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之旅后,我的狗血经历

  我回头瞟了一眼金筌,见他脸上一脸惊恐,停下脚步,甚是悲伤。我捅了捅王质的手,他转过头,问道:“金大夫认识这个人?”
  “我堂客。”
  我努力在脑海中搜索金大夫妻子的印象,灵堂上可能见过,饭堂上可能也见过,但都是一晃而过,谁能料到她竟会死在这里,而且还那么惨。
  我心生疑窦,金谷园虽然以金老太太为大,但是作为金大夫的妻子,也算是金谷园名义上的女主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暗河中的危险,而且从我前期对金家的接触来看,金家三代女人除了金老太太,似乎都不怎么管事,金家祠堂发生的事,她们都没有参与,可是为什么又会陈尸在此呢?
  王质道:“她刚爬上来的时候还没有死。”
  金筌哽咽着点点头,“没有人能在这河里活下来。”
  我心中颇不以为然,我和王质不是安全上岸了?甚至在河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一条鱼敢碰过我。不过我没有怼他,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刚经历丧子之痛,这下连老婆又死了,连遭打击,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没有崩溃就算不错的了。
  王质问道:“河里的鱼是怎么回事?”
  金筌也不回避,直截了当地说:“为了阻止外人打扰先祖休息,我们在这段河道放养了食人鱼,数千年来,不要讲外人,就是我们金家人也不敢下水。”
  我没想到金筌皱眉道:“当真是食人鱼?”
  金筌点点头。
  “那要是流到下游?”金家人真是疯了,居然是他们放养的,你当是宠物啊,游到下游,有多少人要遭殃?
  “不会流到下游的,我们在山里有阻挡设施,定期会派人巩固,万无一失。”
  我心道世界上从来没有万无一失的事,不过也不想跟他抬杠,问了另一个疑惑,“我记得食人鱼产自南美洲,可你说你们已经在这里养了上千年了,这不可能吧?”难道他们金家在哥伦布之前就去过南美洲,我不相信。
  “同名而已,不瞒你说,这里的食人鱼是我们金家培养出来的毒鱼,咬到人就会麻痹休克,同时它们的牙齿也非常锋利,所以其凶残性与南美洲食人鱼比较来,只强不差。”
  我和王质对视了一眼,怕打扰祖坟是假,真实的目的估计还是那几颗包茅。不过王质不知道的是,我对这种植物的兴趣越来越大了,虽然王质不肯说出它的用途,但既然金家一直卖这个东西,肯定也是知道其作用的,等王质不在旁边的时候,我一定要从金家人的口中套出这种不起眼的植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起来我们三人心中都有或多或少的疑惑,我不理解金筌为什么不让我们进他家祖坟的洞,所谓不想打扰祖先的理由在我面前一点都说不通。我也不理解王质为什么会老老实实地就答应不进洞,不理解王质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包茅的作用。之于金筌,他的疑惑只会比我更多,比如他家的食人鱼为什么对我们两个视而不见?就是王质,别看他那么牛逼,似乎样样精通,但我知道他心中也一定疑惑多多,否则也不会在我身上摸过来摸过去,让我都几乎要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但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处理尸体以及我跟王质如何离开这里?尸体的事情当然由金筌说了算,我和王质都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金筌自始至终没有靠近尸体,距离至少在三步开外,他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后,跪下给他老婆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朝我俩鞠躬道:“金某尚有一不请之请,还望两位小兄弟成全。”
  我正要斟酌怎么回答,王质用大拇指反指着我道:“我没问题,你把他搞定就成了。”
  我吃惊地盯着王质,“他都没说什么事,你就答应了?”
  王质道:“是啊。”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信任金筌了,莫不是他能猜出金筌的请求?我不管,不知道金筌到底是什么要求前,我是不会轻易答应他的。“金大夫,你说吧,到底是我们干什么?”
