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长年在柬埔寨活动,大家都以为我靠嘎腰子为生。我身上的柬埔寨标签在中国的很多场合可以止小儿夜啼,或者说让狗都嫌弃。
前些年,嘎腰子这事儿刚出来时,我回到我的湖南十八线小城市,下火车刚走到出口就被三位穿着防护服的大哥热情洋溢地叉着上了救护车。大哥说好小子我们仨儿等你一天了。敢情全城就我一个出国回来的,我的名字那天在火车站是敏感词。救护车专程将我送到县医院隔离起来,包吃包住,一周后还包专车送回我乡下的山上。
我这山不比寻常,是十里八乡最高的山,而且没有硬化路,右边绝壁、左边悬崖,十年以下驾龄的司机望而却步。
司机是老司机,给我送到家后,我搓着手很不好意思地说要不师傅我给你发个红包?
他说别介,县里有政策,都包了,不能向你收费,违反纪律,但也没想到还有家在你这样地方的人。对了,你是从哪国回来?
柬埔寨。
哦。师傅听完,慌了手脚,神色为之一变,连忙关上车门,一溜烟下山去了。那麻利劲儿,比我放狗还开得更快。
我望着他留下的尾烟,嘴角露出欣慰的微笑。果然近年来派出所的反诈骗宣传很到位,如此我就放心了。
住在这高山上,没辆车出入,实在不便。于是,我拿着我的柬埔寨驾照,搭早晨5点的班车进城,去车管所找警察同志换个中国驾照使一使。
来到办事大厅,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这十八线小城市已经如此国际化。有一个专门的窗口,是处理军队、外国驾照换照的,有三五个人排队。窗口正对面的墙上写着:当天办、一次办、马上办。
我觉着有戏,也排在后面。轮到我时,旁边有位新加坡回来的肥胖大哥在等他的证件。大哥一看就是发达国家回来的,白白胖胖,养尊处优的肥厚手指伸出来,气质就很不一般。警察姐姐拿着我的证问,您这是哪国?
柬埔寨。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白胖大哥停下了手里玩弄的手机,抬起头来斜瞥了我一眼。毕竟新加坡这种超级大国回来的大哥,很见过些世面,不会像村儿里的司机一样望风而逃,还颇能稳住阵脚,只是满脸的不屑与鄙夷。从他这神情里,我读出了满篇的控诉:上次从电梯里出来用刀架住女孩的脖子是不是你?把同乡骗去与狗关在一起打得背上铁青是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同胞如此狠毒?
但大哥嘴上却又什么也没说,无声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我脸上、背上、手上,体无完肤。
警察姐姐还是很专业的,不动声色,国家无大小,都是主权,驾驶证像新加坡这种高级国家来换得,我们柬埔寨这种奇迹国家来也换得。她盘问了我的出入境纪录,我打开了柬埔寨交通部的网站帮忙核实信息,双方都很满意。果然是当天办、一次办、马上办。
后来,警察姐姐每隔一两个月还会发一张柬埔寨驾照让我协助辨识真伪。就好像家里祖传了宝贝,拿去北京让马未都先生鉴定一样,但凡我们这小城有柬埔寨回来换驾照的,十有八九经我过目。警民合作、相得益彰。
警察同志大约是不会觉得我在柬埔寨嘎腰子为生了。
今天,我就想跟老少爷们儿当场证明一下,我又红又专,有着为人民服务、代表着国内第一流先进生产力的高度觉悟。
空口无凭,靠什么来辨别真伪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我敢不敢将IP地址出现在国内。大家请在文末看我的地址哈。我就是一个老实巴交、有一半时间在湖南山上种地一半时间在柬埔寨打工赚钱的中国南方农民,在长期的中柬来往间为两国友谊与民族理解做出了相当贡献。像我这样一年有好几个月在湖南乡下种地的老农,警察叔叔寅时打电话,我不敢卯时才去,我怎能造次?
春天,地里活儿多,不信你看。不说了。
*坏了坏了,火车坐过站,IP显示到广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