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作者:春花秋月东流水 回复日期:2010-1-29 22:42:00 4012#
  
    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快春节了,没网卡的静男兄要怎么上来更新呀
    
    好郁闷~~
    
    静男兄快来回复一下粉丝的问题呀
  
  
  
  
  那个.话说春节回家..老家家里是有宽带的...大可放心.....
  袁知易却瞧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只是能离开此地,大是兴奋,他和敖正相处不久,却颇为默契,那敖正一声不响,放出一副巨大的骨架,将众人都驮起,那袁知易不等他招呼,双足勾住骨架,六翼挥动,众人但觉身子一轻,已经轻巧如穿雨帘的燕子,遨游在了那油海上空;众人的生气引动油海中的恶鬼纷纷垂涎号叫,其贪婪之像,便是久经油炸,一般无改,倒真真叫人嗟叹。袁知易行动如风,不一刻,便到了那死角之地;这死角处在油海之中,却是一方实地,众人一踏上这小小土地,四周鬼嚎之声立消,翻滚的油海也瞬间消逝影像,再瞧不见一丝踪影;天空也不再冒着浓浓的油烟,已经能清晰的瞧见黑色丝绒般的天空和明亮耀眼的群星。一踏上这土地,众人顿觉脚下那逡巡的真气开始游走,重新经行在气脉血海,带回了不可思议的法力涌动。一踏足实地,初一信手在空中一招手,道:“回来!”众人身侧的红线顿时消弭,那鱼肠却瞬间回到了他掌心。祭司毫无犹豫,弹指间放出了挤压在脚掌心的传送之门;这传送之门巍然耸立,九节巨大的石头上再次微微发出神圣而庄严的光辉。
  通天微微睥睨众人,高声吟唱九龙族远古的咒文,法咒声响起,那九节石头一节接一节的发出璀璨夺目的白色辉光;辉光涌动之际,这大门空白的中心开始浮现并涌动黑色漩涡,这漩涡乃是虚空扭曲开启之初,随着漩涡旋转的加快,九节巨石上的辉光一点一点的被吸入这虚空之门;等到九节石头彻底失却它神秘而肃穆的辉光,那黑色的虚空漩涡已经满缀了星光一般烂漫的神秘光辉;当九节辉光一起消逝,祭司一把拖住敖弃智,第一个将身一纵,毫无迟疑的扑进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消逝得无影无踪。通天还未回过神来,那赵墨却一把抓向他肩头,道:“可不能让你跑了……”他这手掌未到,一旁却突然窜出半只虎头来,这虎头却是舒行难的虎符所化;只是他的虎符已毁,旧符破损,而新符未全,这猛虎出来,却只得半个头颅,赵墨一把抓下,正抓在这老虎额头,这老虎立时一声怪叫,反手咬向赵墨的手腕,赵墨劈手一拍,这恶虎便给拍个稀烂,化作一块破烂的符文片,然舒行难却已经一把拖起通天,将身一纵,瞬间去得远了。
  董霜桥和蔺雪亭对苏浣花视若未睹,一先一后,也紧跟着离开,并不与一人说得一句辞别之言;周灵璩瞄得初一两眼,朝他微微点头,似乎有几分感激之情,然神色坚毅,倒无半分犹豫,一步跨入,转瞬即逝。余下众人,面面相觑,赵墨跌脚道:“这该死的猴子,跑得倒快!别让他跑了!”说着一头扎入那传送门户之中,初一等人倒也没有停留,紧跟了他跃入门中,一入这虚空之境,众人顿时身子一震,竟“砰砰”有声的在无可名状的虚空中撞上许多奇怪的破碎的虚空之石,众人自太阴到荧惑,穿越这虚空之门,全然不是这般境况,不由得纷纷愕然;抬头望去,却见通天等人已经杳无身影。众人在这虚空甬道中行进,这速度虽快,却是跌跌撞撞,且那虚空无形却又有质的甬壁之上,破碎支离,常常有异样的法力波动带来奇特的景象闪现。赵墨心系淮南,焦急之中,却陡然听得初一愕然的声音:“你干什么?”扭头一瞧,却吓了一跳,却见几乎和自己一起跨入的钟离魅不知何时在跌跌撞撞的虚空甬道之中,已经抠了两块虚空之石在手,这虚空之石虽瞧不见,撞上却有感觉,硬邦邦与石头无异;然这虚空之石虽硬如坚石,却是一撞便散,化作一团奇异的彩光,一闪而灭。
  而这钟离魅不知何故,却捕捉得两块虚空之石,这石头在他掌心,若隐若现,发出微微的瑰色。他脸色铁青,森然对初一道:“妖道,你见死不救,那也罢了,你不让别人救我,那也罢了,可恨你落井下石,射我一身是伤,此仇此恨,如何不报?”喝骂之中,虚空之石脱手飞出,砸向初一头顶;如电飞行之中,哪里有躲闪可言,初一给这虚空之石一石砸在头顶,“啊”一声叫,立时晕了过去;那虚空之石灌注了钟离魅的妖力道法,凝聚不散,在初一头上一撞,反弹开去,却撞在彭倨身上,彭倨一声惊呼,身子陡然给撞飞,身子猛然贴在甬道之上,她运气悖晦,这甬壁之上正有破碎的裂痕,顷刻间那裂痕便将她吞没,瞬间便没了踪影,那惊呼之声还在甬道中远扬,人却不知去了何方。赵墨大惊,一把提住钟离魅的衣领,喝道:“住手!”钟离魅紫色的双瞳发出异样的光彩,闪动着奇特的美丽光芒,他朝赵墨裂嘴一笑,道:“你虽救过我,却一样该死!”说着将手一扬,那虚空之石猛然辟在赵墨手腕,“轰”一声炸开。巨大的气浪涌动,瞬间将钟离魅远远弹开,扑到了甬道上方;赵墨等人所在的甬道下方,却陡然被这气浪一冲,立时摇晃起来,一晃之下,那甬道竟然“砰”一下崩塌,整个甬道倏突爆裂,破碎的虚空碎片立时将众人裹了起来,在赢宁、苏浣花的惊声尖叫中,倏突消散,消失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二百三十二节 凌霄
  
  
  赵墨终究睁开了双眼,触目所及,乃是无尽浩瀚的清朗天宇,滚滚的云海在身下极远的地方,澎湃着云烟与雾霭;而身侧的,正是敖正、赢宁、苏浣花与初一袁知易等人;这几人都陷入了昏迷,面容奇特的恬静,似乎正在酣畅的梦中;而初一身上却发出了奇特的蔚蓝色光辉,这光辉将众人都紧紧裹住,像是一颗水蓝色的奇特水球。蓝色的光球带着众人正从天宇滚落向人间的云海,赵墨略试了试,体内真气充盈,而骨上的龙息也一般平稳涵澹,一身的功法道行,尽数回复。飞入云海,初一身上的蓝色光辉便越来越淡,渐渐化作一缕缕蓝色的丝光,在众人身侧盘旋着消散。赵墨正待运作真力,将众人带起,却猛见脚下的云海之中,竟现出一方金色琉璃屋顶的飞檐翘壁,正惊讶之中,众人“哗啦”一下,齐齐掉落在这琉璃屋顶之上,“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中,众人已经撞破屋顶,摔倒在地。
  赵墨茫然四顾,却见此琉璃大殿竟建筑在云海之中,大殿四周,空无一墙,四面都有九根巨大的白玉廊柱,均高九丈,径九尺;然叫赵墨悚然而惊的是,众人身前,端坐有一耋耋老者,一头皎然银发,一袭皓然白衣,只是这神仙一般叫人景仰的人物,此刻却是一脸错愕,五官之内,尽是鲜血;赵墨暗叫不妙,这老者显是绝世高人,其道法功力,恐怕不可斗量;更糟糕的是,这老者显见是正在行经走脉,受了赵墨等人的无妄惊吓,真气岔乱,走火入魔,恐怕命不久矣。这老者直愣愣瞧着赵墨,好半晌才道:“先天神算,果无谬言。”说着朝身后的一尊神像一指,道:“东西在这神像之内封存,已有百年。你自己取走。”话语一消,立时闭眼;他那周身的真气立时消弭,整个人“嗤”一声响,化作了无尽虚妄的青烟,袅袅飘散,再无痕迹。
  赵墨正惊讶间,猛听得外间有飞行破空之声传来,心中一跳,暗叫糟糕透顶,这人似乎是一门之尊,居委九天宝殿之中,恐怕不是掌门,便是太上掌门,自己一伙从天而降,败了他这三花聚顶的玄关大劫,恐怕是这一门的无上罪人。惶急之中,赵墨将身一晃,正待念出法诀,孰料自己心念一动,身子瞬间变化,立时化作了那消逝的老者形貌;赵墨反倒给自己吓了一跳,狐疑之中,暗暗思忖:奇怪,自己何时这般了得,这七变的法诀心中默念,便已生效,难道自己的法力一夜之间,便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境?正自惑然,却见一众白衣男子,鱼贯而入,其间或老或少,林立十余人。这些人神色十分怪诞,瞧着赵墨,倒似乎觉着赵墨没有因这一干从天而降的人有意外而觉得诧异,竟齐齐有些静默;半晌,内中一人缓步上前,朝赵墨一揖手,道:“师尊,这都是什么人?咱们见他们从天降落,撞破凌霄宝殿殿顶,恐师尊有碍,不待传召,自行擅入,还请师尊降责。”
  赵墨听他说话,耳熟至极,下死盯住他那眉宇五官,身量形容,瞧得一晌,心头震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只管不住念叨:“三百年了,你是一点没变……这鱼肠剑,本是你的东西。三百年前,你和这个野小子闯上凌霄阁,我们比试道法,我从你手上赢过来的。”赵墨脑子一阵眩晕,眼前这礼敬有加的男子,非是别个,赫然是萧月庭;那这巍峨的云海之中的灵霄宝殿,恐怕正是这赤城山凌霄阁的重地;适才那神仙一般的老者,不是别人,赫然是少君的前世。这萧月庭三百年来,却是变化不大,身量高耸,宽肩细腰,眉目有如刀刻斧削,英武之中,三分洒脱,倒有七分彪悍,只是眉宇之间,少却了几分霸气和傲气。赵墨幸得听过少君前世说得一句话来,若非如此,这形容再像,这一说话,可就露馅,当下朝萧月庭微微点头,道:“不用担心。这几人我倒认得,不妨事……”话音未完,却突然听得背后“咦”了一声,赵墨手心捏一把汗,轻轻掉头,却见初一仰起一张奇丑的面孔,无比惊讶的四下打量,瞧见众人望向他,颇是惊讶的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奇怪,我是谁来的?”说着突然感应到敖正,一爪子拍在他脸上,道:“喂,你是谁,怎么会混在我的血里?”
  敖正给他一爪子挠醒,懵懵懂懂坐起身来,傻乎乎的道:“我怎么会知道?”萧月庭嘿嘿一笑,道“这傻小子,是给撞傻了还是本来就是个呆子。”说话间却听得凌霄阁外突然鸣钟,少顷,一个半大小子急慌慌的奔上殿来,猛然瞧见赵墨,倒像是给吓了一跳,“啊”了一声,语无伦次的道:“奇怪,师尊还在……二师兄,不,师尊,不好了,那道剑气又从兜率宫窜出来了,大师兄和师叔们都镇不住它们。兜率宫门口的仙人承露盘都已经它劈裂,被削成了齑粉。它破了师叔们的结界,望凌霄殿来了……”这小子话犹未完,月庭眼睛一瞪,喝道:“慌什么。看看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那小子给他一瞪,立时矮上半截,低头不敢说话,赵墨瞧他可怜垂头的模样,莫名其妙的想起杜淮南,微微喟叹,拍拍他的肩头,道:“不妨事……”话未毕,却听“嗤”一声刺耳的厉啸,一道乌青的剑影顷刻间窜入神殿,神殿坚逾金铁的地面顷刻间给裂作两半,而房屋各处,都渐渐生出一股寒气。
  赵墨一见这剑,立时心头一跳,这是一道破裂后重聚但却未成型的剑气,其气蕴藉已久,深得浩然正气,只等神铁,便能化剑。这剑气之中,却也果真藏有神铁,这神铁仙气灵秀,只是破烂残缺,想来便是这凌霄阁兜率宫门口的仙人承露盘的残铁。这剑气绕着大殿殿顶的梁柱不住游走,徘徊逡巡在这神殿的神像四周,不住发出尖利的啸声,倒像是在寻找同类。赵墨立时想起少君前世离世之言,指尖微微一动,心念转动,既未捏指,又未默念法诀,那殿中的神像却“砰”一声炸裂,赵墨暗暗吃惊,越觉不可思议,短短几日,自己这暗雷竟到了收发由心之境,端的奇怪至极。
  
