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得越来越离谱,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他:“等等,上面当真有这些?”
王质笑了起来,“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
我吐槽道:“那你还说的一本正经的。”
王质委屈道:“我都说了是道书上说的。”
我摇头道:“还有李白、白居易,太扯了吧?对了,怎么没你啊?”
王质道:“我又不出名。”
我笑道:“也是呵,这都怪你太低调了,不过,没你就没你吧。只是既然你也知道这些纯属胡说八道,你那个晴空霹雳又是怎么回事呢?”
“九霄雷府我虽然没有去过也没有见过,但神霄五雷符却的确是我道教不传之秘,可以引九天之雷。”
我疑惑道:“你教我画的符就是九霄五雷符?”
“不错,此符的威力之大你也见识过了,所以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乱用。”
虽然说眼见为实,亲眼见证了那两张符咒的作用,但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画一道符就能引来暗能量?”真要如此,亡国之际怎么不见这些道士画他个几十万张符,把女真兵蒙古兵满清兵日本兵统统炸死!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王质轻轻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我道:“知道就好。”
王质道:“光凭几张符当然不行,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包茅的作用吗?其实包茅的作用就是将某种暗能力聚而引之,形成晴空霹雳,状似雷而实际上不是雷。可是包茅的稀缺性你是知道的,所以你心里的想法根本无法做到,明白吗?”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王质见到包茅如苍蝇见了血一样了,“起主要作用的包茅,所谓符录只是噱头,对不对?”
王质摇头道:“非也,符录、咒语、包茅,以及道士的个人修为都很重要,缺一不可,但是坦白地说,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可惜你不是学物理的,如果能弄清楚这其中的原理,估计拿个诺贝尔奖不成问题。”
我点点头,心里一下子对这个神霄五雷符敬畏起来,手就很自然地凌空画了起来,此符这么重要,又这么难画,我可不能忘了。
道教的许多法术起源于原始巫术,时人多以迷信视之,但是这些迷信的东西能够传承千年而不灭,自有其独到的魅力,只是我们暂时还不了解其中的科学原理而已。比如中医的穴位和经络之学,现代医学根本无法检测出来,说不明道不白,但是扎某些穴位确实有相应疗效,不能轻易否定。神霄五雷符恐怕也是如此,看似荒诞不经,但谁用谁知道,不得不信。虽然这一切似乎都与科学背道而驰。
王质面色不豫道:“现在倒晓得勤快了,你要是按我说的画好十张符,也不至于让那么多狼都死于非命。”
我奇怪道:“又不是我杀了他们,是你没有手下留情而已。”
王质鼻子里哼了一声,摇头道:“你懂什么,不是我非要大开杀戒,当时我手里只有两张符,不一起用能怎么办?”
我道:“你不能一张一张用吗?”
王质嘴一撇,“你懂什么!一张符的效力与两张一道用的效力,岂可同日而语!”
我试探道:“你是说本来可以不赶尽杀绝?”
王质叹息一声,道:“我虽然不信轮回报应,但毕竟是近百条生命,也非我的本意,唉,杀孽太重。”
这么说来,等于是我害死了狼群,这种认识当然不是我想承认的,脱口道:“中山狼的故事你没有听说过吗?你有没有想过,不赶尽杀绝,我们两人还被它们撕成碎片?”
“其实吓走它们即可。”
我嘴硬道:“那你为什么不吓走它们?”
王质奇怪地看着我,似乎我不可理喻一样,耐着性子道:“当时狼群数量毕竟太多,万一一张符吓不走它们,我们两人就难以脱身了,所以我才两张一道用了。”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都怪你偷懒。”
原来如此,看来这符的门道还很多,我没有解释为什么只画了两张符,那个理由我实在说不出口,不过他的话倒是令我心中一动,“你是说,神霄五雷符的威力是可控的?”
王质却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叮嘱道:“有一点你要记住,以后切不可偷懒,叫你画几张就画几张,知道吗?”
“知――道――了――”我拖长了声音,凌空画符的速度也变得缓慢起来,神霄五雷符施威时的一些细节却历历在目。比如炸雷(姑且如此称呼吧)之后,为什么儿狼皮不翼而飞,这些狼皮又去了哪儿?起到这里,记忆的闸门似乎也一下子打开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什么,不由的心中急燥,眉毛也拧的紧紧的。
“是不是想起什么?”王质关切地问道。
我点点头,“你还记得爆炸时,狼皮都不翼而飞了吗?”
