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歌声》
半夜里醒来,她隐隐约约听到屋外传来缥缈的歌声,竖耳一听,没错,是她孩子最喜欢的《鲁冰花》。她摸索着爬起来,走到了门边,犹豫着问了一声:“谁呀?”
迟疑了一下,外面传来回答:“妈妈,是我。”
“孩子……你回来了吗?”惊喜加上难以置信,她的反应有些迟钝,拉开门前的灯,然后哆哆唆唆地拉开门后的锁。
“妈妈,别开灯,也别开门。”孩子略带恐惧地说。
“怎么啦?”她不解地停了下来。
“妈妈……我被坏人带走以后,他为了带我去讨钱,用硫酸烧坏了我的脸,现在我的样子非常可怕,我怕会吓坏你……”孩子低着声音说,话语中还带着后怕。
她毅然推开了门口,淡淡一笑,蹲下来紧紧抱住孩子的肩膀:“孩子,你失踪以后,妈妈难过得天天流泪,哭瞎了眼睛,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你在我心里,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
《梦想照进现实》
“下面请欣赏舞蹈《雄鹰之歌》,表演者黄小小等。”
掌声中,幕布徐徐拉开,显现出一角草原的背景。老黄坐在黑暗的角落,紧张得连鼓掌都忘了,他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探着脖子往舞台上张望。这是他儿子的第一次演出,他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悠扬的乐声中,灯光逐渐打开,老黄看见在一列屹立着的身影中间,他的孩子正站在当中,高举双臂做成翅膀的模样,他立即反应了过来,开始猛烈地拍打着双手。
孩子们穿着一身洁白的宽袖衬衫,头上系着一根红头绳,英武潇洒。随着音乐节奏忽然一变,孩子们高高地一跳,迅速地围成一个圆圈。老黄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围在了中间,他神色毅然,猛地一挥手,接着原地做了连续六个后空翻,落地纹丝不动,微微调整着气息,做了一个把手捂在胸口的动作,表情微微显得有点痛苦。
老黄心情悬在了胸口上,因为他知道,下面孩子将要完成一系列的高难度动作。孩子,加油呀,爸爸在看着你!他的心都快喊出来了,默默地为他攥紧了拳头。
只见舞台上的聚灯光打在黄小小身上,他张开双手,绕着舞台来了一个半圆跑,随着背景上一阵模仿闪电的强光和模拟的雷声,他轻松地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劈了一个一字腿,紧接着连续完成了八个高空抬腿,毫不迟疑,一气呵成。“好!”老黄兴奋地喝彩了一声,站起来举着手鼓掌。
黄小小神情充满了自信,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舞蹈之中,这是他的时刻,他的生命为舞蹈而生。在这狭小的舞台上,他要挥洒着澎湃的生命。只见他健美的身姿在台上起伏跳动,以最为标准的规格,完成了芭蕾中最富有挑战的动作:高空转体、脚尖空中击打、原地两周空翻、托举、单腿脚尖直立……每一个动作转接连贯,一气呵成。黄小小此刻不是在舞蹈,他是在享受着美丽的生命,是在演绎一首顽强而天才的生命之歌!
随着音乐结束在高潮的瞬间,全场掌声如雷,老黄又蹦又跳,泪流满面地向旁边的观众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儿子!”
