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节 神物
冷笑声中,这妖树之上,“嗖嗖”有声,数百树枝迎风见长,毒蛇般窜将过来,或高或低,或左或右,谁曾想这碧叶满生的枝条,如今竟成了杀人的利器。吕梦泽那两条飞藤抽将过来,当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那妖树正觉得意,突见眼底红光一闪,那吕梦泽顷刻没了踪影,愕然之间自窥内身,那姜雪礁却也如烟化无,似梦归虚,再无痕迹。惊诧愤恨之中,抬眼一看,吕、姜二人果然现身初一身侧,顿时醒悟,咬牙切齿骂道:“这阴阳照骨宝绝世神器,竟叫你这两个窝囊废拿来逃命,羞也不羞!”
吕梦泽脸色通红,姜雪礁满脸铁青,两人一愧一怒,均是拳头紧握。初一微微一笑,道:“这值得什么。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力弱之人,不可弱志,意气用事,乃是小人所为;你西玄山所剩无几,岂可轻易赴死,无端断送一派宗门。”姜雪礁闻言,立时愧然折身,行礼道:“先生教训得是,敢不受教。”祝希夷无心妖头所化妖树巨目炯炯而视,骂道:“哪里又钻出来这几个妖人,偏是同我作对。”初一微微一笑,道:“非是要同你作对,还要砍下你这妖头,破了你这妖法,叫你不得作怪伤人。”
祝希夷怒极反笑,道:“那便看你有何等手段,能颇了我这神术。”初一微微一笑,道:“再无别法,只是一命换一命。”说着竖起指头,轻轻一晃,其指头之上立时冒出两枚长有尺许的清冽冰针。冰针在手,对准吕梦泽、姜雪礁二人眉心,恬然一笑,道:“别怕,也别动。”吕、姜二人瞧那冰针寒光凛凛,下意识的打个寒颤,然二人皆算得少年豪迈之人,虽有几分畏惧,却是果然一动不动。初一双目斜睨,望向祝希夷,奚落道:“你今日既遇得我,真真是悖晦倒霉。”
话音一落,双针立时脱手掷出,吕梦泽、姜雪礁二人齐齐一声惊叫,只觉脑门一凉,顿时浑身僵直,再动弹不得,便是眼皮也不可眨动。惊愕之中,却见那无心、无眼、无耳三妖头齐齐发出刺耳尖啸,啸声之中,三头有如老树断根,齐齐栽倒,横卧在地,一动不动。那无鼻妖头又惊又惧,愕然道:“什么妖术?”初一笑道:“世无神药,贵在对症;力不必强,胜之在巧。”说着对敖正正色道:“好兄弟,虽是疼痛,千万忍得。”敖正轻轻点头,道:“我省得。”初一颔首道:“好兄弟,今日若不得你,咱们这几人的小命,未必便不会落在这妖精手中。”言毕放出冰针数枚,扎在敖正脊背之上,每落一针,敖正脸色便紫胀一分,数针落定,敖正脊背拱缩,浑身战栗,五官扭曲,全不成个人形。初一却在他肩头轻轻一推,道:“好兄弟,成败在此一举。”
敖正嘴角抽搐,却是似乎痛得说不出话,咬紧牙关,双掌皮肉退缩,白骨森然,“喀喀”两声,化作两柄骨刀,一声怒吼,飞身斩向祝希夷的无鼻妖头。祝希夷又是惊讶,又是狐疑,见那骨刀斩来,身子一扭,其双臂之上,也自生出两柄骨刀来。孰料她这骨刀堪堪变化而来,其人便一声惊叫,整张面孔立时扭曲,腹下的蛇身陡然拧作一团,其双目之中,竟给痛得滚下泪来。此时此刻,其双臂哪里还举得起来,那骨刀拖在地上,形同虚设,竟眼睁睁瞧着敖正欺近身来,手起刀落,“乓”一声响,将那无鼻妖头齐颈、齐腰砍作三段。那无口妖头给吓得魂飞魄散,立时捏动法诀,咒法动时,五蕴魔消散无踪,现出祝希夷蝶身。其蝶身皮焦肉烂,给赵墨天雷辟伤,却未复原。只背后一对彩翼,算得完整无缺。只是如今其鼻骨所在,却有一处新创,鲜血尚存,瞧来颇是狼狈。
