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破绽,金雕当然不会放过,直冲而上,而且不再用嘴去啄,临近王质时,一个鹞子翻身,改用双爪去抓王质。陈莫可见状立刻尖声鬼叫起来,我虽然没喊出声,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我们都以为金雕这一击,王质是在劫难逃了,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个所谓的大破绽其实是红蜘蛛弄的一个大诱饵。事实上红蜘蛛看似一直在躲避招架,全然不是金雕的对手,可又有谁知道它只是在积蓄力量,伺机反攻,而且它反击的时候快如闪电,突然之间,从洞顶如同天女散花似的,无数的蛛丝呈放射状倾盆而下,笼罩的面积甚至大过金雕的体积,让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我本来以为金雕会不在乎这些蛛丝,毕竟蜘蛛网能缠住苍蝇、蚊子之类的小飞虫,对于体形庞大的金雕来说,应该没什么可怕的。不过金雕的判断显然与我不一样,它选择了逃跑。
要说这金雕的身手也是了得,反应之敏捷让人叹为观止,原来是全力向上,而且肚子朝上,命门全开,想要掉头而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红蜘蛛卖个那么大的破绽,为的就是等的这么一个绝地反杀的机会,但是就是在这种不可能的情况下,金雕突然像一块砖头一样,垂直下降,以空间换时间,硬生生逃过了蛛丝的袭击,落在椅背上。
不过,经此一役,金雕受到了重大打击,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充满了迷茫,抬头向上,望着瀑布般的蛛丝,既不叫也不鸣,似乎不相信这不起眼的小蜘蛛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反击力量。
陈莫可兴奋地大叫起来:“该死的大雕,活该!”我也想大吼一声,表达我内心的激动,红蜘蛛以小胜大,以弱胜强,真是惊心动魄,大快人心!
不过还没等我叫出来,情况又发生了急剧变化,无数的蛛丝未能击中金雕,随即迅速回缩,转而缠住了王质,几十钞的时间里,就层层叠叠地将王质包裹起来,挂到了洞顶。
陈莫可失魂落魄地大叫道:“茧,蜘蛛茧!怎么会这样,鹿鸣,快去救王质,快啊……”
我自然也很震惊,从来只见过蜘蛛织网,何曾看过蜘蛛织茧?还把一个大活人圈进去了。震惊之余,接着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愤怒,怎么想也没想过红蜘蛛会突然之间向王质出手,它不是一直在救王质吗,怎么会突然反戈?霎那间我恍然大悟,以为它在救人那只是我一厢情愿,它哪里是救人,分明是雕口夺食。
陈莫可还在大叫着要我救人,可是蜘蛛茧挂的那么高,我又没长翅膀,没有梯子,怎么去救他?
一筹莫展之际,金雕回过神来,一对大翅膀剧烈地扑动着,一声长啸,惊天动地,再次发起进攻,直飞洞顶,张开大嘴就去啄巨大的蜘蛛茧。可是蛛丝看似纤细,金雕的铜嘴铁喙却毫无办法,仿佛啄在棉花上,有力使不上。气急败坏的金雕扑闪翅膀,绕着蜘蛛茧飞舞了好几圈,突然一个直冲,呼啸着朝我扑来。
嘿,这家伙明显是拿我出气呢,我早有准备,金雕袭来之时,我挥舞着砍柴刀,当头朝金雕砍去,一刀击中,砍中了它的脖子。
我大喜过望,怕它不死,正待上去再补一刀,却没发现金雕的尸体,我暗叫不好,转了一圈没找到,抬头朝上,也没有找到,大叫道:“金雕呢,跑哪儿去了?”
陈莫可喊道:“我明明看到你砍中了,怎么消失不见了?”
我又东张西望地找了一圈,仍然杳无踪影,问陈莫可:“你也没看到它飞哪儿了?”
陈莫可道:“没有,突然就不见了,奇怪。你看看刀上有没有血迹?”
我看了下,并没有血迹,沉吟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它来的时候不也无声无息,突然就出现了?”
“也是,”陈莫可点头认可,“看看你的珠子,会不会被它吸附了?”