  那神像甫一破裂,立时脱空弹跳而出一道赤红色的剑影;这剑影一出,整个大殿的帐幔便立时燃了起来,且空气之中,陡然生出一股十分灼热的气息。赵墨暗赞,他是识货之人,在峨嵋久了,别的见闻倒也罢了,这识剑的本事,却是有的;剑中有这般烈火之气的,并不多见,瞧这形容,非火精剑莫属。这火精剑为大林国云梦山之灵异,剑之光如电,切金如泥。以朽磨之,则生烟焰;以金石击之,则火光流起。这剑影一出,那地上久睡不醒的袁知易却立时清醒,他一醒转,那火精剑立时一声高鸣,化作一道数尺长的明火圣光,瞬间便窜入了他灵台之中,化得无影无踪,袁知易一头雾水,在自己额头摸来摸去,似是大不习惯。赵墨心中暗自嘀咕,师父那先天神算太过了得,竟知道自己的徒孙会在此现世,竟预先送了剑来;一念至此,赵墨忍不住又忖道:师父知晓送剑,竟不知晓自己这等尴尬的境况不成,倒让自己为难至此。
  思忖之中,却见那道未成型的剑气失却了火精的气息,顿时暴躁,呼啸升空,在凌霄殿之上翻滚作孽,行经之处,那美奂绝伦的琉璃顶便给它刺得破烂不堪。倘若换作少君的前世,想来收镇这剑气的法力倒有,但说到炼化仙剑之术,怎么能和拥有剑山的峨嵋相提并论。赵墨暗暗发难,若要收服这野剑,以他之力,易如反掌,不是这所谓的几个凌霄阁的师叔和什么大师兄可比的,但若一出手,遇见识货之人,自己这个西贝货便要穿帮,一颗心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正犹豫中,却见那殿外又鱼贯而入数人,为首一人却也是老相识,正是少君的灭门仇人,贺云城。云城乃少君前世的大弟子,器宇轩昂,除却萧月庭,崴嵬一干凌霄阁弟子,竟无可比肩者。云城瞧见赵墨,依旧如众人一般,神色十分奇异,赵墨心中暗自纳罕,忖道:“奇怪,莫非他们倒觉着这老神仙该死不成。”那云城乍见这剑气肆虐,忍不住蹙眉,颇不耐烦道:“师尊,这妖剑恐怕早晚会潜去峨嵋,咱们一留再留,留之不住,不如将它击散,叫它再等几百年再出世!”说着不等赵墨答言,五指一伸,捏个法诀,喝道:“御雷!”呵斥声一动,一道电光立时自九霄劈下,那剑气识不得厉害,反倒迎雷而上,赵墨暗叫可惜,这绝世神兵,竟要叫这无知小儿毁弃。
  他一动这怜悯之心,立时放出暗雷,他这暗雷,如今远非当日可比,那暗雷放出,一无雷光,二无电气,无声无息,当真是名副其实的暗雷;这云城召唤而来的云雷倏突扑至,先撞上赵墨的暗雷,“砰”一声炸裂,便先去了七分力道,待残雷滚落,辟在那剑气之上,那剑气立时“啪”一声响,断作三截,滚落在神殿地面;残剑落地,立时发出“呜呜”风响,剑气中的残铁渐渐掉落,自剑气中化作铁屑飘洒,瞧见残剑呜号,赵墨立时动了恻隐之心。指尖略略动弹处,烈火立起,那神铁铁屑给神火一烧,立时化作铁水,铁水在地面蜿蜒数下,渐渐聚而成型,须臾之间,三截残缺的剑气,便化作了三柄青黑交织的长剑。长剑围在赵墨身侧,发出凛凛的寒光与冰寒的剑气。这三剑之中,两剑神光湛然,显是绝世神兵,然有一剑,长不过尺许,神色晦暗,不知是那剑气中的那一截所化,显是凑数之用。然赵墨一见这短剑,却心头一跳,一眼将它认了出来,这是鱼肠,是初一的鱼肠,尽管它形貌有异,然已经初具灵胎,乃鱼肠无疑。原来神剑鱼肠,在荆轲刺秦之后,被秦皇所毁,剑身无存,剑灵化作剑气,游于天地,聚养日月之精,豢养天地之灵,等天时,候地利,寻得神铁,希冀重铸锋芒,这剑灵多年前游于云霄,为凌霄阁人所得,镇于神坛之中,然凌霄阁人无人精擅熔铸化剑之术,枉自有这绝世的神兵,却无力重铸;今日赵墨将它炼化,却将好端端的一柄鱼肠,炼化成了三剑,这余下的一截还原了当年鱼肠的本相,却如此晦涩无光,全然没有神剑的光华与异彩。
  云城瞧见赵墨炼化神剑,大是惊讶,道:“师尊何时会这烈火神术,竟能炼化神剑?”赵墨顿时语塞,暗叫不妙,孰料正觉尴尬,那月庭却立时接口,道:“你代理掌门之职作威作福,哪里还将师尊放在眼里,师尊炼成何等神功,你如何会知道?”云城顿时面上变色,喝道:“放肆,我和师尊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赵墨顿时大感头痛,这峨嵋之上,自来是辈分大过泰山,师兄弟之间,哪怕入门早上一个时辰,也是师兄,师弟从来只有听命的分,哪里都像冰砚一样飞扬跋扈,嚣张傲慢,自来没有斗嘴一说,当下倒不知道如何应对;不过这云城月庭赵墨都有几分厌恶,心中倒想着他两个最好恶斗一场,打个两败俱伤才好。一旁一个瘦高道人却突然上前,对赵墨道:“恭贺师兄收服神剑;那峨嵋向来自夸神剑傲世,咱们凌霄阁,如今也有了绝世神兵,师兄法力高绝,想来也用不上这利剑宝刃,不如赐给云城;师兄闭关谢客,他代理掌门一职,算得有功,不如算个褒奖。”赵墨瞧他生就一脸愁容,吊梢眉毛,酒糟鼻子,十分难看,不知他是凌霄阁的何方神圣,心中暗骂,正舍不得,却见月庭朝另一道人偷偷眨眼,那道人拱肩缩背,虽是面容清矍,却与仙风道骨无缘;他见月庭神色,立时上前,朝赵墨一揖手,道:“师兄闭关,事有大小,云城稚子未大,哪里能够独当三面,这事无巨细,月庭一般也要援手,既然论功行赏,怎么能三剑赐一人。师兄弟子三人,不如各赐一剑,算得公允……”
  这人说话,摇头晃脑,几句俗话说得是有如吟诗唱词,叫赵墨大感头疼,当下立时一摆手,道:“拿去,都拿去。”那月庭云城便齐齐上前,各抽一剑,两人取剑完毕,才见适才那半大小子畏葸上前,跪下朝赵墨磕头,接过余下这剑。月庭握得神剑,大感得意,朝赵墨道:“神剑无名,还请师尊赐予。”赵墨大觉好笑,这凌霄阁神剑之名,天下尽人皆知,竟原是自己取的,当下朝月庭一点头,信口诌道:“这剑气养日之光华,聚月之精魄,虽无形却成气,虽无迹却浑然,如今天授其时,取地之精元,成就了这神剑。神剑生来,只当斩妖除魔,复天地之朗朗;既然如此,月庭之剑,可称为斩魔;云城之剑,可号为诛邪。”说着瞄向那最小的一个弟子,心中暗念:可不能叫他们知晓这剑的底细,将来愧对鱼肠命中真主。便颇有几分无奈的道:“你这剑,便唤作警恶罢。”众人得剑,皆大欢喜,赵墨心中直犯嘀咕,暗自忖道:“这宝剑本是我峨嵋之物,送与外人,师父知我这般骨软,倒也罢了,只怕冰砚要扒了我这老皮。”偷偷思量之际,却见初一自怀中摸出皱巴巴的细绢来,看了一晌,猛然点头,大是欣喜,道:“哈哈,原来我是初一;我要去峨嵋山找赵墨,他是我的朋友,我记不得的,只怕他都知道。”说着又见他将头凑到敖正脸上,拧了两爪子,道:“你会说会走的,想来不是十五,你跟我一样什么都忘了,还混在我的血里,恐怕是我的兄弟,或是别的;你跟我一道去找赵墨罢,见了他,你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第二百三十三节 掌门
  
