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推理《给局外人的信》

  3、吴渊的死在青城引起了极大的骚动,这倒不是因为吴渊算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而是因为他生前留下的那封举报信以及和举报信相关的一些证据。
  举报信是匿名发出的,但是坊间普遍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举报信是吴渊的一个发小按照吴渊的嘱托递交到相关部门,而吴渊的嘱托便是身死即发信。
  据说信的开头是这样的:各位领导,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所以请你们相信我在信里所说的话,因为这是我用生命换来的。
  举报信的完整内容恐怕只有省纪委与其他相关单位的重要领导才知晓,但是网上有不少仿写的版本,众说纷纭,光我看到的就有好几种,这些仿写的举报信有些比较幼稚,有些则难分真假。
  吴渊到底举报了谁?是举报了某一个人还是某一群人?所有这些都是个迷。但可以肯定的是,吴渊举报的内容和他一直在追查的飞鹰帮及飞鹰帮后面的保护势力有关,也很可能和曹军海、陈队长的死有关。

  上午青城论坛的大老板去市政府开了会,回来交代我们要尽量淡化这件事情,如果在论坛上发现相关的帖子要注意引导讨论方向,或者及时删帖。
  这样的情况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碰见,收到大老板的指示后便各忙各的去了。平时我较少来办公室,这次是大老板召唤因此才不得已而为之。
  对于我来说,在办公室和在家里工作的唯一区别是,和同事们之间的交流、聊天由网上改成了面对面。
  这段时间我的日子越过越滋润,家里的家具、电器等很多设备已经换代升级。换下来的东西总归要有个去处,扔掉太可惜,送到旧货市场又麻烦,既然我兼任着跳蚤市场的版主,何不给自己谋个福利呢?我将要出售的东西列了个清单,标上价格,说明要买的上门自取。帖子发出后,我想了想又将它置顶,这样就有更多的网友可以看到了。
  搞定后,我躺在椅子上做起了眼保健操。办公室墙上的挂钟指向了11点,我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回去。可能是看我要走,坐在旁边的大胡子摄影师说:“晓东版主,你升级还没请我的客了。”
  “上次已经请过了啊。”我说。我升级为股东后请所有的朋友和同事吃过饭,只不过那次大胡子摄影师有事不在场而已。
  “我没吃不算。”大胡子摄影师眯着眼说。
  “行,今中午我请,所有人都来。”我豪爽地答应了。难得来一次办公室,请大家吃个饭又有何妨?
  话音刚落,办公室响起了一片掌声,看来我这个决定深得人心。不少同事在鼓掌的时候还站了起来,我在他们的身影后面发现了两个并不熟悉的面孔。
  那两个并不熟悉的面孔径直向我走来,其中一个有着双下巴的胖子从口袋里掏出证件:“你好,请问你是侯晓东吗?”
  “是。”我答道。同时看了眼胖子手中的证件——竟然是张警官证。这两个人是便衣!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不敲门就进来呢?”没搞清状况的大胡子摄影师站在我这边。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工作了。我们是警察,找侯晓东编辑有些小事。”另一个留着平头的陌生面孔说。
  我点点头,示意大胡子摄影师别掺和进来。
  “我们可以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谈吗?”胖子警察问。
  “可以。”我带着两个警察进了会客室。从我的办公桌到会客室一共只有十几步路,在这十几步的路程里我的心一直都悬在半空中,警察找我干吗?我犯什么事了吗?
  “不用了,谢谢。我们不喝茶,问几个问题就走。”平头警察客气地说。我才发现自己正拿着纸质茶杯站在饮水机前——这是我带客人进会客室后的习惯行为。刚刚脑子里装着的别的事情,以至手上却不经意地做出习惯动作而不自知。
  “找我有什么事?”我问。内心十分地不安。
  胖子和平头相互交换了眼神,然后胖子开口了:“请问你认识吴渊吗?”
  “认识。”原来警察是为吴渊的事情而来。
  “你们什么关系?”
  “朋友。”
  “熟悉吗?”
  “比较熟悉。”
  “你知道他最近发生的事吗?”
  “知道,他死了,死在医院。”
  “他之前在医院住院你知道吗?”
  “知道的。”
  “去看望过吗?”
  “去过几次。”
  “具体是几次?”
  “三次。每次他都是昏迷不醒。”
  “10月21日的晚上你在做什么?”
  “玩网络游戏。”
  “一个人?”
  “不,和朋友一起。我和他一起在他家里玩网络游戏。”
  “什么样的朋友?”
  “算是男朋友吧。”
  “当晚你们两个一起睡的吗?”
  “是。”
  “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可以不说吗?”
  “他是不是叫郝帅?”
  “……是的。”
  “当晚郝帅有没有出去过?”
  “没有。”
  “你再想想,他是不是中途有离开?”