我摇摇头,早在金雕不见的时候我就瞄了一眼手串,内心里也希望它出现在珠子上,但是没有,连红蜘蛛也没有,仅剩下一条蛇。
“算了,别管它了,还是想办法将王质救下来吧,再不赶紧,王质就要憋死了。”
我岂不知道王质眼下凶险万分,可是我也得有办法才行啊,我来回转着圈子,像无头苍蝇一样焦急,却一点招儿也没有。该死的红蜘蛛,不是我的灵物吗?却怎么会伤害我的朋友,我恨不得捏死它。
少年时代在寄宿制学校受到的孤立和伤害,使我的内心一直封闭着,从来没有交过真正的朋友,要不是格瑞丝及时出现,我都怀疑我会得自闭症,正因为如此,我对格瑞丝的感情挚热而深厚,从没想到过我会碰别的女人,也根本想象不明白我怎么会另娶她人为妻。
同样的原因,与王质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已经视他为唯一的朋友,可能他还不一定了解我的这种感觉,可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需要这么一个朋友,尤其是在不明不白失去了格瑞丝的情况下。
但是现在连王质也要失去了,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感令我全身感到颤抖,这种孤独感比我在学校时的感觉还要深,那时候以为是理所当然,现在却是在得而复失之后,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滚出了眼眶,双膝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抬头望着洞顶的大蜘蛛茧,喃喃道:“王质,我救不了你,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可能受了我的感染,陈莫可在旁边大哭起来,哭得我心理愈发难受,哽咽道:“为什么金雕要叼他,红蜘蛛也要吃他?”
“金雕可不仅仅要吃他一个,我们三个它都攻击过。”对陈莫可的这种说法,我颇不以为然。她虽然是金雕叼来的,可是毕竟只是伤了她的腿,而攻击我也可能是我坐到椅子上,一个不应该我坐的地方,而王质才是它最终的目标,否则在陈莫可护着王质的时候,金雕早就能让它一命呜呼了。
心里这么想着,却懒得跟她说这么多,只是道:“那红蜘蛛呢?它怎么不把我们三个人都圈到茧里去?”
“王质道行深,现在乘他昏迷,可能都把他当是唐僧肉了吧。”
王质自述活了一千七百多岁,说不定在这些有灵性的动物眼里,还真是唐僧肉也说不定。想到红蜘蛛会一点点地啃食他的肉体,吸吮他的血液,那种万蚁噬心的感觉让我全身止不住的痉挛,痛苦地倒在地上。
陈莫可艰难地爬过来,掐住了我的仁中,好久才让我停息下来,我哇的一声哭出来,“他死了,他死了……”
陈莫可轻轻地拍着我的胳膊,反过来劝我:“想开点,也不一定。”
我无力道:“蜘蛛会一点点吃掉他,就像一点点吃掉一只蚊子一只苍蝇,你知道吗,还要喝他的血,解渴。”
“也不一定啊,事情也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甚至结果完全相反也说不定啊。”
我疑惑道:“完全相反,怎么可能?难道蜘蛛还能把他吐出来?”
陈莫可的脸上突然显出一丝兴奋的色彩,“蜘蛛结网是为了捕食,可是结茧的动物可不是为了捕食,而是为了变化。”
“变化?”
“不错,变化!”陈莫可越说越兴奋,“蚕宝宝把自己用茧裹起来的结果是什么呢?是脱胎换骨成为飞蛾。”
我迟疑道:“你是说王质也有可能脱胎换骨成一个长翅膀的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陈莫可摇摇头,“我也就是这么一猜,到底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我坐起来,摇着她的肩膀道:“你不要猜啊,他到底会不会死啊?”
陈莫可眼含泪花,“他造化大,说不定有奇遇也难讲。”
我颓然倒在地上,喃喃道:“这么说,不是真的了,他还是会死,说不定已经断气了。”
陈莫可哽咽道:“鹿鸣,咱们不妨换个角度想,他原本就危在旦夕,即使送到大医院也不一定能救得过来,红蜘蛛毕竟是你的灵物,不能救他也不至于害他,你说呢?”
