔的坐骑!

这或许足以说明,泽南洛尔还在这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来晚了吗?

“快!再快点!”犀岩眉头深锁。

卡布卡将缰绳用力向上一举,灵翼者向下俯冲而去。

啾——!伴着一声尖锐的长鸣,卡布卡的灵翼者从泽南阵营的最前方的天空中划下,直迎着泽南先锋黑洛尔的面一冲到地,黑洛尔早有准备地候在原地,胯下的灵翼者坐骑却受到惊吓,站立起来……

两头灵翼者迎面遭遇,同时展开巨翼,血口贲张地相互对峙着,嘶吼声震慑了橄榄枝谷地。

卡布卡吟唱起安抚巨翼生物的歌诀,不多会,两头灵翼者安静下来,平起平坐,但仍在近距离交臂怒瞪,持续发出骇人的低吼。

潮湿的地面上有些残留的痕迹,除去下过一阵雨之外,似乎还发生过什么。犀岩的视线顺着那些遗留的痕迹搜索过去,猛然间发现,就在军队阵营的边缘,有一辆宽阔的囚车,定睛细看,囚车内似乎是穿着北方装束的囚犯。

队列里的一些士兵也认出了犀岩——那个在夜宴滩上曾和黑洛尔交过手的北方人。然而,今非昔比,他们纷纷紧握武器,等待长官的命令。

“黑洛尔!”犀岩向对面喝道。

“是你?!”很快,骑乘另一头灵翼者颈项之上的战场先锋,泽南洛尔之子——黑洛尔认出了曾经的手下败将。

“我已经知道了一切!”犀岩高喊。

“回家去吧!你什么也不知道!”黑洛尔鄙夷地应了一声,似乎还念了几分风牙岭的旧交情。

“我想和大酋长谈谈!”犀岩盯着黑洛尔,没有一丝动摇。

“别挡道!去问问你那些同伴,挡道的感想如何?”黑洛尔冷笑着,向位于方阵一侧的囚笼瞟去——那里关押着包括白银会的主力在内的十几名北方战犯,非白、迎真和鳄齿也在其中。

“犀岩——!”迎真从囚笼的缝隙里认出了巨翼上的人,大声喊道,“快走啊!”负责看守的士兵在一旁冷笑:“他是来和你们团聚的,这里面足够他的位置!”

远远看到关押在囚笼中的同伴,犀岩牙关紧锁,却冷静得异乎寻常。“你打算把那些战俘怎么样?”

“北方佬,你打算教我怎么对付敌人吗?”黑洛尔报以冷笑。

“宰了他!”泽南队列的方阵里,一名士兵破口大喊,“宰了那条北方狗!”

犀岩用余光瞟了一眼,继续望着对方:“黑洛尔,我们不是敌人!”

“快滚吧!现在!”黑洛尔回应道。

“别放他走!宰了他!”“北方娘娘腔!去死!”

眼看队列里的起哄声愈演愈烈,黑洛尔只得发出了最后通牒。

“回家待着去,别挡道!”

南方人充满憎恶与鄙视的吼叫声在耳畔此起彼伏,犀岩终于看清:南方人在风牙岭的态度已经一去不返,当时的那份尊重已经失效,战争的卑劣开始现出雏形。

然而,想要重新赢得他们的尊重,最好的机会仍在眼前!

“黑洛尔——!”犀岩毫不客气地指向对方面门,放声喝道:“你再往前一步,就得从我身上踏过去!”

驾驭灵翼者的卡布卡一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黑洛尔淡然一笑,跃到巨翼坐骑的一侧翼翅的边缘,昂首伫立,漆黑的披肩在风中鞭打。犀岩也纵身来到自己坐骑的同侧翅边站稳。

风声啸动,两人的眼神如锋芒一般交汇。

“呼——!哈——!呼——!哈——!”泽南方阵中传来士气鼓舞的呐喊,士兵们纷纷拔出武器直指天空,喊声与跺脚声渐渐连成一片,传遍了橄榄枝山谷。

“你找死吗?”黑洛尔目光低沉地说。

“如果死的是你呢?”犀岩反唇相讥,手中默默蓄力。

“死对我而言是一种荣耀!……而你,只会在恐惧中堕入深渊!”黑洛尔蔑视地打量着对手,开始寻找合适的出手机会。

又碎又大的雨点仍在持续打落。

“黑洛尔,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你我有什么不同?”犀岩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

“你是北方佬!”黑洛尔一声暴吼,率先出击——他将双手握成锤状从上方抡砸下去,这一击有千斤之重,顿时引得一阵风驰电掣!

