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动力学第三章上20-24


20、产出的结构
现实中的产出当然不止面粉面包,在衣食住行文娱等等方面,产出的种类是非常丰富的。把各消费品与服务都抽象为相同的产出,即不妨认为面包代表了所有消费类产出,而进一步关注其他类型的产出。
在《12、大型工程模型与货币流转的宏观本质》里,已经认识到了经济体系还可以建造皇城,皇城自然也是一种产出。更为人们所熟知的同类型产出是房产。简单起见,去掉大型工程模型中的政府,我们来建立一个拥有房地产的经济体系模型。
假设经济体系有面粉厂、面包厂和房地产部门三个主体,期初面粉厂与面包厂有10元货币,房地产部门有50元货币。假设面粉厂与面包厂总是保留10元作为流动资金,他们总是另外存钱购买房产。房地产部门建造房子需要2期时间,房子的价格是40元/套。每期房地产部门的建筑工人、设计、管理人员等需要吃掉10个面包,而且面粉厂与面包厂每期分别都储蓄10元货币买房子,在第2期期末的时候房子盖好后,面粉厂与面包厂一起合买一套房子。这样经济体系运行的具体情况如下:
第1期
面粉厂
面包厂
房地产部门
期初货币
10
10
50
面粉交易
+100
-100
0
面包交易
-90
+110
-20
期末货币
20
20
30
 
第2期
面粉厂
面包厂
房地产部门
期初货币
20
20
30
面粉交易
+100
-100
0
面包交易
-90
+110
-20
房产交易
-20
-20
+40
期末货币
10
10
50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房屋40元/套。
面粉厂与面包厂在第2期期末合买了一套房子,最终货币配置情况还原为期初。也可假设面粉厂与面包厂中的一方先买房子、另一方后买,本质是一样的。于是,该经济体系的实质是在有房地产部门的情况下,每期面粉厂与面包厂每期消费45个面包,剩下10个面包“供养”房地产部门,使得经济体系每两期获得一套房屋产出。
按照上述价格体系,房地产部门肯定不高兴,因为卖房子的收入刚好等于盖房子所需面包消费的成本,房地产部门自己永远也住不上房子。如果房产的价格大于40元,那么房地产部门就有机会盖属于自己的房子了。例如若房价为50元/套,那么每两期房地产部门就可以攒10元货币,每八期可以攒40元货币,那接下两期建造的房子就可以自己住,而不必对外出售换取面包资金了。显然,房价越高,房地产部门就能给自己造越多的房子。由价格体系与分配的关系也知道,房价越高,房地产部门获得包括房子在内的分配自然也就越高。
如果房子的建造成本非常高,例如建造一套房子需要消耗100个面包的劳动力,也就是100元货币,而整个经济体系一共只有70元货币,事情就比较麻烦了。在《12、大型工程模型与货币流转的宏观本质》中通过政府的强制税收建造了很贵的皇城,如果没这种强制力,又需要通过市场化的交易完成200元的房屋建造,就必须通过借贷来实现这一目标,这方面内容在留到第四章去论述。
稍微改动一下上述模型,可以得到经济体系的另一种的产出结构。面包厂的面包产量取决于面粉产量,而面粉产量当然与自然气候天气、农民工人数量、小麦品种、种植生产技术等等条件有关。此外,面粉的产量还可能受到其他产出的影响。比如说,存在工业部门,可以为面粉厂生产锄头、磨盘等工具,从而提高面粉厂生产效率,增加面粉产量。
不妨假设,工业部门每两期可以生产出一套农具,每套农具能够给面粉厂带来10斤/期的面粉增长,农具的价格是40元/套。面包厂不需要农具,也没有进一步增加储蓄的意图和举动,经济运行的情况如下:
第1期
面粉厂
面包厂
工业部门
期初货币
10
10
50
面粉交易
+100
-100
0
面包交易
-80
+100
-20
期末货币
30
10
30
 
第2期
面粉厂
面包厂
工业部门
期初货币
30
10
30
面粉交易
+100
-100
0
面包交易
-80
+100
-20
农具交易
-40
+40
期末货币
10
10
50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农具40元/套。
 
