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启程前往非洲四国进行访问。这是2016年8月安倍晋三访非以来时隔近7年日本首相再次访非。岸田此行的背景是什么?岸田究竟要达到哪些目的?
(岸田首相在出发前答记者问,东京成田机场,2023年4月29日)
01/
七国集团广岛会议的预备之旅
岸田首相将从4月29日起历访埃及、加纳、肯尼亚和莫桑比克等非洲四国,在归途访问新加坡后于5日回国。这是岸田于2021年10月就任首相以来首次访问非洲。
欲充当七国集团与非洲之间“桥梁”
出发前,岸田在羽田机场对记者团表示,“在国际秩序的根基发生动摇之际,想与非洲主要国家首脑加强合作,并把它对接到广岛峰会的讨论。”
日本《读卖新闻》4月30日报道称,作为5月份七国集团广岛峰会的主办国,日本在中俄两国加强对非洲影响的背景下,谋求把加强与新兴、发展中国家的合作成果带到七国集团广岛会议。据日本时事通信社同日报道,岸田此访是为了在“维护和加强基于法治的国际秩序”方面得到非洲国家的支持,为5月的七国集团峰会做准备。
(岸田访非日程,日期为首脑会谈日[当时时间])
在日本看来,埃及是中东非洲地区的大国,肯尼亚和加纳是东西非的经济重镇,莫桑比克自然资源丰富,日本企业也参与了非洲最大的液化天然气(LNG)项目。肯尼亚首都内罗毕也是7年前安倍晋三提出“印太战略”的地方。日本和加纳、莫桑比克一道,是目前联合国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从出访对象国的选择看,岸田此访综合了政治合作、经济合作和联合国外交三大议题。
据报道,岸田拟以粮食短缺、能源价格上升等非洲各国关心的议题为由头,谋求通过高质量的技术设施建设加强与各国的合作。
由上可见,岸田此访的主要目的就是拉拢非洲国家,为下月的七国集团广岛峰会做铺垫。
谋求削弱中俄在在非洲的影响
通过此访,岸田将谋求推动与非洲各领域合作,向各国宣扬“法治”和“维持和加强国际秩序”等七国集团广岛峰会的议题,争取得到各国的支持,以此削弱中俄两国在非洲日益增长的影响。
日本媒体分析称,俄罗斯和中国在非洲都在扩大影响。在冷战时代,非洲曾接受原苏联的军事援助,因而其中有很多国家与俄罗斯关系密切,这些国家在俄乌冲突中也采取了中立立场。例如,莫桑比克在2月份联合国大会关于俄罗斯从乌克兰撤军问题的投票中投了弃权票。报道称,新兴、发展中国家大多在日美与中俄之间持中立立场。
今年1月下旬到2月上旬,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对南非等非洲7国进行了旨在加强双边关系的访问。中国也以日益增长的经济实力为背景,通过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加速进入非洲各国。秦刚外长就任后的首次出访就是今年1月对埃及等非洲5国的访问。日本媒体报道称,中国外长每年第一个访问对象国选择非洲,迄今已是第33个年头。日本时事通信社的报道诬称,中国在非洲推进基础设施建设,使对方陷于“债务陷阱”,例如加纳就已陷于事实上的“债务不履行”状态;日本无力在财政支援规模上与中国抗衡,因此把非洲定位为“共同发展的伙伴”,旨在通过对人和保健医疗领域的投资等细致的支援,把非洲国家拉拢在日美欧一方。
去年8月27日,日本主导的第八次“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 8)在突尼斯召开,岸田首相因新冠疫情而以视频方式出席开幕式并发表致辞。岸田试图在致辞中炒作所谓“中国债务陷阱”,宣称日本将与非洲共同发展,与中国的做法“不同”。岸田称,如果容忍以实力改变现状,“影响会传播到非洲和全世界”。
(第八届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 8),突尼斯,2022年8月27日)
日本在上述会议上承诺3年内官民一体提供300亿美元的资金。在岸田的此次访问中,日方可能会根据每个国家的实情提出具体援助方案。日本外务省官员表示,“将加速对教育等领域的援助”。
佳能全球战略研究所的宫家邦彦研究主干表示,“对于不想卷入美俄对立的非洲各国,有必要就扎实的支援进行认真的说明,构建信赖关系。”
02/
冷战后日本对非关系的演变轨迹
冷战结束后,日本的对非关系是在“政治大国”战略的引领下,以“加强国际贡献”为总方针而予以推进的。
对非援助被纳入“政治大国”战略轨道
1993年10月5—6日,日本政府同联合国、全球非洲联盟(Global Coalition for Africa=GCA)在东京共同举办“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okyo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frican Development,缩写为TICAD)”。细川首相在基调演说中表示,日本将在支援非洲的改革和发展方面发挥重要作用。羽田外相具体阐述了日本的对非政策:(1)支援政治改革;(2)支援经济改革:(3)支援人才培养;(4)支援环境保护;(5)提高援助效果和效率。这五个方面构成了20世纪90年代日本对非洲外交的基本方针和主要领域。而“TICAD”则成为日本对非援助的主要多边平台。