它一化回真身,立时双翼一挥,鬼头生出,吞得祝希夷入腹,瞬时变作一烦恼魔来。这烦恼魔皮粗肉厚,哪里怕敖正这横飞削来的骨刀,反倒将头一顶,以血肉之躯猛撞刀锋,但听“啪”一声响,敖正双刀断折,烦恼魔肉盘合拍,“乓”一声响,生生将敖正拍作肉酱。这烦恼魔一击得手,满脸恚怒,朝初一怒目而视,咬牙切齿,恨得牙痒。涓弱惊讶莫名,难以置信,这厉害无比的五蕴魔,竟在初一手中,这般不堪一击,惑然道:“你这是什么法子?竟能逼它变化?”初一莞尔一笑,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它使的是借力化身之术,既然如此,我便叫它借了个病体。我家兄弟乃是真龙之体,全无道法,克敌制胜,靠的是天生异禀,天赐神力。我以冰针,将他血脉尽数封闭,非但有寒针刺骨之痛,只要他一施法,还要受气血逆行,先天真气倒灌五脏六腑之苦。我这兄弟变化,无需道力,这妖精本就是以妖术借体,岂有不行经走脉之理。是以我兄弟受得一分苦,这妖精却要受十层罪。所以一个忍得,一个却是忍不得。”说着轻轻起出吕梦泽、姜雪礁额头冰针,旋即嘴角一抿,笑道:“便是破这烦恼魔,也还要借我兄弟之手。”
说着信手拔下一丝头发,轻轻一抛,那头发飘忽在空,微微晃动之间,竟袅袅化生,生出好端端一个敖正来。敖正落地,初一掌中便寒气凝结,生出一把尺许长的冰针,却见他信手抽来,随手扎落,将一干长针,扎了敖正满头。其针刺入,敖正清矍的双目便渐见混沌,挺立的身躯也渐见僵直,竟如一具活肉傀儡。涓弱诧道:“这又是什么法子?”初一望向烦恼魔,笑道:“既然人有七情六欲,难以同其为敌。我便封住他的心智,叫他作个只知道杀伐的傀儡,无心之人,看它这心魔如何作怪。”祝希夷远远闻得此言,眼见敖正生生一个木偶泥雕,已自是怕了初一,不由得心中畏惧,怨怼之下,将心一横,冷言厉声,怒道:“妖道,你好智慧,好手段,我修道已有两千年,生平未遇敌手,今日三番两次,被你识破秘法,破去秘术,如此心头大患,若是不除,将来天下,哪得我容身之所。既有今日,便看你我,究竟鹿死谁手。”
说话之间,“哇”得一声,将祝希夷吐了出来。祝希夷双足粘地,烦恼魔立时散作黑烟。黑烟缭绕之中,祝希夷背后双翼伸展,其彩翼之上,鬼脸立现。这鬼脸满脸戾气,大口一张,猛然喷出一股黑气,这黑气由头至脚,将祝希夷裹个完全。黑气蒸腾之时,全然瞧不见祝希夷形容,只听得其凄厉长啸,振耳发聩。说时迟,那时快,这黑气盘旋飞绕,不过三五弹指功夫,便渐渐化开。黑气散却,却见祝希夷化作一具丈余高的玉色骷髅。这骷髅身着赤红长袍,披了一袭墨黑斗篷,那衣衫大氅,无风自动,飘忽飞扬,宛如落入玉杯清水中的浓墨,虽是诡诞妖魅,却自有一袭冷清冶艳之风,叫人惧畏之余,竟生艳羡之心,求美之情。且这骷髅眉骨之下,眼洞之中,燃有两苗暗红火焰,幽然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令人不安之下,又萌不忍之意。
涓弱虽无大见识,却也知道此物厉害,她同初一,虽非熟稔,然一路行来,见识其手段,早将其作了智囊知识,哪里客气,急问底细。初一先还镇定自若,面带笑意,及得此刻,面上变色,颇见惊讶,喃喃道:“死魔!”涓弱听得这名字,立时头皮发炸,愕然道:“这是什么魔头?”初一难以自持,退得两步,眉头紧皱,细看两眼,颇有几分迟疑道:“这妖精术法虽强,道行虽高,然施展这死魔之法,只怕还是有几分勉强。咱们或者还可一斗!”涓弱惊疑之中,诧道:“这魔物有何本事?”初一尚未答言,那死魔却陡然飘起,鬼影一般掠将过来,竟视初一那骨头结成的结界如同无物。长驱直入,其鬼爪子首当其冲,一把抓向初一头顶。初一机敏伶俐,快胜惊风,将身一伏,就地一滚,立时躲开数丈。敖正同初一心神相通,初一有难,立时将身一纵,五指指骨瞬时破开皮肉,化作一柄五根指骨绞合而成的三尺长鞭,猛然劈向死魔手腕。孰料骨鞭劈落,如中炊烟,那手腕“噗”一声响,化作一篷黑气,黑气散开,扑了敖正一脸。敖正猛一摇头,却陡觉手脚无力,头脑昏胀,惊愕之中,“乓”一声摔倒在地,只觉四肢百骸,无不乏力,奋力挺立,竟是直不起身;须臾之间,便觉耄耋老矣,一呼一吸,竟需全力以赴,举手投足,竟成奢望。