犀岩怒目一顶,生生在原地接下了这一砸,双拳四手间硬是擦起了一道火光。犀岩脚下的灵翼者肩膀猛然下沉,巨翼触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卡布卡连忙再次吟诵起歌诀安抚一番,灵翼者才缓缓抬起身来……

“就因为我是北方人,所以你就要了杀我吗?”两人再次交汇,犀岩顽抗道。

“谁挡路我就杀谁!”黑洛尔怒喝着飞起一脚。这一招旋踢势大力沉,犀岩连忙举臂格挡……啪!手脚相撞,他趔趄一步,很快重新站稳。

犀岩暗自庆幸,——假如是十几天前,这一脚必然已将自己的手臂踢断!他定了定神,继续挑衅:“黑洛尔,我再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而战?”

“我为统一而战!”黑洛尔答着,眼神乌黑地再度袭来,攻势越发凌厉。

犀岩箭步向前,顺势抬手一挡,将黑洛尔的前臂紧紧扣住,两人原地角力:“假如你是为统一而战,我们就不是敌人!”

“哼!除非你乖乖投降!”黑洛尔猛然降下重心,大吼一声,念力如汩汩泉水一般喷涌上来,直聚掌心。

不好!犀岩清醒地意识到,黑洛尔念力十分深厚,远胜自己,一旦蓄足爆发,极可能将局面拖向毫无胜算的境地!他迅速沉下重心,在徐徐发力之中虚掩双眼,再次试着寻找虚空的界线……

两气相博,脚下不住引出低沉的震颤。受到惊吓的灵翼者,双双直立起来,如同两座高塔,张开巨翼,此起彼伏,嘶鸣震天!

“停手——!”

就在胜负未分的时刻,一匹战马从阵营后方飞驰而来,高声喊道:“立刻停手——!”

犀岩认出那是摩萨卡的声音,主动卸力,向后跳开。

摩萨卡飞速赶到跟前,大声招呼道:“犀岩,泽南洛尔想请你过去谈谈!”

“哼!这次算你走运!”黑洛尔也悻悻地收了手。
因系统删帖无法恢复(可能是周末原因),更新明日继续,特此致歉!
预告:明日更新——天青之战!(一次更新三万字,但愿系统给力不要乱删。)
第六十章三重防御

“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

听完休默族人卡布卡和犀岩的详细解释,祖鲁长老将种种线索在脑海里串联:鼹鼠山的仓库、深风峡谷的巨翼生物、龙血族人在泽南营地的现身、无悔之地的尸体和施行巫术后手腕上留下的印记……,长老的表情越来越严峻。

仅仅经过一番短短的思忖,大气磅礴的神采又在祖鲁长老的眉宇间重现。

“既然一百头灵翼者的事实已经摆在面前,那么,就抓紧时间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吧!”

长老的贴身侍卫,号称“天青第一卫士”的冈瑟接过了话语:“敌人是从天而降的一百名死誓者;而我们,则拥有天青的三重防御!……第一重防御:十六座防御塔。可惜,目前只有七名特约防御师到位。”

“七个人都就位了吗?”长老询问。

非白回应,利用特殊渠道重金紧急召回的七名特约防御师都已就位。长老满意地一点头——不论紧急召集令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至少,七座防御塔已经板上钉钉。

冈瑟接着说明:“防御塔自带一枚五级魂石,二十五秒蓄能,可以直接秒杀一名初五阶的敌人。……假如完全命中的话。”

“假如完全命中的话。”非白重复了一遍冈瑟的话,补充道:“据我所知,凡是由临时念力师负责操作的防御塔,都只能看作略高于四阶。”非白深知,一座防御塔四十个临时念力师同时聚集念力,不经过长期的磨合训练,同步性根本不可能达成一致,而一旦缺少同步性,念力不仅不能聚合,反而可能产生相互抵消的效果,而事实上,防御塔临时念力师的替换就像走马观花那样频繁。

“没错。”冈瑟不乐观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由四十名临时念力师来代替五阶念力师进行防御塔维护的政策,是由索林元帅提出的,主要用意是出于节约资金的目的,大家都明白,一旦有事,那就是自欺欺人。”

“眼下只能是这样了。”长老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接下来,是第二重防御——‘天空之眼’。天空之眼固然强大,但它存在两个问题:首先,蓄能九十秒,这对瞬息万变的战局来说实在是太久了,除非我们能把战局拖延得很长,才能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但更主要问题还是另一个:议会长老们绝不会提前进入修圣殿进行防御。”

“是的,我们已经来不及说服议会,除非战斗已经开始。”冈瑟表示,“所有长老都将出席投降仪式,他们不会冒着引发大规模骚乱的风险来相信我们的话,除非亲眼看到天青受到攻击。”

“这个问题就留给我来操心吧。”祖鲁长老回应道,“由我试着去说服他们做好思想准备。……不过,整件事情最让我担心的部分还是在天青的第三重防御上——地面防御。”说到这,祖鲁长老轻轻叹息,“目前,天青城防卫队无法和我们站在一边。”

“我非常理解您的担忧,——城防元帅索林!”

