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印关系研究 | 冷战后日印关系的波动与调整


20世纪90年代初,美苏冷战格局瓦解,市场化浪潮席卷了原苏联经济模式国家。印度也启动了市场化改革,并实施“东向政策”加强与东亚国家关系。20世纪80—90年代,日本形成了“政治大国”目标,逐渐把印度视为重要的合作伙伴。在如此背景下,日印关系迎来了重新调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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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核试验引发的日印关系波动
1990年4月,日本首相海部俊树访问了印度。海部在发表演说时表示,要全面推进日印关系,承诺提供1000亿日元贷款。
1991年6月上台的印度拉奥政府提出了“东向政策”,其中加强对日关系成为重中之重。1992年6月,拉奥总理访日。随后几年期间,日印关系缓慢升温。
1998年5月11—13日,印度一举进行了五次核试验,紧随其后巴基斯坦于5月28-30日进行了六次核试验,突如其来的印巴核军备竞赛震撼了国际社会。(张位均:《印度核试验与南亚安全》,《当代亚太》1998年第6期)

(印度核武器)
6月4日,联合国安理会“五常”外长发表联合公报,6月6日联合国安理会全体会议通过1172号决议,二者皆对印巴核试验进行了谴责,要求两国无条件签署《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和《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日本也对印度进行核试验提出了严厉谴责,并在由发达国家组成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中第一个对印度发动了制裁,包括冻结无偿援助,停止提供新日元贷款。一时间,日印关系陷入了“冷却”的低谷。
在国际社会的压力下,印巴两国均做出了暂时停止核试验和1999年9月签署《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等承诺。在此背景下,1998年日印两国在东盟地区论坛期间举行了外长会晤。1999年,印度外长辛格访日,日印两国恢复了政府间往来。2000年1月,印度防长费尔南德斯访日,这是印度防长第一次访日。
2000年3月,克林顿总统访问印度。在美国缓和对印政策的背景下,森喜朗首相于8月访问印度,这是日本首相时隔10年再次访印。森首相与瓦杰帕伊总理举行会谈,双方宣布建立“21世纪的日印全球伙伴关系”。因印度核试验受挫的两国政治关系完全恢复。
02/
日印关系升级为“全球战略伙伴关系”
进入21世纪后,日印关系从恢复走向发展。在政治领域,双方确认共同拥有“民主国家”价值观;在安全领域,印度致力于重建印俄军事合作和发展印美日军事合作;日本则致力于以日印合作推动构建“价值观联盟”以及确保“印度洋生命线”安全;在经济领域,日印两国都把对方视为潜力巨大的合作伙伴。(胡志勇:《21世纪初期日印关系及影响分析》,《南亚研究季刊》2013年第2期)
21世纪头10年,日印关系在国际环境变化和双方政策调整的推动下持续升温。
从日方看,以中国快速崛起、中日关系趋冷以及走向政治大国的需求为背景,采取了“拉印制华”战略。(黄红山:《论中日安全困境背景下日印关系升温问题》,《商业文化(学术版)》2008年第11期)
从印方看,这一时期的外交基点是谋求平衡印日、印中这两对双边关系以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但也逐渐显露出“携日防中”的政策调整态势。
2001年“9·11”事件发生后,反恐成为美国内外政策的重中之重,其对印度核试验的制裁体制开始松懈。尾随其后,日本在为阿富汗重建创造良好环境的名义下解除了对印度的经济制裁并恢复了对印经济援助。
2001年12月,瓦捷帕伊总理访问日本,成为时隔9年访日的印度总理。日印领导人发表了《日印联合宣言》,宣布每年举行一次外长和防长会谈,建立军事磋商机制,加强海上军事交流,共同维护海上航道安全,并促进各领域部长级交流和IT领域合作。小泉首相在首脑会谈中指出,日印双方没有战争隔阂,双方理应建立友好关系。
共同冲击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席位:
在迎来联合国成立60周年之际,日印双方就共同努力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入常”)达成协议。2005年4月28日,小泉首相启程对印度、巴基斯坦、卢森堡和荷兰进行访问,这是日本首相时隔4年对印度进行访问,其重点议题是与各国讨论联合国改革问题。印度政府表示,“没有日本的‘入常’,也就没有印度的‘入常’”。4月29日,小泉首相与辛格总理举行会谈,其后双方发表题为《日印全球伙伴关系的战略方向》的联合声明。

