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米的公牛》
作者：[美] 拉尔夫·艾里森
译者：张军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海米的公牛》是二十世纪美国黑人作家拉尔夫 · 艾里森的作品，最初由约翰 · F. 卡拉汉编辑整理，于1998年出版。全书由十四篇短篇小说组成，从不同角度反映了当时美国黑人的生存境遇。书中的一部分作品聚焦于情感张力强烈的极端困境，比如《广场上的派对》讲述了一个白人男孩无意中旁观了一群白人对一个黑人青年动用私刑的故事，他们用一场大火将他烧成了灰，目睹了这一切的白人男孩经历了情感和道德上的巨大考验。另外一部分作品如《火车上的男孩》《黑球》等，则将视线转向了平淡的日常生活。在《黑球》中，一个黑人男孩在玩球时被欺负，当风波平息后，他不解地问父亲，为什么这些人把他的球叫作“黑球”，明明他的球是白色的。父亲对此含糊其辞，男孩若有所思地追问道 ：“我是要玩黑球吗，爸爸？”“将来吧，孩子，”父亲说，“将来会玩的。”他只能如此作答。这个故事呈现了当时的黑人是如何从童年起不断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产生困惑，并艰难地接受它。
在另外几篇小说里，命运有时会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作用在人物身上，很难说那是一种恩惠还是诅咒。在《宾果游戏之王》中，为了给患病的妻子筹集治病的费用，一个饥肠辘辘的黑人把希望寄托在赢得宾果游戏的胜利上，若想赢得 36.9 美元的头奖奖金，轮盘必须停在双零之间。游戏开始前，他隐隐约约地感到，“他的一生都是由赌博转盘决定的，不仅是将要发生的，还有已经发生的，他出生、他母亲出生和他父亲出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上场后，面对众多白人观众，他被一种巨大的希望吞没，进入了迷狂的、超现实的想象世界，冥冥中，他拥有了一个信念——如果他能够成功让轮盘停在双零之间，那么“他一生所遭受的一切都将受到偿还”。看他迟迟不愿按下按钮，观众们愤怒地躁动起来，警察们也冲上台赶他下场。满身伤痕的他倒在了舞台上，此时轮盘慢慢地停了下来，他“毫不惊奇地看到它停留在双零的位置”。他以生命作赌注，赢得了这场必须取得的胜利，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他的运气已经在舞台上耗尽了”。
因为题材的缘故，艾里森作品的文学性一度受到质疑，当时的一些批评家认为黑人作家的作品关注的是少数群体，具有强烈的地方特色，这可能会对作品产生某种限制。艾里森并不这样认为，他指出黑人作家的作品本质上和其他作家的没有不同 ：“所有小说都是写某些少数群体的：个人就是一种少数。小说的普世性——这不正是我们如今一直呼吁的吗？——只有通过描写具体环境下的具体人物，才能得以实现。”他也不认为小说家需要迎合评论家和读者的预期 ：“如果黑人，或者任何其他作家，要按人们对他的期待去做，那么他在走上战场之前就已经输了。”
艾里森在自己的创作中也正是这样坚持的，他的代表作《看不见的人》曾获 1953 年美国国家图书奖。这部长篇小说讲述了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黑人，从南方的一所黑人大学来到北方后，在纽约自由油漆工厂、哈莱姆区、“兄弟会”中的一系列冒险。但实际上，故事的主题更多关于观念的转变和精神的启蒙。主人公原本一直按照学校灌输的价值观勤恳地塑造自己，被迫离开学校后，也习惯于服从别人的指令和建议，迫不及待地对他人交付出自己的忠诚，不断地跳入各种陷阱却很少提出质疑，希望凭借这种乖顺和执行力在社会中谋得自己的一个小小位置。终于，在故事的尾声部分，他从盲从和轻信他人的混沌状态中挣脱出来，摆脱了幻想和错觉，意识到自己在白人眼中是不存在的，是个“看不见的人”，于是决定承担起对个人命运的责任，为自己做出选择。这使这部小说具有“成长小说”的质地，其所呈现的主人公在精神上的挣扎和觉醒其实已经超越了种族议题的范畴。
而在语言风格上，艾里森曾表示，最初，是海明威的散文启发了他——“它的魔力变成了我眼中一道特殊的闪电，通过它，场景与动作变得栩栩如生”。上世纪三十年代后期，当时二十多岁的他每天从黑人区步行到代顿市中心，找到《纽约时报》，阅读海明威在西班牙内战中的书信，潜心研究这些书信的内容与风格。值得一提的是，海明威不仅启发了他的文学创作，还教会了他如何更好地狩猎。艾里森回忆道，在进入野地的时候，他会把海明威写的打猎经验付诸运用：“我从十一岁就开始打猎了，但从来没人给我分析过飞鸟该怎么打，正是读了海明威，我才学会了在瞄准飞鸟时留出提前量。当他在纸面上描述一件事的时候，信他就行；哪怕他描述的是棒球或拳击的技艺，也是信他就行。他都亲身经历过。”在后来的写作过程中，艾里森渐渐发现非裔美国人的语言传统要更加“广阔、流畅、兼收并蓄”。最终，海明威式的简洁克制，和淳朴生动、节奏感强的黑人文学叙述传统相互融合，共同体现在他的文字中，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风格。有时，他还会在叙述中放置一些小巧的比喻，它们调皮、灵动，展露出某种纯真，比如“现在，声音从树林中传来，像夏日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彩色弹珠”，或是“一座高耸的摩天轮在黑暗中缓缓旋转，它红蓝亮色的灯光就像露珠一样，仿佛在清晨能看到的一个巨大的闪耀的蜘蛛网”，在这些小小的停顿里，我们短暂地忘记了故事中的血迹和痛苦，人物所遭受的邪恶和苦难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谬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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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美 ] 拉尔夫·艾里森
译者 : 任绍曾 / 张德中 / 黄云鹤 / 殷惟本
出版社 : 上海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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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发表于《萌芽》2022年10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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