非白一针见血,一语正中祖鲁长老的心头。

“是的,索林元帅的确很有古怪!自从他提出使用临时念力师代替特约防御师开始,我就开始怀疑他别有用心。再加上这次召集令失败的事情,我就更加有理由认为是他从中作梗了。现在的麻烦是,假如索林不和我们站在一边,我们就无法拥有天青城防卫队的力量。”

“能不能利用冈瑟在城防卫队的威望来对施加一些影响呢?”非白说。

长老摇摇头。“可以这么做,但不会有任何帮助。天青城防卫队是一支纪律严明、无比忠诚的队伍,没有城防元帅亲自下达的指令,城防卫队绝不会服从任何其他人的指挥!……可目前我们又无法对索林做出任何动作,除非……我们能够拿到他叛敌的铁证。”

这时,早就有话想说的迎真插嘴道:“请原谅!我还观察到一件事:城防卫队的主力大都被派往城内偏东侧的诺雪回廊了。”

“嗯,这同样是索林元帅的指令。”长老问,“你的意思是……?”

“这是我的猜测。”迎真解释,“假定索林元帅真的被人收买了,那么他的一切行动就应该都有助于南方人大军登陆天青!……既然天青城防卫队被安排到了城市东侧,那么,我们反而有理由认为,泽南洛尔的飞行部队着陆点应该是在最为薄弱的——天青西侧!”

“很好的推测!”祖鲁长老点头称赞,“我们姑且可以这么认为!”

为了最大程度的降低防御塔的伤害,一百头巨翼势必选择集中于一点着陆,一旦大面积着陆,防御塔就形同虚设了。假如能够提前判断出对方的着陆地点,就能提前布防,集中应对,从而事半功倍。祖鲁欣慰地感到,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推测或许真的会对战局有所帮助。

“长老,地面的防御力量就由白银会来进行支援吧!”非白表态,“难道我们还可能有别的援军吗?苍皑?还是银都?”

不知道晴雨那边的动作怎样了?犀岩立刻想到,苍皑援军在不确定的情形下,宁可先信其无。他没有作声。

“嗯,目前只能是这样。”祖鲁长老回应。

“不过……,我还有一种担忧!”冈瑟补充道,“假如索林不止是按兵不动,而是利用城防卫队反过来对付我们,那可就麻烦了!”

冈瑟对天青城防卫队的组成简要地说明一番:天青城防卫队拥有青铜御卫四百五十名,白银御卫三十五名,以及黄金御卫五名。这样的实力,当属北方三大城邦之最。唯独在大规模施行巫术后的泽南军面前,才落了下风,但假如他们服从调度的话,在防御塔的辅助下,或许还有得一战!

于是,眼下天青防御力量的关键,就取决于是否拥有天青城防卫队的力量。而关键的关键,就在索林元帅身上!

问题已经摆在面前,大家却又一时束手无策。

“如果能拿出证据来,我一刀就能宰了他!”天青第一卫士冈瑟咬牙道。

“可要是拿不到确凿证据,而又擅自这样处置的话,只会扰乱军心!”非白补充。

迎真忽然眼前一亮。“我这里倒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把他揭露出来!大家有兴趣听吗?”无奈之中,大家把狐疑的目光集中到这个机灵的小姑娘身上。

迎真望着祖鲁长老,表情神秘地说道:“为了保密,这件事我希望您能够交给我来全权负责,可以吗,祖鲁长老?而且,这件事只能有我和另外两个人知道。”

“哪两个?”祖鲁长老问。

“你,还有你!”迎真指了指犀岩,接着又指了指冈瑟。

“这样就可以了吗?”大家面面相觑,祖鲁长老也不明白迎真的用意。

“除此之外,祖鲁长老,请您把天青最好的五名裁缝借给我!”迎真说。

“裁缝?”