消费情况是,面粉厂每期消费40个面包,面包厂每期消费50个面包,工业部门每期消费10个面包。上述过程表依然让货币配置情况还原至期初,但是经济体系已经有所变化,因为农具的存在,在第3期面粉产量将达到110斤。上述经济体系的实质是面粉厂每期用10个面包“供养”工业部门,换来了一套农具,得到产出增长。进一步的,假设第3期工业部门不再参与经济体系,可以得到过程表如下:
第3期
面粉厂
面包厂
期初货币
50
50
面粉交易
+110
-110
面包交易
-110
+110
期末货币
50
50
价格体系为,面粉1元/斤,面包2元/个。
消费情况是,面粉厂与面包厂都得到了55个面包消费。这看上去有些不很合理,在第1期和第2期,面粉厂通过减少自己的面包消费,独自供养了工业部门,换取了的面粉产出的增长,面包厂却自动地享受到了面粉增长带来的益处。一方面,这说明分配的复杂性,如果面包厂多生产10个面包并不需要增加很多劳动,在对产出增长的分配上,可能面包厂就占了面粉厂的便宜。另一方面,这也说明面粉厂为面粉产出增长所做的贡献具有外部性,给经济整体带来的益处要大于给自身带来的好处。
从工业部门角度看,如果价格体系保持不变,农具产量也保持不变,那么工业部门只能每两期获得40元出售农具的收入,于是面粉产量的增长与工业部门将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认为工业部门是产出增长的源泉,这也就是说,并没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机制,促使产出的分配向对产出增长做出主要贡献的方向倾斜。在现实中这个问题也是很突出的,我们知道经济增长非常依赖于科学理论的发展和技术进步,但是却没有自然的机制让科研人员和技术人员能够充分享受到他们所带来的产出增长的益处。甚至在有些不合理的价格体系下,科研和技术人员可能过得很悲惨,好处都被优势阶层占尽。
总的来说,这节我们得到了两种新的产出房屋和农具,这两样东西都是通常意义下的资产。会计上把资产定义为“资产是指由企业过去经营交易或各项事项形成的,由企业拥有或控制的,预期会给企业带来经济利益的资源”。在本书中用不着这样较真的定义(也无需把面包理解为面包厂的存货资产),读者按照通常的理解资产即可。
产出房屋和农具的经济体系实际上对应两种产出结构。模型中假设房子只能用来居住的,没有生产功能,房屋的增长对面粉与面包的产出没有贡献,房屋产出平行于面包产出。另一方面,农具的产出却能直接带来面粉产出的增长,进而导致面包产出的增长,这代表了产出的层次结构,农具产出是面粉产出的较高层。进一步的,还会有让农具产出增长的产出,也就是说产出的层次可以很高。现实中如重工业,就是可以给其他产出带来增长的典型行业。
模型中为了简单清晰起见,把农具和房屋放在两个模型中分别讨论,现实中当然既有房屋、面包这样的平行产出结构,也有农具这样更高层次的产出结构。与上述讨论类似,很容易得到把它们放在一起的模型,当然也很容易添加税收相关内容,得到与现实更接近的模型。
产出的层次结构与生产余力有关。当经济体系拥有更多农具,也就意味着经济体系拥有了更多生产余力,这些农具被面粉厂切实使用的话,生产余力便转化为实际的经济增长。
 
21、无效产出与消耗结构
如果面包做得太多吃不完,或者房子造太多没人住,又或者已不需要那么多农具,这些多余产出无法为社会带来任何益处,便是无效产出。现实经济体系不可能完全避免无效产出,浪费和闲置是很普遍的现象。
与无效产出相类似的概念为消耗结构。举例来说,有一个经济局部包括三个部门,石油部门、审计部门、交通部门。每天进行下述活动:
(1)石油部门开采石油并炼化汽油,销售给交通部门。
(2)交通部门将审计部门早上接到石油部门进行审计,晚上再将其接回家,其中将消耗掉汽油。
(3)审计部门每天对石油部门的账目进行审计。