  “拙荆死状惨然,我不想外人看到。”金筌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看我俩,王质面无表情,我却毫不客气地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令他颇为尴尬,喉结上下滚动好几下,才说出真正的目的,“包括法医。”
  我想也不想道:“金大夫,你不觉得你夫人死状可疑吗?首先她应该知道这暗河的危险吧,那她干嘛还要下河;其次你说过被鱼咬过后会麻痹休克,可我们见到她时,她神智还是清楚的,这些疑点……”说到这里,我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我看到金筌和王质的眼神都一动不动,说好听点叫不动声色,说不好听点就是不以为然。
  我忽然觉得我很好笑,在两个大明白人面前完全是自作聪明了,小聪明!明白了这一点我有些恼羞成怒,指着王质说:“王质,你明明知道这人死得蹊跷,也不管不问?”
  王质道:“我又不是法医,关我什么事?”
  我一时语塞,这完全是我平常的想法和做派嘛!可是突然被王质学了去,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招架。
  “那你就让她枉死,你良心会安吗?”
  王质撇嘴笑了一下,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鹿鸣,你不觉得你太激动了吗?”
  “你别管我激动不激动,我就问你,如果这个人明显是被谋杀的,你也不管不问。”
  王质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管。”
  “为什么?”
  王质指了指崖壁前的包茅,“因为它们。”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王质不等金筌开口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说不定金筌老婆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死在这里也与这种神秘的植物有关,我望着王质,一时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质淡淡地说:“你千万不要把我想象成小说里的那些高大上的人物,我不是,从来都不是。”
  我脱口道:“我也不是。”
  “那就好说了,”王质看了一眼金筌夫人的尸体,“不要说只是不提此事,就是为了它让我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包括我?”
  王质想也不想道:“当然。”
  奇怪的是,听到这样冰冷的回答,我并没有失望,反而有一种心意契合的感觉,因为从本质上说,我也是这种人。“好吧,”我转过头对金筌道:“金大夫,既然王质都讲到这个程度,我没话可说了。”
  金筌正要开口道谢,被我拦住了,“金大夫,我们虽然不讲,但是这毕竟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封口费什么的,你总要给点吧?”说完,得意地偷瞟了王质一眼,心道,怎么样,我比你有过之无不及吧。
  “没问题。”金筌一口答应,“说个数吧。”
  王质道:“我一穷道士,不差钱。”
  金筌又问我,“你呢?”
  我摇头道:“我连你家的祭天金人都不在乎,当然也不要钱。”
  金筌叹了一口气,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道:“好吧,八年之后,重阳之夜,金某在此恭候二位。”

  我睃了一眼王质,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还要等到八年之后。”
  金筌道:“此轮包茅,八年之后才能成熟。”
  我眉毛一扬,道:“怎么,你家就没有存货吗?”
  “存货?”金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眼眶里满是怨恨,我却心中得意,知道他一定有的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一直都是王质照顾我,他既然这么看重这玩意,我能为他搞点现贷,也算对他一个回报。
  我逼道:“怎么,你不会说没有吧?”
  金筌跺了下脚,道:“好,我给你们。”
  我得意地朝王质挥了下拳头,这回他倒是蛮知趣的,回了我一个感激的眼神。
  金筌爬进山腰上那个埋他祖宗的山洞,我思索着,要不要想办法进去瞧瞧,因为从金筌的态度来看来这个山洞还有蛮多秘密的,起码有一点我猜到了,那个山洞也是金家用来存货的地方。
  王质问我:“刚才我说为了包茅会杀了你,你不怪我?”
  我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不怪啊。”
  “真的?”
  “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够坦荡,跟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才不用担心被你从背后捅一刀子。”
  “说的好像有道理。”
  “我不会盲目地相信什么兄弟情谊,更不会相信什么江湖义气。其实这样我们反而能够相处得更自在更长久,你说呢?”
  王质点点头,评价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我们是一路人,很相像。”
  我摆手道:“彼此彼此。”
  王质道:“像你这样的人还真不多见。”
  我道:“你错了,其实大多数人都跟你我一样,只是他们不愿点破而已,或者是做得出来却不说出来而已,正如你所说的,你不是小说中的那种高大上的人,我完全赞同,那种所谓的什么有底线有原则的人从来只出现在小说中,生活中要相信有这种人,那就与傻子无异。”
  王质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应该没什么朋友吧?”