  这臭警察,原来他们要调查的人是郝帅,问话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干吗?10月21日的晚上,也就是吴渊死的那天晚上,当时郝帅确实有点不对劲,可那是蒋千千结婚引起的,跟吴渊没啥关系吧。至于郝帅有没有中途离开,我只记得他半夜起来打了个电话,不过在阳台上打电话不算离开过吧。
  “我想我和他一直在一起。”我说。
  “你确定?”胖警察瞪着眼睛问。
  “确定。”我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不就是要郝帅的不在场证明吗?行,我给他证明。
  “好的,谢谢你。”胖警察站了起来。平头警察伸出了右手。
  “不客气。”我起身送客。
  走出会客室的时候,我感觉到很多束目光从我这个方向迅速收回,也难怪,警察都来找了,谁不会好奇呢?我知道自己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必将成为办公室里的谈资。
  “最近死的警察,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他是我的朋友。”
  中午由我做东,餐桌上,我直接和同事们说了上午警察来找我的原因。同事中的大多数还不知道我认识吴渊,这样说也免得他们猜来猜去。
  “那你知道吴渊的举报信里到底讲了什么呢?”餐桌上有人问。
  我摇头。
  “封举报信是不是委托你寄出的啊?”又有人问。
  我还是摇头,心说以我和吴渊的交情,如果他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那一定是秀逗了。
  “他是怎么死的你总该知道吧。”大胡子摄影师说。
  “不清楚,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黯然地说。
  4、警方查郝帅都查到了我的头上,这让我有点担心他。吃完午饭后我马上给他拨了个电话,郝帅接了后说了句在忙就匆匆挂掉了,直到晚上我们俩才碰面。
  “警察今天来找我了。”我开门见山地说。
  “哦?为什么?”郝帅歪着脖子问。
  “问我吴渊死的那天晚上在干什么,而你又在干什么。其实我觉得他们主要还是想从我这里探听你在干什么。”
  “哈哈。这些警察也够笨的,你是我女朋友,从你那里能问出什么,就不怕我们串供吗?”
  “事实上我们没有串供啊。”
  “因为不需要。”
  “那确实。不过吴渊最初是在旅游时出的意外,当时你也在现场。”
  “难道你也怀疑我吗?血花村的事情当地警方已经定了性,是吴渊自己在睡前忘了掐灭烟头,然后在梦中吸入了过量的烟尘。”
  “我怎么会怀疑你呢?我的意思是警察查你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当然,我理解,包括吴渊的家人现在对我有意见,这点我也理解。”
  “不错嘛,有大将风度。网上有消息说明天将在公安局举行吴渊的追悼会,咱们不去的吧。”
  “不去,去了人家也不欢迎。”
  “吴渊还真惨,生前查案查得那么辛苦,不被理解不说,最后或许还因为这个送了命。你说死了就死了吧,尸体还要拿去给法医解剖,多痛啊。对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尸检结果你知道吗?”
  “我也是听说。尸检结果显示吴渊死于缺氧,警方推断,可能有人在他的输氧设备上动了手脚。”
  “果然是谋杀!吴渊太执着了,他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难说,也可能是医院的疏忽,故意还是无意无法判断。不管怎么说医院都有义务保障病人的安全,因此即使是谋杀,医院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对,必须找到凶手或者相关责任人,吴渊不能白死。”
  “哎,吴渊这小子,太偏激、太死脑筋。我劝了他多少次,叫他别查下去了,查下去没好处,他就是不听。如果他能像别人那样明哲保身又怎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说他图的又是什么呢?”
  “图的是正义、是公道。”
  “哼,那是傻。”
  “别这么说,好歹你们兄弟一场。”
  “正因为是兄弟我才为他不值!怎么说也算年轻有为,现在就这么死了,有什么用?”
  “吴渊不是留下一封举报信和很多的证据吗?也许所有答案都会水落石出,飞鹰帮和他们的保护势力全部土崩瓦解。对了,你路子广,知道举报信上写的什么吗?”
  “具体不清楚,我想信上写了什么恐怕连我爸那个级别的人都打听不到。传言太多了,说什么的都有。”
  “恩,很多人喜欢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跟你说,青城论坛上曾经出现过一封以吴渊的口吻写的举报信,重点攻击了你的父亲,言辞凿凿。”
  “那封假冒的举报信我也看过,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别有用心的人太多了,吴渊这次的事情,青城市几个当大官的都被含沙射影地攻击过。可是,总不至于每个当大官的都和飞鹰帮、和吴渊的死扯得上关系吧?”
  “你说的对,谣言止于智者。”
  “嘿嘿,网上的东西真真假假,很难讲。依我看,或许举报信本身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东西。”
  “啊!连举报信也是谣言?不至于吧,难道青城市所有人都被骗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有谁亲眼看过吴渊写的举报信?有谁亲眼看过吴渊提供的证据?如果说这些东西都直接发到了省里,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省纪委和省公安厅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青城已经满城风雨,你不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吗?你想想,关于举报信的说法最开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可能是网上吧。”
  “对,网上。你接触网络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网上的很多事情是不用负责任的。”
  “也许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我想我是个感性的人,朋友吴渊的死让我没有心思寻欢作乐,而郝帅似乎也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夜深后我和郝帅回了各自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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