整个交易过程如下:石油部门支付100元给审计部门作为审计费,审计部门早上就把往返的车费100元给交通部门,交通部门晚上付100元汽油费给石油部门。于是这100元货币,支撑起石油工业、金融业、公共交通业300元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每天如此。但是,其实这三个部门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他们每天即使什么都不干呆在家里,对整个社会也没有影响。
这个石油-审计-交通三部门经济局部,就构成了一种消耗结构。现实中的消耗结构是非常多的,一个管理不当、冗员的公司内部可能就有很多无实际意义的内耗性工作,政府部门往往也是制造和形成消耗结构的重灾区。
然而必须承认,石油-审计-交通消耗结构的故事玩了一个小花样,把故事的主角替换成了大家所不熟悉的事物。在《19、生产余力》中,毫无作用的货币当局是否是一种消耗结构?事实上,基础模型中面粉厂面包厂构成的经济体系中,两厂也不过是在永远重复自己做面包又自己吃面包的过程,对外界也没有任何帮助,是否也可以视作一种消耗结构呢?要回答这一问题,实际上是要回答经济体系、社会存在的意义性问题,这是一个深刻的哲学问题,超过了经济学的范畴。可以认为,这个问题没有一般普适的答案。虽然大家都知道消耗结构的存在,却很难给出永恒不变的、普适的界定标准来判定消耗结构。当然这不意味着我们不能指出某项具体活动是消耗结构,很多工作属于明显的无用功,其无效性当然可以说清楚的,比如某段时期人们大规模过所谓组织生活、做思想汇报、跳忠字舞、相互倾轧争斗,当然属于消耗结构。
无效产出、消耗结构与生产余力有着天然的联系。一旦停止无效的生产活动、停止消耗结构,原本从事这些活动的劳动力自然就被解放出来,形成生产力。也就是说,无效产出与消耗结构中包含生产余力。中国改革开放后生产力的飞速发展,显然与这种生产余力的解放有莫大的关联性。
关于罗斯福新政有个著名段子,说罗斯福政府组织了大量人力,让一拨人先挖一个坑,再找另一拨人把这个坑填上。这显然是消耗结构,问题是,罗斯福政府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关于1929年大萧条的章节会给出具体解答。
现在我们知道,经济体系里不仅有不同类型的产出,产出之间有联系有层次结构,还有一些无效产出和消耗结构,这些一同构成了一个经济体系的生产活动。
 
22、国内生产总值与不幸福的经济学
国内生产总值,Gross DomesticProduct,简称GDP,指一个国家(或地区)所有常住单位在一定时期内生产的全部最终产品和服务价值的总和。据称诞生于1934年1月4日美国商务部内外贸易局向国会金融委员会呈递的《国民收入报告(1929—1932)》。在上节中的石油-审计-交通部门三元体系中已经提到过这个概念。
对于GDP这一指标的批判由来已久。在物理上,具有不同单位的数字相加没有意义,比如1米/秒加上1公斤,不可能等于2什么单位。但在GDP这一概念中,要求把所有具有价格的事物相加,既然万物几乎皆可标价,GDP也就把万物相加。于是10个面包和1套房子被加起来,按照面包2元/个,房子40元/套的价格,他们被加成了60元GDP,即使这种加法的意义非常模糊。事实上,GDP的定义就带有迷惑性,什么是价值?价值等于价格吗?价值可以相加吗?
接下来的几个故事将说明GDP作为经济指标的问题。
第一个故事:
有两个经济学研究生甲和乙,二人在路上走,发现一坨屎。甲对乙说:你把它吃了,我给你5000万。乙一听,这么容易就赚5000万,于是强忍恶心把屎吃了。二人继续走,两个人心里都有点不平衡,甲白白损失了5000万,什么也没捞着。乙虽说赚了5000万,但是吃了坨屎,心里也堵得慌。这时又发现一坨屎,这次乙对甲说:你把它吃了,我也给你5000万。甲考虑到乙把屎吃了也没事的样子,又觉得刚损失的5000万非常心疼,于是甲也把屎吃了,那5000万也两清了。两个人平白无故一人吃了一坨屎,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就去找他们的经济学教授,教授听了他们的诉说,激动得潸然泪下:同学们,你们应该高兴啊,你们仅仅吃了两坨屎,就为咱们国家贡献了1个亿的GDP啊!
