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两国隔海相望，相互交往长达2000多年。而美国则是18世纪下半叶才由英国殖民地独立的新兴国家，然后才分别与中日两国建立了关系。中美日关系最初是如何形成的？它具有何种三边结构？
（美国“黑船来航”，日本江户湾）
01/
“中国皇后号”商船，开启了中美直接贸易
1784年2月22日，乔治·华盛顿的生日这一天，一艘由载重360吨的帆船改装成的美国商船从纽约港起航，驶向浩瀚大海的迷雾。这艘船起名为“中国皇后号”（The Empress of China），它的目的地就是中国。这一年是乾隆四十九年，民国初年的《清史稿·邦交志四》记载：“美利坚……，初来华，货船常至粤东。”
此次中国之旅，是美国急欲摆脱经济困境的一次创举。1776年7月4日，北美洲13个英属殖民地发表了《独立宣言》，次年正式命名为美利坚合众国，简称美国。而美国反抗英国的独立战争仍在持续，直至1783年9月，美英才签订《巴黎和约》，英国正式承认美国独立。然而，英国却对美国采取了遏制政策，诸如抬高对美国商品的关税，严禁美国船只进入加拿大和西印度群岛。西班牙也封锁了密西西比河口，严禁美国船只通行。法国勉强向美国开放了西印度群岛的几个港口，但只允许60吨以下船只出入。
（美国独立战争，1775—1783）
面对老牌殖民国家的经济封锁，新生美国不得不把希望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外。1782年，美国人雷雅德从太平洋对岸带回了喜讯：“在美洲西海岸花6便士购买的海獭皮，在中国广州竟然可以卖到100美金！”美国最高财政监督官罗伯特·莫里斯听到传闻，立即写信给外长约翰·杰伊提出，他要派船只到中国，大胆寻求两国贸易。1783年，莫里斯购买了原在海军服役的木制帆船，满怀对中国的无限遐想而命名为“中国皇后号”，船长格林也是从海军挑选而来的。
1784年1月25日，纽约州州长乔治·克林顿发给商船“出入港许可证”和“航海护照”。1月30日，美国大陆会议给商船提供了一份海上通行证，其开头写有一长串称呼：“致所有亲见或聆听本文件的最尊贵、最伟大、崇高、杰出、高贵、庄重、睿智、卓见的皇帝、国王、王子、亲王、公爵、伯爵、男爵、勋爵、市长、镇长和所有贵宝地的法官、军官、摄政王，无论教会或世俗。”
“中国皇后号”满载着人参、毛皮、羽纱、棉花、胡椒、铅等美国特产，经佛得角群岛，绕过好望角，经过印度洋，向着梦幻的财富之乡——中国驶去。经过半年的海上颠簸，帆船于8月23日下午终于抵达中国的海上门户澳门，航行里程20900公里。稍作停留，取得了清宫的通关许可证、雇佣了几名中国领航员后，“中国皇后号”于8月28日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广州黄埔港。“中国皇后号”鸣礼炮十三响，宣告它代表美国十三个州，而港内的各国商船也纷纷鸣炮回礼。
（“中国皇后号”）
“中国皇后号”是新生美国第一艘进入中国水域的船只。四个月后，该船的美国货销售完毕，而且采购了大量中国货，包括茶、丝绸、桂皮、玉桂、瓷器、象牙扇、梳妆盒、绣金像等。1785年5月15日，“中国皇后号”回到了纽约港，往返历时15个月，船长在入港时兴奋地鸣礼炮13响。
当“中国皇后号”驶入纽约港时，早早就有人在码头翘首以待，船上的中国货立即被抢购一空，连乔治·华盛顿也派人购买了瓷器和象牙扇等。《纽约独立报》称，这是“一次具有远见卓识的、杰出的和硕果累累的航行”。
“中国皇后号”的此航开启了中美之间的直接贸易。此后，美国掀起了第一波“中国热”，1786—1833年期间有1104艘船来到中国。1792年，美国对华贸易已超越荷兰、法国等欧洲国家而跃居第二位，仅次于对华贸易已有100多年历史的英国。（许晓东：《中美贸易之开端——“中国皇后”号来华前后》，《重庆与世界（学术版）》，2014年第10期）
在美国，“广州”（Canton，过去英语的广州拼写，即“坎顿”）俨然成了成功与繁荣的代名词。美国至今有数十个城镇叫“坎顿”。200年后的1984年8月28日，美国有5个城市举办了美中通航纪念活动。1986年，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了“中国皇后号”帆船纪念银币。2014年8月28日，广州市举行了“中国皇后号”首航广州230周年纪念活动。
