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如何轻松将葡萄酒酿坏?


最直接的答案,就是放弃使用二氧化硫(SO2)。
简单地说,二氧化硫(SO2)的使用让我们住在中国花60元一瓶就能喝上法国产的葡萄酒。
葡萄酒于历史上存在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欧洲比较有钱的人才喝的日常饮品,欧洲平民当年主要喝苹果酒、蜂蜜酒等粗放型酿制酒。葡萄酒的平民化推动力正是二氧化硫,自此,皇帝喝得,我也喝得。
我自己种葡萄酿红酒,所以对这个行业的了解比普通人稍多一点点。二氧化硫的作用是当它通入醪糟到达一定比例,会抑制同环境下几乎所有微生物的存活与生长。我先为大家介绍一下现代工业规模的葡萄酒(我更懂干红一些,没有白葡萄酒、玫瑰红、甜葡萄酒的酿制经验)是如何生产的。
上图上半部分横向流程就是规模化生产红酒的步骤,主要有三个地方是红酒可能会被酿坏的关键处:
1.葡萄刚被破碎成果浆,这时候一般是九、十月份的初秋,室温不低,葡萄皮上自带的酵母菌在果浆里获得完美的发酵环境,你不干预的话,它100%会启动发酵。这种非人为引导的发酵是不可控的赌博行为,下文我会用自己的经验来说明为什么。所以,酒厂老板会在刚破碎后的葡萄果浆里通入SO2。
通入量到一定程度,果浆里所有生命活动都消失了,这时候老板获得了一桶“死”果浆,这正是他想要的。然后,老板向死果浆里投喂人工培育酵母,控制桶内温度与氧气供给,让人工酵母暴力繁殖,迅速占领整个环境。这个过程举个例子就好比你有一口池塘,往里面注入河水后,水里可能什么鱼苗鱼卵都有一些,这时候你通入生石灰将里面所有生命特征都灭干净,获得一潭“死”水,再人工投放鳄雀鳝鱼苗,(假设)它们强悍又耐受一定浓度石灰水,开始在池塘里野蛮繁殖。这样,你对内容物有十足的控制。人工培育酵母是故意被培养得耐受一定程度SO2的,所以有了它,这个阶段不会出任何差错。
2.发酵结束后,需要将汁水(红酒)沥出来过滤沉淀让酒体清澈化。这个沥出过滤的过程不可避免会与氧气接触,为了预防杂菌侵入汁水,老板又通入小量SO2,再次装罐静置。算是又根除了隐患。
3.沉淀清澈以后,红酒被引出来装瓶。但由于装瓶后要经历运输,有的要在货架上、饮者家里的酒柜上躺很久,说不定夜长梦多,又发生杂菌氧化侵染。所以最保险是装瓶前再通入小量SO2以防万一。再次让它变成死酒。
这瓶酒,终于漂洋过海安全到达你的手上,绝不会有半点差错。都是SO2的功劳。SO2的添加单位叫作PPM(parts per million),以“每百万分之份”的量计算,对人体无害,而且对酒质气、味的影响极小,所以十分安全。如果不是它,上文三步中每一步都可能出问题。一旦发生微生物侵入,那么现在酒厂老板的酒罐都是十吨、五十吨一只,倒掉一只,全年白忙活。所以,损失一只,成本都得加到幸存的红酒上,决无可能60元一瓶卖到中国来。
说完成功案例,我再来以亲身经历展示一下什么叫不作不会死的“赌博式酿酒法”。
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就是这样,你好不容易弄出来大棚蔬菜喂饱了好多人类与动物,他说大棚没有灵魂;你发明了SO2提高酿酒成功率让一切皆在掌握中,他说你太老成保险,没有神奇发生、没有悬念,没有灵魂。他们相信酿酒需要奇迹,靠“上帝之手”来出作品。这一派酿酒佬被称为“赌博式酿酒”派,或者叫天然酵母派。这派人,在欧洲各个村儿里都有,在世界其它地区也有一些,他们开酒厂基本上是赔本儿的,因为他没有办法控制酒的产量与酒质恒定,常常一个酿酒酿了30年的老师傅也被上帝之手搞得灰头土脸。
我就属于这一派。
你看我今年,种葡萄不可谓不辛辛苦苦,每天在地里恨不得一颗颗看一遍:
葡萄熟透了,爱招马蜂,我还叫人来手动捉马蜂:
总算熬到收获,我连破碎机都舍不得用,生怕打碎了籽与梗,只能用脚踩:
但是,踩完以后,趁新鲜,连果浆带着里面所有的小动物,一股脑倒进了地缸里,让它自然控温直接发酵:
我还分了好几口试验缸、对照缸,每一个供给的氧气量、时长都不一样,于是,到这一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任何一口缸里到底是哪几种小动物在工作,亦或是有一百多种酵母在同时工作,亦或是开始有一百多种工作到一半死了一百种,最后剩下谁在工作。没人知道。而每一种酵母工作后留下的味道各不相同。同一种酵母工作的时长不同留下的遗产也不尽一样。
它们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面,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地里是早已杀得血流成河,还是金戈铁马,我们不知道。一个月后,我怀着惧怕又禁不住诱惑的心情,将它们一个个打开。
它们有的从开盖那一刻就晶莹剔透、芳香扑鼻,显然上帝之手点了魔法。喝到舌尖上满是香醇,令人眉开眼笑:
也有的,死过后,尸骨已寒,令人悔恨不已:
这,都是不要SO2、不信邪的赌博式酿酒佬的日常操作。人生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别提多刺激了。有时候辛辛苦苦忙一年,揭开盖一闻,收获了好几吨红颜色的上等湖南老陈醋。还能怎么办,只能原谅她啰,明年又是一条好汉。
所以,二氧化硫对于葡萄酒行业,有再造之功。若非它,人类今天还在像我一样酿酒全凭几百种酵母菌在坛子里肉搏的结果。那样全世界劳动人民是很难喝得上红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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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兴趣看我今年开盖全过程的,可以看看这个小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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