这个有“味道”的故事暴露了GDP的两个问题。首先,故事中的GDP本质是甲和乙互相向对方提供吃屎的表演服务,这当然是属于GDP所定义的服务,但是这种服务有悖常理,一般会认为这属于《21、无效产出与消耗结构》中的无效产出与消耗结构,但是GDP的统计和计算方法没办法剔除。其次,这种吃屎表演的服务定价竟然为5000万,但又没有理由反驳该服务的这种定价。现实中也有很多事物会奇迹般产生巨额GDP,在基建等领域尤为突出。
在实际应用中,GDP有时会按照价格指数进行调整,但是这个方法仅限于基期存在可比商品和服务的价格时才有理论上的应用价值,在当代,科学技术和社会发展很快,新商品新服务层出不穷,新事物的价格往往不经调整,而在信用货币制度下的经济体系通胀水平也不低,而新事物常常是按照通胀后的价格水平定价的,这使得GDP衡量的产出越走越高。
 
第二个故事:
巴西前农业部长何塞·卢林贝格提到过一个例子,有两位母亲,原来各自在家中抚养自己的孩子,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母亲尽心尽力,孩子们也充分地享受着母爱和幸福,但国民经济和GDP不会因为她们的劳动而产生任何变化。后来,这两位母亲来到劳动力市场,双双作为保姆彼此到对方家里照管对方的孩子,她们的劳动因此而产生了经济效益,当地的国民生产总值也因此得到了相应的提高,但双方的孩子享受到的只是保姆而不是母亲的抚养。孩子难以获得母亲的呵护,母亲难以找到注视孩子成长的幸福感。诡异的是,整个社会的幸福感减少了,经济总量却提高了。
这个故事反映出GDP记录的并非是真正的产出数据,而是进入交易的产出,并且由于进入交易,产出才被赋予价格,才能够进行加法计算。甚至于对GDP来说,关键并非是产出本身,反而是交易。由此,甲乙两位同学的吃屎行为,虽然并没有带来什么良好的后果,却由于进行了交易而贡献了巨额GDP。母亲抚养自己的孩子当然做出了贡献,有良好的产出,但是没有交易环节,也无法量化计算,便与GDP无缘了。
在面粉厂与面包厂二元体系中,如果面包厂直接吃掉了自己消费的50个面包,那么这50个面包也就不能计入GDP。而如果面包厂先给自己员工发工资,再让员工把这50个面包买回去消费,就又能计入GDP了。实践中,由于统计只能针对交易进行,对产出的界定往往非常模糊,GDP的计算和统计始终非常混乱。
第三个故事:
依然是那位何塞·卢林贝格说的故事,在一次从瑞士乘飞机回国飞越大西洋的时候,他突然想,如果这时候飞机坠毁,自己的家人、航空公司都将得到一笔赔偿金。而因为这笔赔偿金,巴西和瑞士的国民生产总值都会马上得到相应地攀升。如果瑞士的航空公司因此再买进一架新的民航飞机,由于建造飞机,其国民生产总值将再一次得到攀升。这故事与早年经济学上的破窗谬论异曲同工:假如小孩打破了窗户,必将导致破窗人更换玻璃,使玻璃厂和玻璃工人开工,增加社会产出。
这个故事反映出GDP的又一个缺陷,它没法分辨哪些产出是新增的有效产出,哪些仅仅是弥补损耗的。一个极端的例子是罗斯福雇人一边挖坑一边填坑,借此来制造GDP。
总结来说,这三个故事反映出GDP四个方面的缺陷:
(1)它会多计入很多无效产出和消耗结构。
(2)它计量的价格依据往往是不靠谱的。
(3)它只计量进入市场交易环节的产出,对没有进入交易环节的产出视而不见。
(4)它只管产出的存在性,不顾该产出是否真的为社会带了有益的资产和财富提升。
这三个故事都在说,按照GDP衡量的经济学是“不幸福的经济学”,GDP远没有那么重要,按照GDP来制定经济策略、官员晋升机制很容易出现问题。
从故事三来看,不幸坠机事件所带来的新建飞机的GDP以及破窗谬论中新造玻璃的GDP,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一方面,从社会总体看,社会总体保有的飞机、玻璃都没有变,另一方面,飞机制造厂、玻璃生产安装又确实付出了劳动,得到了货币。从《12、大型工程模型与货币流转的宏观本质》知道,货币流转的宏观本质,在于对劳动力的调度。因而实质上,GDP定性反映了货币对劳动力的驱使程度,也在一定意义上反应出社会分工程度。当然由于价格并不靠谱,GDP并不是个有效地定量数据,对于劳动力的调度情况也只能是作为一种比较参考而已。
  