※        ※        ※


北漠,风沙漫天飞扬,一组孤单的身影在流动的沙脊线上留下了一串串松散的足迹。

苍皑援军早已出动。

晴雨在第一时间对苍皑圣座讲述了事态,圣座也当机立断决定出兵。然而,这一组援军仍可能晚于“三灵聚首”的时间到达。为了在第一时间抵达天青,援军不得不放弃坦途,选择一条距离教近却十分艰苦的路线——穿越北漠。

昼夜温差和迷眼的沙尘,这些对于常人而言的恶劣体验,对晴雨而言,却有着一份莫名的亲切。唯一令她不解的是,自己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知不觉地养成了犀岩那家伙的莽撞陋习——明知赶赴天青是生死掺半的选择,也变得毫不犹豫。

晴雨狠狠加了几鞭,身后,苍皑九子之长——影空,带领二百精兵在风尘中追随,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驾——!快——!再快——!
第六十一章冒名顶替

大事前夜,天青巅顶却灯火阑珊。大多数店铺已经提前打烊,凡是手头没事的人们都兴高采烈地相聚在约亚广场凑热闹,那里正在进行欢迎仪式的最后一次公开彩排。

天青城防元帅索林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内,手杵前额,思绪万千。

冷不防,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索林!”

女人的声音!一个全身包裹黑色布袍、只露出两只浓黑眼睛的诡异女人,进门直呼其名,全然打断了索林的思路。索林瞅着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女人,正待发作,却被一句话吓得一阵心跳不止。女人说:“泽南洛尔让我来告诉你,有人要见你一面。”

听到对方报出泽南洛尔的大名,又是在大战的前一晚,索林感到事态万分紧急。“什么时候?”他忙问。

“现在!跟我来!”

女人不由分说地转身离开视线,索林只好紧随其后。索林一边走着,暗中思忖,且不说她是怎样越过卫兵的,关键问题在于,之前的接洽,一向是由龙血族人漆牙负责。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索林决定静观其变。

女人自顾朝前走,沿着一条偏僻的小径,把索林带到了天青图书馆大殿后方,那里有一座位置孤僻的小型观景平台。索林立刻明白在这里见面的用意——在这举国欢庆的夜晚,这个隐蔽的观景台能够做到掩人耳目,而且,周边环境也一目了然。

索林登上平台,另外两个人早已经在那里等候。

再次确认附近无人,索林这才靠近过去。

身着黑色龙曜战甲的身影转回身,胸口正中亮出醒目的龙形纹样,身上散发着那股特有的气息——龙血族人。然而,当索林看清龙血族人身边的另外一个人时,不免大吃一惊。

“冈瑟!?”

夜色下,索林有些惊慌失措。让索林感到惶恐的不是两人之中的某一个,而是他们俩在一起!这两个人待在一起是荒谬的!……毫无疑问,龙血族人是为自己而来,可冈瑟呢?冈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索林!”蓄着短胡须的龙血族人直截了当地说道。一旁的冈瑟队长也附和着点了点头,索林这才大出一口气。

当然了!这还用问?——冈瑟和自己一样,都是被泽南洛尔收买的!心中的大石落地,索林总算可以放松一点了:“我说,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间节点碰面呢?……还有,那位漆牙大人呢?”

“这一次事关重大,所以,由我亲自和你交涉!”

打量着这个四十岁上下的龙血族人,索林理所当然地认为,其头衔一定要比以往与自己接洽的漆牙要高。“请问您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要好好听清楚任务!”龙血族人一脸严肃,“你的任务,是把天青城防卫队全部撤离天青!你只有一天时间!”

“这……我恐怕办不到!”索林脱口而出,某种不受支配的情绪在心头翻动。

“现在不是和你商量,而是非做不可!明白了吗?!”

“您知道这么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索林有些微微发颤。

“难道和你以往的所做作为有什么不同吗?”

索林低下头,默默思索。他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自己原本就没有退路。不一会,他抬起头来。“我懂了……,我懂了……,给我一点时间。”索林狠狠说道,“假如一定要这样做的话,办法也有一个——我可以把所有人临时召集在一起,然后再找借口把他们直接关押起来!不过……”

“说吧,你的条件。”

“一大笔钱,现在就要!”这种时候,索林也不得不咬着牙说话,“而且,战争结束之后,还要给我在银都留一个足够好的位子!您知道我的处境,做到这种大逆不道的程度,我得为自己留够后路才行!……我是说……我们俩。”索林说着,目光望向冈瑟。

“我原以为,你会比这做得更好,……索林!”一直一言未发的城防卫队队长冈瑟终于开腔,怒焰在眼中燃烧。

“什么?”索林一颤。

冈瑟阴郁的脸色猛然下沉:“你的荣誉感呢,索林?……你的血液里还有一丝荣誉感吗?!”