  
  初一这边嘀咕个没完,因他那丑如恶鬼之貌,倒没人搭理;这边那瘦高道人却朝赵墨揖手道:“峨嵋紫微,其先天神算算无余策,精准无差,师兄大限将至,还请交出金蛟剪,将掌门之位,正式授予云城。”赵墨直犯嘀咕,这少君乃是个老好人,想不到前世神功盖世,居然还要被一干无用的师弟徒弟逼迫至此,怪道一群人见自己还在个个神色怪诞,原是师尊给这少君的前世留有亡故的预言,想来他早已向门人交代分剖明白,然冒充一事,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两头为难;思忖之中,心中念叨:“你这老道有眼无珠,这月庭云城,将来都要反出凌霄阁,你争也无用。”想着未免又有几分得意――这凌霄阁掌门之位,原是我赵大爷今儿定的。想着瞄了瞄云城,又瞄了瞄月庭,月庭一脸得意,似乎早已成竹在胸,知道师尊必然反悔,要立他为掌门。赵墨瞧得暗自好笑,想着三百年后这小子欺负自己年幼,在自己身上下什么老鼠精的心脉,搞得自己险些丧命,这次可要他好看,想着又瞄向云城。这云城只当掌门一位,乃是板上钉钉之事,神色倨傲,似乎只等师尊闭眼,便要贵为一门之尊,住上这风轻云淡的灵霄宝殿。
  赵墨四下打量,陡然瞧见那瘦弱的半大孩子,瞧着未免叹息,都是少君弟子,前两个呼风唤雨,为人中龙凤,这小的一个却畏畏葸葸,一脸苦瓜像;瞧了瞧他,赵墨心中陡然一动,暗自发笑,当下将脸一板,朝那瘦高老道人说道:“这掌门之位,何等无用,你等要立便立,只管逼问,这云城当这傀儡,有何意味?将来只怕也要像我一样,被人逼迫。”那老道一愣,不防这一向老实敦厚,沉默寡言的掌门,突然倒变得牙尖嘴利起来,还没想好应对之辞,那赵墨却又朝他一瞪眼,道:“既然我是掌门,言无二意,行无更改;我驾鹤之后,这掌门之位,便要传他!”说着将手一指,指着那第三弟子。众人给赵墨此举吓了一跳,月庭身旁那老道张口结舌,下巴几乎掉在地上,半晌才回过神来,尖声道:“传立掌门,岂可如此轻率。掌门三思。”赵墨将脸一板,朝他瞪眼道:“胡说,我这还不曾遗的遗命,一说出来,自然便是金科玉律,岂有反悔。”说着朝那半大孩子一招手,那孩子给赵墨吓得不轻,见众人或怪诞或妒忌或憎恶的眼神瞄向自己,立时哆嗦起来,赵墨一巴掌拍在他头顶,道:“天命如此,不可辜负。天要叫你做这一派掌门,自有天之深意。你这孩子,将来必然成就大业,光大我凌霄一派的威名;你可万万不能懈怠,负了我这厚望。”
  那孩子给赵墨一番话说得两腮通红,眼中立时坚毅起来,朝赵墨连磕三个头,道:“弟子谨遵师命。”说完又竖立手掌,俨然一副庄重肃穆之像,立起誓来:“弟子孟星衢,必将光大凌霄,叫天下人都景仰我凌霄一派的神威。”赵墨倒给他这坚韧感动,拍拍他肩,对余者一干愕然人等道:“你们带他下去,开坛设盟,宣告新掌门。一切事了,我再传他金蛟剪。”他说得顺口,心中却好笑――我这西贝货哪里来的什么金蛟剪;待你们回来,我这掌门已经驾鹤,遗骨南山;这金蛟剪恐怕便要失传了。一众凌霄弟子面面相觑,迟疑着未曾移动,那高瘦道人上前,却陡然“扑通”一声跪下,道:“师兄,此事不可率性而为,还请三思。”赵墨立时闪开,避开他这一跪,心中暗骂:“这老头子当真糊涂,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倒是说跪就跪,可怜倒来折我老人家的寿。”人一闪开,立时一拂袖,道:“我意已决,都出去吧。”众人见他神色决绝,个个无比惊讶,然却无可进言,一干向来受云城月庭冷落的道人立时簇拥了孟星衢,奔出了神殿,去得远了。
  人都去远,却唯独云城月庭不约而同,并不曾走。月庭脸色灰白,朝赵墨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赵墨这次倒不曾让他,心想少君和自己是好兄弟,他的弟子给自己磕头,想来也受得起。月庭喟然道:“师尊,你允诺立我为掌门,今日却食言而肥;弟子不解,还请师尊明示因由。”云城却脸色铁青,浑身战栗,盯住赵墨一言不发。赵墨暗叫糟糕,这两人可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发之人。早年这两人独斗峨嵋群真之事于他而言太过刻骨铭心,两人的盖世玄功便是如今赵墨也自觉望尘莫及。见赵墨默然,月庭摇头道:“师尊,就算你独贯冷月与高阳两派绝学,你也不可能让两派就此合并归一;冷月与高阳之争,就如当年的赤城与凌霄之争,你要保冷月,就留不得高阳,要留高阳,就保不得冷月;鱼与熊掌,岂能兼得;你两个都不选,可算不得两不得罪,你这一手棋,恐怕是错了。”
  赵墨听得一头雾水,却是懵懂不解。他却不知,这凌霄阁道法高深,门下弟子修真,分歧如麻,久经岁月,自百家争鸣之势化作了三足鼎立之形。其门中弟子,渐渐分作冷月、高阳、远穹三派;各派弟子,各领风骚数百年;不过远穹一派胜在人多,派中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一直以来,凌霄一派的掌门,均出自远穹;不过冷月、高阳弟子,常作神仙野游,算得不服管教,这远穹的掌门一位,形同虚设,不过是远穹一脉的首领罢了。然到了少君前世这一辈,远穹弟子高手尽逝,不复当年盛况,门下弟子寥落零星,冷月、高阳已有反客为主之力;直到远穹一门,寻得了少君的前世——他才智远在众人之上,一人所修,竟是冠绝三家;这高阳、冷月、远穹三家,在他之下,无不自愧,凌霄阁的声威,因他而声名大振。三派弟子,自来没有这般和睦宁馨。然少君前世收录的弟子,却再也无复他这天赋异禀,月庭云城,均算得是个中翘楚,却也只能分别学成冷月高阳之术,并不能像师尊一般慑服各家;以至于到得后来,冷月、高阳渐渐再次分崩离析,两派高手各自为政,分别拥立月庭、云城,斗法斗智,各展神通,要一决雌雄。夺这远穹掌门之尊。这月庭、云城,出身远穹,却分别作了冷月与高阳的领袖,这远穹一派,无可争之人,无可斗之术,只得默然,作壁上观。倒是苦了少君的前世,手心手背,一般是肉,都是自己亲手调教的弟子,却偏要争个上下,拼个你死我活,这月庭心高气傲,桀骜不驯,那也罢了,云城却是暴躁急怒,心思简单之人,最听不得旁人煽风点火,一句话逆耳,便要作生死之斗。
  
  作者:catfoxsh 回复日期:2010-1-31 12:25:00 4031#
  
    楼主是我见过的比较有责任心的楼主了。
    能这时更新,也能和大家互动。
    谢谢!
  
  呵呵。。。青天啊 。。。。
  作者:jueyuanti 回复日期:2010-1-31 10:41:00 4030#
  
    楼主,我都刷新五次了,快来快来
  
  
  
  今天的发完了。。。。
  天蓝,送两句歪诗给你
  
  自来桐花无馨馥,一任薄情扫作尘。
  孤鸟寒蝉怜颜色,待分晓时作悲声。
  
  正当赵墨暗暗叫苦,不知如何答言,却陡然听得背后一人“咯咯”直笑,回头瞧去,却见赢宁与苏眷先后醒来;那赢宁一醒,便望着赵墨笑个不住,眼神暧昧叵测,显是知道赵墨的真身,赵墨暗暗纳罕,自己这变化之术天衣无缝,峨嵋的七变,岂是浪得虚名。这云城月庭,都算得大家,两人一般瞧不出破绽,这赢宁如何倒能识得。他却不知,这赢宁乃是睚眦,她这鼻子不比常人,能闻见旁人闻不到的气息,这赵墨的变化之术她倒没瞧出什么破绽,她却能闻出赵墨的味道。任这赵墨如何变化,她鼻翼一动,便能识别真假。
  苏眷却没她这好鼻子,甫一清醒,立时四下打量,瞧得一晌,朝赵墨道:“还有一人呢?峨嵋山的小兄弟去了哪里?”赵墨哪敢说实话,只得蹙眉道:“从天而降,就你这几个,再无别人。”苏眷一反常行,全无冷静漠然之态,厉声道:“胡说,我们都在,他还会去哪里?”那云城此刻正满心狂怒暴躁,听得她胡搅蛮缠,立时双眼一瞪,喝道:“你这妖道,我凌霄之上,岂容你这贱人大呼小叫!”呵斥之中,五指陡然一探,五根手指倾俄间化作五根巨大的火焰之戟,朝她劈头刺了下来;苏眷冷哼一声,道:“不放他出来,我就拆了你这凌霄宝殿!”说话间信手一挥,她掌中本空无一物,这信手一弹,却无端响起弓弦崩弹之声,弦弓动响处,一道白羽倏突弹出,正是苏眷的素矰。素矰一出,云城立时神色森然,厉声道:“原来是霍桐山的妖道,竟敢到我凌霄阁放肆!”说着五指用力,那火焰之戟立时陡然化大一倍,轰然辟下,素矰一头撞上这火焰之戟,立时“铛”一声弹了回来,落在地面,倒插入地面数寸。这火焰之戟瞬间辟到苏眷头顶,苏眷混不躲闪,五指捏作法诀,叱道:“夜噬术!”话音消停,她头顶霎时冒出一层黑影;这黑影如同翻腾的幽暗灵体,那火焰之戟刚一触碰,这炙热的火焰便伶仃熄灭。黑影有如鬼魅,缠绕那戟上,盘旋之中,那戟渐渐化作粉末,洒落一地;苏眷阴恻恻的一笑,道:“不交出人来,便是这等下场!”说话间那黑影发出尖利的啸声,仿佛展翅的妖兽,啄向了云城。
  云城不怒反笑,道:“这样的本事,还敢口出狂言,当真不知死活!”两人恶语相向,斗法不止,赵墨瞧得莫名其妙,心头由不得诧异:“这苏真人怎么倒为了寻自己舍得和凌霄阁动手;这凌霄阁的人可是难缠得很。”孰料瞧云城行功使唤的道行,赵墨心中却又暗暗诧异,这道法他分明瞧得无比细致,这云城的真气经行,一丝一缕,都尽数瞧在他眼中;一瞧明白,赵墨便有几分哂然,这云城的术法高妙,这道行可却不见得绝顶,并不若自己记忆中一般煌煌然有如天神。却见术斗之中,这苏眷的黯影有如附骨之蛆,满地乱爬,满空乱飞,飞翔之物有如鹰隼,奔窜之物如同豺狼,却都一般的尖牙利爪,触物则毁,这凌霄宝殿的琉璃瓦片、璧玉地板,尽数给这黯影影像抓得稀烂;云城屹然不动,周身云气翻涌;那无数黯影触碰他身侧数寸,便给那云气蒸成泡影,化作一个个淡蓝色的气泡,这气泡微微发出一点荧光,便立时破裂,消灭无踪。
  云城身材高大,足足高出苏眷三个头不止,颇有居高临下的匪气,冷森森的道:“你便只有这样的雕虫小技不成?”苏眷冷哼一声,脖子一探,仰天一声怪异呜号,其头顶瞬间生出一翎凤毛,五彩斑斓,十分奇特,而其右手,倾俄间化作了一个奇特的鸟爪,却有十二只尖爪,尖爪之下,尽是鱼鳞;而其左手,却化作了一根无比奇特的火红铁拐,这铁拐的尖端却是一条怪异的鸟舌,那鸟舌软塌塌的蜷缩成一团,舌头上生满十分柔软的褐红色小肉刺,瞧来十分难看。云城嗤笑道:“妖道,化回原型了不成?”赵墨却瞧得明白,苏眷这鸟爪乃是其素矰所化,凤舌拐却是彤弓所就,彤弓素矰,岂是凡物,想来她这化身,必然非同小可;苏眷身形变化,立时夭矫腾空,欺近云城身侧,一爪子劈头抓下,她这爪子有素矰之力,果然非凡,那云城护身的法术,唤作七宝玲珑,瞧来是淡淡一层烟霾,实则驱魔诛邪,鬼物难侵,是以苏眷的黯影之术近不得他身;然此刻苏眷这一爪子抓来,那七宝玲珑应声而碎,那蒸腾翻涌的云气竟如同水晶一般发出“喀嚓”一声脆响,“丁零当啷”掉落满地。
  那爪子倾俄间便抓到了云城头皮,云城不防她这爪子犀利如此,吓一大跳,立时闪避,却慢得一着,给她一爪子抓在脸上,抓出一把血痕;然他见机早,躲得快,苏眷这一爪子也不过伤些皮肉,并不曾占到便宜。云城这才收拾起轻视之心,骂道:“妖道,倒有些压箱子的破落本事!”喝骂间将头一摆,一颗头瞬间化作一个巨大的飞锤,“呼”一下撞来,苏眷离他太近,闪避不开,立时左手一横,只听“铛”一声金铁交鸣,飞锤竟将那凤舌拐撞弯,那凤舌拐的凤舌却突然弹开,仿佛尖利的匕首,“嗤”一声扎穿云城的脖子;飞锤立时化回云城头颅,他一声怪叫,身子一抖,“砰”一声炸响,其人瞬间撞破空间,陡然穿到十余丈外,他伸手一摸脖子,满是鲜血,苏眷厉声道:“还想斗不成?”云城咬牙道:“你非要寻死,岂能怪我!”怨咒中一口热气喷在右手五指之上,那五指立时发出尖利刺耳的鸟啼声来;群鸟呜号之中,五指倏突化作五根颀长无比的银色飞链,飞链尖端,却是一只墨黑巨大的三足火鸟;火鸟一见苏眷,立时翔动,拖着那颀长的银链却全无累赘之感,仿佛五条奇异的鸟头银龙,啄向苏眷。
  