(非洲接受援助总额的推移)
冷战后,日本把对外援助的重点对象地区逐渐从亚洲转向非洲。1988年以来,在日本政府开发援助(ODA)的对象国与地区分布中,对非ODA上升为仅次于对亚洲ODA的第二位(1991年除外)。1990年以来,日本对非洲的无偿援助总额持续增加。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开发援助委员会(DAC)成员国中,日本对非援助的名次是:1985年第5位,1988年第4位,1989年第3位,1991年和1993年第4位,1994年上升为仅次于法国的第二位。
日本与非洲关系也强烈地反映着其“追随美国路线”的影响,其一些对非援助项目就是应美国的要求而实施的。例如,1994年对南非的援助,在很大程度上是响应美国要求的结果。在日本为“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起草的宣言草案中有这样一句话:“我们非洲与会者欢迎日本和美国日益加强对非洲的关注”。
在“入常”目标上争取得到非洲的支持
当1991年日本在联合国大会上提出举办“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时,非洲各国颇感意外。日本媒体报道说:“许多国家认为,日本突然对非洲感兴趣,意在确保非洲对日本成为改革后的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提供支持”。(Japan Times,1993年10月6日)
从那以后,日本在对非关系中明确提出了“入常”目标。1995年6月《日本—南非联合宣言》称:有必要通过增加成员来加强安理会。南非《星报》1995年6月3日指出:“日本指望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日本外交官正为获取必要的支持而在国际论坛上极力游说,最近一次是上周在埃塞俄比亚举行的非统组织首脑会议上。
日本积极参与联合国在非洲等地的维和行动,其首要目的就在于尝试大国外交(日本政府称之为“国际贡献”)以及闯出“海外派兵”的路子。正如有的日本学者指出,对于日本决策层来说,参与维和行动的意味首先是“北北合作”,而不是“南北合作”。
(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的日本自卫队员)
2001年1月,时任日本首相森喜朗对南非、肯尼亚、尼日利亚进行访问,宣告了新世纪日本对非洲外交的高调开局。这是日本首相第一次对沙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进行访问,表明日本决策层进一步提升了非洲在其对外关系中的地位。1月9日,森首相在南非发表对非政策演讲。其主要内容是:(1)重申日本支援非洲的立场;(2)以经济援助和支援预防冲突与救助难民作为对非合作的两个轮子;(3)基于广泛的双向交流发展日非关系。
谋求应对中国在非洲的影响
进入21世纪以来,日本以“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为支柱继续加强了对非洲关系。这一时期,特别是2012年安倍晋三第二次出任首相以来,日本在与非洲关系上越来越把应对日益增大的中国影响作为重要内容。在此背景下,非洲地区逐渐成为继亚洲之后中日两国进行外交博弈的重要场所。
2013年6月1—3日,日本在横滨举办第五届“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 V)。来自非洲51个国家的代表出席,其中39个国家的参会者为首脑级人物。安倍首相在6月1日的开幕式上发表演讲时承诺,将在今后5年向非洲各国提供1.4万亿日元的政府开发援助(ODA),加上民间投资资金,总额将达到3.2万亿日元(合313亿美元)。同时,日本还计划在今后5年间为非洲培养3万名产业人才,邀请1000名优秀人才到日本的大学和企业研修学习,还将在非洲大陆设置10家职业培训设施。安倍称:“对于资源匮乏的日本,非洲丰富的自然资源能带来重要的商业机会,但是日本绝对不是为了掠夺资源”。
(中国在非洲投资建设的铁路项目)
日本《产经新闻》称:这是安倍针对中国的资源外交而强调日本支援的“质量”;中国与非洲2012年贸易额是日本的5倍,非洲的中国企业也是日本的6倍以上,日本在资金数额上已难以“对抗”中国,所以打出了“培养人才”和“保健医疗”等与中国不同的“日本流”强项。此前的3月27日,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在记者会上称:“日本将努力和非洲建立友谊,开展经济合作,不输给中国。”