(联合国大厦)
2004年8月,川口顺子外相与印度外长辛格举行会谈后对记者表示:两国支持对方谋求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努力。2005年,日本、印度、德国、巴西组成了“四国联盟”,谋求共同推动联合国改革并一同“入常”。2005年4月,小泉首相访印,双方发表联合声明表示在“入常”问题上相互合作。2006年1月,麻生太郎外相访问印度;5月30日,印度防长穆克吉访日。
2006年9月26日,安倍晋三当选日本首相。在此前的9月22日,安倍在民间团体“印度中心”成立10周年庆祝活动上致辞道:“为开创亚洲历史的新篇章,印度是日本的强有力的伙伴。”安倍曾多次提到东京审判时主张所有二战战犯被告为无罪的印度法官拉达比诺德·帕尔,对其表示感激之情。
2006年12月13—16日,辛格总理访问日本,这是印度总理时隔5年再次访日。15日,安倍首相与辛格总理举行会谈,发表《关于全球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把日印关系从“全球伙伴关系”进一步提升为“全球战略伙伴关系”。
2007年8月21—23日,安倍首相率领日本企业界人士243人访问印度,与辛格总理举行会谈。8月22日,安倍在印度国会做了题为《两洋的交汇》的演讲,呼吁由日印两大“民主主义国家”共同建设“大亚洲”和“自由与繁荣之海”。8月23日,安倍专程飞往加尔各答,会晤印度法官拉达比诺德·帕尔的长子普拉桑塔·帕尔和有印度“独立英雄”之称的钱德拉·鲍斯的后人,暴露出其欲利用印度“先贤”为日本侵略历史贴金的用意。(周戎:《印度“先贤”被日本利用的背后》,《光明日报》2007年9月13日)
2008年10月22日,辛格总理访日,麻生首相与辛格总理签署《日印安全合作联合宣言》。这是继美国、澳大利亚之后日本与他国签署的第三份安全合作文件,此举显然为日后“美日澳印四边对话”机制的形成填补了又一链条。
2009年12月27—29日,鸠山由纪夫首相访问了印度。12月29日,鸠山首相与辛格总理举行了会谈。日方承诺今后5年间向“德里—孟买工业走廊”建设提供100亿美元的援助。两国首脑发表《新时期日印全球战略伙伴关系联合声明》,其中包括两国每年定期举行外交与防务部门“2+2”副部长级会谈,举行旨在确保印度洋海上通道安全的“海上安全保障对话”,以及在打击索马里海盗方面加强合作等内容。
2010年7月,日印两国在印度举行首次外交与防务部门“2+2”副部长级会谈,讨论了印度洋海上通道安全和共同打击海盗等议题,并约定举行海上联合军事演习。2019年,日印“2+2会谈”机制升格为部长级。
2010年10月,辛格总理访问日本,与菅直人首相举行会谈。双方发表《未来10年日印全球战略伙伴关系愿景》,并签署《关于缔结日印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的联合宣言》。
03/
21世纪10年代的日印战略合作
21世纪10年代,特别是安倍晋三于2012年底第二次当选首相和莫迪出任印度总理以来,日印关系在“印太战略”框架下得到进一步调整和重新定位,呈现出以“海洋安全”为中心加强战略合作的态势,其中隐含着“联手制华”的意图。
2011年9月野田佳彦当选日本首相后,于同年12月27—29日访印。日方宣布向印度提供45亿美元援助,用于建设德里—孟买沿线的工业基础设施。辛格在记者会上表示:印日关系“已经超越了传统的经济领域,现在还包括政治、安全和高科技层面的合作”。
安倍第二次首相任期中的日印关系:
2012年12月,安倍晋三第二次出任首相。上台伊始,安倍就把推进日印合作特别是强化日印安全合作作为重要课题。
2013年5月27—30日,辛格总理访问日本。日印双方确认将在“海洋问题上进行合作”,并就日本海上自卫队与印度海军定期举行联合军事演习达成共识。
11月30日至12月3日,日本明仁天皇夫妇对印度进行访问,这是其1960年作为皇太子夫妇访印以来时隔53年的再度访印。

