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回到20年前的2000年，假如我说这句话，假如被公司里刘总或其他同事听到，一定会有人提醒我，或者不用谁提醒，话一出口自己就意识到了：你，散布负面情绪了；你，又倒垃圾了……
当年刘总是一个业务部门的经理，手下都是女孩子。他明确规定，不允许散布负面情绪，谁说“气死了，烦死了，讨厌死了……”这种负面语言，乐捐10元。
罚款不叫罚款，叫乐捐。
我后来起草过公司的很多制度文件，也从来不写罚款，都是乐捐。如“开会培训时，手机保持静音或关闭，如铃响（包括震动），普通员工乐捐50，中层以上干部乐捐100。”等等。
我自己乐捐过一次。开会前摸了摸衣服口袋，没找到手机，“我以为”放办公室没带，会议进行中手机响了，没想到在电脑包夹层里……乐捐了那一次，从此不带手机进会议室。
那个“不许散布负面语言”的10元乐捐，从来没有真正执行过。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在一个员工全都是女性的部门，现在想想，能做好情绪管理，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这个规则对我至今仍有影响。
每当我想表达“气死我了”的情绪，都会……提醒自己：不能说，太负面了，你又想向别人倒垃圾。
倒也不是顾忌谁会提醒我、让我乐捐，是养成了习惯吧。会想一想：能不能别说出口来？有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你为什么会被气死？
这样一迟疑一犹豫，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2
那天，真是“气死我了……”
我忍着没把前些天“气死我了”的事写出来，拖到现在，是因为心平气和了，不带情绪了。
那天是怎么回事来？让我想想——
想起来了。我去菜鸟驿站取快递，顺便买了个钮扣电池。我家洗手间门口有个体重称，久不用矣。从青岛回来后，站上去一看，不显示数字，估计是该换电池了。
回到家我就报告，说电池我买了换上了。觉主比我热衷采购，我怕他买重了，就告知了一下。他顺口问：“多少钱？”
“5块。”
“你在他那里买干什么？！超市3块钱！”
“我买的南孚的。”
“人家也是南孚的！”
他的话我不得不用了两个感叹号，因为完全就是指责的口气。
我一听就生气了。当然这还不到“气死我了”的程度，到这程度又是晚上另外发生的事了。
“就一块电池，多花两块钱，难道你要让我退货，再去超市买吗？！”
我真的生气了，冲拿了车钥匙要出门的他，吼道。
女人嗓门一高，识趣的男人就应该知道“她生气了”。
他还算识趣，一边换鞋子准备出门，一边说：“菜鸟驿站那个女人态度太差了，我不想让你在那里买东西……”
人家态度不好，你回来指责我吗？我还以为我连两块钱的财务自由也没有了呢。
他在我之前去取过快递，大概领教了那个冷脸女人的态度，发誓除了取快递绝不给她家贡献一分钱的营业额。
我之前曾写过服务态度的文章，举过那家菜鸟驿站的例子，有个邻居看了，说感同身受。可见，那女人态度真的是差。
你瞧，做服务的态度不好，都能引发别人的家庭矛盾。
可是，人家态度不好，你受了气，回来就要用指责的语气跟我说话吗？
3
南孚电池的事，我还没怎么生气。
“气死我了”的，是晚上去滨河步行道散步途中发生的。
多么美好的夜晚啊。中秋刚过，十八还是十九的月亮虽然不再圆满，还是明明亮亮地挂在天上；一河秋水，泛着波光缓缓流淌；岸边树林中草丛里，秋虫不知冬之将至的鸣啾；步行道上，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夜跑队伍踩着鼓点、喊着“一二三四”的口号近了……
一边走路一边东聊聊西聊聊，怎么看，也应该是中年空巢夫妻和谐共处眼见与子偕老的景象啊。他偏偏说：“咱家厨房那个菜盆，花三千多，某东顶多一千五，人家要多少你给多少，让人家坑死你都不知道……”
话说，我家装修都是三四年以前的事了。这件事他说过好多遍，我也就忍了。
然后又说到阳台。大概当年贴瓷砖的人没考虑到热胀冷缩，也大概我们买的瓷砖质量不够好，上次回来，发现窗户上面的两块瓷砖掉了下来，还砸坏了我的一盆多肉。
现在阳台上的瓷砖是这样色的——
可是，装房子是三四年以前的事儿。难道要我去找装修的小王，把这瓷砖重新给贴上？
难道没有办法吗？你能不能想办法贴上？和点水泥再糊上行不行？（右边好像也要掉，我后来用胶带暂时粘了一下）。
“小王就是不靠谱。”他又说：“咱家那个门，八下里不合适。闪了够一指宽的缝……哪有这样干活的？！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
可是，装房子是三四年以前的事了。
这个家我们都住了三四年了，你想干嘛？
“老母猪想万年的屎”……吗？
我就有点生气了。“行了，你别说了……”
他大概是越说越兴奋，继续吐槽：“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幸亏咱家没做那么多橱柜，要血命！你要是全做上柜子，咱家得什么样？！”
好吧，我承认是他制止了我做整体橱柜的行为。毕竟买好一点的家具，可传承，换房子还可以搬走……可是，这件事，这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就抖落出来说一下，有意思吗？
我就烦了。
他还不算完，继续道：“再装修房子，买卫浴坚决不买J牌的（我就不提这个品牌了，我觉得还可以），置物架都生锈了……”
“行了！别再说了！”
“……”他欲言。
“你能不能闭嘴！这个家，你是不是看哪个地方都不顺眼？！你从厨房说到阳台，从阳台又说到洗手间……一次次的，你还有完没完？！你这几年，是天天看不顺眼过来的吗？！你给我滚！爱上哪上哪——”
我真是——气死我了！
他看我真生气了。当时已经往回走了，正要过马路，滨河大道上车速都很快，我真是——气急败坏，一个人快速通过斑马线，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他看我真生气了，说“我是开玩笑的”也晚了。
有这样开玩笑的吗？神经病啊！你就是个抱怨鬼！
气死我了！
我不愿跟他同步，不愿跟他乘一个电梯，一块进家门……回到家就把门反锁上了。
……然后，两天半没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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