陈莫可这样说,我知道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但终归让我看到了一点希望,而且我们经历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这种奇迹发生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除了这种美好的想法外,我也实在没有任何可以援手的法子,起码这种想法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了一点。
我努力让自己相信陈莫可的话,相信红蜘蛛是我的灵物,应该不会害我的朋友,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好过些。爱屋及乌吧,对陈莫可的印象也好了不少,这个女人虽然诡计多端,但是她对王质的感情倒似乎挺真的,“你爱他吗?”
“谁?”
我指了指上面,“当然是他了。”
陈莫可好一会儿都没有吱声,半晌才道:“鹿鸣,你呢?你爱他吗?”
“胡扯什么呀,我们两个可都是男的。”
“男的又怎么样,我就问你,你们俩是不是一对?”
“我都不知道你这个脑袋瓜子里面都装了什么,你都和他上床了,还问我跟他是不是一对。”
“你回答我。”
我斩钉截铁道: “不是。”
陈莫可盯着我的双眼,似乎想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可是你看他跟他看你的表情可不同寻常。”
我好笑道:“男人之间的感情你不懂的,不要动不动就同性恋什么的,刘关张三个人还经常睡一张床呢,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3P?你不是男人,不要乱猜男人的关系。”
陈莫可冷笑一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不想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干脆给她来记狠的,“即使他能活下来,也不会娶你的。”这么说也是为她好,让她不要陷得太深。
果然她被我带节奏了,“为什么?嫌弃我是寡妇?”
“他是道士,你不知道吗?”
“我还以为什么原因呢,道士只有全真派不给娶老婆,我问过了,他不是全真派的。”
“反正他那一派也不给娶老婆。”
过了一会儿,陈莫可才回道:“其实,就是他愿意娶我,我也不会嫁给他。”
“心口不一吧?”
“不骗你。”
思索了一下,我问道:“那你跟他上床就是为了验明自己的体质?”
“嗯。”
“你倒一点都不隐瞒。”
陈莫可苦笑道:“能不能活着出去都难说了,我骗你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我看你刚才对他的感情,倒是蛮情深义厚的。”
陈莫可舔了下嘴唇,“女人的感情,你们男人不懂的。”
“听你这么说,好象只要出于某种目的,你就可以跟男人上床似的。那你嫁到金家也是出于某种目的,一点儿感情没有?”
“一开始是有感情的。”
感谢各位朋友的祝福,业已康复。
什么叫一开始有感情? 我默默地为金海凌感到可怜,两人是大学同学,门当户对,可听陈莫可这话的意思,后来知道金海凌非金家血脉后就一点感情不剩了,这也太冷酷无情了吧,一时感到无话可说。
“鹿鸣,如果你能活着出去,帮我办一件事好吗?”
“说说看。”
“帮我杀一个人。”陈莫可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蛮认真的,但听在我耳朵里却完全没当回事。杀人?你以为现在是魏晋南北朝时代?杀个仇人不仅可能不被判死刑,甚至可能名扬天下。
我一口拒绝,“你饶了我吧,我见到金筌腿都打颤,这个忙帮不了。”
“谁叫你杀金筌了?”
我心中奇怪,她都向派出所举报金筌杀人了,最恨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吗?“那是谁?”
“高灿。”
“高灿是谁?”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反正你找到他,帮我杀了他就行。”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可能帮你杀人,你以为是捏死一只蚂蚁啊。”
陈莫可悠悠道:“那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听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这个人渣该不该死了。”又是故事,这一点她和王质倒是不谋而合,都挺喜欢讲故事的。
“洗耳恭听,不过尽量短点。”上次王质讲的那个故事太长了。
陈莫可瞧得未瞧我,自顾自说道:“从前有一对小夫妻,结婚当天来了很多宾客,场面很浩大,而那个地方的习俗,第二天早上要向来宾们展示落红帕。”
我摇头道:“这种习俗真让人受不了,这么隐私的东西还拿出来展览,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陈莫可继续道:“新婚之夜,琼液香杯、烛影摇红,新郎柔情蜜意,新娘热情似火,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是那么如意,尤其是新娘子,她从内心里爱这个男人,一个几乎完美的男人。”
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展开,仿佛沉入其中,我几乎有点肯定,她就是这个故事中的新娘,善意的提醒到:“这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吗?”