“嗯,”王质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怎么了?”
“类似的场景,我似乎在哪里看过。”
王质笑了起来,“不一定是你亲眼看过的,也许你在哪本书里看过类似的记载吧?”
“有类似的记载?”
王质肯定地说:“有。”
“说给我听听。”
“既然想听,那就说一件我亲自经历的事吧。”
“好啊,长夜漫漫,倒是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四百年前,京师发生了一件大事,史称天启大爆炸,事后统计共炸死、压死537人。”
我一拍大腿,叫道:“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我说炸雷之下为什么狼皮不见了呢,现在想起来了,天启大爆炸的记载中也有死者的衣服都不翼而飞的记载,对吧?”
“不错,不过这个事因为过于匪夷所思,难于解释,后来并没有出现在官方记载中,但是一些私人记叙还是流转了下来,只是大部分人都将这视为无聊的花边,认为不置可信,也没有几个人真正在意过。”
“你说你亲历过天启大爆炸,是吧?
“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那么当时的尸体是不是都呈裸体状态,这个你应该最清楚吧?”
王质毫不犹豫道:“是的。”
我万分好奇道:“真的都是裸体?”
王质点点头,“是的。”
“不管男的还是女的?”
“不分男女,而且还不仅仅是一丝不挂。”
“什么意思?”
“除了衣服不见了外,皮肤毛发也都没有了。”
“跟那些狼一样?”红兮兮的惨况在眼前一晃,全身起了一层肌皮疙瘩。
“不错。”
“这是怎么回事?原理呢?”
我以为王质又会以“不知道”来打发我,不料他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你也知道,火药爆炸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这个我就有些不能理解了,问道:“明明是衣服和皮毛都消解了,肯定是减法啊,你怎么会说是附着呢,那岂不是加法了?”
“无论是衣服还是皮毛,我在周围一百里的范围都仔细搜索过,没有任何发现,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可能很多不是被转移到了某个地方,而是消失了。”
“那也是减法啊,你为什么非要说是加法?”
王质耐心解释道:“看上去是减法,但实际上很有可能是某种暗物质附着在生物体上,将其转化成了另一种形态的东西,所以是加法。”
王质所言都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我也不是物理学家,对所谓的暗能量和暗物质一无所知,对什么加法减法更不感兴趣,直接得出了我的结论,“不管怎么说,天启大爆炸反正与神霄五雷符有关就是了?”
王质肯定地说:“是的。”
我却摇了摇头,狐疑地望着他,“不对吧?”
“怎么个不对?”
我为自己抓到了他的漏洞而得意,“关于天启大爆炸的原因,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说的很清楚,并无神秘之处,虽然有的私家记载上说衣服不见了之类种种不可思议之处,也可能只是道听途说,不足为凭。”
王质翻了个白眼,“信不信由你。”
这个态度着实让人气恼,我推了一把他,不满道:“唉,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王质又翻了个白眼,“怎么个没意思了?”
我怕他生气,挤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我们不是在讨论吗?”
“你不信我,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不是,据我所知天启大爆炸就是一起火药爆炸事件,地点就发生在京师的王恭厂火药库,所以天启大爆炸又叫王恭厂大爆炸,用现在的话就是一起严重的安全生产事故。”我记得书上说经过这件事以后,明朝皇帝下诏终止了火药研究,使中国在军事技术上一下子落后于西方,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要不然也不会亡于李自成和满清鞑子。”
“你从书上看来的?”
我小声道:“是的。”
“那我还是亲眼见到的呢?你信我还是信书。”
我又友好地推了他一把,讨好道:“当然信你了。”
王质脸色稍有缓和, “那我告诉你,与书上说的相反,天启大爆炸与火药库一点关系没有。”
王质不认账,我只有引经据典了,“那为什么《明实录》上会记载说:王恭厂之变,地内有声入,霹雳不绝,火药自焚,烟尘蔽空,椽瓦飘地,白昼晦冥,西北一带相连四、五里许房舍尽碎。时厂中火药匠役三十余人尽烧死,止存一名吴二。按照这个记载,明明是火药爆炸啊!”西藏之旅后,我的记忆力确实无于伦比,我都不记得看过这部大块头史书了,可是其中的记载却自动浮现在脑海中,我也没办法。
王质并不反驳我的好记性,微微一笑道:“天启大爆炸我是亲历者,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我再说一遍,说是火药厂爆炸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我笑道:“我当然相信你的话,官方记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真的相信?”
