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匪
英国桂冠诗人卡罗尔·安·达菲这样写《越冬》：“你来了又去。你的脚印在雪地上像一封情书。”关于情书，你能想到的最温暖的回忆是什么？
情书的物质性令我着迷。我是个感官动物，某种意义上活在永恒的当下。在这个当下里，触觉和气息不可或缺。诗里情书的媒介是雪，松软轻盈寒凉，有松枝的味道，一团雪握久了，手会红，还会发烫。在我这里，是手被人握住塞进他的外套口袋。口袋真暖。手真大。我的手在黑暗里找到了它的安身之所。它像一颗心脏在另一颗心脏里跳动。那时候，刚收到的情书几乎被忘记了，由左手拿着。我大概知道上面的内容。每封都差不多，笨拙直白最多不过三句话，都是用他自己的话说身边发生的事，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热烘烘直扑而来，但又是透明的——世界上任何的气味都没有办法附着上去。
如果可以合法出租自己一天，你打算怎样撰写广告语?
我的小说《半篇半调×2》里写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实在令人惊悚的未来——笛卡尔真是把人类引向身心二元的误途，当然，也算是替古希腊哲学家们背了半个锅。身体难道仅仅是灵魂的容器吗？不用参与以一生为时间跨度的塑造吗？没有被烙刻上某种思想印记吗？
我的身体是我最初也是最忠实的情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必须要出租自己的身体啊。如果真的有那天，比起写广告语，我更想请一位可以信任的律师帮我起草一封周全的合同。
日剧《重版出来！》里，“做出能再版的作品”是主人公一切奋斗之所向。在你的阅读经验中，有哪一本未能再版的图书让你着实感到遗憾？你会如何将它推荐给其他读者？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我其实不太注意再版这样的事，相比之下，是否被阅读才更重要。买了，读了，读进了，转化成生命的养料——我更在意后两者。而后两者无法量化，不是平台上的已读数量可以回答的。重要的东西都无法简单量化。我想，说出“做出能再版的作品”的主人公，也是希望她的书能够有足够长的生命力和影响力吧。
马勒的诀别之作《第九交响曲》预告了死亡的到访，很多听众在开篇几个小节感受到了心律不齐的体验。有没有哪一段音乐曾让你获得与艺术家生命体验的共振？
古典乐里，由富特文格勒指挥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一定是会让人产生共振的。不过我陷入谷底的时候会听巴赫的《马太受难曲》，由加德纳指挥，它让我在得到净化的同时感受到力量。就算生命是一场悲剧，也要把最后一个字写完，不是吗？更何况扭转更新后，它会变得不一样。
任意选择进入一部小说或电影与主角共度一天，你会选择谁？打算怎样安排这一天？
必须是《星际穿越》，和马修·麦康纳一起进入黑洞。进入黑洞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吸引人。宇宙有太多未解之谜，最吸引我的是死亡、黑洞和时间——死亡我们迟早都会明白，后两者如果能有机会体验，我一定会痛改前非成为一个积极向上的人。会害怕回不来吗？当然不，和马修·麦康纳一起毁灭，有什么可怕的？
又吉直树的《东京百景》被称为“写给东京的一封情书，但永远得不到它的回眸”。如果也请你为自己所在的城市速写出百景，第一幅画面是什么样的？
1933老场坊。直接从它迷宫般的内部开始，在廊桥旋梯中穿梭，寻找混凝土表面上当年的痕迹，想象自己是一头牛，在这里走完生命最后一程——它，也就是我，将看到没有尽头的冰冷墙面，将经过百年后打卡拍照的游客们，将踩过台阶上漂亮的拖地裙摆，将撞飞桌上的咖啡和红酒瓶。
最近突然想念的食物是什么？上一次与它有关的故事发生在何时？
醉蟹。二月份，和一个早年的朋友一起吃饭。对方迁就我，选了上海菜，其中有醉蟹，还有别的炒菜。那可是北京的二月份，尽管屋里开着空调，还是觉得冷。我特别怕冷，但又很喜欢吃醉蟹，停不下来，越吃越冷，像溺水一样。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嘴里沁甜的酒香和蟹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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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为节选，发表于《萌芽》2024年3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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