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答 | 回到______



# 回到______ # 

回到台北
刚上大学那几年,是我第一次离家到台北念书。每次假期结束要离开前,我说我要回台北了,妈妈总是重申:“是‘去台北’!台北不是你家。”我知道妈妈这么说是害怕──她怕我将自己的根从家中拔出,种进其他城市的土壤里,这样当她回过神来,女儿已经是他乡的植株了。
妈妈哪里知道我为了在台北浅浅地落地,费了多大的力气?我在宿舍贴海报、养盆栽,在捷运中穿梭,在手机上浏览租屋信息,努力不去想我究竟要多少年才买得起这些房子。
有次爬上象山看夜景,男友兴奋地指着台北101大楼喊:“从这里看好漂亮!”然而我只感受到一股疏离与绝望。这样一个城市,连101都已经生根,生根得这么轻易──而我一次次“回到”台北,却始终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宋文郁

回到社会
当珠峰攀登者携带存量所剩无几的氧气瓶和折损的登山装备,沿东南山脊路线下撤时,他们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象?我说的并不是从山脚出发时经过的某个小镇,而是由地平线包围的、由人的思绪形成的雾霭所笼罩的尘世。这处由日常的想象性规则所编织的多孔的蜂巢,这一由普世性思维的分泌物填充的蚁穴,是否能够接受登山者红肿蜕皮的脸颊、双手的老茧和受过训练的眼神——像是威廉·布莱克笔下的羊羔,接受双眼炯炯的虎存在的意义?在生活于社会深处的人的眼中,登山是一项无伤大雅的自虐运动;在登山者的眼里,社会本身,就是一种关于感知力的神话。

云讷

回到明天开始之前
如果把进度条拖回距离当下太久远的时刻,视频会卡顿;只按两下快退键的话,可能会好一些。我不太清楚究竟是过去的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断断续续失眠两个月,每晚等待睡意来打捞我这条漏网之鱼,好不容易昏厥过去,又已经是全新的早晨,像浪费一只新鲜出炉的面包,觉得可惜和内疚。“睡个好觉”,现在对我而言是类似于“一切都会过去”式的劝慰,像《失眠》的导演谭墨在凌晨的波兰偶遇那对同样失眠的夫妇时互赠的那句“祝你万事顺心”一样,或许多重复几次真的会有奇效,那么回到明天开始之前,希望我能睡个好觉。

林栩栩

回到麦当劳
下飞机后我推着行李箱走进麦当劳,年末正在搞活动,十块钱一个汉堡。我一度热衷于去麦当劳,和朋友比赛谁能用更便宜的优惠价拿下套餐,但是自从去交换以来,我已经半年没再去过了。
相比于警惕预制菜和伪装成出自实体门店的外卖,选择麦当劳是不错的退路,它巨大的黄色标志暗示着平均和平等,全世界似乎都会吃麦当劳,外面斗转星移沧海横流也还有麦当劳,再过十年,麦辣鸡腿堡大概还是差不多的味道。我坐下,没有流量的手机自动连上免费Wi-Fi,外面很冷,我不想出去了。

汪月婷

回到老家
小城做题,大城生活。一年数度的返乡,无疑是逆时间而行,像过去在召唤。家乡只能在原地,但并不安静地等我们。新冒出的年轻人,占领旧的串串香和新的咖啡馆,我只能顺从地待在墙角,躲闪他们炙热却无情的镜头。乡音说得磕磕绊绊,好在鬓毛还未衰,靠大卷发撑起。故乡提醒我们,人与街市皆会流动,就连记忆也可骗人。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一次次燃起的期待——在飞机落地前五分钟,那关于故乡恒久的想象。

项斯微

回到母体
在最低温为十度的城市我感觉寒冷,以至于贪婪地四处搜寻拥抱。讨厌的购物网站上写着,Jellycat的美丽恐龙一米长,盛惠价一千英镑。人们在纸上和赛博空间里如此轻易给出拥抱,为什么现实中却不是这样呢?用体面和伦常克制最佳亲密距离,厌烦却不能断然绝交,喜爱而不能诱发情欲,通过不停练习抛弃彼此,来学会抛弃自己。我这热锅蚂蚁一样的焦灼,想必是因没被充分拥抱的婴幼年——妈妈,您知道的,我第一次被抛弃就是从您母体里分离,从此过分地喜欢巨大的建筑物。而现实中,我居住在寸土寸金的小岛,身下的街甚至是被填出来的陆地。如果物理上不被允许,那就在语言上建造,我决定像孩童一样诚实,就算这诚实像扮嫩撒娇一样可笑。在每一个不睡觉的夜晚,我都跟相爱的朋友醒着做梦,梦见我们终于又回到母体。

陈秋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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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为节选,发表于《萌芽》2024年4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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