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白云低（四）：
“蛮不过道县”，说不尽的道县哪
文/陈启文
四
元结走了，阳城走了，寇准也走了。但道州还在，但早已不是原来的道州了，成道县了。这让今天的道县人深感委屈。那些个曾与道州齐名的湘南四大名城衡阳、郴州、永州，现在还是州，怎么偏偏道州成道县呢？而且四周的人还那么挖苦嘲笑道县，现在管着道县的永州市就有几句俗语：唱不过祁阳，打不过东安，巧不过零陵，蛮不过道县。这一个蛮字，元结碰到过，西原蛮；寇准遭遇过，溪洞蛮。蛮就蛮，原本就是南蛮子嘛，蛮，蛮横，霸道，偏执，撒野，不讲理，爱冲动，老子天下第一，这也的确是道县人的性格，甚至是天性。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天生的拐子脑壳，每人一把砍刀，搞。只要你敢叫板，我就要和你过硬，为了五毛钱车费，就可以引发群体性械斗；为了一个村抬一个过世的老人从另一个村经过这样一桩小事，就可以引起两个村的流血冲突。你有初一，我就有十五，你今天得罪了我，我明天就要打击报复，你明里批评我，我暗里就告你的黑状，于是，你搞我的腰子，我耸你的火杆，最后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人类原本就是嗜血的动物，山顶洞里留下了多少人类啃食后的动物骨骼。而无数历史也已验证，人类的动物性或所谓兽性总是保存在一些比较原始偏僻的地域。这里迄今还保留着喝生血的习惯。但我还是要说，不能仅仅怪道县人的蛮，甚至也不能完全责怪我们这个民族的劣根性乃至人性深处的恶。
如果换一种方式，人类的疯狂的发泄则可转化成蓬勃的激情，沸腾的热血，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我在道县短暂的一天逗留，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今天道县人神情中的那种危机感，道县人不仅仅只是重温昔日的旧梦了。眼下他们最关心的不是道县会在什么时候再成为道州，而是担心在道州沦为道县后，还有可能沦为道镇，甚至变成道村。或许，这样的转化正在蕴积之中。我想,，这也就是元结所说的“上感于上，下化于下”。惟有这样，道县人，乃至人类，才能为自己打拼出另一番命运。
很多外地人都不敢到道县来，说句实在话，我独自一人在道县的街巷里走着时，也很小心。虽同为湘人，但他们的话我却很难听懂。问路，或打听什么，我都找那些还在学拼音的小学生。从他们嘴里，才能听到一些接近北京的发音。
说不尽的道县哪。（完结）
——收录于散文随笔集《漂泊与岸：湖湘溯源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