(明仁天皇夫妇访问印度)
2014年1月25—27日,安倍首相访问印度。安倍首相与辛格总理就强化经济及安保等领域的合作发表联合声明。安倍以主宾身份出席1月26日在新德里举行的印度第65个“共和国日”庆典。安倍对印度媒体说,日印因太平洋和印度洋而紧密相连,他期盼两国做为“海上国家”能够在海上航线安全方面,共同履行对区域的责任。
2014年5月莫迪出任印度总理后,把“东向政策”提升为“东向行动政策”。(娄亚萍、庾润清:《印度“东向行动政策”发展与中国的应对》,《国际关系研究》2016年第4期)日印首脑外交更趋活跃,外交与安全领域互动更加频繁。
日印关系进一步提升为“特殊全球伙伴关系”:
8月30日,莫迪启程对日本进行为期5天的访问,这是他就任总理后首次对南亚以外国家进行访问。9月1日,安倍与莫迪举行会谈,双方签署《日印特殊全球战略伙伴关系东京宣言》,从而将两国关系由“全球战略伙伴关系”进一步提升至“特殊全球战略伙伴关系”。双方确定了今后5年间日本对印度直接投资和进驻印度的日本企业数量实现翻番的目标。莫迪称,假如亚洲将成为21世纪的领袖,那么日本和印度将成为“领头羊”。
2015年12月11—13日,安倍再次访问印度,同莫迪就签署核能协定达成原则共识。鉴于日本舆论强烈反对印度核武装,安倍表示“印度已表明继续冻结核试验以及推进和平利用(核能)的坚定决心”。安倍在首脑会谈中提出了“JAI”的概念。“JAI”是印地文中的“胜利”之意,同时又是日美印三国名称的英文首字母,可谓寓意双关。两国签署价值147亿美元的高铁订单,确定由日本承建印度第一条高铁。安倍在12月11日企业人士研讨会上致辞时表示,为了支持日企进军印度的基建和工厂建设领域,将新设1.5万亿日元规模的投资贷款。
2016年11月10—12日,莫迪总理访日。日印双方签署有关基础设施建设、民用核能、太空、海洋和地球科学、农业、纺织业、人文交流等10项合作协议或谅解备忘录。
2017年9月13—15日,安倍首相访问印度。安倍此访议题之一是帮助印度“东进”战略关键的东北部地区经济发展。9月13日,安倍抵达印度古吉拉特邦艾哈迈达巴德。9月14日,日印首脑出席日本承建的印度首条高铁奠基仪式。
2018年10月28-29日,莫迪总理访日,这是其2014年上任以来与安倍的第12次会晤。10月28日,安倍在山梨县鸣泽村的自家别墅设宴款待莫迪。两国首脑就进一步加强经济合作达成共识,还决定建立新的太空对话机制,强化双方外空和海洋监视,共享卫星收集到的信息,联合展开月球和火星探测,推进两国在安全领域和技术创新方面的合作。

(安倍晋三与莫迪)
2019年11月30日,日印在新德里举行首次外交与防务部门“2+2”部长级会谈。日本成为继美国之后第二个与印度举行“2+2”会谈的国家,印度则成为第七个与日本举行“2+2”会谈的国家。莫迪总理在会见日本外相和防相时表示:与日本的关系是印度“东向行动政策”的基石。
2019年12月13日,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宣布,因当地发生抗议政府的骚乱,安倍首相原定12月15日对印度东北部城市古瓦哈蒂的访问推迟。2020年,因新冠疫情席卷全球,日印首脑往来暂时中断。
“后安倍时期”日印关系的再出发:
2020年8月28日,安倍宣布因痼疾复发将辞去首相职务。9月16日,菅义伟出任日本首相,日印关系进入“后安倍时期”。
9月25日,菅义伟与莫迪举行电话会谈,呼吁为了实现安倍前政府提出的“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构想”,“希望两国发挥作用”,莫迪回应称“愿紧密开展合作”。2021年10月4日,岸田文雄出任新首相。
2022年2月俄乌战争爆发,美国总统拜登、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均“喊话”莫迪,希望印度对俄罗斯实施制裁。3月19—20日,岸田首相对印度进行访问,这是2017年安倍晋三访印以来日本首相首次访印。(陈友骏:《与莫迪长时间会谈,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此时访问印度有何玄机?》,《文汇报》202年3月21日)岸田此访的主要议题是劝说印度参与对俄制裁,但未能得到印方响应。
2023年3月20日,岸田首相对印度进行为期两天的访问。岸田表示,印度“是实现自由开放印太不可或缺的伙伴”,他将出席9月在印度举行的二十国集团(G20)峰会。莫迪则接受了岸田向他发出的参加七国集团(G7)广岛峰会的邀请,强调日印关系将“继续开辟新天地”。

(岸田首相与莫迪总理)
从近期日本的动向看,菅、岸田两任首相在日印关系上执行的是“没有安倍的安倍路线”,即以“自由开放的印度—太平洋”为旗帜,大力推动日印安全合作和日印与美澳的“四边安全对话”,力图把印度拉入西方“价值观联盟”。
从印度方面看,对美日推进的“印度—太平洋战略”(“印太战略”)既逐渐加大参与力度,但又一直不愿放弃其不结盟传统,力求保留着独立自主性,不愿因过度陷于其中而与中俄两国形成结构性对立。
日印关系与美国的“印太战略”有何种关联?未来日印关系将如何发展?对这些问题,本文作者将另文进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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