2014年1月,作为其“俯瞰地球仪外交”的一个环节,安倍首相对科特迪瓦、莫桑比克、埃塞俄比亚进行了访问。这是日本首相时隔8年再次访问非洲,33家日本企业的负责人与安倍同行。安倍在科特迪瓦与13个非洲国家领导人举行会晤,在埃塞俄比亚的非盟(AU)总部发表题为“使每个人变强的日本非洲战略”的演讲,强调日本是非洲应选择的最好伙伴。安倍就“积极的和平主义”做了说明,承诺对非洲应对冲突和灾害方面提供3.2亿美元援助。1月14日,安倍在莫桑比克对记者称:日本对非洲的投资,是为了让非洲拥有幸福的未来;而中国对非洲的投资,是为了掠取非洲的资源。安倍对中国的戒备和竞争之心溢于言表,毫无掩饰地采取了抹黑中国的作法。1月15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对安倍的发言给予回应称:“这样的说法很不专业,也十分可笑。”(张蕾:《日本绞尽脑汁欲成为“非洲的朋友”》,《中国青年报》2014年1月18日)
2016年8月27—28日,第六届“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 VI)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举行,安倍首相出席会议。这是TICAD会议首次在非洲举行。8月27日,安倍首相发表基调演说,承诺从2016年到2018年的3年期间,日本将发挥“高质量发展的优势”,官民一体实施300亿美元的“对非洲未来的投资”。在这次会议上,安倍试图把非洲与“印太战略”捆绑起来。安倍称:“日本有责任将太平洋与印度洋、亚洲与非洲相交之处塑造成一个不受强力和压迫影响,重视自由、法治和市场经济的区域,并让这里变得繁荣”。对于安倍演讲中包含的针对中国的弦外之音,28日应邀参加闭幕式的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张明予以驳斥。(金仁淑:《新时期日本对非洲投资战略及中国的对策——基于“一带一路”倡议下的新思维》,《国际贸易》2018年第2期)
(时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中]在第七届非洲发展会议上,2019年,日本横滨)
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成为日本“印太战略”的始发地,此次会议也标志着日本对非洲政策开始被纳入其“印太战略”的轨道。
2017年3月,日本外务省在肯尼亚、南非、科特迪瓦3国进行了“对日舆论调查”。其结果显示,在“最值得信赖的国家”选项中,3国受访者选择中国的比例为33%,在19个国家榜单中位列榜首,而选择日本的比例只有7%;60%的受访者对TICAD“一无所知”,28%的受访者回答“略有耳闻”。这一调查结果表明,日本欲通过提供合作得到非洲国家支持的初衷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特别是与中国对非洲外交相比明显逊色。另据《环球时报》2020年9月14日报道,在对非洲18个国家的调查中,有59%的民众认为中国对非洲经济的发展带去了正面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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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日本在“印太战略”下的与非洲关系
近年来,日本对中国的快速崛起和国际影响的不断增强充满了焦虑,谋求通过强化美日同盟、美日澳印四边对话机制、西方价值观外交等来构建防范和围堵中国的多边合作体制,并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相抗衡。日本在这一领域的对华应对之策集中体现在“印太战略”与“亚非增长走廊”上,其实质是欲将非洲纳入更大范围的战略框架,最终形成以“印太战略”为政治框架、以“亚非增长走廊”为经济框架的地缘战略合作区域带。(司艾华:《日本对非洲政府开发援助的实施方式》,《黑龙江史志》2010年第13期)
(“印太战略”涉及区域示意图)
日本与非洲关系,已由关注非洲“一点”延展为从日本本土经过太平洋、印度洋到达非洲大陆的“一线”,并由经济关系为主向全方位关系拓展。这既体现了日本谋求扬长避短巩固其在非洲利益的内在诉求,也体现了其配合美国共同牵制中国在非洲不断增强的影响力的外部需要。(白如纯:《从内罗毕到横滨:日本对非洲经济外交新布局》,《现代日本经济》2020年第6期)
但这一战略思路显然并没有被非洲各国所接受。大多数非洲国家的真实想法是:通过与中国和日本双方都加强合作,获得更多的资金与技术援助,促进其自身的发展,而不愿在中日竞争中“选边站”到某一边。
在上述背景下,此次岸田首相对非洲的访问,将突出“西方价值观外交”色彩,每到一处都会谈及“维护国际秩序”“反对以实力改变现状”等话语,试图通过抹黑手段削弱中俄两国在非洲的影响。但从迄今为止的历史经验和非洲国家与中俄两国的友好合作关系看,岸田试图从非洲带回一些西方国家爱听的话语拿到七国集团峰会去“献礼”的愿望恐怕很难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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