“什么意思?”索林彻底糊涂了。

“身为城防元帅,你竟然胆敢勾结敌军,背叛自己的祖国!现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索林元帅禁锢在原地。冈瑟不是也被收买了吗?索林狐疑地向龙血族人望去,谁知,却不幸目睹了龙血族人静静摘下胡须的场面。——那胡须是粘上去的!与此同时,一旁的黑衣女人同时也把罩衫摘去,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庞。

索林吃惊地把目光停留在那个女人身上,“我见过你!”他快速回想,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这张面孔。他想起来了,大喊道:“是在天青议会上!你是苍皑大使,你不是泽南洛尔的人!”

“你们……!”索林猛然觉悟,自己上当了!然而,为时已晚。

“别这样,冈瑟!你先听我解释!”

望着冈瑟一脸铁青、不近人情的模样,索林心想,在天青第一卫士面前,一切的反抗都是毫无意义的。唯一剩下的出路,就只有收买了。

“听我说,冈瑟!这场战斗的结局已经注定,天青必输无疑!明智一点,跟我站在一起吧,我向你保证,我们可以有花不完的钱!不,……还有你们俩,我们可以一起享受无尽的富贵!”

“你再敢侮辱我,我现在就杀了你!”冈瑟打断道。

“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一切都可以商量……”

就在这时,祖鲁长老和一众天青御卫从冈瑟身后隐藏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怒容满面。

城防元帅索林瞬间安静了,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他无怨无悔地伸出双手,陷入了永远的沉思。

意外的惊喜:天青城防卫队又回来了!

遵照祖鲁长老的指令,城防卫队被紧急召集起来安排了各自的任务。城防卫队分为五组,由冈瑟临时担任城防卫队总指挥。一组由苏坦负责,事先布置于天青最可能遭遇空袭的西侧;另一组由波尔负责,在接近桥廊入口的位置就位;其它三组以约亚广场为据点见机行事。非白会长则负责率领白银会主力进行机动性突击与支援。

一切安排妥当,肩负不同职责的众人各自分头忙碌起来。

犀岩急忙上前拦住了正欲离开的祖鲁长老。“祖鲁长老,我们呢?我们也希望能够尽到自己的一份力量!您认为……我们可以吗?”

祖鲁停住脚步,对犀岩仔细打量一番,一分惊喜的神色从眼眸中闪过。“我有个主意!说不定……,我们还能再多出一座塔!”

“您的意思是……?”

“位于修圣殿前方的中北一号塔,目前仍处于空缺状态,原本出任特约防御师的应该是非白会长,但由于非白会长还有许多重要的任务在身,因此,我的想法是,非白的任务可以由你试着来顶替!”

祖鲁长老说着,将满怀期许的目光落在了犀岩身上。

“我?!”犀岩感到受宠若惊。

由于实战经验的匮乏,再加上时间迫在眉睫,让他觉得颇有顾虑。“这……,长老,我恐怕不配担当这样的重任。”

“不用谦虚。”祖鲁微笑道,“你在橄榄枝的作为我已经听说了!在实力方面的要求,你已经足以胜任!”

这时,卡布卡在一旁补充道:“我来帮你吧!”

犀岩望着一脸恳切的休默族人卡布卡,一腔热血冉冉升起,于是不再推诿:“是!我一定尽力而为!”

祖鲁长老满意地一点头,随即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八角锦牌,递给犀岩:“好,就这么决定了!从现在起,我正式委命你为中南一号的塔特约防御师!”

犀岩双手接过锦牌,闪亮的丝绦搭在手心,他感到一份艰巨的使命在自己胸膛里嗡嗡作响。这样一来,第一重防御就拥有八座防御塔了!

“中北一号塔是修圣殿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责任重大,抓紧时间多熟悉一下吧!”

祖鲁长老说完,转身要走。

“哎……,哎……,等一等!”这时,踌躇满志的鳄齿终于按捺不住,冲长老大喊:“那我呢?我的实力也不差呀!”

“你?”祖鲁长老回过头,瞟了鳄齿和迎真一眼,问道:“你们两位,各自还有什么优缺点呢?”

“我会做菜!”这次的功臣——迎真,嗓音亮丽地抢答道。

“嗯,很好!……你呢?”长老又望向鳄齿。

“我?”鳄齿转念一想,答道:“我没有明显的缺点,应该说攻防俱佳!”