（1986年版人民币“中国皇后号”帆船纪念银币）
美中贸易的开通，给新生美国的经济注入了活力。然而，随着其对华贸易逆差的日益增大，美国开始效仿起英国而向中国走私大量鸦片，其鸦片来源地相继为土耳其、波斯和印度。（许晓东、王询：《美国对华鸦片从走私到公开贸易的演变》，《贵州文史丛刊》2015年第2期；李守郡：《浅谈美国早期对华鸦片贸易》，《历史档案》1983年第2期）开篇颇有浪漫色彩的中美贸易开始被蒙上了肮胀鸦片交易的阴影，预示着两国关系即将进一步变质为不平等条约下的扭曲关系。
02/
中国与美国签订第一个不平等条约——《望厦条约》
“中国皇后号”来到的中国，正处于“康乾盛世”末期。据英国学者安格斯·麦迪森的研究，1700—1820年期间，中国GDP（国民生民总值）曾居世界首位，这一期间其在世界GDP中的占比从22.3％增长到32.9％，中国人口也从世界总人口的22.9％增长到36.6％。
然而，此后大清王朝就走向了衰落，而欧洲却以18世纪60年代英国工业革命为开端迅速崛起。欧洲列强以先进的工业技术与制品、坚船利炮及近代思想与体制力量为依托，向世界各地区开展了扩大商品市场、争夺原料产地直至征服殖民地的扩张活动。中国周边地区也相继沦为欧洲列强的殖民地或势力范围。
（盛世下的大清京城）
19世纪初期，已建立“日不落”殖民帝国的英国把目光投向了亚洲的下一个目标——中国。在中国的茶叶、丝绸、瓷器与英国的羊毛、呢绒等工业制品的贸易中，英方出现了巨额逆差。19世纪20—30年代，中国对英贸易顺差每年达200—300万两白银。英国开始向中国大量走私鸦片，使中国白银每年外流600万两，不仅导致大清银贵钱贱和财政枯竭，而且严重摧残了民众的健康，造成了东南沿海地区经济的衰落。
清政府于1821—1834年间共颁布了8次鸦片禁令。1838年12月，道光皇帝派钦差大臣湖广总督林则徐前往广州禁烟。1839年3月林则徐抵达广州，于6月3—25日将收缴的大部分属于英国人的鸦片在虎门海滩当众销毁。1840年4月，英国国会就是否要以战争威胁中国进行了激烈辩论，最终以271票对262票的微弱优势授权采取军事行动。6月，海军少将乔治·懿律、驻华商务监督义律率领英国舰船47艘及士兵4000人从印度出发到达中国海面，中英鸦片战争爆发。在战争期间，英兵最终增至20000人。
这场战争以中国战败而告终。从那以来，人们一直在思索，占尽地利、规模优势、道义制高点的清廷为何败给了英国？究其原因，这是大清的封建体制和小农经济败给了英国的君主立宪制和工业经济。（董志斌:《关于鸦片战争失败原因的研究综述》，《西部学刊》2019年第24期；贺箫涵：《国内学术界关于鸦片战争失败原因研究综述》，《品位 经典》2022年第8期）
1842年8月29日，中国与英国签订了其历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其他西方列强很快接踵而至，要求签订与英国同等条件的条约。从此，中国与西方列强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向其割地、赔款、商定关税，开始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中英鸦片战争）
在广州禁烟过程中，美国鸦片贩子也感到其利益受到了威胁。他们于1839年5月联合上书本国国会，要求美国与英、法、荷等一道对付中国。此前，美国已于1835年组建了东印度舰队，司令是海军准将劳伦斯•加尼（1789—1868）。中英战争爆发后，美国密切注视战局，时任总统马丁·范布伦（（Martin Van Buren，1782—1862/第八任总统）命令加尼率领东印度舰队前往中国沿海保护美侨和美国利益。1842年3月22日，由旗舰“星座号”和炮舰“波士顿号”组成的美国东印度舰队抵达澳门。4月13日，加尼在未向中国通报的情况下指挥“星座号”直驶黄埔，开创了美国军舰擅闯中国内河的恶劣先例。