  我也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么多年你也一定很孤独吧?”
  说完我们会心一笑,抬头望天,有一行鸟儿飞过,春江水暖鸭先知,看来春天不远了。
  “等离开这里,带我去看看鹿立翰。”
  “阿,什么?”我正坐井观天,希望能看到更多的鸟,所以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王质又说了一遍,这回我听明白了,忍不住蹦了起来,一拳捶在他的肩窝,“你说真的吗?”之前我请求过他治疗立翰,他睬都不睬,此刻主动开口,自是喜出望外。
  “我说过假话吗?”
  “没有,没有,你一向言必行,行必果,是我学习的楷模。”
  王质谦虚地说:“只能说试试,不敢保证。”
  肯试试就算开恩了,我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当然,试试,就试试,你老人家肯出手就是给我天大的面子,我岂能不识好歹,治不好也绝不会怪你的。”
  王质鄙夷地望了我一眼,“市侩。”
  我媚笑道:“你说过我们是一路人,你说我市侩肯定不会假的了。”
  “巧言令色、追风拍马这方面我可跟你不一路。”
  我继续媚笑道:“那是那是,你是世外高人,高风亮节,仙风道骨,医者仁心,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比拟。”
  “好了,好了,求求你别说了行不行,我怎么越听越讽刺呢?”
  “真不是真不是,”我连忙安慰他,“你可能是长期脱离社会有所误解,以为我在讽刺你,其实根本不是。”其实我自己知道的也是二十多年前的社会,不过与鹿立翰相处那几天,这个话痨倒是跟我讲了很多,加上我记性又特别好,自己觉得比王质要了解得多。
  “不是?”
  “真不是,我告诉你,语言这东西变化可快了,过去很多高大上的词现在都变成贬义词了,我要用这些词来称赞你,才真是骂你呢。”
  “比如?”
  “比如小姐少爷过去是尊称吧,现在都变成骂人的话了,连同志现在也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意思了。”我凑上去小声给他解释了下,最后叮嘱道:“你以后到了城里,可千万别随便喊人家小姐,否则被人家打骂我别怪我不帮你。”
  王质将信将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安抚好王质,我又问他:“你为什么答应金筌不进上面那个洞?”王质正要开口,我又抢着说,“事先申明啊,不要跟我说什么死者为大,尊重亡魂之类不着调的话,我不信。”
  “你也猜出那个洞不一般?”
  我白了王质一眼,“你当我弱智啊?”
  王质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进去瞧瞧?实话告诉你吧,不能进。”
  看到王质叹气还真是少见,我奇道:“有什么不能进的?”
  王质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感觉洞内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一旦进去,必入险境。”
  我不相信道:“不会吧,金筌都能进去,你还进不去?”
  “话不是这么说,金家能传承二千年,你可不要小看了他们。”
  我有点不甘心道:“可是我好想进去瞧瞧,我觉得里面一定藏着很多秘密。”
  王质像老朋友一样拍了下我的肩膀,“等我们解了曲水流觞之秘后,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我点点头,石壁上血线的图案牢牢印在我的脑海里,果真如王质猜测的那样是一个机关或密码吗?不过现在无论是对我还是对王质来说,都还是一个未解之谜,我也只好暂时打消了进洞一探的想法,问王质:“那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哪儿来哪儿回。”
  我指了指暗河,皱眉道:“游回去?”
  “不然呢?”王质拍了下我的肩膀,笑道,“食人鱼伤不了你我,怕什么。”
  我摇头道:“我不会游泳。”
  “什么?”
  我又说了一遍,“我不会游泳。”
  王质惊道:“你不会游泳怎么过来的?”
  我没跟他说可能是手串上的蛇救了我这回事,没好气道:“差点淹死了,所以我再不会下河了。”
  王质搓了搓手道:“这就难办了。”
  我突然想去王质白日飞升将我带上树巅那一幕,眼前一亮,喜道“你不是会白日飞升吗?我们一直往上飞往上飞就是了。”
  王质抬头望了望直插云霄的山巅,苦笑道:“你想得轻松,刚才带你飞上树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苦着脸说:“想想办法吧,王质,我真不想下河。”
  “我带着你游,不成吗?”