“嗯,难能可贵!”长老微微一笑,又问:“你们都会骑马吗?”

“会!”

“那就这样好了……”

于是接下去,鳄齿和迎真也得到了与各自能力相对应的任务安排:骑马疏散人群。


※        ※        ※


从中北一号塔的舷窗望出去,夜空中繁星点点,云影山下的大片光斑依稀可见——那是泽南和荒梯营地的篝火。

卡布卡看着眼前陌生的风景,不禁摇头感慨:“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还在这里!”

卡布卡是休默族人!犀岩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卡布卡?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糊里糊涂就搅入了你们下界的事情。”卡布卡若有所思地答道。

“呵呵,下界感觉怎么样呢?”

“好是好,就是有点身不由己的感觉。”卡布卡叹道。

“这么说,你喜欢这里?”

“倒不是风景。”卡布卡努了努本已经满是褶皱的面颊,“下界真正吸引我的地方,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那里蕴藏着无穷的魅力。……不过这也很矛盾,感情一旦强烈,生活也就不再平静了,不是吗?”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卡翁呢?”犀岩不大情愿地提醒对方。

“嗯……”卡布卡从胸腔里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

“难道说,……你不走了?”

“唉!”卡布卡轻叹一声,“我问自己,眼看着一场关乎世界格局的战争即将打响,我还能当作一无所知,然后事不关己地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吗?……可能没那么容易吧?所以,我……暂时不走了。”

犀岩第一次在卡布卡表情平淡的脸上看到了满是人间烟火的笑容。


※        ※        ※


天青脚下,南方军营地里的十余堆篝火烈焰熊熊。

两座塔室被包围在正中央,泽南与荒梯大军分别列阵于两侧,他们正在接受大酋长泽南洛尔最后的巡视。

泽南洛尔踏着沉实的步履,用眼神与战士们进行着最后的交流,威严的目光散发出无声的鼓舞,所及之处,跃动的火光勾勒出一张张坚毅的脸庞。
第六十二章天青,天青(一)

大地苍茫,群星黯淡。

东方的第一丝曙光没能穿透云层,只留下淡淡的血色在苍穹边际渗透蔓延。

镇守在天青桥廊的卫兵卷动粗壮如桩的黑铁链条,桥廊在铰链的隆隆声响中降落下来,搭上阶梯山体的另一侧,天险般的通道再度开启。过不了多久,这里将代表天青,史无前例地第一次迎来“敌人”的脚步。

通往约亚广场的中央干道宽敞而笔直,道路缓缓自下而上,伫立道旁的鲜花丛如同小树一般高大,在拂晓的微光中色彩缤纷。站在最前方迎客人的两排礼宾官员,早早就已站在离桥廊出口大约二百步远的城市阶梯广场处静静守候。他们不时地整理一下衣装,拍去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皱褶。假如说这都算不上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也就没有哪件事再值得一提了。

天色渐渐明亮,飘扬的旗帜上蔚蓝底色中隐隐现出耀眼的苍鹰图样。几许兴奋,反而令焦急的等待显得愈加漫长。

“立正——!”

终于,山巅之上,随着桥廊士官长的号令声,两排外形粗犷的南方旗手摇曳着出现在桥廊的起始端,红色旗面上的奔马图案随风而驰。

旗手往左右陆续展开,桥廊中央出现四名体格极为不同寻常的南方战士,火红的碎辫子绑在脑后,晃着可怖的红色兽脸肩甲,胸前和粗壮的臂膀上纹有白色泥灰,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意迎面走来。他们的装束并不招人喜欢,表情似乎更是如此。一名对细节考究的礼宾官员不禁扁起嘴,无法容忍这样的大场面下对方那边缘破损的粗布旗帜所带来的违和感。

两色旗帜竞相在晨风中啪啪作响。礼宾队伍身后不远处,手捧鲜花的市民等候在中央大道两侧够头张望,脸上洋溢着欢欣鼓舞。

“来了!来了!”南方旗手一出现,天青市民顿时激动得手舞足蹈。“快看!三棱塔!……‘大地之火’就在里面!”“还有‘山丘之力’的四角塔!”

防御塔室内,临时受雇的念力师们满怀期待地爬上舷窗。他们叫嚷着,惊喜地目睹南方人先遣队身后,一座赤红的尖塔从城市阶梯的尽头冉冉升起。几十名泽南壮汉抬着它,呼喝有声地穿过桥廊。接着,另一座金碧辉煌的塔身也缓缓从桥廊的入口处露出了尖角。他们开心地指指点点,塔内一片热闹祥和。

“再等一下,请大家保持仪容,再忍耐一下!”领衔的礼仪官员清了清嗓子,嘴皮不动地轻声指挥道。等到对方行进到大约相距六十步远时,他喊:“现在!请大大方方亮出你们的笑容!”