中英《南京条约》签订后，加尼径自致函两广总督祁填要求得到最惠国待遇，被道光皇帝拒绝。然而，道光在得到签订《南京条约》的伊里布等人的报告后，也同意对美国和英国“一视同仁”。正在此时，清廷得到了美国新任领事福士的一项惊人消息：美国全权特使顾盛正携带国书来华，准备到北京觐见大清皇帝并谈判签订条约。
（凯莱布·顾盛）
时任美国总统约翰·泰勒（John Tyler，1790—1862/第十任总统）得到中英《南京条约》签订的消息后，于1842年12月30日咨会国会，要求立即派人到中国交涉建立新的“经济关系”。1843年5月8日，泰勒总统任命原众议员凯莱布·顾盛（Caleb Cushing，1800—1879）为派往中国的“特命全权公使”。
1943年7月31日，顾盛使团从华盛顿启程，历时208天，于1844年2月24日抵达澳门，落脚于葡萄牙总督的海滨别墅。6月17日，大清两广总督爱新觉罗·耆英（qí
yīng，1787—1858年）也抵达澳门，下榻于望厦村普济禅院（俗称观音堂）。18日，耆英率手下前往顾盛住所进行礼节性拜访，双方共进午餐，互赠礼品，但并未谈及正题。21日，美方将早已拟定好的草约送交中方。24日，耆英率随员再次来到顾盛的住所，这才开始了正式谈判。
（爱新觉罗·耆英）
据耆英上奏朝廷的奏折，美方草约原有47款，经中方代表黄恩彤等与美方代表韦伯斯特等多次磋商，最后四易其稿，定为34条。前有《中英南京条约》的覆辙，后有美方的讹诈和胁迫，耆英终于屈服而以所谓“一视同仁”的名目接受了美方的条约草案。
1844年7月3日（道光二十四年五月十八日）下午4时，顾盛在众多随员簇拥之下，来到望厦村普济禅院，与耆英在中文、英文各4份《五口通商章程》和《海关税则》上签字，因签约地在澳门望厦村而合称为《望厦条约》。美国通过签订这一条约得到了英国在《南京条约》及其附件中获得的除割地、赔款以外的所有特权，并获得了更多权益。而清政府对这些利益的损失并无切实认识，还处处摆出对“自尊脸面”的维护和所谓“宽大大度”的让步，对后来中国一步步丧失更多权益开了不良的先河。（李雪宾：《浅析清政府在对待《<望厦条约>签订时的认识与态度》），《文教资料》2010年第34期》
《望厦条约》向美国片面提供了如下诸多权益：
条约中的“五口”指美国人得以携带家眷在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五个口岸居住和开展贸易。（条约第三款：“嗣后合众国民人，俱淮其挚带家眷，赴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共五港口居住贸易，其五港口之船只，装载货物，互相往来，俱听其便”）
（《望厦条约》签订图）
条约规定了美国对中国海关税率的控制权和片面最惠国待遇。如果中国欲变更关税率，必须获得美国领事等官员的议允；如果日后中国给他国以某种优惠，美国应一体均沾。（条约第二款：“倘中国日后欲将税例更变，须与合众国领事等官议允。如另有利益及于各国，合众国民人应一体均沾，用昭平允。”）
条约向美国提供了领事裁判权。如果中国国民与美国国民发生诉讼事件，美国国民由美国领事等官员捉拿审讯，按照美国法律与惯例处理。（条约第二十一款：“嗣后中国民人与合众国民人有争斗、词讼、交涉事件、中国民人由中国地方官捉拿审讯，照中国例治罪；合众国民人由领事等官捉拿审讯，照本国例治罪”。条约第25款规定：在中国各港口美国侨民之间或美国侨民和其他外侨之间的“财产涉讼”或“因事争论者”，“中国官员均不得过问”。领事裁判权是对中国的领土主权和利益最严重的侵害。
在领海权上，美国兵船可以任意在中国港口“巡查贸易”。（条约第三十二款：“嗣后合众国如有兵船巡查贸易至中国各港口者，其兵船之水师提督及水师大员与中国该处港口之文武大宪均以平行之礼相待，以示和好之谊”）
美国还获得了在五港口建筑房屋和设立教堂的权益。（条约第十七款：“合众国民人在五港口贸易，或久居，或暂住，均准其租赁民房，或租地自行建楼，并设立医馆、礼拜堂及殡葬之处”）
1844年8月15日，清政府正式批准《望厦条约》。8月27日，顾盛启程回国，于1845年1月4日回到华盛顿。1月16日，美国国会批准中美《望厦条约》。12月31日，中美两国代表在广州举行换约仪式，中美《望厦条约》正式生效。