袁知易离敖正近甚,见他一击则溃,瞬间满头白发,老得近乎一把朽骨,惊悚之余,见那黑烟不散,立时羽翼一挥,风火齐动,扑将过来。孰料旋风一卷,那黑烟瞬时化作一篷飞尘,黑尘经火一烧,立时发出一股恶臭,这恶臭入鼻,知易顿觉身子一僵,一股刺骨的寒气竟从心口蔓延开来,瞬时立身不住,“咚”一声摔倒在地,张口欲叫,却是血脉凝冻,喉头“呜呜咽咽”,两响之后,再作声不得,仿佛刹那之间,落入冰窟寒窖,空有一身本事,竟全然无力施展。这恶臭传开,可怜涓弱、苏眷、赢宁三人均有一个好鼻子,闻个正着。涓弱闻得此味,立时放声惨叫,跌倒在地;其身上被轩辕明刺伤的创口立时溃烂,脓血烂疱,竟如笋得春雨,齐齐生了出来,稍一动弹,便觉剧痛钻心,直挺挺躺在地上,放声恸哭。苏眷闻得此嗅,顿时尖声咆哮,倾俄化作一头魈魃,满地乱滚,或是以头抢地,或是捶胸顿足,自残其身,片刻之间,便伤痕累累,虽是奄奄一息,却是难以自己,十指在周身又抓又撕,恨不得将自己撕作碎片。赢宁闻得此臭,却是放声大笑,喜不可言,欢不可述,笑得涕泪横流,气喘吁吁,片刻之间,便笑得声嘶力竭,浑身抽搐,却是无论如何,停不下来。
那姜雪礁、吕梦泽距离稍远,见势不对,立时掩住口鼻,抽身急退,退开数丈,双双捏指,瞬时化作两株丈余高的老柳树。两树合力,枝干弯虬,竟将一尊石像连座拔起。双树巨木枝干齐齐发力,一声大喝,将这石像当作巨杵,横扫过来。那死魔烟火一般的躯体,见那石像扫来,阴冷一笑,不退不让,竟如蜻蜓点水,飘然飞起,稳稳当当,立在那石像头顶,任是吕、姜二人如何挥动,竟抛之不落,挥之不去,竟如同在那石像头顶生根一般。吕、姜二人同门多年,心有灵犀,对视一眼,齐齐一喝,将那石像一抛,掷向石坊之后的平台,意在借那上古封印,引动天诛之雷,灭这死魔。然算盘虽好,这算法却是未精。石像抛掷,那死魔陡然飞扑,恍如一头黑隼,俯冲过来。那姜雪礁却是机敏过人,瞬时化回真身,放出阴阳照骨宝来,那黑隼扑来,姜、吕二人立如泡影,瞬时遁开,落到初一背后。
祝希夷暗骂两声,掉转身来,瞪视初一,森然道:“妖道,看你还有何等手段。”话音才落,却突然听得身旁传来人声,却听此人说道:“这是什么味道?真真是臭不可闻!”闻得此话,非但初一惊诧莫名,便连祝希夷也觉毛骨悚然,侧目看去,却见赵墨这呆子扶头坐起,眉头紧皱,颤巍巍的站将起来,鼻翼翕动,竟使劲嗅得一嗅,一嗅之下,立时“呸呸”两声,骂道:“这天杀的,难不成是要用腐尸作豆豉么?”骂骂咧咧之中,突然回过神来,瞧见这满地惨状,顿时吓一大跳,四望两眼,一脸诧异的望向初一,茫然道:“大家怎么了?祝希夷那老妖精呢?”初一脸色一变,愕然道:“你难道看不见麽?”赵墨一脸惘然,悚然四顾,呆呆道:“我该瞧见什么?糟糕,难道这妖精精通奇门遁甲,我竟然瞧不见麽?”这祝希夷算不得狡黠,却也说不得呆笨,见这死魔的死亡之息伤不得赵墨,便知有几分蹊跷,只怕不妙,哪里肯露了行藏,立时噤声,眼洞之中虽无眼珠,却依旧满眼戾气,悄无声息朝赵墨后脑飞赴而来,其衣袂飘飞,快胜星火,须臾之间,便到得赵墨背后,五根手指如五柄匕首,猛然扎向赵墨后脑。姜雪礁、吕梦泽顿时大惊,齐齐惊呼;初一骇然大叫:“小心背后!”赵墨猛然回头,却是空空如也,既无所见,又无所闻,正狐疑之中,陡觉头皮一紧,脑门一凉,瞬时身子一瘫,神智全无。
呵呵,谢谢donmaomao的关注;看到新朋友,灰常开心。