  
  第二百三十四节 叛教
  
  
  这银链火鸟声势惊人倒罢了,这扑人的速度却是快逾星火,那凄厉的啼叫刚刚传至耳边,这鸟喙便已经如闪电般到得眼前;苏眷久经沙场,算得斗法的大家,情知闪避不开,“嗖”一声整个人缩成一团,尽数蜷在凤舌拐之后,只听“砰”一声巨响,那凤舌拐给这火鸟一口啄下,撞穿凌霄阁坚逾金铁的地板,直摔了下去;这地板之下,却是悠悠白云与湛蓝碧空。仰仗彤弓不可摧毁之力护身,苏眷闪过其余四鸟夹击;单单受这一头火鸟猛击;然只此一鸟之喙,却也了得,彤弓余震弹得苏眷满手是血,一臂皮肤尽数开裂。一旁的赢宁等瞧得无比骇异,这火鸟力大无比,又迅捷如风,寻常道家,一鸟之力便难以抵挡,这苏眷算得道法翘楚,然这贺云城,却真真是个绝顶的高手,不容人小觑。
  苏眷给撞在空中,那火鸟近在咫尺,铁喙上满是烈焰,一对猩红的眼珠似乎不啖尽苏眷血肉,便誓死不肯甘休。而其余四鸟却容不得苏眷藏匿,号叫中刺穿地板,追了下来。苏眷怒骂一声,突然身子一颤,整个人“啪”一声炸裂,一股雪光自头顶倾俄照通全身,瞬息间便化作了一头魈魃。苏眷劈手一爪子抓在那火鸟头顶,那火鸟三足护体,却挡不住化身的苏眷;苏眷一爪便将那火鸟鸟头扯掉;那火鸟鸟头一落,那银链立时猛然在空中乱舞,眨眼功夫,便消逝得无踪无影,而云城的右手之上,却化回了一根没有指甲的手指。苏眷一轱辘翻身,自撞穿的窟窿窜回大殿,鬼影一般扑向云城;云城骂道:“妖道找死!”其肩膀陡然裂开,皮下筋脉陡然化作一把银红色的血针,仿佛一蓬梨花雨,迎头朝苏眷洒下;苏眷神色狰狞,全无退避之态,迎针而上,只听“噗嗤噗嗤”之声不绝,这苏眷顷刻间被云城扎成马蜂窝,浑身都是血孔;满脸血污,难看至极;苏眷却也欺近身来,一爪子抓在云城胸口,云城自肩到腹,生生抓开十二道口子,这口子入肉三分,皮开肉绽,极是可怖。
  然云城的四只火鸟却也自背后猛然扑中苏眷背心,苏眷“噗”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云城脸上,身子却“嗖”一声给撞得弹起,撞向灵霄宝殿殿顶的大椽。她魈魃之身,皮肉粗厚,生满疣子,那火鸟咬不动皮肉,却将她内腑撞得移位,一身真气便紊乱起来;眼看撞上那大椽,却浑身疲软,使唤不上力道,只得将眼一闭。孰料眼睛一闭,身子却陡然一紧,似乎给什么东西轻而紧的握住,低头睁眼,却见赵墨的左手食指化作了一只五彩的神鸟,拖着约有数丈的尾羽,紧紧将自己抓牢;她认不得赵墨的变化之像,兀自挣扎。那云城的四只火鸟却不肯罢休,续而朝赵墨的五彩神鸟扑来;赵墨双目一瞪,其眼睫毛瞬间弹出四根,顷刻间化作一柄黝黑的匕首,“嗤”一声响,瞬间削断这四只火鸟的头颅;云城吓一大跳,瞬间化回手指,连退三步。赵墨暗道好险,他一击得手,可全亏得他一对明察秋毫的神眼,眼睛一瞄,立时瞧出这火鸟的法力涌动之关键,一击得手,破了云城这道法;且他这睫毛飞出、指化神鸟,使的是峨嵋山的七变,不过在他刻意做作之下,瞧来和凌霄阁的黄庭化身之术,并无二致。
  赵墨放下苏眷,嘶声道:“凌霄霍桐,一无远仇,二无近债,何必为不相干的事情伤了和气……”孰想话音未完,却陡然闻得一股异样的甜香;这气味赵墨倒是初次闻到,那初一却是老相识,下意识的一声惊叫:“拂魂香!”赵墨“啊”了一声,身子一软,陡然倒地,整个大殿之中的人尽数瘫软,这敖正与赢宁却更闻不得这异香,瘫软之际,眼珠翻白,口角涎水直流,不但身子乏力,竟是神智都一并昏厥;那殿外此刻却趔趄而出一个身形瘦长的老道来;这道人甫一现身,月庭便怒道:“吕叔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凌霄宝殿下毒。”吕叔敖一脸乖桀,一脚踢在月庭脸上,骂道:“下贱胚子,轮不到你开口。”云城一脸异样,颤声道:“吕师叔,你做什么?快解了我和师尊的毒。”吕叔敖神色一般十分怪异,脸色紫红,十分难看,颇有几分惶急,显是沉不住气,却偏是故作镇定,拍着云城肩头,道:“好师侄,别着急,你可是咱们高阳一脉未来的掌门。”他说话之际,身子微微发颤,拍在云城的肩头的手掌弯成一团,似乎已经全然伸不直。说话之际瞄向赵墨,眼色十分阴鹫,一张脸阴晴不定,对赵墨道:“师兄,你入门多少年了?你做这掌门,为尊多少年了?你可都记得?”赵墨鼓大双眼,心中暗骂,缄默不言,那这吕叔敖却桀桀怪笑起来:“六百年了,整整六百年了。你一入山门,我们高阳一派就到处都是你的传言,所有的师叔世伯都在夸耀你是何等的惊天动地,何等的聪明绝世;当年高阳之内,我排行第九,可是八位师兄,都比不上我聪明用功。那高阳一脉的尊位,本该是我的。”
  说到此处,这吕叔敖满脸的惆怅与惘然,一双鸡皮满生的手掌情不自禁的颤抖;他瞄向赵墨的双眼,也几乎冒出火来:“你一上山来,得了远穹一派所有长老的厚爱,那也罢了,你还要大出风头,黑水灭妖,你独拔头筹,技压昆仑,法欺峨嵋,叫高阳寒月也向你低头;我再是如何出众,再是如何卖力,终得不到一声赞誉,一点令名;整个凌霄阁上,在天下人眼中,只有你一个人的身影,在天下人耳中,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你活得一日,我便为你煎熬一日,我日日咒你早死,夜夜愿你夭折,可惜你这贱人命如杂草,竟不肯死。峨嵋山的紫微开历天眼,习得先天神算,不知要求你什么事情,倒肯折福为你课命开卦;得知你要死在今日,我真是又惊又喜又恨。便如同坐在烧着的毡板一般,数着日子等你的死期。”他说话之时脸色发紫,显是这话藏在心头数百年不得言陈,今日要一吐为快。说到仇恨交织处,他忍不住跨上前来,一把提起赵墨胸口衣襟,将他拖到云城脚下,恨声道:“可惜紫微这小子枉自号称算无余策,上知三百年年,下知两百年,原来却是个废物。竟算错了时辰。你午时便该毙命,全凌霄殿的人都在等你的佳期良辰,你却不肯死。岂不叫大伙儿都白等了这许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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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轻轻抬起云城的大脚,放在赵墨的咽喉,柔声道:“好师侄,你只消轻轻用力,便能将这老贱人一脚踏死。”云城颤声道:“弑师杀父,为辎重之罪,要被逐出凌霄,更要被天下人耻笑。”这吕叔敖却如同失蹄跌伤的老鹿一般,发出奇特的声响,似乎笑,又似乎哭,声音极其阴冷,道:“你贵为凌霄阁第一弟子,论道法,我们老一辈的师叔世伯,谁是你的敌手?这凌霄阁一派的掌门,众人瞧在眼中,都该是你的;这高阳一派,更将你看作高阳至高无上的尊者,可是你这瞎了眼的师父,却要夺本该你的声名,本该你的权力;在天下道门之中,凌霄掌门是何等的不可一世,他却要生生送给你那废物一样的三弟。他置你于何地?这凌霄上下,现在谁不在偷偷耻笑你,当年你何等高傲,那个废物你若多看他两眼,便要吓得尿裤子,如今你却一样要低头听命于他。你难道就心甘不成?”云城颤声道:“师尊一时糊涂。我若求他,他自会重新传位于我。”
  吕叔敖哈哈大笑,一把提起赵墨,将他的脸凑到云城鼻翼之前,轻声道:“你看他眼中,对你可有半分不舍?除了厌恶憎恨,你还看到什么?你这师父,早就不想再看你一眼。他早就不将你当成他的弟子了。杀了他罢,他若一死,咱们就反出凌霄阁;紫微不是算出他命丧今日麼?他反正也活不过今日,天下尽知此事,你还手软什么?一出凌霄阁,咱们就开山立宗;你就是咱们的宗主。”云城瞧向赵墨的眼睛,眼神中闪烁着犹豫与畏葸;赵墨瞧他这神色,忍不住自心底厌弃,这云城犹豫的,是天下弑师的唾名,畏葸的,是众叛亲离的将来,对于自己的师尊死活,竟几乎全无牵挂;赵墨脑子一热,立时骂道:“你这孽徒!枉自……”话尚未完;这吕叔敖却一指戳穿他的腮帮子,将他颌骨穿了起来,教他一句话也说不得。云城瞧见赵墨眼中的怒火,反倒没了惭愧与猥琐,却多了几分清醒与谨慎,道:“你为什么要我动手?”吕叔敖“桀桀”怪笑:“我倒是想领了高阳弟子一走了之,可惜前四百年前有你师父,后两百年有你,我肯,那一干高阳弟子却不肯;试问这一脉弟子,会有几人肯随我开山立宗?你就不一样了,好师侄,你道法高绝,人也稳重老成,高阳之中,若你认了第二,谁敢应声第一?可是你若不杀了这老贱人,我又怎么敢放你起来?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口应承?”
  瞧云城神色动摇,吕叔敖轻轻拔出云城背后的神剑诛邪,交付在他掌心,道:“你若认真,便一剑刺穿他胸口。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他。”初一瞧得不忍,立时道:“弑师乃是逆天之罪,天下人人唾弃,你不要一时糊涂。”吕叔敖却轻轻抚摸着云城的手背,道:“这手便是沾满天下人的血,那又如何?英雄不问出身,神兵无论正邪,若能万世扬名,不负这冠绝天下的傲气与霸行,这弑师又算得了什么?万世景仰,千秋膜拜,这是何等的荣耀与辉煌?轩辕列道门始祖,开玄黄之宗室,万万年的万万世人无不磕首跪拜,你难道不想?”云城一哆嗦,中了拂魂香的手无力的握住诛邪,眼睁睁瞧着吕叔敖扶着他颤抖的手将诛邪刺向赵墨的胸口。赵墨大骇,却无力动弹,脑中“嗡”一声响,却无力挣扎,猛听“嗤”一声响,胸口一凉,一股热血立时喷涌而出。
  鲜血涌出,一闻到这气息,袁知易立时发出尖利刺耳的一声嚎叫,叫声未歇,吕叔敖一脚踢在袁知易额头,袁知易眼前一黑,“咚”一声倒地;昏厥了过去。眼见赵墨眼睛一闭,吕叔敖扶着云城拔出长剑,发出苦笑皆非的一声怪叫,将云城背在背上,云城道:“解药。”吕叔敖立时摇头道:“这可还不行。若是给你解药,你把这里的人都杀光了,死无对证,谁知道是你作得的这大好事情?你若反悔,不肯带咱们高阳独立门户,我岂不是妄作小人?还是留他们一个活口,彼此都肯安心。”说着又无比温和的一笑,道:“你这师父道行德行,乃一时之选;那紫微必定给他留有后手。我看他是明知今日一定要死,恐怕将奢望来世复仇;咱们可不能手软心慈;高阳一脉能不能传承千古,可都在你的身上。咱们得去找黑水妖人,寻你这师父的转世。将他转世一并灭了。这才万无一失。”说着双足一点,“嗖”一声化作一道黄色的流光,瞬间撞破琉璃屋顶,穿入高高的碧空,去得无踪无影。
  赵墨被刺破胸口倒地,月庭立时惊呼,却听不得回应,顿时浑身发冷;初一瞧得大是摇头,这苏眷却忍不住骂道:“这孙子欺师灭祖,真是千古第一恶人。”月庭咬牙切齿,骂道:“这贼子狼心狗肺,弑师灭祖,还要杀到转世下一轮回,其心可诛,其人可耻。”苏眷冷哼一声,道:“你这小子装模作样,也不是好人,我看你对你师父,也没有几分敬意。想来恐怕那贼人行此恶行,正中你下怀。”月庭勃然骂道:“你这妖道,我门中枝节,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师兄不杀你;我却不得不杀。这欺师灭祖的败坏德行;可不能外传。”说着他陡然一声怒吼,背后斜插的斩魔立时飞出;只是他这神兵得手未久,召唤使用,还不能如意;这斩魔飞出,在空中凌乱四飞,有如脱缰的野马,轻易不受掌控。苏眷嗤笑道:“你不说,我们都不说,恐怕那姓吕的一般要闹得天下尽人皆知;你师兄蠢笨如猪,这姓吕的是借他之手独立门户,自作太上皇帝,却要他来背这一世的骂名,真真是可笑又可怜。”
  