“恋爱的时候,他真的是一个完美的人,年轻英俊、多才多艺、性格温和、体贴温柔,有一次外出旅游,碰到下雨天,水库边上全是烂泥地,他就背着女孩整整走了五里地,所有的同学都羡慕女孩找到了白马王子。”
我故意打浑道:“邓小潘闲驴,你还少说了一个‘邓’字,这才是完美男人中最重要的一个字。”
“他家当很有钱的,也愿意为女孩花钱,不过女孩家也有钱,所以并不看重这一点。”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既然是这么完美的一对新人,新婚之夜能出什么事情呢?”我猜测道:“难道起火了,两人来不及穿衣服就跑了出来?”
陈莫可沉浸在自己的述说中,并不睬我,“关上房门后,新郎深情款款地拿出两个葫芦瓢,要与新娘喝合卺酒,但是女孩怕饮酒会影响优生优育,就乘新郎不备,偷偷把酒倒掉了。可是喝完酒新郎还是坐在那里不动。两个人在一起好几年了,新郎始终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什么过火的亲密举止,而女孩是真心爱这个男人的,就想着反正已经结婚了,新郎既然不好意思,那就自己主动吧。于是她把新郎拉到床上……”
说到这里,陈莫可说不下去了,竟然低声呜咽起来,我愈发肯定她就是新娘子,猜道:“邓小潘闲都很完美,难道问题出在‘驴’字上?”
陈莫可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在新娘的主动下,一切都还算顺利,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从房梁上突然跳下一个人,自称是采花大盗,三两下就把新郎打得不能动弹,接下来就想强奸新娘子。”
我笑道:“这个新娘子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吧?”起码我就打不过陈莫可,采花大盗再有本事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不错,新娘子懂一点皮毛功夫,为了自己的贞节,虽然一丝不挂,却顾不得羞怯,拼命挣扎,最终反制住了采花大盗。”
她说的轻描淡写,我却在她简单的描述中看到了一个裸体新娘与采花大盗大战三百回合的旖旎场面,竟然浑身一丝燥热,不自然地扭了一下身子,用手悄悄调整了一下位置,插话道:“那不很好吧,新娘子有一身好本领,制服了采花大盗,总算没有酿成大祸。”
陈莫可轻叹一声,“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我分析道:“难道采花大盗又咸鱼翻身?”
陈莫可摇摇头,“没有。”
我又猜道:“难道是新郎因为新娘子的身体被采花大盗看到过,就嫌弃她了?”
“如果仅仅那样也就算了,千算万算,新娘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正在找衣服穿的时候,被新郎暗算了。”
“什么?”我情不自禁地叫出来。
陈莫可苦笑道:“你也想不到吧?”
我点点头,“难道新郎要助纣为虐?”
“嗯。”明明是单音字,从陈莫可嘴里出来却九转十回,哀怨丛丛。
“不太可能吧?”我还是表示我的疑问。
陈莫可惨然一笑,“因为新郎是同性恋。”怪不得她怀疑我和王质,还说什么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原来有这样一段渊源。
“同性恋也不是完全硬不起来,何况还有伟哥呢。”
“根本不是硬不硬的问题,是他从内心里抗拒,恶心做男女之事。”
“原来如此。”
“所以他就喊来了他的同性恋人预先躲在新房里,而且设计了一套连环计,来完成他可耻的、恶心的、令人作呕的、禽兽不如的……”陈莫可两颊上的肌肉抽搐着,说不下去了。
“连环计?”一个男人为了让另一个男人奸淫自己的妻子,居然还会设计出一套连环计,这实在超出了我的想象空间。
“先是在酒里放安眠药,准备让他的同性恋人李代桃僵,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完这场戏。”
“放在合卺酒里?”我问道。
陈莫可点点头,“这是第一计。”
“可是你害怕影响孩子智力,所以偷偷倒掉了,于是采花大盗就上场了。“
陈莫可又点点头,“这是第二计。”
“可没想到的是平常扮小绵羊的新娘子突然化身为猛兽,干翻了采花贼,于是新郞不得不亲自出马,偷袭了新娘子,让采花贼为所欲为。”
陈莫可再次点点头,直瞪瞪地看着我,“你说这个人渣该不该死?”