我拍着胸脯道:“当然相信,如果真是一次普通的安全事故,私人记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神秘怪异的地方?”
“算你还有脑子。”王质扭了下脖子,“之所以官方记载与私人记述有很大区别,其实很好理解,每一次UFO事件,世界上的各个政府不都不约而同地找到了各种合理化的解释吗,比如光线原因啦、气球误认啦等等,是不是?”
我承认王质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不是我的关注点,为了进一步讨好王质,我问道:“天启大爆炸的时候,你在那里干什么?”
“这件事多少跟我有点关系。”
“那你现在就给给讲讲呗,反正我俩被困在这里,也没事可做。”一个活了一千七百多岁的人,经历过的事情真不是我这个只有22年记忆的人能够知道的,不过有一点我很明确,他有强烈的倾述欲望,这一点从他给我讲的宇文室韦的故事,那么长那么多细节,就可以看出来了。
“行吧,既然你有兴趣,且听我娓娓道来。”果然被我猜对了,他长期隐居,内心一定是寂寞的,我这样做果然能投其所好。
这时我凌空虚画的神霄五雷符正好画完,轻轻往前一推,收起了手指。可是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刚才那轻轻一推,竟然让那快写满歌功颂德的巨碑哄然倒下,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个碑没有往后倒,而是往前倒下,露出一个洞口来。不过当时我们都因为出现一个洞口而震惊,忽略了这个细节。
我和王质都吃了一惊,我忍不住看了下自己的手,不明所以地又看向王质――凌空画个符,也有这么大的威力!我有这么牛?
王质喃喃道:“难道是你画的符?”他的语气说明他也不确定石碑倒下是不是我画的符造成的,还仅仅是某一种巧合。确实,只是一道虚符而已,我又没有传说中能吸附暗能量的包茅,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威力,不仅他不相信我自己也难以置信!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贪为已功,难得有一回能够让王质目瞪口呆的事,还不赶紧默认了,对吧?我嘻笑道:“王质,你说的不错,看来我们这种纯阳纯阴之体的人,果然会有一些小奇迹发生啊。”
王质这时似乎明白过来了,指了指地上的碑,不屑道:“如果是你的符力推倒的,它应该往后倒,而不应该往前倒。”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王质说的没错,难道洞那边有人还是有什么其他东西?我突然想起了灿烂的北极光之夜,袭击我的神秘怪物,又想起了雪地里邱尚珍的小坤包,难道对面是那个神秘怪物或者是杜昆和邱尚珍两人?
王质起身走到洞口了,不过他并没有进去,只是呆在洞口处,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
我走过去说:“怎么不进去瞧瞧啊?”
但是当我看到洞内的情景时,我也停下了脚步。洞内白茫茫一片,似云似雾似烟似霾。我打开头上的光源,射进去,一点效果没有,什么东西都看不见。我又伸出手,想摸一摸是不是水雾,被王质一把抓住,好在他现在力气小,不像过去那样一抓就是一道红印子。
“怎么这么冒失啊,知道是什么吗?就往里面伸手?”
我吐了下舌头,“难道有毒?”
王质神色凝重道:“不好说,反正有点怪。”
“怪在哪里?”
王质指着洞内说:“你看,里面云雾缭绕,无论是水蒸气,还是汞雾之类,按常理来说,两洞相连,那边的雾气都应该飘过来一点,是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发现果真如他所言,那些雾气仿佛被一层玻璃挡着似的,就是不越雷池一步。要知道洞里面是气体,怎么可能一点都不飘过来,是什么力量让这些气体如此听话的?
我崇拜地看了一眼王质,他能够在一千七百多年的岁月中活下来,果然不是侥幸,这份小心这份洞察力都是值得好好学习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道。
王质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们需要一个活物。”
我心头一紧,我可是现场之外,除了他,唯一的活物,他刚才要不是拦我,我都“不待扬鞭自奋蹄”,主动去试毒了。赶紧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他疑道:“怎么了?”