《望厦条约》是中美签订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它是比《中英南京条约》《中英虎门条约》及其附件更细致更完备的不平等条约，并成为其后《中法黄埔条约》及其他中国与西方列强间不平等条约的范本。美国步步紧逼，继续给清朝强加了《天津条约》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并参与签订1901年清政府与11国签订的《辛丑条约》。（陶文钊：《中美关系史 1911—1950》，重庆出版社，1997年）
以《望厦条约》为分水岭，中美关系的性质发生了变化，从平等互惠的商务关系向不平等的外交关系转变。（许晓东：《对抗与屈服：<望厦条约>签署之前奏》，《兰台世界》2015年第36期）从此，美国作为西方列强中的迟来者，正式成为参与瓜分中国的新兴列强。
03/
日本与美国签订第一个不平等条约——《神奈川条约》
中英《南京条约》签订9年后，日本也同样面临被迫开国的命运。只不过这次以武力相胁迫的舰队不是来自英国，而是来自美国。日本并没有像清廷那样进行抵抗，而是敷衍了一年赚回一点面子后，次年还是在同《望厦条约》相似的不平等条约《神奈川条约》上签字。
17世纪以来，日本相继接触到了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和英国人，天主教也随之传入。德川幕府（1603—1868）对与其传统文化格格不入的天主教十分反感和警惕，17世纪上半叶开始实施“禁教”和“锁国”。其要点是：严禁日本人出海，除特别允准以外禁止任何外国人、外国货物及其宗教、学问进入日本。
1840—42年间，日本通过“唐风说书”（中日贸易商人提供的报告书）得知中国在鸦片战争中败于英国，这对于日本犹如晴天霹雳。日本认为，对中国的战败必须引以为鉴。幕臣胜海舟认为，“邻国之事亦为我国之鉴，欧洲势焰渐入东洋。”日本深入分析了大清战败的原因。盐谷宕阴认为，清国“不晓夷情”（“英知清，然清不知英”），而且“汉奸猖獗”。崛田正睦则认为，清国兵法陈旧（“清拘泥古法，日本应于未败之前，率习西法”）。
日本得出的重要结论是，必须对海防进行改革和加强。1840年7月，老中水野邦忠向负责海防的川路圣谟下达文书写道：“此为邻邦之事，亦是我国之鉴。”然而，当美国的黑色炮舰（日本称作“黑船”）出现在眼前时，幕府才知道日本的海防是多么脆弱。
1846年，美国海军准将詹姆斯·比德尔(James Biddle)率领船队第一次抵达日本江户湾浦贺港，要求确保美国船只在日本周边海域进行捕捞作业和捕鲸的权利，并得到捕鲸作业的补给基地，但遭到了幕府的拒绝。1851年5月29日，时任美国总统米勒德·菲尔莫尔（Millard Fillmore，1800—1874/第十三任总统）提出，美国必须打开日本的贸易大门。
（美国“黑船”舰队来航）
1853年7月8日，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修·佩里（Matthew Calbraith Perry，1794－1858，亦译作“培里”）率领四艘黑色军舰出现在日本江户湾(今东京湾)浦贺港，以武力胁迫幕府开国。佩里事先从美国捕鲸船和报刊搜集了大量日本信息，还从荷兰商馆的德国人医生西博尔德那里买到了日本地图。
日本人被美国四艘“黑船”上的36门巨炮震慑住了。佩里带来了菲尔莫尔总统要求开国的国书和来自工业社会的礼品，而幕府所能回赠的只有农业社会的大米。美国国书写道：“利用蒸汽动力船，从美国西海岸到达日本，仅仅需要18天。”其中的威胁口吻，想必日本人读懂了。
幕府不想重蹈大清战败的覆辙，但又不好就此屈服，最终勉强同意美国人登陆。幕府首席老中阿部正弘藉口须得到天皇批准方可接受条约，约定下一年春天给予答复。阿部还破天荒地向全国各藩征求了意见。可见，幕府在“黑船来航”的震慑下完全乱了方寸，以致突破了数百年来“架空天皇”和“削弱诸藩”的两条底线。
1854年2月23日，佩里舰队再度来航，此次共有七艘“黑船”，直接驶入江户湾，到达横滨附近才停船。佩里强硬宣示，如果此次日本再不接受缔约要求，那就不要怪美方不客气了。据佩里的《远征日本》叙述，作为示威，佩里下令舰队发射了100多发礼炮，以恐吓日本人。美国官兵446人登陆，佩里身后站着30名武装卫兵，而日方则由林大学头和4名佩刀官员相迎。
（马修·佩里）