昨天生病,未更,抱歉,今天好些了,勉强写下几行。
我没有回答陈莫可的话,虽然我也觉得这家伙该死,但这个时候我一旦表态就等于是答应帮她杀人,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杀人的,何况是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但是坦白的说,听完陈莫可的描述,我彻底的目瞪口呆,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如此说来,这一对新人几年的恋爱时间都是在演戏,新郎演完美好男人的人设,新娘演娇羞小女子的人设,这场恋爱估计谈得太累了。
陈莫可咬牙切齿道:“从那一夜开始,这个女人就发誓要杀了这一对狗男男。”
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就是那个新娘子?”
“惨吧?”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痛苦的经历。”
“如果不是出不去,要死在这里,我怎么也不会说出来的,”停顿了一下,陈莫可咬着嘴唇道,“说不出口,连想都不敢想,一想心就滴血,就像被一把钝刀慢慢地剐。”芸芸众生,有多少苦和痛只能埋在自己心里,一个人流泪。
“这么说来,金海陵并不是金筌杀的,而是你杀的?”
陈莫可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得意,“不过他以为是他杀的。”
我皱眉道:“什么意思?”
陈莫可淡淡地说:“意思很简单,金筌也想杀死这个假儿子,可是他失败了,我就顺便帮了他一个忙。”
我听在耳里,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一个女人杀死自己的丈夫,然后嫁祸给公公,可是在她嘴里说起来却是那么轻风微抚,波澜不兴,让人咋舌。
我强力按压住对她的反感和恐惧,以突袭的方式发问:“你知道王车吗?”既然知道室韦古洞,我猜测她可能就是王车的那个什么未央宫组织的人,而这点才是我想知道的,之于金谷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不认识。”陈莫可回答的很干脆。
“我不是问你认不认识,而是问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人,或者听不听说过这个人?”
“没听说过,谁啊,王质老爸还是王质兄弟?”
“跟王质没关系,你不知道就算了。”我疑惑了,王车是这个组织的祖师爷,她怎么会不知道?还是知道但不愿意告诉我?
我还要开口,陈莫可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噤声,我朝四周看了一圈,光线已十分充足,所有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看来已经接近正午了。我又仔细地搜索了目力所及的地方,没有所谓的夜明珠,也没有任何能够发光的物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异的现象?可惜我不是学物理的,否则倒能够从什么光量子、核聚变、黑洞白洞之类的高深理论去研究一番,说不定一不小心还能拿个诺贝尔物理学大奖。
我哑然失笑道:“金雕都来过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陈莫可摸了下自己的鼻尖,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误,喃喃道:“那金雕会不会再出现一次?”
我笑道:“反正你那个正午才来的说法不太靠谱啊。幸亏我英明神武,胆大艺高……”
话还没说完,陈莫可食指在洞顶指了指,我的牛皮立刻吹不下去了。唉,王质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在心中劝慰自己,正如陈莫可猜测的,对他而言说不定并非坏事,也许是更大的造化,即使死翘翘,他已经活了一千二百岁,也赚够本了,每年清明冬至我一定会为烧几张纸。
正想着,没中央那个一直平静的池水突然开始翻腾起来,伴随着巨大的响声,仿佛水烧开了一样。
我好奇地走过去,心里有点忐忑,陈莫可说这池里有一条巨蛇,不会金雕才作完怪,蛇又出来掀风作浪吧?