  “不成!”我坚决地摇摇头,“我估摸着我都有恐水症了。”
  王质走到河边,又朝天上望了望,然后盯着尸体,久久不动。我满怀期待地问:“个有什么法子?”
  “你说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冒死下河?”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不管这事吗?”
  “管当然不会管,只是咱俩现在不是无聊吗,啄磨啄磨而已。”
  我说:“你还是啄磨啄磨肚子吧。”吃了他两颗枣子后再也没有进食了,肚子早就唱起空城计了。
  王质兴奋道:“烤鱼吧。”说罢就用眼睛搜寻昨天叉鱼的树枝。
  我心里一阵反胃,双手扶着膝盖干咳了七八下,吐出一些苦水,吃力地朝他摆手道:“能不能别提烤鱼了?”当时吃的是香,可我哪知道这些是吃人肉的!
  听我这么一说,王质将刚找到的树枝扔了,耸肩道:“那你就只能挨饿了。”
  我抬起头,因为干咳而眼泪汪汪,道:“宁可饿死也不吃。”
  王质朝我竖了个大拇指,“好,有骨气。”
  这时,金筌出现在悬崖上,我朝他挥了挥手,他也没睬我,一步步攀下悬崖,来到我们跟前,板着脸,从夹衣口袋中掏出一个葫芦,递给王质。王质看也不看,顺手交到我手上,吩咐道:“放你包里。”
  我将葫芦拿在手里,心想这就是被金家和王质弄得神神秘秘的包茅,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啊?真有拧开盖子看一看的冲动,但最后我还是克制住了,依言放进了双肩包。
  整个过程,金筌虽然一言未发,但他偶尔抽搐的脸部肌肉暴露出他内心的不甘和不舍,我自然是心中暗爽。他朝我俩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又朝悬崖走去。
  等他走到崖壁,准备攀登的时候,我快步跑到他跟前,小声而谄媚道:“金大夫,行行好,带我从洞里走吧?”
  “不成。”
  “您看,葫芦在我包里,只要你答应,我还你一半还不成吗?”
  金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们金家是讲究信誉的人,王质也不是那么好唬弄的。”说完,也不等我开口,迅速就攀了上去。我有心想上去,抬了几次手,还是放弃了,怏怏不乐地回到王质身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可能是被我的目光所折服,过了半晌,王质终于开恩道:“也许我可以扛着你回去,只是……”
  “只是什么?”
  “光线、路程都是问题,我不能保证半途不掉下去。”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什么?”王质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话,吃惊地看着我。
  我得意指了指他身后,“天无绝人之路。”
  这时,从暗河上游黑黢黢的山洞里撑出一只小船,哈哈,哼哼,呵呵,有了船我还何必去求王质!
  船很快靠岸,我抛开王质,挥舞双手朝船上的女人打招呼,算起来我们也是老相识了,正是金筌的儿媳妇陈莫可,“你怎么来了?”
  陈莫可指了指岸边的尸体,而且我也看到船上放了一口棺材,看来一定是金筌通知了外面的人,所以派陈莫可来收尸。只是奇怪的是,金筌自己为什么不载棺材来,却派了个女流之辈,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二话没说,我和王质帮助将棺材抬上岸,打开棺盖,里面的殓品倒是一应俱全,我和王质转过身,陈莫可给她婆婆换了衣服,才帮她将尸体装入棺材,抬到悬崖边。我问她要不要弄上去,她说不必了,下面的事自有她公公处理。
  坐上她的船,我和王质一人一桨,但我没划过船,与王质总是配合不好,后来王质干脆将两个桨都拿过去,一个人划。逆水行舟,花费的力气可想而知,不可王质非同一般,我也不去管他,只和陈莫可说话。
  “你婆婆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你知道吗?”