  
  第二百三十五节 反制
  
  
  月庭正待开口回骂,却陡然听得赵墨突然发出一声呻吟,顿时吓了一大跳,初一等也一般悚然回头,却见赵墨陡然咳嗽起来,每咳一声,便吐出一口污血来;自他胸口破裂的衣衫瞧进去,他那被诛邪刺伤的伤口微微有火苗闪动,火光跳动中,那破烂的皮肉飞快长出新的嫩肉,不过短短的弹几指甲的功夫,他伤口便完全复原,且不见一丝一毫的疤痕。月庭等立时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此能者,天下绝不会有第二个了。只是惊悚之余,却更见惊愕;赵墨所化的七变因筋脉被刺破,术法断裂,此刻渐渐复原本相,五官缓缓化回其本来面目,大眼浓眉,一脸野像,哪里还有半点少君前世那翩翩出尘的仙家气象?
  月庭愕然问道:“你是谁?”因惊愕之故,忘记控制斩魔,斩魔失却他紊乱的思维操控,反倒十分乖觉的在他身侧缓缓游弋,发出微微的辉光。赵墨本想板着脸喝他一声,却自他瞳孔中瞧见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这少君便装不下去,只得干咳一声,随口道:“这可告诉你不得。你这孩儿调皮捣蛋,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将来我可是要吃亏的……”他这话还未完,却突然听得背后一人“咦”了一声,他自月庭的瞳孔中瞧去,却见他瞳中反照的人影,却是那个说话如吟诗唱词的清矍道人,他步入殿中,瞧见众人东倒西歪,不成体统,讶然道:“掌门师兄呢?”月庭立时语塞,适才叫了半日的师尊却是个假货,真正的师父,却不知在何方,这话却答不出来。那道人瞧了瞧四处斗法的痕迹,望了望屋顶残破的大洞,冷哼了一声,道:“这孟星衢倒捡了个便宜,只是可惜,他一上位,这高阳一脉的人便走了个精光。适才吕老头拉了云城冲霄离山,一干高阳弟子走得风流云散,一个不留。这远穹只怕是独木难支了。再传下去,恐怕会门下无人。”
  说着在原地四处瞧得一晌,面露喜色,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对月庭道:“你这师父老得如此不堪,肉身恐怕早就只剩下一团浊气,若是死掉,恐怕会化作黑烟散了。那紫微的先天神算名震天下,他峨嵋山这些年来,全仗他这神机妙算,才算有点声色,只怕不差;我看你那师尊,恐怕已经升天,青牛西去了。”月庭默然不语,心中却在计较:“若说先时那师尊乃是个假货,谁能信我?孟师弟那掌门之位,却是板上钉钉,已成定数,我这一口怨气,却又如何出得?”思量之中,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对这老道说道:“窦师叔,贺师兄被吕师叔蒙骗诱拐,一时糊涂,中了他的算计,要去灭师尊转世的元神;你快着人寻他回来;不然这凌霄阁之外,恐怕会另起一派,凌霄阁只怕会重蹈当年赤城玉平洞天四分五裂的覆辙。”
  这老道姓窦,道号伯颜,却是凌霄寒月一派的长老,听得月庭之言,嘿嘿一笑,道:“这却是好事,我寻他作甚?你那师尊高傲跋扈,目无下尘,别说我们这些师弟,便是他的师叔世伯,他也自来不放在眼中;狂放傲慢,不可一世。自谓是明珠皓月,芳华绝代之人;既然如此,想必他已经为其将来自有绸缪,我们这些做师弟的,何必多此一举,为他操心?哼哼,这吕老头带着贺云城反出凌霄,自成一脉,可就更不与我相干。这凌霄宝殿之内,孟星衢一个小小孩童,有什么本事坐的至尊之位?那瑶池圣母的金蛟剪呢?莫非已经被那贺云城盗走了不成?”月庭还不曾答言,伯颜却突然笑了起来,拍着月庭的肩膀,笑道:“好师侄,这吕老头扯旗走人,自立门户;这凌霄宝殿之上,试问还有谁能坐镇掌门之位?你那师弟乳臭未干,又傻又笨,不若你取而代之,咱们寒月一脉,都肯为你效力。此事诚然可为也。”月庭愕然道:“盛典华章,已然昭告,正所谓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我还有什么本事遮天蔽日?”
  这伯颜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枉自背个聪明盖世的名号,却原是绣花枕头。”说着靠近月庭,弹着他背上的斩魔剑鞘,听着斩魔清脆的剑鸣,悠然道:“那孟星衢一介孩童,不过半大孩子,叫他让位,他哪敢不从?纵有人不服,你这斩魔岂是虚物摆设?高阳人一走,这凌霄之上,远穹一派,还有几个高手?谁能挡你背上神剑?便是有人喧嚣,我寒月一脉,岂是无人?若有反者,杀!若有敢言者,杀!若有唯唯诺诺,墙头草,随风倒者,杀!这凌霄之上,还有谁,敢捋你这斩魔剑锋?”月庭听得额头冒汗,窦伯颜见他有些豫色,嘿嘿一笑,道:“你现在是箭在弩上,不得不发。你若是应承了我,自然好商量;你若是不肯,那也怪不得师叔无情;我寒月之中,虽没有强过你的弟子,然总有强过孟星衢的;有你算是锦上添花,无你却也算不得后继无人;你自己好生思量。”说话之际那弹斩魔的手掌渐渐变化,一张手竟化作了钢刃,锋锐刃口在月庭脖子上轻轻摩挲,微微的刺痛叫月庭浑身发凉。
  赵墨瞧月庭那神色,心中微微一叹,忖度道:“少君前世,怎会收得如此恶徒。”孰料正暗自感慨,却陡然听得大殿之外传来“嘿嘿”一声干笑,却听一人幽幽道:“窦师兄,你这算盘,未免也太如意了。”这人说话之际,大殿的四周都渐渐传来脚步声,倾俄之间,这大殿的四面,都缓缓步入人来,这些人一身缟素,头缠白巾,腰束白麻,自然是远穹一派的弟子。这些远穹弟子身边,委顿有数十道人,或老或少,均是一身冰蓝长衫,且个个肩头都锁有一副铁铗,刺穿了琵琶骨和掌心,且五指一般的被铁链套住,全都撇在手背上,不能弯曲活动。这些道人,却是寒月弟子。伯颜一脸愕然,望向领头的那道人,尖声道:“薄仲景,你这是什么意思?”仲景森然道:“这还不简单,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那吕老头见机早,跑得快,叫他躲过一劫,你这驴货又蠢又笨,正该拿来献祭。”窦伯颜神色阴晴不定,脸色十分难看,浑身都微微有些颤抖,脑子混乱之中,却见薄仲景背后站有孟星衢;孟星衢一脸害怕,拽住薄仲景的衣袖,从他肩侧微微探头,却正在打量萧月庭。
  