走近池面,池水还在呈旋涡状翻转着,不停在冒着大大小小的水泡,我突然想起鸠摩寺和温泉大酒店里的澡堂子,好长时间没有洗澡了,真有钻进水里泡一把的冲动。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已经知道里面有条大蛇,我可不想人蛇混浴。
这时,水面的旋涡翻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顶得水面也越来越高,大有喷射而出的架式,似乎水面下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冲破层层阻碍,要冲到水面上来。
出于本能吧,我一步步往后退着,尽量离水池远一点。
随着水面的沸腾,终于从水底冒出一个东西,我一看,真的是一个蛇头,与陈莫可描述的差不多,非常粗大,与我手串上的金蛇差不多粗细。蛇头笔直地往上升,两颗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仿佛在寻找猎物。
等到这个庞然大物完全升出水面后,我吃惊地发现,这哪里是什么蛇?分明是一只龟!一只比澡盆还大的巨龟!只不过这只龟的颈子特别长,没看到龟甲以前误以为是蛇了。
知道是一只龟,我放下心来,毕竟龟比蛇要温顺的多,从没听说过乌龟吃人的。
穿水而出的巨龟,半悬在空中,小脑袋左右摇晃着,两颗小眼珠子却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它爬出池子,挺着长脖子一步一步朝祭台中间那张巨大的椅子爬过来,爬得四平八稳、耀武扬威、威风抖擞、龟模龟样。
到了椅子前,我以为它会爬上去,它却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朝陈莫可那边爬过去,我心想这大乌龟是友是敌,想干什么呢?
陈莫可大叫着:“鹿鸣,快救我。”
我朝她道:“救什么救,看清楚了,这是龟,不是蛇,又不会咬人。”
陈莫可道:“我不管,它朝我爬过来了,赶紧把我扛走。”
我心想你老几啊,你说扛就扛你啊,没睬她。巨龟低下头,朝陈莫可身上嗅了嗅,陈莫可吓得怪叫起来。
看到她的窘样,我有些开心,幸灾乐祸道:“陈莫可,你不要乱叫好不好,激怒了大乌龟,看它咬你一口怎么办?”话音刚落,大乌龟一口咬住她的腿,将她整个人叼了起来。
小时候我妈买过一只王八,暂养在塑料水桶里,我拿着一根筷子戳它玩儿,开始它不理不睬,戳的凶了就东躲西藏,见它这么怂,我自然越发开心,下手越来越重,结果王八忍无可忍,突然窜起来,一口咬住我的一根手指,我疼的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跳,想甩脱王八,可是我越甩王八咬的越紧,死活不松口。后来是怎么让王八松口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此刻看到陈莫可被咬,我却感同身受,全身颤抖。
虽然很不爽陈莫可,但看到大乌龟真的已经叼起了陈莫可,我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上祭台,往上一纵,伸出双手,环住了乌龟脖子,但是太滑溜了,根本握不住,只能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滑。不过经我这么一折腾,大乌龟的嘴巴也松开了,陈莫可重重地掉落在祭台上。
到嘴的肉掉了,恼羞成怒的大乌龟转头就朝我叼来,好在我已今非昔比,转身就往祭台的另一边跑。它的颈子虽长,但也没到能绕过祭台的地步。
但我还是小看了大乌龟,它虽然是个庞然大物,但一点不影响它的灵活性,迅速调整方向,很快追上了我,朝我咬来。我反手去摸腰间的砍柴刀,却摸了个空,可能是刚才从龟脖子上滑下来的时候弄丢了,我边跑边喊道:“陈莫可,找下我的刀,快!”
很快传来陈莫可的声音,“放心,刀在我这。”
“快扔给我。”
“凭什么扔给你?”
我气道:“臭三八,那是我的刀,快扔给我。”
真是打脸打得快,这回传来陈莫可幸灾乐祸的声音:“你做梦!”
我心里暗暗咒骂着陈莫可,却也无法分心去找她索要砍柴刀,大乌龟随时可能一口咬到我。跑了几圈,我筋疲力尽,跑不动了,干脆直接停下来,拼尽所有力气,回身狠狠地一拳就朝它颈子上招呼过去。
在我想来,龟颈不像龟甲那么厚硬,相对来说应该是它的薄弱之处,如果是王质说不定可以直接废了它。可是我的判断显然又失误了,别看这傢伙看上去笨重的很,实行上却非常灵活,脖子轻轻一歪就躲过了我的袭击,而且还顺势用颈子朝我横扫过来。
我当然不会跟它硬碰硬,连忙往后直退了五六步,巨龟速度一点不比我差,几步就撵上了我,张嘴朝我咬来,我身子一蹲,从它的嘴巴下窜出去,飞快地绕着水池跑起来。跑到池子对面,扭头一看,大乌龟没有动,还在池子对面,我弯腰双手扶着膝盖,重重地喘着气,心想,这家伙怎么不追我了?