“自然是谢不杀之恩。”
他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这一点也是令我钦佩的地方,他闭关的时候,常年累月不刷牙不洗脸不洗澡,牙齿还能这么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呵,不用谢,我只是现在还不想杀你,需要你献身的时候,也希望你不要退缩。”
我拍着胸脯道:“我这命反正也是你救的,想要的话,尽管拿去就是。”嘿嘿,这当然不是我的真心话。
王质自然也没当真,吩咐道:“你再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昆虫爬虫之类的东西。”
我脸色一僵,这个洞本就在雪山之下,寒冷异常,怎么可能有活物!而且我都找过好几遍了,什么都没发现,这不是难为我嘛。但既然王质开口了,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既认真又敷衍地搜索起来。
上一回找洞口,这一回找昆虫,低头弯腰,劳神费力,结果都是一样:空无一物。
我朝王质摇摇头,王质道:“没事,我还有办法。”
我喜道:“什么办法。”
王质朝我手上呶了呶嘴,我缓缓抬起手,原来他是在打我手串的主意。不错,这手串上是有两个活物,一个是红蜘蛛,一个是金蛇,可是这两个东西神出鬼没,我可召唤不出来。
我看向王质,难道他有办法让它们现身,不对,王质曾经说过,他一个道士并不知道佛教手串的使用方法,难道他以前是骗我的?
王质似乎看穿了我的腹诽,肩膀一耸, “我也没办法召唤它们出来,不过,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
“扔进去。”
“扔进去?”
“不错,只要你不心疼就行。”
我当然心疼,毕竟是自己的护身宝贝,而且也怀疑这个办法有没有用,不过王质既然开口了,我是不会拒绝的,何况我也觉得不妨一试。我退下手串,看了一眼串珠上的红蜘蛛和金蛇,它俩毫无动静。
把手串交到王质手上,王质在手掌上掂了掂,又用拇指和食指将两颗珠子捏了捏,然后突然朝烟雾弥漫的洞口扔去。
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虽然不指望这一扔就能将灵物激发出来,但最起码应该会破雾而入,却不料手串碰到那层烟雾时,却仿佛中间隔了一层玻璃,居然给弹了回来,落在地上。我连忙弯腰捡了起来,还好,并没有摔坏。
抬起头,却看到王质正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着,心里一凛,警惕道:“你坏笑什么?”
“命是你救的,想要的话,尽管拿去,这话是你说的吧?”他复述着我刚才的豪言壮语。
才说的话,怎么会忘记,可是我就随口一说,我以为他也就随耳一听,岂料到他还当真了,难道他要我以知试险?事到如今也只能逞强道:“不错,是我说的。”
“我就问你说话算不算数?”
“算,算数。”妈的,我怎么听到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呢,真丢人。
“那就好。”说完,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原地转起圈来。毫无防备的我,就这样被他像扔链球一样,整个人与地面成90度被他拎起来转圈子,每转一圈,速度就增加一点。
要知道几秒钟之前他还半死不活的,转瞬之间却脸色红润、眼睛放光,变成了金刚力士,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这些当时我都没去想,被他这样疯狂地转圈子,除了在空中吓得“哇哇”大叫,求他放我下来,什么也顾不上了。可是他却不管不顾,立定原地,不停地转圈子,大约转了七八圈后,速度已经很快了,“去!”他大叫一声,松开了手,我就像“链球”一样,被他扔了出去。
双脚沿着惯性,冲向了雾霭遍布的神秘洞口。
伴随着我的尖叫声,双脚离洞口越来越近,完全出于自保,我的膝盖弯曲了起来,不过这也只能稍微耽搁几秒种而已,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那道无形的“墙”。
是破壁而入,还是脚撞南墙?我以为不外乎这两种结果,不料结果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在最后一刹那,王质一把薅住了我的头发,硬生生又将我拉了回来。
心魂未定的我,脚落地,却站不稳,眼冒金花,头晕目眩,晃了好几下,还是站不住,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满腹委屈道:“你干什么?”
没想到王质也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要不是及时我伸手托住他的头,估计都能磕成脑震荡。我看他脸色惨白,两眼紧闭,也顾不得自己的委屈了,又是掐他的仁中,又是拍他的脸颊,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王质、王质,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好一会儿,王质才睁开眼,虚弱道:“灵物激发出来了吗?”