  窦伯颜颤声道:“薄师弟,你这是何苦;你将我寒月的人放了,咱们远远的离开凌霄;从此再也不回来便是。这凌霄阁是你们的,这金蛟剪也是你们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岂不是美事?”薄仲景哼了一声,阴森森的道:“那却使不得。这好好的一个凌霄阁,难道要分作三派不成?当年的赤城一派,过了这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咱们的金蛟剪,时不时还要来个妖道寻事,妄想夺咱们这镇山之宝。如今咱们好容易占了上风,岂能放虎归山,将来你们壮大了得,杀回山来,咱们这正宗嫡传,岂能甘心?今日是我家星衢掌教的大好日子,不宜见兵刃鲜血;你若是识趣,乖乖叫咱们绑了。你们这寒月一脉,我可以不杀。若是不识趣,说不得,我只好一手一个,好叫你们知道,投错胎倒罢了,入错师门,却是大大的不妥。”
  窦伯颜脸色一灰,目光扫过一众噤若寒蝉的同门,叹一口气,朝薄仲景走将过来,叹息道:“想不到你平素温驯如猫,却是潜龙在渊;咱们论心机城府,都不如你。”说着双膝一软,便朝他跪了下去,伸出双腕,道:“事已至此,徒唤奈何,你胜了,便是我凌霄阁的王。”薄仲景哈哈大笑,他身侧的一个道人朝他一点头,道:“窦师兄,得罪。”窦伯颜瞧向这人,却是素来交好的卫季筍,这卫季筍性格温和,虽是远穹一脉,然与高阳、寒月诸人却都算得融洽恬合,不料今日竟是他来行这酷刑。季筍摸出一副铁铗,朝他行来,孰料才刚跨出一步,这窦伯颜的手腕瞬间变长,左手五根手指瞬间化作五头恶虎,这五头恶虎身躯雄伟,凶悍异常,一条尾巴长有十余丈,那尾巴却依旧是窦伯颜的手指形容,除却长些粗些,竟无二致。这五虎咆哮怒号,猛扑向薄仲景。其右手五指却化作五条锁链,瞬间弹出,劈头套在了孟星衢的身上。窦伯颜嘿嘿一声冷笑,用力一扯,孟星衢便朝他拖了过来。
  薄仲景猝不及防,险些给五头恶虎咬个正着,急切之中,一声怪叫,整个人“砰”一声炸响,其一身皮肤,顷刻间便化作了寒光凛凛的钢甲,正是远穹一门的独门术法白玉金刚镯。那五虎众口咬来,却听“叮叮铛铛”一阵乱响,那猛虎牙齿掉落一地,却没伤了薄仲景一根寒毛。孟星衢给窦伯颜一拉,人飞了起来,扑向伯颜的脚下,吓得惊声尖叫,叫声未歇,那季筍反应却快,铁铗瞬间脱手,“啪”一声猛砸在铁链之上,那铁链立时崩断,孟星衢失却拉力,人“呼”一声摔上高空,“咚”一下狠狠撞在屋顶的大椽之上。窦伯颜又惊又怒,不提防季筍瞧来是个银枪蜡洋头,这铁铗使来,竟如此大力,居然能砸断自己的黄庭化身之术,然此刻却由不得他多想,孟星衢此刻正是他寒月一门脱身的唯一希望,不容错手,急切之中“哇”一声怪叫,整个人陡然破裂,一头的头发瞬间离开头顶,化作一张巨大的飞网罩向孟星衢;而其一头皮肉瞬间剥落,化作一个雪白的骷髅头颅;剥落的皮肉倾俄间变作一篷蝙蝠,尖啸着扑向近身的卫季筍,这蝙蝠周身碧绿,汪着一层蓝汪汪的妖火,瞧来便十分怕人。右手断裂的铁链也瞬间变化,十余丈长的指头瞬间化作五条金龙,协同左手的五头猛虎,齐齐咬在薄仲景身上,死命拉扯,想将他撕裂。
  薄仲景一声怒吼,双臂倏突间化作一对金色的巨大铜锤,铜锤挥击,近身的恶虎瞬时被砸成肉酱;恶虎消亡,长长的手指立时缩回,却见他满手指甲破碎,血肉模糊,指尖几乎被砸得不成形状;右手的妖龙夭矫盘旋,裹在薄仲景身上,越箍越紧,任他一身铁甲,依旧被绞得钢响皲裂。薄仲景将身一晃,只听“砰”一声响,整个人瞬间破裂,其身体几乎完全解体,化作无数飞旋盘绕的血丝。那血丝之中,乍现数个血丝绕就的血盆巨口,巨口“嗷嗷”怪叫,瞬间咬中妖龙头颅,妖龙头颅咬断,瞬间化回原型,这窦伯颜一手五指,全都断去一截。他那蝙蝠有如潮水一般涌向卫季筍,季筍不进反退,将头一仰,双手各结一个奇特法印,法印一成,他那头颅瞬间破裂,两个半边头颅化作两个完整的由无数细小血丝勾勒而成的新生脑袋,左边脑袋猛然叱道:“六甲替身!”
  那屋顶的大椽倾俄间晃动,瞬时化作一头巨虎,将扑在空中的孟星衢一口吞下;窦伯颜的飞网罩来,将这巨虎罩住,立时收紧,那巨虎被箍得四处龟裂,却不曾坏了道法,显可再支持一时。这季筍的右边脑袋却也同时喝道:“鲲鹏扶摇之术!”话音乍消,其左腿陡然一软,脚底板瞬时膨大,竟化作一头巨大无比的金鳞巨鱼;这鱼浑身是刺,一条尾巴连在季筍足踝,巨鱼猛然张口,“噗”一声喷出一个巨大无比的鱼泡,这无数蝙蝠甫一靠近,立时给沾在鱼泡之上,任那妖火如何闪耀,终究烧不动这鱼泡分毫,任那蝙蝠如何挣扎,终究挣不脱这鱼泡的沾黏;沾尽蝙蝠,这巨鱼猛然倒吸,鱼泡瞬间吸回鱼肚,一干蝙蝠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却于事无补,瞬间随鱼泡拖入鱼肚,再听不见一丝动静。季筍右足却却倏突变化,生成一头巨大的飞鹏,尾翼连在季筍脚底,飞鹏双翅翕动,平地卷起一股妖风,这妖风刮在地面,坚逾金铁的地面都给刮出无数深深的壕槽。妖风肆无忌惮,卷向窦伯颜,伯颜一张嘴瞬间变化,化作一张鸟喙,那妖风逼近,伯颜一声惊啼,那妖风竟然给他一声叫唤化作了固体,伯颜肩膀耸动,整个人瞬间化作一头神鸟,翅膀扇动,那妖风立时给扇得碎作一地的黑色石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掉落满地。
  
  
  第二百三十六节 骞树
  
  
  窦伯颜化身神鸟,倏突上窜,猛然扑在大椽化作的巨虎头顶,一口啄下,那巨虎一声哀号,道法立消,瞬间给啄断颈项,立时化回原型,虎头化作一截圆木,“咚”一声滚落在地,虎躯化回大椽,孟星衢正一脸惊恐的抱住大椽,直愣愣的瞧着窦伯颜。伯颜一声厉啸,电光一般朝他扑来,双爪齐动,孰料一抓之下,却听“铛”一声巨响,双爪几乎给震力震断,怒目瞠视,却见薄仲景杀灭恶虎妖龙,已经飞身扑了过来,他五指插在大椽之上,将孟星衢夹在腋下,右手却捉住伯颜的双足,猛然一挥,伯颜“啪”一声摔倒在地,薄仲景猛然吼道:“你还要负隅顽抗不成?当真以为我不敢杀光你寒月所有?”窦伯颜尖啸一声,化回真身,双腿发软,脸如败絮,低头不发一言。
  季筍收回黄庭化身,拾取铁铗,猛然刺穿窦伯颜肩头,窦伯颜咬紧下颌,满脸冷汗,却是一言不发。薄仲景落下地来,孟星衢立时道:“师叔,快救二师兄。”薄仲景却一把将他拉住,阴冷无比的道:“你这二师兄留不得。他身在远穹,却习得一身寒月妖术,对你也是个大大的威胁。照我的意思,要杀了他才是千妥万妥的事情;但你今日位列掌教,乃大吉之期,倒不便杀他,恐坏了气运。”说着瞄了瞄赵墨等人,嗤笑道:“你这些人,从天而降,想是天要借我等的手送你们归天;见了咱们凌霄秘闻,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山。哼,中了这拂魂香,倒是比铁铗刺身还来得稳当。”说着挥挥手,一脸阴森的对季筍道:“把他们都丢到云霄池;能不能活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说着朝窦伯颜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觊觎金蛟剪麼?就让你瞧瞧,为什么咱们远穹一派,便是强如星衢他师尊,一样不敢碰那神物。”
  窦伯颜脸色铁青,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却始终垂头,一动不动,季筍微微叹息,道声得罪,一行远穹道人便拉了众人,御空飞行,飞赴所谓的云霄池。这云霄池乃是凌霄阁一派的禁地,为凌霄一门掌教的祭祀之所,非远穹尊贵门人,外人一概不得擅入。窦伯颜等人均是只闻其名,而不知其所,这凌霄阁建筑在霄汉之间,虽巨大巍峨,这数百年的生活,窦伯颜等早便行经了个遍,却自来不曾见过这传闻中的云霄池,如今奔赴,却与送死无异,再无半分兴致。却见季筍前方领路,众人一路向上,直上霄汉数千丈,那修行低微些的道人,便有些把持不住,觉得眼花缭乱,气息杂乱无章,紊乱行进,不得常法,窦伯颜等被锁了琵琶骨,更觉得呼吸不畅,眼前一阵阵发黑,且脚下虚浮,脑子渐渐糊涂,正恶心欲吐,却乍见高穹之中,立有一道细如发丝的金色光线;这光线长越丈余,竖在空中,若非近在咫尺,只怕还瞧不实在;若是不知途径,在白日想要寻它,无异于大海捞针。
  季筍捏个奇特法诀,略一弹指,那金线立时“嗤”一声响,渐渐拉开,却见金线之中,竟是另外一个朗朗乾坤。那金线门中,一道袅绕的云梯倾斜向下,这云梯飘忽摇晃,似乎随时都会消散解体。步上云梯,盘旋下行,走得直有半个时辰,才见前方耸立一座金碧辉煌得让人五体投地,膜拜磕首的巨大宫阙。这宫阙十分奇特,四面无墙,外围乃是无数高低起伏的巨大柱廊与凉亭;每一根廊柱都是一个威严的神人铜像;而凉亭之中,也总立得一个神色肃穆的仙客。而宫阙内中,却只得一个恢弘无比的广场,广场正中,立有一根数百丈高的金色巨柱;广场四周,林立有无数高十余丈的黑色柱子;这黑色柱子径长近丈,需数人才能合抱。每一根柱子之上,都镌刻有奇异的符文,那些符文之上流动着蔚蓝色的光晕,道门不同,法术结界涌动的光晕便不相同,然各门各派对于这封印一术,却大都显现的是蓝色辉光;这柱子上的光芒蓝如海水,显见这法阵之中,封镇有非同寻常之物。广场的地面,却立有无数奇特的银色莲花,那莲花高约数尺,姿态各异,或怒放或含苞,晃眼一瞧,仿佛裁了一地的烂漫月光铺陈在地。到得此地,季筍朝窦伯颜一稽首,道:“窦师兄,情势所逼,卫某不得已而为之,还请见谅。”说着挥挥手,众道人将寒月与赵墨等人一齐丢入那银色莲花广场之中,再无一人言语,翩然而去。一众道人忐忑不安,四下打量,然四周静谧无声,并不见得如何恐怖异样。
  赵墨仰望头顶,却只见灰蒙蒙无尽的穹苍,原来这个所谓的云霄池,竟是用法器撕裂的一块洞天碎片罢了。初一给丢在赵墨身边,突然无比诧异的道:“奇怪,是谁在吸取咱们的真元?”给初一一提醒,赵墨立时察觉身下的地板有无数纤细的吸力,正缓缓抽取着自己的真元;然赵墨这真元被龙息附着在旱魃骨上,这纤细的吸力吸不了赵墨的真力,却不肯甘休,无数冰冷的吸点渐渐发热,仿佛无数细小的艾草炙在赵墨身上,似乎想将他周身都烫出破洞来,好吸走其真元。不一刻,赵墨周身便给炙出无数的血泡起来。月庭瞧得真切,摇头道:“没用的;这是骞树的灵根。骞树与人参果、蟠桃并称天地三大灵根,人参果、蟠桃添寿,算得仙树,这骞树却是花木中的恶龙妖兽;你中了拂魂香,无力抵挡,这骞树会将你吸成空壳的。”一干寒月弟子中却有数人突然哭了起来,呜呜咽咽之声不绝,那窦伯颜变了脸色,喝道:“哭什么哭,有死而已。”月庭却笑了起来:“骞树不会叫人丧命,只会将人血肉精元抽空,等到咱们被抽空了,这骞树就会把种子种在咱们体内,把咱们的魂魄养成树肉之胎,到时候咱们可都是亲兄弟了。”
  窦伯颜脸色发青,道:“骞树乃是妖树,专制活物,旁门左道都用来盘根封印,咱们这凌霄圣地,怎么会种有这妖树?”月庭苦笑道:“你问我,我又问谁?”他说话之际,神色越来越难看,显见那骞树的灵根已经开始吸附在身。而众人身侧的那银色莲花,却渐渐开始由根开始,生出一抹红色来;一干人等之中,被拂魂香迷醉的龙族敖正全无道基,第一个被吸空,然他签有魂契,肉身一灭,魂魄瞬间归于初一肉身,那骞树吸了个空,似乎大是不满,众人身下的吸力越见绵蛮起来;不一刻,一个寒月弟子一声惨叫,其周身的血泡瞬间迸裂,身体眨眼间便成了一具干皮附着的枯骨,然其却不曾毙命,焦干的双唇和舌头耷拉在颌骨之上不住抽搐,却发不出声来;而他身侧的一朵银色莲花,却陡然凋谢,绝美的花瓣掉落一地,结出一个银色的莲蓬来;这莲蓬之中,却爬出一根肉色的触手,那触手缓缓飞扬,摸向了这干瘪的身体。余下一干寒月弟子齐齐惊叫惨呼,一时哀声震动,叫人发怵。
  
