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交换#
大概十年前，在我尚且把爱情当成一件特别神圣又无可解说的事情时，一位年纪相当的朋友告诉我，感情嘛，其实就是交换，就是各取所需。当时着实让我震惊住了。
然而这些年，理智教会我，她说得没错。我努力给出我所能给的，去拿对方身上一些我特别需要的——更深一步地追究，那大概是一种填补。大家身上都有空缺，不顾一切想要去填补。我一直想要一个如此形状的苹果，我拿着手上仅有的一个橘子，很高兴或很忐忑地走过去，问对方是不是愿意接受这个橘子，同时，可以给我那个苹果吗？
不日远游
如果有人在抱怨他/她的生活，你听不下去了，就只需要对他/她说：“那我们交换好了，我去过你的生活，你来过我的。”
他/她多半就会闭嘴，或是岔开话题。
生活就像经济一样，被分为“可贸易部分”和“不可贸易部分”。我们认为“不可贸易部分”乃是理所当然，就像肝和胃；而“可贸易部分”，则滋养了这世界上所有的八卦与文学。
负二
在某个抄袭《钢之炼金术师》或《第8号当铺》的设定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等价交换，A却似乎一直都搞不懂规则。
小时候，她用一场病提前换来了考卷的答案，妄想着这次拿一次高分，结果病情进展迅速，到了不得不缺考的地步；长大一点，又用三年不看漫画的承诺换来了某一部心心念念的漫画加速完结，三年期满，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喜欢那部漫画了。
现在，A打算舍弃掉自己身上那些不上不下的天分，去换一段平凡安定的人生，那个从来不露面的规则之神却第一次跑出来，严词拒绝了她：“不可以用好事情交换好事情的哦。”
杨菲
我从小讨厌吃香菇，但是我们那个地方做菜又特别喜欢放香菇。这导致我那会儿成了一个主观上很爱吃饭但客观上有厌食倾向的小孩，毕竟幼儿园的饭菜里哪哪都是香菇。
有一天，邻座小孩平平跟我说：你不要把香菇挑到桌子上，你放到我碗里好不好，我帮你吃掉。我说好的，那我能帮你吃什么呢？她说我帮你吃就好了，你不用帮我。于是我俩进行了三天的香菇不平等交易。
直到星期五，老师问大家这一周有做什么好人好事时，平平站起来说：“我帮×××吃了她不喜欢的香菇！”于是她收获了一朵小红花。有付出就会有回报，我想确实是这样！
李雨荃
交出我挚爱的A，从你的手中换一个B？
比方说，换笔钱。
想来真是悲惨。
但恐怕我别无选择。所谓交换，衡量的从来都不是A与B的价值，而是你我的强弱——代价被禁止谈论。
也有可能出现童话故事：我讨厌A，你却很喜欢；至于我喜欢的B，则差点要被你扔掉。
在完美的对称中，交换达成，我们各得其所。
隔天，抑或过了几年，我发觉对称是不存在的。你也讨厌A。给你一颗钉子，或是半张网，你也肯换我一勺蜂蜜。
我好喜欢抱着东西来找你。
察察
小时候看芭比系列的动画片，里面的歌星与公主交换人生，无论是明星还是公主，生活看上去都很美妙。于是也尝试着以物易物，拿着钢笔迫切地换来别人在操场沙堆里找到的海螺。长大一些后发现，世界上大部分的交换就像浮士德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一样需要代价，并不像一颗塑料珠子换一颗水钻那样轻巧简单；而更多东西是无可交换的，比如一个人留下的气味，比如多年前某个午后的细节，比如冬季早晨六点的雾霾里混杂着的哀愁情绪。那些自己曾经握在手里的东西，差点在对他人人生的欣羡中遗落了。现在，已经学会不再陷于对交换的渴求与不安中，只是偶尔在入睡的几分钟前还会见到那些长满钻石的小树，梦中又会跑到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吃着培根番茄生菜三明治。
邱子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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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为节选，发表于《萌芽》2024年5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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