听了这句话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用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逼灵物现身,只是置之死地的是我不是他,吓得半死的也是我,而他自己也算自作自受,估计是用了类似于回光返照之类的邪门法子,让自己在霎那间力大无穷,如今却仿佛灯油耗尽,奄奄一息,实在划不来。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忍心责备他了,只好道:“没有。”
他苦笑了一下,叹道:“那我也没法子了。”说罢,闭上眼睛,任我再怎么喊也不睬我,我怕他死了,探了下的鼻息,若有若无,唉,毕竟活了一千七百多年了,不会不知死活,估计死不掉。
我既不懂医术,也不会度气,一时间束无措,只能将他抱起来,放在洞壁处,半坐在地上。然后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希望能传一点热量给他,至于有没有用,就不管了。
这段时间依赖他已成习惯,但现在看来他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我静静地盯着烟雾迷漫的洞口,明明看上去两洞是相通的,为什么我的手串去扔不过去呢?不由自言自语道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
这是从小说中看到的词,本以为都是作者的胡编乱造,可眼下的情景却与小说中的结界非常相似,那么是谁布的结界?为什么要在这里布下结界,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里有非常重要的秘密,有人想守护这个秘密。
想到这里,我慢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静静地看着眼前汹涌翻腾却不越雷池一步的云雾,一如当年毕业旅行时,紧紧握着格瑞丝的小手,站在含鄱口欣赏庐山烟云。云雾缭绕也是需要能量的,眼前这个洞里的云雾这样上下翻涌,能量来自哪里?不越雷池一步,又是什么原理?
顾不上王质的警告,我慢慢地伸出了左手小拇指,我想真要是什么不可预测的风险,那么与其待在这个活死人墓,还不如一了百了。之于用小拇指,我考虑的是万一这些云雾像强水一样具有腐蚀性,也那能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还好,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小拇指还完好无损,但也没能伸进云雾中,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能够一直往前伸,一直伸到臂膀成一条直线,但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放眼看去,云雾似乎与手指重叠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这就奇怪了,从目测的距离来看,我的小手指必然是伸进云雾去了的,但从感觉上来看,两者又根本没有接触。
想了一下,我只能用视觉偏差来解释了。
这一点是跟王质学的,凡是现代物理学解释不清的现象,到了王质嘴里不是暗能量就是暗物质,虽然简单粗暴却也一目了然。就像全国各地存在的怪坡,上行要踩刹车,下行要踩油门,专家的解释往往能让你云里雾里越听越复杂,还不如用一句视觉偏差就轻轻揭过。
我现在碰到的现象,如果是传说中的结界,那么稍微科学一点的解释就是“视觉偏差”最合理了,当然也可以用“四维”理论,甚至“四维崩溃”之类的理论来解释,但我又不是学物理的,不想费那个脑子,什么简单什么好,能不扯上鬼神就行了,否则在这样幽暗的地下洞府,非得自己把自己吓出精神病来不可。
既然手指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其实我有想过继续往前走,但是一旦全身进入,我不知道会走到哪里,是走入某一个四维空间,还是进入某个平行世界,抑或是一个虫洞,甚至是黑洞?未卜的前路让我放弃了探索的渴望。这让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在外貌和心理上虽然都只有二十几岁,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四十多岁大叔的底子,缺乏了那种年少的冲动。
我有点相信我是那个返老还童而且丢失了记忆的鹿鸣了。
可是如今怎么办呢?或者说如何破眼前这个结界(暂且这么说吧)呢?我的目光转向了那块倒下的石碑,这块石碑不会无缘无故地立在那里,我曾经以为那上面的诗句只是无聊的歌功颂德,或许我小看了它,其实它暗藏玄机?
想到这里,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向石碑走去,走了几步才哑然失笑,碑是朝我们这边倒下的,意味着字在反面,我根本看不到。走回王质的身边,再次用手探了下他的鼻息,还是气若游丝,又用手摸了下他的胸口,也还有一点温热,说明他的状况虽然不好,但总算还活着,让我稍稍心安。
重新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感觉他的手温又低了些,想起陈莫可被金雕叼走的那个夜晚,他握着我的脚板心,用手指按摩我的涌泉穴帮我取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人生得一知已足矣,王质算是一个吧。
我脱下皮外套给他披上,这件皮衣被那个雪地里袭击我的不明动物抓开了几道口子,还沾满了狼血。接着又脱下他的鞋子和袜子,照葫芦画瓢,按摩他的涌泉穴,但是有没有效果我就不知道了,起码就我观察,好像没什么反应,可是除此之外,我真没有什么好法子了。
说一个小细节,这件皮外套不像我过去穿的皮夹克,一个拉链了事,这件衣服在拉链之外,外面还有一层搭扣,这种设计看上去虽然很蠢很丑,但很符合外兴安岭这样冷风刺骨的天气,使冷空气不能直接从拉链的缝中钻进来。
当初王质给我按摩的时候只觉得舒服,现在换成自己还没按一会儿,就感觉手酸得要命,换了个手继续按,但是力道却不能像他那样始终保持一致,而且很快又酸了,真的不想再按了,但想着也许能帮他续命,就拼命坚持着。
坦白地说,过去我对格瑞丝也没有这样好过,真的很为自己感动,心想等他醒来的时候要不要告诉他我的伟大贡献呢?可是明着说似乎又有点太小家子气了,不说吧他又怎么知道我为他做了这么多,看来得想个巧妙的法子,不着痕迹地告诉他。
按着想着,不免有点犯困,头往下一冲,突然警醒起来,王质告诉过我,像我这种刚刚打通任督二肪的人,在这种极阴极寒之地睡着了是非常危险的,这样看来,还得为自己找些事来做,否则真要睡过去,就可能永远醒不来了。可是幽闭在此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又有什么可做的事呢?