  陈莫可摇头道:“我也很奇怪,她还在做月子,谁能料到会突然死掉,太蹊跷了。”
  “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小船进入了山洞,四周一片黑暗,水声涛涛,也不知道他俩听没听清我说的话。四十几岁的女人也算是老蚌怀珠,但她却可能是天下最痛苦的孕妇,别人怀孕都会激动加欣喜,憧憬着新生命的诞生,唯有她,怀孕却意味着宣判大儿子的死刑,我想每一次胎动地她来说必定是一种折磨,令她精神趋于崩溃,而大儿子的最终死亡,可能就是一种临界点,终于在今天暴发,蹈河而死,只求离儿子最近,死得其所。
  我正在得意我的精神分析,并长叹一口浊气,陈莫可却突然扳低我的头,然后凑到我耳边说:“她一定是被我公公杀死的。”
  “什么?”我吃惊地合不拢嘴,一个浪头打到我脸上,我赶紧闭嘴,却发现嘴里有异物,连忙伸手去掏,手感似乎是一条小鱼,令我立刻想起吃人肉的食人鱼,更加手忙脚乱,结果心一慌,手一滑,小鱼竟溜脱了手,更要命的是,还直接钻进了我的喉咙。
  我连忙卡住脖子,防止小鱼侵入肠胃,只是我又不是鱼鹰,哪有那么容易卡住,一时间把自己弄得东倒西歪,小船也随之大幅度摇摆起来,我听见王质和陈莫可都大声喊着让我停下来,不要动什么的,但我哪能停得下来?
  结果我感到一阵疼痛,不知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我脑袋上,晕过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在一个豪华的酒店客房,屋内没人。房间很大,除了两张床外还有很大的空间,不会低于四星级。睁着眼睛想了一下,最后是在那个金谷园的山洞暗河上,我被什么东西打晕了,当时陈莫可与我并排坐着,手里没拿什么东西,那么打我的一定是王质了,凶器说不定就是他手中的木桨。我摸了摸后脑勺,还有一个很大的包,也不知道会不会得脑震荡,有没有后遗症。
  “妈的,太狠了,下这么重的手。”我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腿有点飘,只穿了一个小裤衩,膀胱膨胀,先到卫生间放水。还没放完,王质推门进来了,他没有穿道袍,只套了一件饭店里的白色浴袍,胡子剃得一根不剩,整个人显得干干净净,但是高高的发髻还是让他与众不同。反正都是老熟人了,我也没有避他,一边尿一边质问:“是你打我的吧?”
  “不打你船不翻了?”他回答的理直气壮,而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没办法找他理论,看来只好吃个哑巴亏。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先出去吧,我要洗澡。”
  “我就是来喊你洗澡的。”
  我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指了指莲蓬头。
  他解释道:“这里是温泉宾馆,我带你去泡温泉。”
  “我不去,我就在这里洗。”唬我没见过世面是吧?小爷也是有钱人家出身,女朋友更是家财万贯,既然是温泉宾馆,那么每个房间都是温泉,舍近求远,我疯啦!
  王质指了指莲蓬头,“这里可不是温泉。”
  “你不是说温泉宾馆吗?”
  “是温泉宾馆,但是这里的温泉出水量小,有专门的温泉浴池。房间里都是锅炉水。”
  “好吧。”我懒洋洋地应了声,披上酒店的浴袍随他出去。
  他叫住我道:“你穿得太少了吧,冬天还没有过去。”
  我指着他道:“你不也就穿这么少?”
  他率先走出去,“你还是不要跟我比,柜子里有羽绒服,免得着凉。还有泳裤,也麻烦换上。”
  打开衣柜,从里到外居然有一整套衣服,羽绒服西装衬衫鞋袜领带皮带一应俱全,而且都是新的,没有拆封。我一时都有些呆住了,难道是王质为我置办的,他哪来的钱?我倒是有张卡,但是密码他并不知道啊。
  我拎起角落里静静地躺着的双肩包,经过这段时间的摔摸滚打,颜色退了,毛边起了,总之破旧的形象与新衣服显得格格不入。
  将双肩包放回原处,换了泳裤,在浴袍外套上羽绒服。出了门,才知道王质所言不虚,房门外没有空调,与室内只隔了一层玻璃,外面大雪纷飞,不由愣住了。上次看到大雪还是半年多前在西藏,一切变化都是从那场大雪开始的,一车子的人除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活下来,此刻忽然又看到雪,脚就像被粘住了一样,呆站在那里。
  王质回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然,“怎么了,没见过雪啊?”