幕布徐徐拉起,报幕员甜美的声音在后台响起:“让我们为这些残疾儿童的精彩表演再次给予热烈的掌声。刚才表演的这些孩子,有的是智障儿童,有的天生残疾,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很困难,但是他们坚强的信念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他们的舞蹈对于正常人来说很简单,而对于他们而言是个巨大的挑战。其中领舞的黄小小小朋友不但是一名高度智障儿童,他的父母也都是有严重智力障碍的人……”
《马可波罗》
元朝初年的一天,两名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在上都的闹市中无所事事地闲逛着,东张西望,百无聊赖。对于这两个人,人们已经不再感到新鲜,他们在中原各地已经流浪了数个年头,现在已经会说汉语,在上都皇宫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也不知身上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总之不务正业,终日只不过吃喝游荡。
这两人便是马可波罗和他的舅舅。这一天,他们喝完一斤高梁酒,又悠转到了皇宫门口,纠缠着守门的卫兵要求拜见大汗忽必列。
“去去去,皇上忙得很,哪有时间理你们这两个泼皮。”卫兵将马可波罗一把推开,对于他们,这些卫兵已经司空见惯了。
“我们是真的有重要事情,求求你向大汗禀报一声。”马可波罗哀求着说,趁四下无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银锭,塞进了他的手中。
卫兵犹豫了一下,东张西望,然后为难地说:“就算我放你们进去,大汗也不可能接见你们的。”
马可波罗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卫兵说:“只要你让大汗见到这封信,保管他就会召见我们的。”
卫兵疑惑地看了一眼,信里空荡荡的,估计什么也没有,只是封面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是一个扁圆型的物体象一个瓷碟,下面还喷着几道火花。“我有言在先,不管大汗见不见你,我这算帮你们一次了,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卫兵抛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那个卫兵急匆匆地跑回来,喘着气对马可波罗说:“快,大汗召见!”马可波罗理了一下衣服,与舅舅一起大步走进皇宫。
进到宫殿,只见忽必列身材高大,体态魁梧,浓眉大眼,不怒自威。两人急忙按照元朝的礼节,跪拜在地下,连呼:“小民谢陛下垂见之恩!”
忽必列性格彪悍粗放,不拘礼数,微微一笑道:“起身。请问你们两人不远千里,一再求见于我,是有何目的?”
马可波罗看了一眼四周的大臣,犹豫着说:“可否求请大汗私下相谈?”
忽必列爽快答道:“允之。”遂令文臣武将全数退朝回避。马可波罗见再无旁人在场,上前作揖道:“大汗,我国听闻贵蒙古族忽然兴起,击败宋朝乃是得到天外高人相助,特命我等二人前来贵国,请求与天外高人沟通之法。”
忽必烈勃然大怒道:“胡说,我族能兴旺发达,一举扩张至东海之滨,乃是本族之福命,加以父王和本大汗亲子爱民,治国有方,哪有什么天外高人?一概胡言!”
马可波罗压低声音,小声地说:“我国中有传言,数十年前,天上有一陨星坠落于蒙古戈壁,乃一天外飞行之器械,内有高人乘坐,他们精通古今天文地理之术,兵法农牧、文化哲学无一不优于地上凡人……”
“这定是谣言,”忽必列双手一背,转身道:“休得听信这空穴来风之事!”话毕,拔脚要走。
马可波罗急忙道:“十年前,也有这样一个天外飞行之物,坠落在我国境内的海边。我皇将其收藏于皇宫之内,但是苦于无法于其沟通,故皇上特派我等前来贵国,求取经验,如贵国肯相助,我皇允诺必以厚礼回报。”
忽必列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体……
14世纪,文艺复兴运动启蒙于意大利,此后,欧洲逐渐出现了翻天覆地的社会变化,最终,工业革命如星星之火一般燃烧,人类社会改天换地,日新月异。
《潜影》
那是1960年,北京的夏天炎热无比,空气中一点风也没有。夜幕降临了,天空中刚露出一角弯月,很快地又被一片浓厚的黑云遮挡了起来。故宫博物院的一个角落此刻还亮着灯,由于明天有展览任务,几名研究员正在加班整理资料,争取明早一开门,参观者就能看到完整的布置。
青年研究员小林坐在书桌前,认真地翻阅历史记录,为展品撰写简介。这项工作看似简单,实际上要求非常深厚的功底,稍微错误就可能造成很大的影响。这时,窗外开始有冷风带着潮气吹过,树梢摇动,小林赶紧站起来关上窗,然后回到座位上加紧了速度。没过多久,天空闪起了雷电,一场暴雨就要来临。小林放下毛笔,整理了一下文稿,抱起来走出门外。