思来想去,决定把那块倒下的石碑清理出来,然后把王质抱到石碑上去躺着,好歹也算是个石床,总比在这阴寒的地上强。
说干就干,我放下王质的脚,走到石碑跟前。石碑倒下的时候,震碎了洞壁上的冰块,所以石碑上面浮着厚厚的冰渣子,我原以为用脚就能踢干净,不料这些冰渣子已经重新结在一块了,根本踢不掉。好在我背包里有瑞士军刀,虽然干起来很吃力,但对现在正没事找事干的我来说,倒正中下怀。
我蹲下来,一点一点地铲着冰渣子,活儿干得特别细,快赶上考古工作者了。等把石碑完全清理出来,我吃惊地发现碑的反面竟然也有字!
我低头朝石碑看去,头上的灯光照上去,上面的字清晰可见,不是篆体,而是魏碑体,不过字数不多,只有寥寥24个字,是一首六言绝句: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我扭头看了一眼王质,在看到石碑正面的文字时,他曾对其中“不生不灭,无臭无声,灵珠不昧,亘古长存。”四句话特别感兴趣,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认为其中的“灵珠”二字并非指的是内丹,而真有可能是一种就叫“灵珠”的神秘珠子,并认为洞中有股神秘的力量助他疗伤,而这股神秘的力量正是来自于灵珠。
如今碑的反面一反神神秘秘的惯常做法,简单粗暴地指明洞中当真有一颗“明珠”,证明了王质所言不虚,只是言犹在耳,斯人却长眠不醒,命悬一线。
我茫然四顾,“灵珠”或者说“明珠”在哪里?我自恃已经找遍了冰洞(布满冰棱,姑且就叫冰洞吧)内每一个角落,绝对没有什么珠子存在,我默默地将视线移向云洞(云雾翻腾的洞口,姑且就叫云洞吧),唯一的可能,灵珠应该就在那里!
我不禁一阵兴奋,找到灵珠,说不定不仅能治好王质,连立翰的病也能治好!但是看了一眼云洞我又不禁暗然神伤,那里根本进不去,怎么找?
“到底是一颗什么样的珠子呢?”我自言自语道,“应该不是普通的珍珠,难道是夜明珠?”
我希望有人大声地嘲笑我:“你傻不傻,什么夜明珠,你以为你在寻找海盗宝藏啊?”“管它是珍珠还是夜明珠,打开这个结界再说吧。”
可惜什么声音也没有,王质并没有像上回一样,突然出现在我耳边说着悄悄话,他一动不动地半躺在那里,像一座雕像。
我默默地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再默默地走回来,轻轻地将他躺放在石碑上。然后坐在他旁边,继续帮他按摩涌泉穴,思绪万千。
碑的正面提到了“灵珠”,碑的反面则提到了“明珠”,这到底是指一种东西,还是两样东西?
“大哉至道,无上至尊,开天立极,敷落神真。天地之祖,万物之根,混沌太元,杳杳冥冥。天震地裂,元始诞生。阖辟开通,神冲六门。不生不灭,无臭无声,灵珠不昧,亘古长存。上彻天清,下烛地宁,中立皇极,元始至尊。三皇辅佐,召摄万灵,主宰五炁,混合百神。性命之蒂,阖辟之冲,万神侍卫,魔王保迎。有缘之士,得遇是境,禳灾禳疾,得命归根。绵绵固蒂,神守命庭,任督脉通,水火交济。丹田三宝,煅炼坚凝,神通内运,旋乾转坤。即内即外,会归道心,三才六合,荡荡平平。婴儿升证,号曰真人,东华正脉,接引后人。神气相守,抱一无离,道成上达,万圣咸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