佩里为天皇鸣礼炮21响，为林大学头鸣17响，其实是变相炫耀坚船利炮。数日后，佩里又送上了美国总统赠送的礼物，包括缩小版蒸汽机车模型和电信机等当时最先进的发明。日本也回赠了不少礼物，但无非是大米等农产品。日方还安排了相扑比赛，以示其尚武精神。美方则派100名水兵组装了一条长2公里的轨道，配上一个按四分之一比例缩微的蒸汽火车头，请日本官员乘坐，神妙的科技力量顷刻间冲垮了日本人最后的精神防线。
3月31日，幕府全权代表林复斋与美国全权代表马修·佩里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日美和亲条约》，因缔约地点在神奈川县横滨又称《神奈川条约》。日本长达200多年的锁国时代宣告终结。
条约规定，日本开放下田与箱馆（今函馆）两个港口与美国通商，并保证美国遇难船只的船员得到安全保障。（“日本国政府、今定下田箱馆两港、做为合众国船发薪水食料石炭等诸缺乏物之现存者、尽数给之之地、准其驾船入港”）（“合众国船漂到日本诸处海滨者、应救恤周济并其所携诸物、具船送致之于下田或箱馆、附之该国人到港者、其周济漂民诸费项、彼此所同、两国皆不用追支也”）
条约规定，今后日本向其他国家提供新的便利条件，也迅速向美国提供同样条件。（“嗣后日本政府倘以今不相允于合众国之事、与他海外诸国相允、则亦应同允之于合众国、毋庸迟缓待议也”）
缔约后，佩里立刻派军舰将条约送回美国。为了表示友好，他还将一门大炮从船上拆卸下来赠与幕府。从此以后，以炮舰外交打开日本国门的佩里，反倒被日本人视为促使其走进近代化时代的人物。1901年，日本在佩里登陆的神奈川县横须贺市久里滨修建了佩里公园，园内树立了登陆纪念碑，碑文“北美合众国水师提督伯里登陆纪念碑”由明治朝臣伊藤博文亲笔题写，园内的佩里纪念馆则为1987年建造。
（佩里登陆纪念碑）
美国分别与中日两国签订不平等条约后，美中日之间第一次形成了三边关系。它是美国作为西方列强之一迫使东亚的中日两国接受不平等条件的“一强两弱”结构。
中国败于英国后，日本对数千年“天朝上国”中国的敬畏感就开始变得淡漠。签订《神奈川条约》后，日本看待世界的坐标参照系发生了180°转变，从自古以来凡事以中国的典章制度为范本的思维模式转向以西方文化为评判标准的思维模式。
在西方列强的胁迫下开放港口这一点上，中国与日本的起点十分相似，但其后中日两国却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日本主动走上了近代化道路，而晚清政府则因循守旧、拒绝改革，与近代化机遇擦肩而过。其原因，从魏源所著《海国图志》一书的命运中就可以“观滴水可知沧海”。
（《海国图志》封面）
《海国图志》是魏源在林则徐的委托和帮助下撰写的世界概况介绍，其开篇就提出了中国应对外部世界知己知彼，学习别人的先进技术才能克敌制胜，此即著名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然而，这本巨著在国内很快就成为禁书。数年后，《海国图志》传入日本，因其中含有介绍基督教的内容，先是被幕府禁了3年。但美国“黑船来航”后，渴望了解世界的幕府立刻解禁了此书，并且要求各级官员务必熟读之。日本全国上下顿时掀起了“睁眼看世界”的热潮。仅1854—1856年期间，日本刊行的《海国图志》就有20多种版本。
没过多久，日本就开启了“明治维新”的近代化改革时代，很快崛起为东亚第一强国和世界主要列强之一，中国却一步步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海国图志》的初衷是启蒙中国人“睁眼看世界”，但被当时的中国人所拒绝，却意外启蒙了日本人。日本走上富国强兵道路之后，迅速跻身于西方列强行列，然后成为侵略中国最狠、伤害中国最深的国家。
综上所述，中美日三国最初联系到一起，是以美国强加给中日两国的不平等条约为媒介，由此形成的三边关系具有“一强两弱”结构。而后，日本逐步跻身于西方列强的行列，中美日关系即将进入第二个历史时期——美日争夺在华权益的“两强一弱”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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