也谢谢再次重起的热心支持。顶住万恶的45S不容易啊。
感谢belial926这么用心的长评。可能是个人恶趣味,我比较喜欢那些神异的动物和壮丽的山川。。。至于那个实力上的安排,我记得田文夫妇对阵李元济的时候是明显占上风的。。。田家那两个家臣,后文还会有戏,到时自然见分晓。o(∩_∩)o...
作者:君子如风 回复日期:2011-2-23 22:25:00 我比较喜欢那些神异的动物和壮丽的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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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静男设计的洞天V形的居多。V字控?比如黑湖宫、取龙血那里还有青城蜘蛛精那个地方。都是要往下,比如进入一个水潭,然后又发现一个什么台阶之类的,又可以往上走很长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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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好像真的是啊。。。
第六十一节 活书
祝希夷五指如剑,深刺入脑,将赵墨脑门之上,扎得五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偷袭得手,顿时哈哈大笑,道:“终究是杀了这泼皮小儿,消得我心头大恨。”说着瞄了两眼石坊之后的天诛,冷笑两声,道:“你惯会引雷,如今却也叫你被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说着信手一抛,将赵墨望那平台上远远一抛。却听“啪”一声响,其身子正落在天诛之旁。孰料那天诛却是静如死物,浑无响动。祝希夷一怔,旋即醒悟,骂道:“原来这封印只灭活物,不管死货。倒是便宜了这妖道。竟留了个全尸。”
抛却赵墨,咒骂一时,立时掉转头来,望向初一,眼洞中的火苗摇摇晃晃,似乎寒夜风灯,飘摇将灭。初一见赵墨横陈在地,眼前陡然恍惚,只觉朦胧之中,听得一孩童爽朗大笑,“二牛二牛“的叫个不住,这声音如此遥远,却又如此清晰,懵懂之中,便觉耳中轰轰作响,似乎非但这神仙洞府,便是这浩瀚北冥,也要行将崩塌。心口绞痛,好比插了一柄剑刃,却还要徐徐搅动;又好比落入冰窟,四肢百骸,无不冰冷彻骨,偏是心头,却又烧得一把邪火,眼前所见,非但这死魔可恨,便是这天地,竟也可憎。
祝希夷阴恻恻笑道:“不必伤感,黄泉路上,尚未走远。我送你一程,还可两相作伴。”吕梦泽颇有侠心义胆,见初一眼神有异,虽是初识,并无深交,却是立时在其身前,沉声道:“师兄,你带他走!我来断后!”姜雪礁虽一般年幼,却是有胆有识,果敢决绝,立时放出阴阳照骨宝,握住初一,道:“先生别怕。跟在我身侧,有照骨宝在,这妖人捉不住咱们。”孰料初一脸色惨白,却是将他一推,轻声道:“看好自己。”
说话之际,拔出鱼肠,划破掌心,蘸得赤红鲜血,口中喃喃念道:“木石潜踪,颠倒阴阳!”言毕俯身,将鱼肠狠狠插在地面;匕首入地,好比鱼入深渊,鸟投密林,立时无踪,其掌心的鲜血汩汩流出,如同一根红线,飞垂滴落,在地面蒸腾,渐渐化作细长的赤色光影。这光影铺开数十丈,视山石岩壁如无物,整整齐齐勾勒而成一幅赤红色的九宫算图来。九宫算图之上,燃有九朵赤色火焰,这火焰升腾在空,幻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中”这九个赤红的火焰大字。祝希夷森然道:“狗急跳墙,便看你还有何等本事!”初一眉尖一挑,轻声然道:“这世上之事,岂能尽如人意。你这蝶妖活了这两千年,但不知道你可曾见过这鬼府灵根。”说话之际,其人陡然虚化,好比海市蜃楼消散于云天海风,化得一干二净。