还没喘上两口气,对面的大乌龟突然伸长了脖子直接朝我咬来,妈呀,开始绕着祭台转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家伙的颈子就那么长,现在才知道人家只是没露真本事而已。
我不敢迟疑,撒开脚丫子就跑,可是它的颈子似乎是无限长,站在原地根本动也不动,我跑到哪,乌 就追到哪。我大声喊道:“陈莫可,快点砍它啊。”
臭女人毫无动静,我又喊:“把刀给我。”陈莫可仍然没有听到一样。我心里一阵惨笑,这臭娘门,拿走我的宝刀还不肯帮忙,好,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无义,我干脆逃到你跟前去,看它是咬你的细皮嫩肉,还是咬我的臊皮酸肉?
到了陈莫可跟前,我抱着一线希望好言劝道:“你双腿不能动,还是把刀还给我,我会保护你的。”
陈莫可冷冷地说:“别罗索,麻溜给我滚蛋。”
我再次好言相劝,“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要窝里斗了,应该同仇敌忾才对。”
陈莫可不耐烦道:“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话音刚落,大乌龟的小脑袋已经冲到我两眼前,可能是看到陈莫可手中有刀吧,它睬也没睬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颈子将我卷到半空,同时转头朝我咬来。
纯属条件反射,我全身一缩,身体竟然小了一圈,加上龟颈子又太滑,滋溜一声,幸运地从龟颈子中挤了出来。脚一落地,我也是反应神速,立马飞身逃命。
可是这洞毕竟只有这么大,巨龟没几步就追上了我,不过它可能也感觉自己的颈子太滑,而我又太灵活,不再试图用颈子缠我,而是改变了策略,笨重的巨龟突然整个飞了起来。这巨龟起码有上千斤重吧,它居然能够飞起来,而且飞得比我还要高,这也太不符合科学原理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巨龟整个身体以泰山压顶之势朝我扑来,宠大的阴影让我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眼看就要被巨龟压成肉泥,而我也几乎放弃了抵抗,傻呆呆地看着它从天而降。这时一道金光闪出,手串上的金蛇总算及时出手,我又侥幸捡回一条小命。
龟蛇之战异常精彩,巨龟昂首挺立,金蛇上下翻转,一时间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难分胜负。龟蛇从空中,斗到地上,又从地上斗到水中,不知道是水气被它们的争斗激荡起来的缘故,或者是其他原由,在它们争斗的过程当中,龟蛇周围渐渐被云雾所笼罩,到后来几乎看不见龟蛇的身影,因为一切都被云雾遮蔽了,什么也看不清楚。
灵光一闪,这不正是我进洞时的情景吗?我立刻跌跌撞撞地朝云雾冲去,机不可失,终于等来了云雾,希望葫芦再闪化为腰舟,带我们离开。
事实证明我过于莽撞了,此云雾非彼云雾,冲进云雾中,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轰雷掣电高山摧,万丈海水空里坠,龟蟠蛇吞云雾绕,龙翕虎怕鬼神惊。里面充满了各种不同的力量,而我仿佛就是一个小石球,被各种力道拍过来打过去,很快就头晕眼花,奄奄一息。好在最后不知如何,来了一股更大的力道,如同坐“激流勇进”一样将我撞了出来,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好巧不巧,这一跌正好跌在陈莫可边上,她将我的头拎起来,笑吟吟道:“嚯,想丢下我一个人跑,遭报应了吧?”
我一口血喷在她脸上,她嫌弃地用手臂擦掉,总算带着一丝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还好吧?”
我半撑起来,晃了晃脑袋,吃力道:“死不了。”
陈莫可搭着我的脉,眉头一会儿松一会儿紧,也不知道她看出什么名堂没有,我更关心是龟蛇大战的结果,云雾遮挡了一切,龟蛇只是偶尔露个片甲半爪,但可以肯定它们仍斗得难分难解,一时难分胜负。
我双手合十祈祷道:“金蛇一定要胜啊,一定要胜啊!”
陈莫可将我的手一摔,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你叨叨些什么啊?”
