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只看了一部电影,《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
是被片名吸引的。找到资源,才发现女主角的扮演者是树木希林,虽然她是是枝裕和的缪斯女神、御用演员,但《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的导演是冲田修一。
看完影片,才知道熊谷守一是日本当代“国宝级”画家,日本西洋画代表人物。日本人好像不吝“国宝”二字,我记得清洁卫生的保洁,寿司之神,都属“国宝级”。
2012年,冲田修一在岐阜县拍摄《啄木鸟和雨》,岐阜县是熊谷守一的家乡。期间剧组几次经过熊谷守一纪念馆,好奇的导演有一天走进其中,走近了这位奇人画家。
冲田修一出生于1977年,熊谷守一在1977年去世。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年轻的导演对这位前辈画家有着强烈的好奇,才写了剧本,并于2018年拍摄完成此片。
他用镜头复原了一个三十年时间里从来没有走出过自己家门的画家一天的生活。
是画家94岁时的某一天。应该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日常。
节奏很慢,很慢。看这种电影似乎需要很大的耐心。若是我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大概是看不下去的。
太慢了,这有什么意思?
就看画面中的那个老人慢吞吞穿衣服,穿木屐,拄着拐杖,慢慢走在院子里?看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一块不知哪里来的鹅卵石发呆?蜥蜴爬进草丛,花在开,知了猴在出洞,苍蝇在洗脸,有个不知名的虫子拉了个臭臭也被拍进了画面中……
还有个镜头,是熊谷守一在看蚂蚁,他告诉学生,“蚂蚁是先迈开左边的第二条腿爬行的”。
看到这里我不禁莞尔,想起民间嘲笑一种闲人的说辞——“看蚂蚁上树”。熊谷守一先生不仅看蚂蚁上树,而且通过长期的观察发现了蚂蚁爬行时先迈开的是哪条腿。他不仅自己看蚂蚁,还叫旁边的摄影师和助手一起观察。
老爷子穿好木屐,说“要去看池子”,我以为池子是个人名,也许是个美丽的女子。原来是他花三十年时间在院子里挖的一个池子,里面有鱼,他小心翼翼颤颤巍巍走到池边,坐在那里,看鱼。
期间还回去一趟,煞有介事对妻子(树木希林饰演)说“池子好远啊”。而妻子也一本正经回应,“您加油。”
什么叫夫唱妇随,什么叫相濡以沫,什么叫默契,什么叫相知相守,《浮生六记》的感觉出来了。
最动人的,是夫妻俩下围棋,妻子一边干其它的家务活一边跟画家下棋,显然画家下不过她。当他还想下一局,妻子就提醒他该去画画了。
当他不得不去画画,表达的是对别人的羡慕,他说,“你们都不用画画,真好。”
一个人到九十四岁,早就过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纪。熊谷守一正是老小孩的年纪吧?
温泉馆老板上门求字,拜托他写“雲水馆”的招牌,他写的却是自己喜欢的“无一物”。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是一个暮年之人真实心境的写照吧。也是他的世界观。
《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颇有禅意。禅意是慢慢展现的,像画一样。
公寓老板上门找他商量把墙外的抗议广告拆除,他躲起来不见,同行的人发现了他,拿着儿子的画向画家请教,让他看看是不是天才。
他说:这画很拙劣。
那人一时尴尬。
他接着说:拙劣也挺好。如果画得好,将来就无法进步太多,拙劣也是绘画的一部分。
话里有玄机,如得道高僧所言。
熊谷先生看到电视上有报道说他30年从未迈出庭院,负气一般拄着拐杖跑到街上,看到一个小女孩,又被吓到一般,慌慌张张地逃回了家。
他拒绝政府授予的文化勋章,理由是:接受了那种东西,又有好多人要来我家了,我妻子就会更辛苦了。
影片最后,熊谷守一跟妻子下围棋。两位老人有段对话:
如果人生可以再重复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啊,我不要。因为,太累了啊。你呢?
我不管重复几次都愿意。现在也是,想多活一些时日。
是吗?
我喜欢活着。
这种慢电影,越品越有味道。
一个94岁的老人,其实什么都明了:他知道门牌总是被人偷走,是他的字能卖钱;他知道公寓修建起来会遮住阳光,池子得填上;他知道时日无多,但还是想多活些时日,他说“我喜欢活着。”
他三十年不出家门,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认真活着。有熊谷守一的地方,鸟瞰并不大,又好像很大很大,大概因为承载了很厚重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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