23、高次增长与指数化陷阱
在现代技术下,农具这类技术突破一旦发生,其需求量可以很大。不妨说,在工业部门出现前,由于面粉厂原先的生产方式如此落后,以至于可以通过增加40套农具,每套农具增加10斤面粉产量,使得面粉总产出达到500斤。
如果每期只能生产1套农具,要使得农具保有量达到预想的40台,工业部门需要40期的连续生产才能达到要求,按一期一年来看,几乎是半个世纪那么漫长。进一步的,如果计较农具的损耗,比如每套农具每期损坏率是10%,那么在第10期之后,工业部门得产出只能刚好满足损耗的补充,面粉厂的农具需求永远也得不到满足。
种种情况都要求,农具的生产不能停留在每期生产1套的局面,工业部门需要增加农具的产出,使经济体系获得“增长的增长”。由此,假设工业部门不仅可以生产农具,还可以生产增加农具产出的机床,每台机床,都能使每期农具产出增加1套,而工业部门每期能生产1台机床。于是,整体的增长结构是,体系每保有1套农具,都能增加10的面粉产出,每保有1台机床,都能增加一套农具产出。
在第1期,经济体系没有农具,只有100斤面粉产能。在第2期,经济体系有了上期制造的1套农具,以及1台机床,面粉产能变为110斤,并且由于增加了一台机床,农具产量也增加1台,第2期将能生产两台农具。以此类推。农具、机床、面粉的产能产量情况汇总如下:
期数t
机床保有量
当期农具产量
农具总保有量
面粉产量Y
1
1
1
1
100
2
2
2
3
110
3
3
3
6
130
4
4
4
10
160
5
5
5
15
200
6
6
6
21
250
7
7
7
28
310
8
8
8
36
380
9
9
9
45
460
10
10
10
55?
550?
其中,期数t表示第t期期末,每期增加1台机床,机床数也就恰等于期数,当期农具产量为上期机床数量+1,也恰等于期数,当期农具保有量=当期机床产量+上期农具保有量,当期面粉产量=100 +上期农具保有量*10。
如果把面粉的产出Y写成期数t的函数形式,可以得到Y=5t2-5t+100,这是一个二次函数,代表了面粉产出是按照二次形式增长的。事实上,还可以进一步假设,存在“生产机床的机床”,使得机床的产量也能增加,使得面粉产能实现三次或以上形式的增加,即面粉产量是期数t的三次以上多项式函数。
在目前的经济学领域,人们喜欢用指数同比的方式比较各期数据。下表列出了面粉产量的同比增长数据。
期数t
面粉产量
同比增长率
1
100
n/a
2
110
10.00%
3
130
18.18%
4
160
23.08%
5
200
25.00%
6
250
25.00%
7
310
24.00%
8
380
22.58%
9
460
21.05%
10
550?
19.57%?
可以看到,在面粉产量为期数的二次函数下,同比增长率先升后降。更高次多项式的函数也会是同样规律,历史上的经济数据大多也符合这一规律。事实上,同比增长率是个指数增长的概念,数学上早就知道,指数增长是非常快的,并且快到的惊人的程度,只要时间够长,任何有限次数的多项式函数相比指数函数都为0。也就是说,增长率最后都会趋向于0。一般认为,自然界中不存在长期指数增长的事物,经济领域更是如此,人们却偏偏特别喜欢以指数化方式衡量各种经济数据,这种处理方式需要审慎对待。
回到面粉产量数据,在第10期面粉550斤产量旁边打了一个问号,是因为通过农具不可能获得面粉产量的无限增长,经济体系只需要40台农具,而在第9期,体系已经拥有了45台农具,多余的农具不能再带来面粉产量的增长,农具产出在第10期变得完全不再必要,同时,机床产出也不再必要。而如果以国内生产总值(GDP)衡量,那么第10期由于农具与机床产出戛然而止,GDP不仅没有增长,还迎来了负增长。更为严重的问题是,用来制作农具的机床现在丧失了全部意义,变成废铜烂铁,机床作为资产现在不再具有“价值”。