“当然是祈祷金蛇干掉大乌龟。”
陈莫可“卟哧”一声笑道:“你认为它们两个在打架?”
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有闲心思笑!我不满地白了一眼她,反问道:“难道不是?”
陈莫可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打架,对,也可以这么说。”
什么情况?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这个时候竟浑然忘记了危险,还有心情笑,笑得这么白痴! shit!真想再痛骂她一顿。
终于,打斗声听不见了,我将手串凑到眼前察看,也没见金蛇回来。我心头一紧,心想我的金蛇不会成了巨龟的口中餐了吧。焦虑中,云雾总算一点点淡去,金蛇与巨龟均悬浮在半空中,顺时针转着圈子,看来双方打成了平手,正处于相持阶段。对我来说,金蛇未被吃掉就已经是好消息了。
转了几圈后,金蛇与巨龟均发出巨大的声音,我虽然没有听过龟蛇的叫声,但我能肯定是它们发出的,随着叫声,从蛇口与龟嘴中分别吐出一颗珠子,两颗珠子在空中相撞,发出耀眼的白光,接着又转成绿光和红光,整个洞穴一时间光华灿烂,如日中天,比极光还要璀璨夺目,逼得我和陈莫可都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玄武?”片刻的宕机后,我很快恍然大悟,不错,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传说中的玄武不正是龟蛇合体吗?原来刚才剧烈的打斗竟是合体的过程,而我一进入此洞,手串上的金蛇闪过两下,应该就是感受到了巨龟的存在,同样,巨龟也一定感觉到了金蛇的存在,所以才会从水池里升出来,“那他们还会攻击我们吗?”如果合体后,他们的力量更加强大,我们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金蛇是你曾经收过的灵物,应该不会忘恩负义吧?”陈莫可撇了下嘴。
我点点头,镇定地站起来,爬上了祭台,这时我清楚地看见龟蛇的整个形状,而尤其令我惊讶的是,我发现龟甲的纹路与众不同,中间是一个圆圈,圈内有一个“井”字符号,细看才知道是一个方心八角星纹,外面还有一个大的椭圆形纹路,八条直线连接在两圈之间,线条往下凹,中间往上凸,形成八块圭形,像极了人类的八块腹肌。
当我们睁开眼睛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难分难解的金蛇与龟颈竟然交緾在一起,似乎十分亲昵的样子。而那颗耀眼的珠子已经收敛了光华,在它们上空慢速旋转。
这是什么情况?我疑惑不解,望向陈莫可,陈莫可轻佻道:“你是处男吗?”
我摇头。
“那怎么会看不懂?这叫龟蛇合体,亏你不以为人家在打架,真好笑。”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龟蛇合体?”
陈莫道:“就是玄武,听说过吗?”
“玄武?”片刻的宕机后,我很快恍然大悟,不错,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传说中的玄武不正是龟蛇合体吗?原来刚才剧烈的打斗竟是合体的过程,而我一进入此洞,手串上的金蛇闪过两下,应该就是感受到了巨龟的存在,同样,巨龟也一定感觉到了金蛇的存在,所以才会从水池里升出来,“那他们还会攻击我们吗?”如果合体后,他们的力量更加强大,我们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金蛇是你曾经收过的灵物,应该不会忘恩负义吧?”陈莫可撇了下嘴。
我点点头,镇定地站起来,爬上了祭台,这时我清楚地看见龟蛇的整个形状,而尤其令我惊讶的是,我发现龟甲的纹路与众不同,中间是一个圆圈,圈内有一个“井”字符号,细看才知道是一个方心八角星纹,外面还有一个大的椭圆形纹路,八条直线连接在两圈之间,线条往下凹,中间往上凸,形成八块圭形,像极了人类的八块腹肌。
我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龟甲,到底是天生的,还是有人刻上去的?如果是人刻的,那么又有什么含义呢?
这时,龟蛇合体已经完成,玄武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后,慢慢沉入了水中,而那颗珠子仍然半悬在空中,慢慢旋转着。沉水之前,我分明看到金蛇看了我一眼,但是我对蛇眼没有研究,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含义在内。
陈莫可笑嘻嘻道:“鹿鸣,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