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美首脑会谈,确定对朝“延伸威慑”方针,韩国在大国关系中走向“战略清晰”


当地时间4月26日,访美中的韩国总统尹锡悦在白宫与拜登总统举行首脑会谈。会谈确定了对朝鲜加强“延伸威慑”的方针。与此同时,韩国显示出在大国竞争中进一步由“模糊战略”走向“战略清晰”。

(尹锡悦总统与拜登总统,2023年4月26日)
加强对朝“延伸威慑”成为会谈重点
4月26日,韩美首脑会谈后发表了《华盛顿宣言》。据韩国《东亚日报》当日报道,该宣言写入了加强对朝鲜“延伸威慑”、确认美国对韩提供“核保护伞”和两国设立“核协商小组”(Nuclear Consultative Group=NCG)等内容。会谈前美国高官称,这一协商机制与以往的不同点就在于,美国将在“重大事态”发生时将让韩国更好地理解美方的想法。韩方对此解释为美国将在应对核危机过程中给韩国更多的知情权和发言权。作为“延伸威慑”手段,美国将在朝鲜半岛周边定期展开搭载核弹头的战略核潜艇。由此,上世纪80年代起不再出现在朝鲜半岛海域的美国战略核潜艇(SSBN)时隔40余年将重新定期在韩国周边展开。与此同时,美方表示不会在韩国部署任何核武器。这是一种韩国版的“核共享”战略。

(美国战略核潜艇)
在此次会谈中,美国的对韩“核保护伞”承诺前所未有地清晰化。作为回报,韩国承诺继续遵守《核不扩散条约》,不寻求发展核武器,维持无核地位。而在此前,随着“朝核危机”不断升级,韩国国内的“拥核轮”抬头。据芝加哥外交关系协会2022年所做的一项民调结果,71%的韩国人认为韩国应该发展自己的核武器。今年1月,尹锡悦也在对韩国国防和外交人员讲话时说,如果来自朝鲜的威胁“进一步恶化”,韩国可能“引进或建造自己的战术核武器”。并称,以韩国的技术,发展核武器不是一件难事。这一发言引起了轩然大波。
4月26日,《韩民族新闻》报道说,“韩美达成的核保护伞协议不如美国与北约盟友的协议”,《华盛顿宣言》是希望与美国共享核武器的韩国政府与对此持否定态度的美国政府之间折中的结果。此次《华盛顿宣言》的最大进展就是韩美在危机事态时能够迅速就是否使用核武器进行磋商。但报道同时质疑,目前韩美核协商框架中韩国政府的影响力,难以与美国—北约集团中的欧洲国家的影响力相比。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韩国媒体预测朝鲜可能在尹锡悦访美前后试射导弹,但目前并没有出现这种局面,其含义耐人寻味。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4月13日曾表示,半岛本轮紧张局势事出有因,美方日前在半岛周边大搞军演,出动战略武器,带来的消极影响有目共睹。希望各方保持冷静克制,停止施压对抗,尤其是美方应早日拿出实际行动,回应朝方的合理关切,尽快为缓和紧张重启对话创造条件。
韩美首脑会谈干涉台海和南海局势
在此次发表的《纪念韩美同盟70周年韩美首脑联合声明》中,韩美首脑重申“维护台海地区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称“强烈反对任何单方面改变‘印太地区’现状的企图”,“包括非法海洋主张、填海造岛军事化和胁迫性活动”。此外,两人还称,要维护包括南海和其他海域的“商业、航行和飞行自由”。可见,韩国在追随美国干涉台海和南海局势方面迈出了新的重要一步。
早在2021年5月,时任韩国总统文在寅访美与拜登总统会晤后,双方在联合声明中写入了“维护台湾海峡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这句话,这是韩美首次在联合声明中涉及台湾问题。
尹锡悦就任韩国总统后,在去年5月韩美首脑会晤后发布的联合声明中涉台内容有了增加,在“重申维护台海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后面,又加上了“并视为印太地区安全与繁荣的关键因素”。今年2月,尹锡悦政府的外长朴振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首次做出“反对以武力改变台海现状”这一公然干涉中国内政的表态。朴振的言论立即遭到中方的严厉驳斥。