农具产能与产出的这种过剩来得非常突然,在第7期的时候,农具保有量只有21套,尚有一半缺口,到底9期农具就已经过剩了。进一步的,数学告诉我们,一个多项式函数对指数函数拟合得越好,其次数就越高,指数化增长越快,经济体系发生上述产能过剩的情况也就越突然,后果也就越严重。
所以说产出的层次结构告诉我们:(1) 既然不存在长期的指数化增长,经济增速下滑是不可能避免的。(2)具有层次结构的经济体系存在自然的增速陡然下滑甚至负增长的机制。
 
24、订单陷阱
在经济增长的道路上,勤劳人们的努力不会缺席,但是如果眼光不够长远,努力未必都会有回报。
在之前的模型中,已经知道产出具有层次结构,工业部门的产出能够让面粉产量增长。另一方面,面粉厂本身也可以更努力劳作,比方说增加土地耕种面积来获取面粉产量增长。
为了把注意力集中到农具产出与耕种面积的关系上,假设面粉厂最初耕种了200亩地,而每10亩地需要1套农具,最初200亩地,就需要工业部门生产20套农具。若最初工业部门每期只能生产1套农具,那么20套农具是一个大订单,需要生产10期,农具需求存在巨大缺口。
进一步的,面粉厂非常勤劳,在通过购买农具增加面粉产出的同时,还通过不断增加耕种面积来扩大面粉产出。而且面粉厂按照指数化增长的思路进行生产规划,每年新增10%耕地。这意味着如果工业部门不能增加农具产出,农具需求的缺口会越来越大。为了满足面粉厂的需求,工业部门必须要有一个比10%更快的增长速度。不妨假设通过各种手段,农具的生产短期内可以达到30%的增长速度。
这个模型不再关注具体面粉产量,而只是观察农具的超速增长对经济体系意味着什么。为了方便数据指数化,假设农具可以以小数单位的方式存在,并保留两位小数。农具需求量与农具保有量的关系如下:

其中,耕种面积按每期10%增长,每期农具需求量是耕种面积的1/10,农具产能按30%速度增长,当期农具保有量 = 当期农具产能 + 上期农具保有量,农具缺口 = 农具需求量- 当期农具保有量。
把农具缺口视为订单,可以看到工业部门在产能超高速增长的同时,订单总是很多,始终呈现出供不应求的态势。在最开始的4期,甚至出现订单缺口越来越大的情况。即使是在第6、7、8期农具产能已经超过了农具需求增长量,农具缺口也没有下降很多。但是9、10两期,缺口数却突然缩窄,直到第11期,已经农具已经出现积压情况。到了第12期,实际上11期生产的农具已经基本足够使用,当期甚至已无需再生产农具。
从数学上看,上表其实是在说明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即底数较大的指数函数增长更快,并且在超越底数较小的指数函数时会非常陡峭。从经济现实上看,表现为产能过剩来得猝不及防,订单从多到接不过来向找不到订单的转换时间很短。具体在上表中,从第8期到第12期,仅4期时间,农具却都就从第8期的15台、彼时农具产能只有6台尚不足订单量的40%,变为没有订单、当期不再需要新产农具了。
其实表格中的数字并不是随便给出的。在一些新兴经济体工业化高速发展时,经济往往能在数年内达到年均10%左右的增长,与此同时,一些工业、重工业部门往往能达到30%-40%的增长。然而随着经济增长放缓,这些部门又常常出现断崖式下降,其中主要原因就是踩中了订单陷阱,认为订单总是源源不断,一味地盲目扩张。在上述经济结构下,有效的农具产出很快会变得极少,如果计算经济体系国内生产总值(GDP)的话,会发现经济增速在2-3年内突然下滑。
从《22、高次增长与指数化陷阱》知道,并不存在长期指数化增长的事物,经济上更是如此。如上例中的面粉厂扩大耕种面积,不可能真的长期按照指数化方式增长下去,只是因为层次结构的存在,增长并非以线性而是高次形式进行,短期内看上去像指数化而已。由此,长期来看,耕种面积的增长也会很快下降,于是农具产能一旦过剩,便面临长期过剩的局面。
由于种种原因,中国的经济结构长期以来被强按在高速指数化增长的目标上,经济结构层次很高,一旦出现问题,如同消失的订单一样,会非常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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