红蓝两色旗帜迎头相遇,礼宾官员们纷纷绽放出排练已久的笑容。头排的礼宾官员热情洋溢地张开怀抱,对从南方远道而来的客人致以深情问候。

兴奋的市民们也把手中的预备好的鲜花瓣一齐向道路中央抛洒出去。“喔——!喔——!”后面的市民陆续效仿,中央通道霎时色彩缤纷,被装点成一条靓丽的弧形通道,人们洋溢在花海之中。

“啊——!”一声惨烈而尖锐的叫喊,如同沸水中投入了冰块。

喧闹戛然而止。礼宾们脸上挂着残存的笑颜,目睹一颗人头砰然落地,如同一只熟透的水果。他们一时没来得及意识到怎么了。只有脑袋搬家那位的身后,被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的人,失声惊叫起来。“快跑——!”然而,为时已晚。四散而逃的礼宾官员在四名暴强者的堵截下如砍瓜切菜般迅速倒地。

几名低阶卫兵在惊恐中立刻围过来抵挡,分队长边跑边喊:“天青遭到袭击了——!”

中央通道后方的市民仍在不明所以地继续抛洒着花瓣,……花瓣随着鲜血在空中喷溅纷洒,开启了这场血腥的祭礼。


城市的西面,街道上挤满了凑热闹的人群。

“快看——!”一名卫兵撕破喉咙高声呐喊,手指着身后西侧的天空。一片形状古怪、色泽幽暗的薄云,正缓缓接近城市的上空。市民们随着空气中低沉的呜咽声翘首向天空惶恐地张望,脚下开始骚动。黯淡的天空背景中,一小片乌云已经分出形状,化作十来个边缘清晰的大型物体,以极高的速度从头顶紧压下来。头顶的光线渐渐被遮蔽,难以扼抑的可怕气息也随之涌动。

“有人!翅膀上有人!”惊惧的嗓音叫到。

“西一号塔,立刻展开攻击!”紧急命令传到了塔室内。

尽管前晚已经提前告知战备,但防御塔内接到指令时,仍是一片混乱。“确定是说,……攻击?”西一号塔内的传令者又落实了一遍。

“重复一遍,西一号塔,攻击!”四十名临时念力师这才转身去找自己的座位,手忙脚乱地开始工作。

一头赤黑的灵翼者一马当先,已然临近地面,在巨大的尘雾搅动中,一名南方勇士从巨翼肩上一跃而下,踏上天青的土地。泽南战场先锋——黑洛尔!他凌然伫立,抬眼傲视四周,举起巨剑,口中大喊:“大地之火永远炽烈——!”

“倏——!”一座防御塔在惊慌失措后,勉强发出了反击的第一响。纤细的辉光正打在一头即将降落的灵翼者身上,巨翼顿时失去平衡,摇摇欲坠,身后地面上冒起一阵青烟,一股烧灼的呛喉气味随之而来。巨翼身上的南方死誓者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他顺利跳落地面,抬眼抛出个嘲弄的眼神,开始肆虐街头。

迎真和鳄齿正骑在马背上,来回游移于中央大道,大声招呼市民疏散:“大家快躲进地下室!天青遭到袭击了!快躲进地下室!”市民们意识到这不像谎言,纷纷扔下手中的鲜花与礼物返身寻找地下入口。

“倏——!”又一道明亮的辉光再次从防御塔发出,向那片正在靠近地面的黑云找去。亮光闪耀后,那里发出一声渺远的嘶鸣,一头灵翼者的黑影顿时僵直下落,伴着焦灼的烟尘,缓缓坠入凡尘。

“耶——!”防御塔内一阵欢呼雀跃,大家击掌欢庆,信心倍增。

不远处的另外两座防御塔,似乎也找到了开火的节奏,开始将明亮的辉光送出,几股辉光开始此起彼伏、交相辉映,点染着天青被魔魅占据的上空。防御塔身后,提前布置于西侧的一组城防卫队,奋力拨开仓惶逃窜的人群,终于赶到了着陆点,和泽南的精英先遣队艰难的正面相持起来。

“保卫天青——!”城防卫队队长冈瑟的声音!一股蓝色的旋风从他身后席卷过来,城防卫队主力一齐振臂高呼:“保卫天青——!”以黑洛尔为首的十几名南方战士不得不收紧阵容,背靠背,且战且退。

