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常坐车。
五六岁还是七八岁,不记得了,有次从邹县乘火车到兖州。邹县是现在的邹城,兖州还是兖州,这两个地名对部队子女来说,分别对应着204团和12师。
当年只有绿皮火车,现在看来那么近的距离,在我眼里却像是一次远行。
火车开动时我正望向窗外,眼见站台,房子向后退去,越退越快……我惊呼道:房子怎么走了?
可能就是大惊失色吧。
我爸爸一笑,说火车开了,房子不会动,你好好看看……是参照物。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词。很多年后的物理课上,才知道何为参照物。
如今,不管乘坐何种交通工具,不管是不是自己开车,偶尔还会想到“参照物”。有参照物,才有风驰电掣的感觉。
六月份在三亚,自海棠湾回酒店时已近黄昏。大巴车上,椰树椰林田野建筑……飞快地闪过窗外,节节后退,太阳在右前方一点钟左右的方向,眼看就要落下,大巴车好像在追逐着夕阳……或者是我希望大巴车能跑赢落日,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市里。
醉心于窗外的南国风光,如今回想起来,有椰林逐斜阳,也有记忆里的那一抹霞光。留在记忆深处的,居然都是参照物。
晴朗的日子,常不由自主地远望。
站在窗前,能看到灵山岛;游泳出来,能看到长江路尽头的小珠山……在临沂的时候,能看到电视塔……就说明是好天气。
不止是运动着的物体有参照物吧。灵山岛,小珠山,电视塔……等等,对我来说,都是参照物的一种。去年的一天,因疫情宅家的几个月里,我还清清楚楚地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过一个小山包,在城市的天际线之外。
真是欣喜。好像还发了朋友圈。
可惜后来,就再也没看到了。有了这些参照物,便有了我对空气质量、能见度的自我判断。
曾读到杨绛的一段话:无论人生上到哪一层台阶,阶下有人在仰望你,阶上亦有人在俯视你。你抬头自卑,低头自得,唯有平视,才能看见真正的自己。
我就想到了“参照物”。想起曾参加过的一个培训。里面有个游戏,好像叫“生死牌”。因时间久矣,过程记不太真切了。
大概是导师给每个学员发了三个还是四个生死牌。参训学员有近二十人,你要在成员中选择让谁活着让谁去死,也要接受别人的选择——这其实很残忍的,虽然是游戏,你要取舍,要行使“生杀大权”。
考验的是什么呢?其实没有对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标准,价值判断。但当时,对那些站在我面前说“你去死吧”的有些人,难免会耿耿于怀。
当然,我也得无情地对别人说“你去死吧”。只让团队里的三四个人“活命”,把手里的“生死牌”发给了他们。
还记得我的选择:
一张给了死党。什么是死党?死党就是你的伙伴,朋友,家人。你怎么能不把生死牌留给死党呢?如果死党没了,是不是意味着你也完蛋了?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另外两张给了团队里最年轻的两个人。他俩都没结婚,当时还没有男女朋友。一想到他们还没经历过恋爱婚姻家庭,就觉得他们有人生未完成的遗憾,太不幸了,我就于心不忍。
还有一张,我给了团队里很老实的、看上去就很善良、家里有三个孩子的、很腼腆的一个男学员。
现在回想,这种选择,就对吗?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的、想当然的“标准”罢了。
别人,在让别人去死的时候,在发给别人生死牌的时候,也一定有自己的准则。
没有对错,只有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
虽然是游戏,当“我以为”会发给我生死牌的人,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你去死吧”的时候,还是未免难过。毕竟当时课程里营造的氛围,跟生死关头也差不多的紧张,很多人都哭了。有被老师训的,有伤感的。
我其实不记得谁给了我“生死牌”了,只记得我死党没把牌子给我。啊——要知道,我第一个牌子就留给了他啊。
事后,老师布置了个作业,让“采访”几个让你去死的人,问问他们为什么?
没有人问我,我倒是很认真地问了两个人,都是女的。
其中一个,“我以为”她会把牌子给我,毕竟平时关系不错,她一口一个“丁姐”地叫着,我俩还曾在一个小组。
另一个,特别恶狠狠地对我说“你去死吧”。别人至少还会表演一下,显得很难为情,毕竟僧多粥少,牌子几有几个,人有二十多,只有少数几个人可以“活”。她竟表现得那么“无情”。
后来想想,我自己,不也那个死样子吗?
“我以为”会把生死牌给我的那个人,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另一个女人,说:觉得你已经很成功了,什么都经历过了,该有的幸福也有了……不如把机会留给别人。
偶尔会想起这一幕,她说的话。想到不止移动的物体有参照物,人之于人,人和人之间,也是有参照物的。
她觉得我“很成功了,什么都经历过了,该有的幸福也有了……”,而我,竟然常常觉得自己很失败,还有很多的人生没经历过,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这是为什么呢?
参照物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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