其人才堪堪消弭,那九个火焰字突然“嗤嗤”作声,火苗越腾越高,须臾之间,九朵火焰字中,纷纷幻化而出初一的形容来。他慵懒立于火苗之中,其背上腾腾袅袅,飞舞盘旋有百十来条银白色的长藤。那长藤之上,开满雪色莲花,一时明光旖旎,却又阴气森森。祝希夷冷笑道:“故弄玄虚,却也枉然。你便是开出百花酿成蜜,也饶不得你性命。”九个初一齐齐斜睨双目,眉毛微挑,齐声道:“原来你这妖精,却是识不得货。”说话之际,那千百多银莲的莲瓣陡然脱落,凌空飞旋,其旋动之际,顿时黑风大作,九道黑风凛冽缠绕,刹那之间,竟在空中,卷出一径长丈余的虚空之瞳来。这黑瞳幽暗而深邃,立在空中,盯住祝希夷,好比是睥睨天地的命运之轮,残酷阴暗,轻贱着世间所有生灵的爱憎别离,又仿佛是驱使万物的时间之轴,无情冷漠,吞噬着世间所有生灵的喜怒哀乐。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然祝希夷生而为妖,不知天命,无知者无畏,一向是狎大人,辱圣人之言的魁首,如今见了这幽暗之瞳,祝希夷哂然一笑,鄙夷道:“我当是何等妖术,你便是变生出一千只鬼眼来,也……”孰料话尚未完,突觉一股巨力自那黑瞳之中吸来,此力道来得突然,祝希夷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险得便给拖将进去,骇然之中,力沉双足,只听“啪”一声响,双足踩碎山岩,深陷尺许。然才觉身形堪堪稳住,却觉通身刺痛,似有千百细针扎入皮肉。此刻它乃是个光骨嶙峋骷髅,哪里来的皮肉,这感觉诡诞莫名,低头看时,却见通身光洁如玉的白骨,竟渐渐皲裂,破裂的细碎骨渣被那巨力吸走,好比一篷白烟,难以支持,飘然落入那幽暗黑瞳之中。那白烟落入,却不消散,渐渐耸立,虚化而成人型。那烟霾先还只得一个虚影,徒具空形,祝希夷那碎骨碎得多了,那虚影便渐渐明晰,竟是另一个祝希夷。
黑瞳中的祝希夷虽依旧是个玉色骷髅,然通身黝暗,全无明光,死气沉沉,不像是个活物。其眼洞之中并无火焰,却无端叫人见其眼色,其黑洞之中,竟似乎有殷殷期盼。祝希夷别说眼见,便是听也不曾听得这等神术,咬牙切齿,骂道:“你这天杀的野杂毛,比我这妖精还像妖精,哪里就来这许多恶法妖术。”喝骂之中,其背后的斗篷陡然飞扬,裹住石阶上的一尊巨像,祝希夷一声厉啸,那斗篷狠狠一扯,但听“乓”一声响,那七八丈高的石像竟被它连根拔起,掷向那幽暗黑瞳。但听轰然一声巨响,那石像撞入黑瞳之中,裂作数十碎石。那黑瞳却也果然一震,四周的银色莲瓣被震落飘飞,好比下了一场银花香雪。
这莲瓣剥落少许,祝希夷便立觉吸力大减,身上的力道立时多出几分,不由得哈哈大笑,奚落道:“原来你也不过尔尔!”耻笑之中,斗篷再次飞扬,卷向另外一巨像。正觉得意非凡,却乍见那黑瞳之中的玉色骷髅陡然拔身,竟自瞳中探出了半截身子。这半截身子朝祝希夷一声怪叫,其双手捏作一个诡诞法印,一道紫红色的暗芒瞬时飞弹而来,“啪”一声定在祝希夷额头。这暗芒一至,祝希夷周身的骨头立时“滋滋”作响,好比有千万把尖刀在它周身骨骼之上挖刮,不过须臾之间,通身的真元,竟给那紫红暗芒吸取过半,一身玉色辉净的骨骼,竟失却明光,灰白枯槁,现出了下世的光景。