(尹锡悦与拜登)
在访美前的4月18日,尹锡悦在接受英国路透社专访时称,“台湾问题不仅是中国大陆和台湾之间的问题,而是像朝鲜问题一样,是个全球性问题”,并称“韩国将同国际社会一道,坚决反对依靠力量改变现状”。
4月20日,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台湾问题纯属中国内政,是中国核心利益中的核心,解决台湾问题是中国人自己的事,不容他人置喙。汪文斌强调,朝鲜和韩国都是已加入联合国的主权国家,朝鲜半岛问题和台湾问题的性质、经纬全然不同,根本不具可比性。希望韩方切实遵守中韩建交联合公报精神,恪守一个中国原则,审慎处理台湾问题。
对此,韩国政府于20日竟提出抗议,声称中方的回应是“外交上的失礼”。21日,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针对韩方就台湾问题发表的错误言论,中方已分别在北京和首尔向韩方提出严正交涉,全面阐述中方立场。
近年来,日本一些政要曾把台湾类比成乌克兰,如今韩国又把台湾问题和朝鲜半岛问题相提并论,这种混淆问题性质的做法对中国的内政形成了粗暴的干涉。
对于尹锡悦此次访美,韩国国内出现了担忧的声音。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4月21日告诫道:“在韩美首脑会谈上,应贯彻‘韩国不介入台湾问题’的原则,并将其排除在韩美共同声明的讨论内容范围之外。”
韩国从“模糊战略”走向“战略清晰”
韩国自1948年成立以来,除了事关国计民生的国内政策以外,最基本的政策课题包括两大方面:一是如何处理朝鲜半岛南北政权之间关系,二是如何处理与中美日俄四大国(韩国称作“四强”)之间关系。
对于前者,经过朝鲜战争的决死对决以后,韩国的对朝政策大致经历了“吸收统一”、“和平统一”和“和平共处”等政策变化阶段。
1972年5月2—5日,韩国中央情报部长李厚洛访问平壤。5月29日至6月1日,朝鲜第二副首相朴成哲访问汉城。7月4日,平壤和汉城同时发表《南北联合声明》,又称“七四共同声明”,其中心内容是双方将致力于实现“自主和平统一”。
1991年2月19日,韩朝双方签署《关于韩朝和解、互不侵犯与合作交流协议书》,(又称《韩朝基本协议书》),次年生效。该协议的中心内容是在朝鲜半岛实现和解和互不侵犯。
2018年4月27日,韩国总统文在寅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在韩朝边境板门店“和平之家”举行首脑会谈后签署了《为实现半岛和平、繁荣和统一的板门店宣言》(简称《板门店宣言》)。双方就改善南北关系、缓和军事紧张状态、推动停战机制向和平机制转换及确立半岛无核化共同目标等问题达成共识。

(朝韩领导人发表《板门店宣言》,2018年4月27日)
近年来,各种韩国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受访者中认为韩朝需要实现统一的比例逐年降低。有的调查结果显示,赞同统一的受访者已不到半数。这表明,多年的南北对立和旷日持久的紧张局势已使韩国国民对统一议题感到了厌倦甚至恐惧。
对待大国关系,韩国从朴正熙到卢泰愚执政时期逐步形成了“北方政策”,即在维护韩美同盟和韩日良好关系的基础上,实现与中国和原苏联的和解。2005年,韩国卢武铉政府提出“东北亚均衡者外交”战略,其主要内容是维系、发展韩美同盟关系,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深化韩朝和解合作,平衡发展与中、日、俄的双边关系。
尹锡悦上台以来,其政府提出要成为“全球中枢国家”,实际上不断向“西方价值观外交”倾斜,在美国挑起的中美战略竞争中逐步向美国一边倒。在俄乌冲突中,韩国配合美国参与了对俄制裁。近年来,韩国显示出了追随美国干涉台湾问题的迹象,这是其对华政策的最大变化趋势,也是其开始同日本保持步调一致的迹象。
从日本方面看,中日复交前的1969年11月21日《尼克松—佐藤联合声明》宣称:“维护台湾地区的和平与安全对日本的安全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因素”。这个通称“台湾条款”的内容,显然是对中国内政的粗暴干涉,严重威胁了中国的主权与安全。而时隔52年后的2021年4月16日,《拜登—菅联合声明》再次写入了与“台湾条款”类似的“新台湾条款”。
由此看来,韩国在台湾问题上与美日间的“台湾条款”统一了步调,进一步把自己绑在了美国的战车上,让以往韩国一直谨慎地保持距离的“韩美日三边同盟化”得到进展。难怪拜登在会谈中表示:感谢尹锡悦总统“大胆、有原则的对日外交决策”,这将加强美韩日三方合作关系,产生巨大影响力。
过去几十年来,韩国清晰地区分了朝鲜半岛局势和平衡大国外交,对待大国竞争保持了模糊战略。如今,通过尹锡悦访美前后的一系列表现,韩国显然把朝鲜半岛局势和平衡大国外交的界限模糊化;与此相反,其对待大国竞争的态度却走向了战略清晰。此次韩美首脑会谈也涉及了俄乌冲突问题。双方商定,将继续为支援乌克兰保持合作。
韩国《东亚日报》4月24日刊登评论员千光岩(音)的专栏文章,其中指出:尹锡悦的访美,很可能会超越纪念韩美同盟70周年的象征性意义,而具有成为韩国对中、对俄关系的重要转折点的实质性意义;目前韩国专家们在对待大国关系问题上是应走向“战略清晰”还是保持“战略模糊”分成了两派。作者认为,马克龙的和莫迪的对华、对俄自主外交姿态值得韩国借鉴。但愿这种理性的声音能够引起尹锡悦及其周边的注意,及时调正韩国的政策方向。否则,多年来韩国通过开展平衡大国战略而享受的红利势将很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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