  正莫奈何,陡然之间,那四周血红的莲花陡然猛烈的摇晃起来;莲花上的血色几乎瞬间便褪得一干二净;众人齐齐觉得身下一空,那令人悸动惊恐的吸力在一刹那间消逝得无影无踪;而众人身侧的初一,此刻却发出了璀璨夺目的蓝色光晕。众人讶然望去,却见初一背心之上,乍然浮现出一个蓝色的晶莹玉镯,这玉镯色泽温润,冰蓝而剔透,瞧来美不可言。这玉镯一现,那无数银色莲花立时发出奇异的尖利刺耳的怪声,怪声之中,众人身下的地板陡然震动起来,这如玉如石的地板刚刚还如黄钟大吕一般坚硬,此刻却如盆中颠簸的豆腐,纷纷破裂。裂痕一现,那无数莲花竟纷纷拔出根来,潮水般避开初一,四散逃匿。原来这无数的莲花,竟是一根所生,这广场之上,只得一株骞树,而这无数的莲花,不过是骞树的花朵罢了。
  然这骞树逃得虽快,却快不过初一这虚空镯的吸力,这虚空镯光华闪动处,只见那四散的银色莲花纷纷冒出奇异的华光,几乎一弹指的功夫,这无数的莲花便被抽成了千丝万缕的银色丝光;这丝光满空飘杳,在空中组成无数绝美的银色幻象,或似漫天银色的飞絮,或如满空玉色的飞雪,其景之美,真真令人窒息。这无数的银色絮光虽美,却存在不过短短一瞬,众人贪看不足,几乎忘记生死大事,倏突之间,这银色光芒便被初一背后的虚空镯吸个一干二净,然满地还残留有无数银色的残破花瓣与花梗,如同蛆虫一般满地扭曲挣扎;吸得这骞树的灵根,虚空光华一闪,沉回初一灵台;初一大大的喘息一口,喷出一口浊气,其歪拧丑陋的五官,瞬间复原,再次变作了二牛的本相。月庭眼中放光,难以置信道:“这是什么法器?竟能吸灭骞树灵根?”初一自己却也茫然,摇头道:“我认不得这法器,自我有些记忆,它便在我体中,日夜蚕食我的脑子。”说话之际,却觉脑子十分空灵,再感知不到虚空镯的吸附与吞噬,而灵台之中,却多出一物恐惧的意念――那是骞树的意识。它在向初一哀求,希冀得到初一的援力。初一心中为它默哀,心神祷念:我自保无力,你还是自求多福罢。
  这寒月道人侥幸,躲过这骞树吸附之苦,然众人被刺穿琵琶骨,别说行经运气,便是略微动弹,都是妄想,也只能或倒或躺,无计可施,有人越想越怕,再次呜咽起来。月庭听得这哭声,嘿嘿一笑,道:“岁月如刀,咱们便是免了这骞树的活罪,却一样要被这寂寞磨死;谁有这胆子,我可送他一程!”说话间他背后的斩魔发出微微的灵光,自行拔出鞘来,游在他身侧,那哭泣之人见到这剑光,想是怕得甚了,哭得越见厉害,月庭怫然不悦,道:“师弟如此脓包,和你死在一起,真是辱没了我这七尺汉子。”说话间朝斩魔一点头,道:“今生不曾谨慎知微,枉费与你相识一场。你若有情有意,送我一程,来生定不负你!”斩魔悬空,剑身发出凛凛的寒光,对准月庭的胸口,猛然扎了下来。月庭将眼一闭,然只听得“叮”一声脆响,却不曾受伤,讶然睁眼,却见胸口横了一柄短剑,将斩魔拦住,斩魔受这匕首一击,斜斜飞开,插入地面尺许,剑柄尚在微微晃动。
  这短剑却是初一的鱼肠宝剑。这鱼肠与斩魔乃是一气所化,两剑交击,月庭心中立时有所感应,颇为惊讶的道:“这是我三师弟的警恶神剑,怎么会在你手中?”初一却笑道:“胡说,你那师弟的警恶,我也瞧见了。剑虽相似,却有不同,怎么能混为一谈;这是我的宝贝鱼肠,你认不得,那倒也罢了。”说着又瞥向月庭,摇头道:“你枉自自称七尺汉子,却是胆小如鼠之辈,一见挫折,便要寻死觅活,不但令你的斩魔神剑蒙羞,也令我这要和你同死之人蒙羞;你若要死,我也不拦你,只是你自行了断,请绕开我等,我不想与你这胆小懦弱,无能之辈同葬一地。”
  月庭一怔,初一这话,却是触动他心思,初一见他默然,又笑道:“人生在世,除死无大事;你便再有种种不堪,也不过是人生际遇,好也罢,坏也罢,这好汉子豁达胸襟,睥睨苍天,岂有你这般负气短命的志向。那吕老道虽是坏人,然他说的话却不无道理。你昂然七尺汉子,莫非只能春风得意,处处逢源,半点也受不得磨难与苛责麼?父母生你养你之恩,不知你报得未报,你这师尊教诲授业之德,我瞧在眼中,你却未报;误会也好,天意也好,你那师兄要去灭你恩师转世元神,你枉自自诩铁血男儿,却不思救赎,真真叫人汗颜。我不识得你也罢了,偏要认得你,知你这姓名,往后与人说起,但提得一个萧字,便要叫我心虚,若再听得一个月字,便要叫我羞愧,倘或再再听得你这庭字,我便要自愧生而为人,竟叫遇见你。”月庭给初一说得脸上铁青,额头青筋暴跳,恶狠狠的盯向初一,初一却浑然无视,依旧笑道:“瞧你这形容,瞧你这脾性,不知你已经白活了多少年岁,倒可惜了这一身的修行。竟如此的见不得低头。我瞧你算得豪放不羁之人,却为虚名折腰,为一个区区不足道的掌门之位低头;这井底之蛙,不知天有到高,地有多大;生就豪侠英雄的躯体,却是扭捏作态的儿女情怀,又要名望,又要富贵;挣得神仙修行的本钱,却是鸡鸣狗盗的匪气愚性,虽不怕死,却怕禁锢挫折,志气长刚,却是一触便折,真是笑杀天下人,笑杀天下人啊!”
  