肩胛肋骨,已经断却数根,且双足十趾,已经尽数碎裂,化作了骨屑,脚骨半数枯朽,已自无力;如今的仰仗,不过背后的斗篷。只是这斗篷虽是死死缠住一尊石像,却是既不足以借之傍身,又不足以拔之攻敌,再是万般不愿,身子却是由不得自己,渐见轻浮,在这巨力之前渐渐摇摆,好比沙过更漏,行将终止。祝希夷又惊又怕,她这死魔化身,乃是扭曲时光炼化而成的魔体,何等了得的手段,何曾想如今竟遇得了初一这厉害对头,一时之间雄心湮灭,万念俱灰,只觉寻仙证道的万般算计如今都要成空,怨憎仇恨盈满胸怀,一时悲从中来,放声大骂:“你这该死的贼老天,我等都是好好一条性命,你非要分作三六九等。这有胳膊有腿的修行,便是陆地神仙。我这长毛多脚的修行,便是妖精孽畜。你既然嫌弃我污秽,憎恨我下作,却又为甚叫这天地生我养我!天高不仁!地厚无德!又凭甚要将我作践,要我惨死……”大骂之中,却又突然呜咽,放声痛哭,其两个眼洞之中,滚落下来的,不是热泪,却是明火。这明火烧在颧骨之上,越烧越烈,大有将她自身烧作灰烬之态。
虚化暗藏的初一闻得她这咒骂痛哭,满腔的愤恨陡然一空,隐忍良久的热泪顿时滚落两腮。祝希夷恸哭呼骂之中,正坐以待毙,却陡觉身上一轻,那紫红色的暗芒突然黯淡,身侧四周的那九宫光影也渐见萧条,愕然之中,却见那九个赤红火焰大字渐渐化开,散作一团无所拘束的焰光,扑腾挣扎。初一隐却的真身浮现原地,其身子虽是时隐时现,然其面容苍白,双目无神,却是瞧得一清二楚。且其掌心流出的鲜血,已经不成细线,好比雨过天晴,檐头残漏,一滴落地,才见一滴滑落。却不知他是油尽灯枯,再无可流之血,再无可行之功,还是心有不忍,甘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祝希夷大悲之中,乍见大喜,哪里管他是力尽还是隐忍,穷途之下,竟生勇力,一声厉喝,双肩奋力,背后的斗篷猛然一扯,那石像虽未连根拔起,却也扯断半截。这半截石像破空飞来,呼啸有声,轰然砸向那幽暗之瞳,但听“砰”一声巨响,那黑瞳瞬时化作泡影,满空的莲瓣飞旋乱扑,炽热的赤红血影瞬时消褪,初一真身虚脱,立身不稳,双膝一软,顿时跪倒在地。祝希夷放声大笑,哪里管得浑身已是碎骨朽骨,凌空飞起,扑向初一,眼洞之中,烈火大炽,血焰熊熊,竟夺眶烧到眼洞之外,其恨之深,其怨之切,真是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然俗语有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祝希夷急怒之下,只求痛快,扑在初一头顶,双手急抓,扣向其咽喉,口中兀自尖声骂道:“小杂毛,不将你碎尸万段,解不得我心头之恨……”孰料狂怒之中,有失疏忽,陡然之间,但觉背后一紧,飞扬的斗篷竟被人提个正着。飞扑的身子立时顿在空中,眼睁睁的瞧见吕梦泽从旁放出树藤,将初一拦腰卷去。愤然回头,那下手之人,再无别个,正是姜雪礁。
然破船尚有三分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祝希夷虽已是强弩之末,其死魔之力,岂可小觑。姜雪礁单手捉住祝希夷这斗篷,中了窠臼,瞬间变得鸡皮鹤发,老朽不堪。祝希夷骂道:“小杂毛,不知死活!”姜雪礁却是裂嘴一笑,道:“有你作陪,却不冤枉!”其声一落,祝希夷顿觉眼前一晃,倏突之间,竟立在了石坊之后的平台正中央。那天诛光华璀璨,蓝光竟照了一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之中,却听姜雪礁呕哑言道:“果然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可曾想到,今日一死,竟是拜这阴阳照骨宝所赐?你便是冠盖天下,可能破这天诛镇守的上古封印?”可叹他眨眼功夫,便从玉润少年化作了耄耋老朽,这一番说话,竟是用尽全力,再抓不住祝希夷这斗篷,身子佝偻,微微一晃,竟一头撞在了天诛旁的儒雅男子足上。那男子顿时蘧然起身,微微一笑,道:“你终归寻到我了。”