  “不是,”我指了指赤脚穿的宾馆拖鞋,掩饰道:“有些后悔没有穿袜子。”
  王质挥手朝前一指,“不会那么娇气吧,马上就到了。”
  “哪有!”话虽如此,还是将浴袍紧了紧,不像王质,他的浴袍松松垮垮,胸膛都露在外面,得亏这里没有女人,否则都要尖叫了。不得不佩服修道之人就是不一样,不怕冷。
  王质领我坐电梯上了二十八楼,出电梯后,通过一个几百米的空中玻璃走廊通往一座大山中,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上下左右全是雪,我们等于漫步在雪中,却一点碰不到雪,温度虽不如客房内高,但也能忍受,与我在西藏时的境遇简直是天差地别,我也渐渐从西藏大雪的阴影中走出来,放慢了脚步,欣赏着这无敌的雪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远处有一条滑雪道,小小的人影快速下降,我不觉看痴了,问道:“这是哪儿啊?”
  王质叽哩咕噜说了一串没听懂的词,我捶了他一下,“说人话。”
  “外兴安岭。”
  “什么?你怎么把我整到黑龙江来了?怪不得这么冷呢,我以为我们还在万州呢。”
  “不是大兴安岭,是外兴安岭。”王质看我的眼神像看白痴一样,说完也不等我就直接往前走。
  我追上去,一把拉住他,“你是说我们在俄国,老毛子地界?”
  王质摔开我的手,头也不回道:“怎么,有问题吗?”
  对啊,有问题吗?我摇摇头,既然跟王质在一起,似乎出现任何不正常的情况都很正常,不过他一个中国道士为什么突然跑到俄国来呢?难不成这里也有他练丹需要的宝贝?而且,你自己来就是了,把我也带过来干啥?但转念一想,幸亏带着我来了,否则一旦跟他失散,可不容易找他,我还指望他给立翰瞧病呢。立翰的病恐怕不能多耽搁,得想办法让他早点回国。
  既来之则安之,外兴安岭的冰天雪地仿佛童话世界,忍不住尽情饕餮,一饱眼福。
  走完长廊,出现一个门,门口放了一个水牌,上面除了有俄文外,还有两个汉字“香汤”。我停下脚步,稀奇道:“还有汉字招牌?是不是客人多是中国人?”
  “老板是新加坡人。”
  我“哦”了一声,新加坡人都能到朝鲜开赌场,到老毛子这儿开个温泉浴场也不奇怪。门口站着个年轻的男服务员,金发碧眼,白人小鲜肉,看过王质递过的牌子,拿起手中的卡刷开了门,鞠躬伸手,示意我们进去。
  我以为进去就是浴池,却看到两辆人力黄包车,就是当年骆驼祥子拉的那种,车夫也穿了类似祥子的制服,却是两个金发大波的洋人美女。朝两边一看,原来是一个隧道,朝前望了望,前面不远就是一个弯,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既然要坐人力车通过,想必不会太短。
  王质率先上了一辆黄包车,我踯躅不前,让这样一个妙齡美女拉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王质催道:“怎么了?快点上啊,告诉你啊,在这里泡温泉都是有时间段的,浪费了时间,不尽兴可别怪我。”
  “我这不是怜香惜玉吗!”边说边上了车,还没坐稳,洋女车夫就启动了。不愧是人高马大的白种人,力大无穷,两辆车竟然在隧道里比起速度来,互相赶超,车况却稳如泰山。
  王质奚落道:“瞧瞧,瞧瞧,就人家这力气,用得着你怜香惜玉?”