  第二百三十七节 金蛟
  
  
  听得初一这一番呵斥,月庭一张铁青的脸,却渐渐红了起来,初一话毕,月庭喟然一声长叹,好半晌,才道:“君之所言,令某茅塞顿开,天地恢弘至此,而某也愚鲁至斯。若得还自由,某必当净舍扫窗,恭请阁下盘桓教诲,诚然生我者父母,授业者恩师,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要良朋。但愿有这一日,我能云霄之上,请阁下作客百年。”
  “恐怕你等不到那一日了。我的好师兄。”一个颇有几分稚嫩的声音却突然自众人身后的云梯缓缓传来。众人讶然望去,却竟然真是萧月庭的小师弟,凌霄阁的新任掌教孟星衢。孟星衢瞧来不过十五六岁,平素他总是一副羸弱如风柳雨荷的形容,懦弱可欺,老实可怜,此刻却是一脸的得色,一脸的奚落,一脸的怨怼,种种神色,交相杂夹,莫可名状。
  他缓缓走近,巍然站立萧月庭身前,抬脚勾起萧月庭的下巴,一声长叹,幽然道:“二师兄,现在在我脚下的,真是你吗?二师兄,你能答应我一声,好叫我相信这不梦麼?”萧月庭颇觉异样,厉声道:“星衢你好大的胆子!”孟星衢哈哈大笑,“啧啧”两声,道:“二师兄,我胆子可不大啊,我可不敢拿师尊传下的宝剑自刭呢。宝剑穿身,那可痛得很,我可没有这样豪放的胆量呢。”萧月庭脸上一白,颇觉愧然,旋即又厉声道:“师兄行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这话音未落,孟星衢已是猛然扬手,“啪啪”数声,连抽他几个耳光,他用力过甚,手掌给抽得弯蜷起来,竟轻易伸不直了。孟星衢冷道:“你已经是我的阶下囚,还有什么资格对我吆三喝四,你当你还是凌霄阁人见人怕的二师兄麼?你凭什么以为我不能对你说三道四?今日别说是骂你,便是拆了你的骨头,也得遂了我的心。”
  说着毫无豫色,一把拔出赵墨赠予的警恶,轻轻踱步到一年轻英俊的道人身前,嗤笑道:“我初上凌霄,拜入师尊门下,与你寒月何干?我眼睛细长,眉毛如刀,生性凉薄,又与你何干?你见我第一眼,便说我人丑福薄,将来欺师灭祖,何等犀利的口齿,何等嚣张跋扈的气焰,你如今倒睁大眼睛瞧瞧,我这丑鬼的福薄,还是你这美男子命好?”说话间手起刀落,在这道人脸上连划数十剑,直戳得他一张脸如肉酱一般残破碎烂,边戳边笑,笑声凄厉,有如夜枭孤鸣,凄恻之中,更有三分疯狂,令人心悸。这道人剧痛之下,号叫不止,叫不到几声,嗓子便呕哑破裂,只能发出干涸的气音,再说不得一字。众道人脸色发白,初一瞧得不忍,道:“你这孩子,还不住手!怎么这般心狠!”孟星衢神色阴鹫的盯住初一,嘿嘿一笑,道:“你倒不怕死,这鸟人的师父师兄,一个都不敢开口,你倒爱逞强。”说着颇有几分捉狭的笑道:“我被人嗤笑凌辱,为什么却听不见你这义正辞严的援护?”
  说着却又“咯咯”一笑,道:“既然有好心人为他求情,我就给他个痛快!”说话间剑锋微侧,轻轻一拉,锋锐无双的鱼肠便将那道人的咽喉一剑切开,鲜血“嗤嗤”微响,自创口扑出,那道人“咚”一声倒在地上,一时血未流尽,命不曾绝,手脚不住抽搐,孟星衢哈哈大笑,道:“你美如玉树,俊如仙草,还不是死成一陀烂肉,你还觉得你风流绝世,翩翩儿郎麼?”那道人哪里还应得声音,五指蜷缩,青筋暴突,已然气绝身亡。孟星衢将鱼肠倒立,看着那道人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自剑尖滑落,宛若欣赏金珠玉宝,瞧得兴致盎然,眼见那鲜血滴尽,这才心满意足的瞟向另一道人,朝他裂嘴一笑,道:“我资质愚钝,比不上云城月庭这两个贼子,难道你就比得上了麼?虎门之下,必有小犬,你骂我骂得不可谓文采斐然呢。”那道人脸色立时发白,期期艾艾道:“孟师兄,我一时糊涂,你大人大量,放我一马,将来为你衔草报恩……”这话还未完,孟星衢已是一剑戳来,生生将他小腿自正中间斩断;这道人剧痛之下,骇得忘乎所以,连痛都忘却呼喊,只傻傻的瞧着鲜血喷涌的断腿;孟星衢将他那半截断腿拾起,用鱼肠扚开皮肉,挑出筋脉来,“啧啧”两声,道:“我看你这筋脉资质,未必就强过我的呢。”
  那道人这才尖声惊呼,孟星衢便挥动利刃,他手快如电,寥寥数下,那道人一条腿便被剔尽血肉,只余得一堆血红的骨头,孟星衢不无鄙夷道:“你这骨头,也不外如是。倒好意思说我。”那道人剧痛钻心,吃痛不过,眼睛翻白,昏死了过去,然他昏溃之中,鲜血不止,汩汩直流,不一刻便失血成滩,浑身青白,终是一命呜呼。孟星衢显是意犹未尽,道:“这贱人倒真是生轻命贱,说死便死,我这一口恶气,还出不到一分呢。”孰料他说得得意,却不防掌心的鱼肠陡然发出一阵黯红色的剑气,剑气刺破他手掌,顿时刺得他满手是血;孟星衢一声惊叫,将那鱼肠抛却,却见鱼肠发出夺目的寒光,悬在空中,剑尖闪烁着异样的血色光芒。旁人瞧不出所以然,赵墨却心头凛然,这鱼肠憎恶孟星衢人品低劣,不肯为他所用。孟星衢却懵懂无知,哪里知道仙剑之灵,立时乱骂一通,又道:“谁在捣鬼?”鱼肠发出尖利的剑鸣,却游向了初一,初一肩头立时闪现出他的那一柄鱼肠,双剑并立,发出奇异的紫红色光芒。双剑如同久别重逢的兄弟友朋,交相发出蜂鸣,最后齐齐一闪,瞬间消逝在众人视野,却是回到了初一袖中。
  孟星衢立时朝初一一瞪眼,恶声道:“你这小子,一脸坏相,果然不是好人。”赵墨一旁却阴恻恻一笑,道:“这小子这般坏,可不能便宜了他,要好好的治一治他。”孟星衢一愣,颇有几分狐疑,道:“你和他不是一路货色么?”赵墨道:“这小子和我是生死对头,哪里是一路来的。”孟星衢却如狐狸一般多疑,嬉皮笑脸的道:“既然如此,你将他杀了,正可了却心愿。”说着抓起赵墨的双手,搭在初一的咽喉,捏住赵墨的双手,笑道:“你一唤动手,我便替你使劲,捏死这小子。”赵墨却微微一笑,道:“哪里能这般便宜了这小子;这小子擅长下毒;他身上藏有一种毒药,唤作七彩孔雀,最是歹毒;中者浑身蜕皮腐烂,红橙青绿紫黄黑,七色俱全,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我道门中的忌讳之首。你将这毒药拿来,洒在他身上,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叫他也尝尝这剧毒附体的滋味。”孟星衢听得此话,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说着果真伸手在初一行囊怀兜之中摸索,果真摸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来。孟星衢小心翼翼的揭开瓶盖,立时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立时捂住口鼻,道:“果然像是好东西!”说着便将这瓶子朝初一头顶倒来。
  
  孰料才将伸手,赵墨却突然动身,一把扣住他手腕,将那小瓶夺了过来,笑道:“这东西得来不易,你可不能将它糟蹋了。”孟星衢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一张脸顿时发白,愤怒给害怕吓到了爪哇国,颤声道:“这是拂魂香的解药?”初一却也一脸糊涂,道:“我怎么会有这拂魂香的解药?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却知晓得这般清楚?”赵墨朝他嘿嘿一笑,道:“以后再来告诉你!”说着一指戳在孟星衢肩头,叱道:“七变,骨锁!”孟星衢顿觉皮肉一凉,低头一看,吓一大跳,却见自己肩头的皮肉衣衫全都化作了铁链,稳稳的将自己琵琶骨死死锁住,一身本就可怜的修行再也无法施展,惊恐之余,双腿发软,“咚”一下瘫软在地。初一却挥动鱼肠,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那一干寒月道人的铁铗尽数斩断,掉落下地,得还自由之身。
  一得自由,数个寒月弟子便立时齐齐聚在孟星衢身侧,窦伯颜一把提起孟星衢,双目怒睁,骂道:“该死的小杂毛,活剥了你也解不得这恨……”话尚未完,却陡然听得背后传来奇特的“悉悉索索”之声,众人拧头回望,顿时给吓一大跳,却见满地的破碎银色花瓣与花梗,已经化作了银色的流光,在黑色的柱林中袅袅飞腾;而广场正中那巨大的金色石柱之上,不知何时竟然蟠居了四条巨大的蛟龙。一头头若孔雀,彩翎辉煌,其身如麋鹿,却满布豹纹,腹下龙爪龙鳞熠熠生辉,一条龙尾曳地逡巡,浑身金光烂漫,有如黄金雕刻而成;一条头如黄羊,顶生双角,颌下龙须纠缠缭绕,其身如猪,其尾似乎蛇,周身金鳞闪烁,神光十分耀眼;一条头如鹰隼,巨喙铁翎,身形仿佛猛犬,而肋下生有巨大的双翼,身形颀长,巨尾缠在柱上,金色的鳞甲每一片都因反光而现出一点白色的光晕,十分灼目;一条头若赤狐,形如巨兔,脊背之上,生出一排巨大的骨刺,龙尾微微晃动,其上有无数蓝色的电光在金色的鳞甲中徜徉奔涌,时时发出巨大的“嗤嗤”电流之声。这几条巨龙都生有碧绿眼眸,其眸子之中映出的众人形容,都有些歪歪拧拧,倒像是一众直立的蚯蚓――在这恶蛟眼中,人恐怕与蚯蚓并无不同。众人影像虽映在这蛟龙眼中,然这蛟龙却似瞧不见一点物什,摇头摆尾,四下探寻,鼻翼微微翕动,倒像是瞧不见物什,须靠嗅觉寻物。
  伯颜脸上变色,道:“这是什么东西?”月庭嘿嘿一笑,颇有几分捉狭的道:“金蛟剪!”伯颜愕然道:“这法器难道成精了不成?那骞树锁制的活物便是这活成精怪了的金蛟剪麼?真真是岂有此理。这法器再是灵通,岂会生出皮肉骨血来,竟然还到了要用骞树镇锁的地步?”月庭神色泰然,笑道:“不止骞树,这石阵恐怕也是封印它的。”初一算得见多识广,却也不曾见过这般异象,忍不住道:“这金蛟剪,究竟是个什么法器?”月庭微微一笑,当此之时,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告诉初一这陈年古典,却听他道:“当年蚩尤大战黄帝,请来风伯雨师助战,黄帝邀来雷公电母,协同应龙旱魃,一同迎敌,大战之后,众神回天,这风伯雨师与雷公电母,却自此不睦,明争暗斗,非止一日;天帝震怒,以无上法力,将四神锁于天庭刑狱通天神火柱上,以天雷炼之,正是仙家史记所谓的‘刑风伯,罚雨师,惩雷公,戒电母’之事,当此之时,四神蜕落皮相,以法器护灵,待天刑一过,四神复位,虽不睦却不敢言。四神得回皮相,然法器却凝聚在通天神火柱上,取不下来;这四件神通法器已被天雷浇铸在了这通天神火柱上,化作了四神的皮相。此物戾气颇重,瑶池圣母簪之在发,以清灵之气陶之。后经千千万万年,这通天神火柱遗落凡尘,被凡人称为‘天刑杖’。因四神皮相蟠居杖头,四面瞧来,这法杖的剪影都酷似一柄长柄剪刀,便又得了一个诨号,唤作‘金蛟剪’。这金蛟剪汇聚四神法器而成,有号风行雨、御雷驭电之能,当真是了不得的盖世神兵。”
  说话之际,那四周的黑石柱子却开始发出巨大的“咔咔”之声,那柱子如同活物一般自行移动,或弯曲如弓,或笔直如剪,时低如匐地青苔,时高如经天长虹,纠结盘桓,竟化作一个无比奇特诡诞的迷阵;且这迷阵时时变化,稍稍一弹指的功夫,便又化作另一番景象,众人下意识的觉得有些惊惧,不由自主的靠成一团,个个面面相觑,颇见慌张。一个寒月弟子想来历经变故,心绪难以宁静,见此异象,心中恐惧,顾不得细细思量,拔地飞起,想要逃逸,孰料才飞起十余丈,那地上的一根巨大石柱陡然如破空的飞箭弹起,“砰”一声将这弟子撞成肉酱;那弟子一声未出,便勾结了账。见此行景,伯颜微微一叹,道:“那骞树原来是钥匙,一旦被毁,那金蛟剪便要苏醒;这金蛟剪一活过来,这阵法便立时启动。咱们时运乖桀,当真是此处不送命,自有送命处。”
  
  来了来了。。。掐得比我还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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