姜雪礁哪里还能答言,喉头“嚯嚯”作声,却是说不出话。祝希夷呆呆立了片刻,却不见那雷部神像动手,一旁的天诛虽是华光如炽,却也静谧,全不动弹。惊骇之下,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瞧了那男子半晌,终究小心翼翼道:“你是谁?”那男子目不斜视,浑未瞧她一眼,却是有问必答,轻声道:“从前我是峨眉山盗经的道士,唤作元彻。如今肉身毁损,元神覆灭,化作了书册。世人都唤我作《上清经》。”祝希夷一怔,下意识问道:“你是《上清经》?岂有此理,难道连书册也能成精得道麽?”那男子全未解怀,依旧一脸笑意,却听他道:“我已经残破,分裂作了两卷。原先知晓的,如今未必还记得。你的疑问从前我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我已经分辨不得了。如果你能找回另外一卷,两卷合一,我或许能答你所问。”祝希夷一颗心顿时“怦怦”乱跳,颤声问道:“这封印并不见坏,如何失效无用?这天诛适才厉害非凡,此刻全无动静,是何究竟?”元彻却是颔首如故,一脸笑意,好比照本宣科,朗声道:“我已经残破,分裂作了两卷。原先知晓的,如今未必还记得。你的疑问从前我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我已经分辨不得了。如果你能找回另外一卷,两卷合一,我或许能答你所问。”
祝希夷一怔,道:“别的你忘掉也罢了。那经文上的神功秘法,你可还记得?”元彻揖手,道:“记得。”祝希夷闻得此言,望了望满地东倒西歪的一干道人,又瞧了瞧通身残破毁坏的骨头,轻抚两腮枯骨,一时欢喜,却又一时伤感,口中却是念念有词:“我终究是得到了这无上的宝典。待我修炼真法,长生不死,做了这天地真仙,我便要将这天地换一番面貌,叫世界换一番伦理。我要上穷碧落,摧毁雷池,好叫万妖自由,我也要这万国苍生,也尝尝驱逐流离,困居不毛的痛苦。我还要这世上从此阴阳颠倒,妖为上灵,而人为牲畜;好叫这以形貌辨贵贱、以多寡论正邪、以私心充道义、以杀戮绝恐惧、以弃智伪无知、以铲除异己为诛妖除魔的世人知道天道不过是个笑话,也好叫他们知道甚么才是公道,甚么才是公平。我要猪羊居高堂,牛马处宗室,我要修人圈,筑人窝,修人池。我一般也要将人来煎炸熬煮,作我的美食……”其自言甚欢,正颠三倒四,没个了结,却突然听得身边“嘤嗯”一声呻吟,仿佛春末夏初,熟睡初醒;这声音耳熟至极,祝希夷闻之顿时毛骨悚然,侧头看去,却见一人扶头而起,不是赵墨,却又是谁?
。。。楼上的冤死我了。。。我没看过死神。。。火影倒是看过,好像是从1-50左右。。。记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说这个死魔的原因。这个五蕴魔/烦恼魔/死魔都是佛教4魔中来的。。。o(∩_∩)o...更何况,就算是看多了火影,也谈不上中西合璧喔。。。
题外话,我记得从前我看火影第一集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好怀念那个容易被简单感动的日子。。。我总能记得那些别人看来无足轻重的东西。。。被拆掉的旧巷子,只有在月夜才寂寞微光的陋巷孤灯,从来不曾开花、枯萎了也不掉落的老墙藤。。。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