  我大言不惭道:“话不是这么说,女人再来斯,还不是被男人压……迫。”最后那个“迫”字是我临时加上去的,主要考虑到有两个女人在场,虽然是老外,毕竟老板是华人,万一听得懂汉语,就显得本人太猥琐了,在外国咱就得随时承地注意中国人的文明形象。
  王质听了哈哈大笑,用手指虚点了我几下,“她们是洋马,耐力足,不怕压。”说完,歪嘴一笑,露出下作的笑容,想不到他平时一本正经的,也有这样不正经的一面。
  大约过了十分钟,两辆车子停在另一个门前,王质谢过一脸汗水的“洋马”,推门而入。
  我觉得王质表现的有些不礼貌的,人家为咱们出了那么多力流了那么多汗,一分钱不给就这么抬腿走人,太不符合咱中华民族礼义之邦的名声了,起码得跟人家握握手,说几句感谢的话,是吧?当然我这么说你们会腹诽我美色当前尽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这也怪不得我,我都多长时常没有碰女人了!眼前这两个金发白肤波大唇艳的尤物难免让我想入非非,依依不舍。可是我不会俄语,想撩也无从下嘴,憋得我脸红心跳,手颤气闷,正准备入乡随俗,用她们的礼仪狠狠拥抱一下,充分表达我们的大国风采,被去而复返的王质一把拉了进去,我一个趔趄,连拖鞋都掉了,还是“洋马”善解人意,从地上捡起来,情意款款地递给我,哪像王质粗鲁又霸道!
  我张嘴就想批评几句王质不近情理不懂人情世故不晓得国际友谊,但是光速远超于声速,眼睛所见的景象让我乖乖地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对王质的不满早忘到九霄云外。
  何曾想到,刚刚还是雪花飘飘的北国风光,只是经过一段小小的隧道,短短十分钟内,两个“洋马”就把我们拉进了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高大的椰子树直插云霄,无数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各吐芬芳,我身旁的一颗树竟然结了十几个菠萝蜜,又大又沉,令我垂涎欲滴。
  王质很满意我震惊的表情,得意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我迅速朝上下左右看了看,很快心中了然,原来这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房,也许利用了地热资源和其他辅助手段,造就了这个奇迹,但是从技术上说,这并非什么难事,只要钱足够,管理到位,都能办到。
  我暗暗调整了呼吸,尽量平静地说:“很意外,也很惊喜。”只是我的语气太过于平静,以至于对“意外和惊喜”的表达大打折扣,敷衍的意味很浓,这让王质颇有些不得劲,而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不想他太得意。原因我也搞不清楚,按说他对我不错,还带我来这里享受,不该打击他,只能说自己还挺幼稚吧。
  意识到这一点,为照顾王质的情绪,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再重重地吐出来,故作恍然大悟道:“好香啊,怪不得叫香汤了,名符其实。”
  王质精神稍提,道:“你这样说也不算错,不过真正的原因可不是花香。”
  “是什么?”
  王质故意卖关子,“等会儿就知道了。”不过我并不以为意,反而暗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他的情绪又被我调动起来了。

  穿过层层叠叠的树丛,在林荫下蜿蜒而行,来到大玻璃房的正中间,出现了一个小玻璃房,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是个浴池,但因为水蒸汽的缘故,朦朦胧胧的,看不大清。
  小玻璃房前有一排矮柜,王质脱掉浴袍扔在矮柜上,穿着泳裤,拉开玻璃门往里走,我叫住他,“等等。”
  “怎么了?”
  “里面有女人吗?”