半空中,一大片阴霾悄然临近。

低沉的响声连成一片,敌人的大部队终于从天而降,如铺天盖地的马达轰鸣。市民与低阶护卫们纷纷捂起耳朵,露出不堪忍受的表情。“我的天呐……”天青侍卫们亲历这触目惊心的场面,脚下也几乎发颤。一百头灵翼者,只是数字时,远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慑。天空有如末日来临般黑暗,阴霾遮蔽了大半天幕。嘶喊与惨叫,混杂在震耳欲聋的振翅声中,让人只想掩耳逃离。

“为了泽南——!”黑洛尔听到号角后如虎添翼,举起巨刃在己方阵内高喊着,重新扑杀过来。几座防御塔的电光偶尔触手般伸向天空的阴霾,如同石沉大海。敌军仍不断地从巨翼上泻下,伴随着如潮的咆哮声汹涌而至。

“后撤——!退到约亚广场!”冈瑟队长指挥道。……只有把敌人引到自己的优势兵力区,去到八座实力完整的防御塔火力集中处,才可能和敌人形成抗衡。


※        ※        ※


此刻,晴雨正奔走于尘埃平原,带领苍皑九子和身后的数百名精兵,向天青赶来。想到犀岩被围困于大军之中的惨烈画面,晴雨心头涌起一阵惶恐。“坚持住,你不会死!你不会死!”

“晴雨,快来了吗?到哪里了?”中北一号塔室内,犀岩心有灵犀地默默回应道。但他又想,这个时候,晴雨还是别来的好……,或者还是来吧……,还是别来了……,他心里的声音矛盾重重。

一旁的卡布卡眼中一闪,心领神会:“我去把他们接过来吧!”

“就这么出去?”犀岩感到无比希翼,却又担忧地询问道。外面灵翼者漫天飞舞,炮火连天,这时候离开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卡布卡一笑。“说起飞行,你是学生,而我是大师!”说罢,他不由分说起身下了塔。

“小心点!”犀岩追着送上祝福。不一会,他透过舷窗目送卡布卡的灵翼者从约亚广场后方腾空而起。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卡布卡,就看你的了!加油!


※        ※        ※


泽南洛尔率领“大地之火”和“山丘之力”,在桥廊前方的广场站稳了脚跟。泽南十六方阵大军和荒梯九十铁骑紧随其后,陆续涌入桥廊。

这时,两道携着戾气的身影,从不大引人注目的花台后方潜出,飞速接近桥廊。二十余名精锐卫兵,在猝不及防的刀光中还没能做出任何反击动作就已纷纷倒下。见四下没人,两人迅速俯身,在桥廊后进行了某种操作……

轰隆隆隆隆——!

桥廊传来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顷刻间,乌烟擎天而起。支撑桥廊的锁链在爆炸声中砰然断裂,桥廊挣断粗揽,变形扭曲,缓缓沿着尾随山形的阶梯砸落。

顷刻间,千余名仍在登山途中的泽南精兵随着弥漫的烟尘从天青半山腰的阶梯上纷纷散落,如同倾覆火坑的蝼蚁一般,烟消云散……

桥廊断落山崖,南方人此行的大半军力也伴随着那声巨响殒落。

战斗的天平在转瞬之间发生了偏移。

泽南洛尔转回身,无比悲愤地望着这一幕,目光之中填满了血色,此刻,战争的残忍与无情全然书写在他脸上。他重新回头,注视前方。……唯有实现目标,他们的死,才会被赋予荣耀!他放声高呼:“为了卓古大地——!”

“为了死去的兄弟!大地之火永远炽烈——!”黑洛尔同样感同身受,血与泪伴着手中的巨刃挥舞。死誓者已经倒下二十名,其余八十名仍给约亚广场带去巨大压力,天青城防卫队抵挡不住,在冈瑟的带领下且战且退。……一旦越过约亚广场,修圣殿就触手可及。

就在这时,只见一头墨绿色的灵翼者,在约亚广场上空灵巧地左右腾挪,降落下来。

——卡布卡回来了,载着第一波援军!放下三个人之后,卡布卡的灵翼者再次腾空而去。

影空带领另外两名苍皑大将从天而降,刚一落地,立刻将黑洛尔的一记致命的重击化解于无形,在前场形成了相持。天青城防卫队仿似见到一线光明,重新鼓起士气,在防御塔座的掩护下,继续与百名泽南死誓者奋勇顽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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