  王质作势要敲我头,“你想哪去了?就我们两个。”
  我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王质真冤枉我了,我的意思是如果里面有女人我们穿这么少不是去骚扰人家吗!可是王质根本不听我解释,已经进去了。
  我三下五除二脱掉羽绒服和浴袍,也只穿了个小泳裤推开了玻璃门。进到里面,中间是一个大到可以游泳的大理石浴池,王质已经泡在里面,只露出头部。浓烈的硫磺味迎面扑来,我脑子一下子宕机了,似曾相识的场面突然涌现出来。
  去了趟外地,没带电脑,无法更新。
  不错,氤氲的热气、硫磺的气味,这一切太熟悉了,西藏鸠摩寺!一样的热气,一样的硫磺味,那个八月大雪的天气,我们一车子人发现了奇怪的蓝色寺庙,在里面躲雪吃东西,而我还洗了个澡,得到一尊佛像一个手串,后面的事情就完全脱离了正轨,超出了我的经验范围,一直到现在。
  我木然地走进池子里,如同在鸠摩寺一样,闭上眼睛,伸开双手,整个人漂浮起来,我好象听到王质在跟我说话,但是我太睏了,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也不关心他讲了什么,水温正好,非常舒服,全身懒洋洋的,我要睡觉,我要融入这温柔水乡中。
  我醒来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王质在我的上方正紧紧地盯着我,他的两个眼珠子仿佛要冲破眼眶,随时可能掉下来。这让我吓了一跳,整个人直往下沉,连呛了几口水,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不是睡在床上,而是躺在水中。
  王质伸手将我捞了起来,又拍打我的背部,帮我将呛进肺部的水吐出来,折腾了好一会儿,我才恢复正常,但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软弱无力地泡在水中。
  “你刚才怎么了?”王质问我。
  @马嘶鹿鸣 2019-07-10 05:34:13
  楼主打五笔的,对不对,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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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子弟江湖飘 2019-10-30 19:3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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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对了,普通话很多音分不清,没办法用拼音
  我闭上眼睛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我想起一些事。”
  王质善解人意道:“能说吗?”不等我回答,又道:“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
  我摇摇头,擤了下鼻子,那里面被水呛得生痛,“我在西藏鸠摩寺的时候,也曾泡过一次澡,而且也是这种硫磺味的温泉。”
  “有硫磺味的温泉,普天下多的是,不稀奇。”
  “我知道,”我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我一直都没当回事,但是有一点我记得跟你说过,我不会游泳。”
  “对。”
  “可是我竟然能在温泉池子里漂起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点奇怪,但也不是特别奇怪,毕竟人体能漂起来太正常不过了,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能漂起来,可能你觉得不可思议,但在我眼里,这根本不算回事。”
  我不甘心地说:“我不仅漂起来了,还睡着了。”
  王质好脾气地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有些泄气,“我还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
  王质又问了一遍,“梦到什么了?”
  我摇摇头,“忘记了,都怪你突然吓我。”
  
  双盘
  又出门了几天。

  王质一巴掌将水打起来,全部落到我身上,哈哈笑道:“你能做什么梦,又是春梦吧?”我们在小旅馆的时候有过这个梗,没想到现在被他当成了笑柄。
  我抹掉脸上的水,没好气地说:“春梦怎么了,我就是做春梦了,你能把我怎么着?”说完,毫不客气地劈水还击,一时间你来我往,快乐地打起了水仗。
  我非常开心,小时候伙伴们在小河里打水仗的欢乐情形历历在目,可是当时我只有在岸上当观众的份,还得离得远远的偷窃,则怕被伙伴们笑话胆小,二则怕水溅到身上回家挨打。长大后,似乎也一直没有机会打水仗,今天也算圆了一个儿时的梦。
  等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坐在池边,王质挺认真地对我说:“我刚才在水中想了下,你可不要低估了春梦,其实这说明你的问题挺严重的。”
  我心里好笑,我自己都不记得做的是什么梦,他就断定是春梦,还较真起来,真是好笑!“你怎么知道我做的是春梦?”
  单盘

  
  “嘻!”王质奚落道,“你这个年纪,除了做春梦还会做什么?再说,你跟我在一起,已经做地多少次春梦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要不是我守身如玉,上回在金谷园都差点被你非你了。”
  好象是有这么回事,是差点把他当成格瑞丝压在身下了,当时他也没说什么,我还心存感激,何曾想这家伙都记在心里,随时能翻出来。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忙叉开话题道:“就算我做的是春梦,你说说怎么个就严重了?”
  王质眉毛一挑,话锋一转,“你先告诉我,多少时间没碰过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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