穿过两条走廊就是清代宫廷展室,里面已经布置成档案记载中晚清时期的后宫卧室原样,屋中拉着一块黄色的帘布,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帘布后是一张宽大的龙床,而帘布前则是大臣禀报公务的地方,地上铺着一个圆垫子。据史料所载,慈嬉太后晚年掌握皇权,实行“垂帘听政”,在此帘布之后以天子之身份发号施令,指点江山。由于这次展览的规格很高,所以所有的展品都用原物展出。小林推开门后,怕风吹进来破坏了珍贵的藏品,立即转身合上了门。
走过那块帘布,小林就开始把说明牌依次摆放起来,她小心地戴上眼镜,按照规定的要求一个一个地安放好那白色的小三角牌,确保它们醒目而不碍观看。突然,天空中闪起一道霹雳,一条银色的闪电象利剑一样划过空中,瞬间照亮了黑夜中的大地。“啊——”小林惊叫一声,恐惧地瞪圆了双眼,两手紧紧地按住胸口,缓缓地滑倒在地上。
其它房间里的同事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把晕倒的小林平放在地上,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一辆呜咽着警报的救护车开到了门口,两名白衣护士把她用担架抬上了车后厢里,向医院绝尘而去。
小林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床边挂着一幅输液架子,旁边坐着的,是著名历史学家、故宫博物院院长郭若先生。
“小林,你醒来了?”郭若见她睁开眼睛,关心地问。
“院长,对不起,又连累你了。”小林见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郭若守在旁边,心中一阵内疚。
“小林,这是怎么回事?”郭若的声音亲切慈祥,没有一点谴责的意思。
于是小林边回忆着,边向郭若描述刚才发生的事情,看得出她心中的恐惧尚未完全消散,她的语调颤抖,眼睛里闪动着惊慌。
原来,小林在整理说明牌的时候,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她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惊诧地看到在那块横拉在屋中的帘布上,竟然透出了一个身着清代服饰的女人的身影,她的头上戴着宫廷扁平宽大的头饰,身着满清官服,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面朝着她一动不动地在看着。小林在故宫工作多年,从来没有听闻过这种事情,惊吓之下顿时失去了知觉。
郭若听完,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对着小林说:“小林同志,你先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会着手研究,等这次展览结束了,应该就会水落石出的。”
一周过后,故宫展览圆满结束,小林也安然出院,回到故宫博物院。这天晚上,郭若出现在了办公室里:“同志们,今晚下班后,大家都别急着回家,见证历史的时刻到来了。”说完,他邀请所有的研究员都走进那间后宫寝室,在那道帘布前站住了:“同志们,大家都知道,历史是不能还原的,所以当今历史的一切结论,都是来自于前人记载和后人的推敲,例如清代的垂帘听政。但是,上周小林同志意外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使我开始思考,是否有一种可能去重现历史。”
郭若说着,对着那块帘布看了一眼:“清朝某一天的晚上,雷电交加,慈嬉太后坐在这后面的床上不知在干什么,而这个情景,居然被特殊的天气记录在了这块帘布上。一周的前那个晚上,也同样是雷电交加,相似的天气条件,使得当时这一幕竟然又重新播放了出来。这件事吓晕了我们年轻的小林同志,但是同时也给了我一个意外的灵感。”
“我从中科院借来一套模拟雷电的设备,已经安装在了这个房间里。现在,我们来仿制一次雷雨天气,看看这块帘布能为我们提供什么有价值的历史发现。”
说完,郭若走到墙角,关上电灯,拧开一个装置的开关,顿时屋内雷声大作,闪电交加。所有的人都被这天摇地动的情景震撼不已,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幕布。随着闪电越来越亮,渐渐地,帘布中央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人影,头顶着高高的宫廷饰帽,身着宽大的官服,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从这人的形态来看,无疑就是历史资料中描绘的慈嬉太后无疑。
只见慈嬉太后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象是一幅静止的照片,如此姿势足足维持了十分钟。正当大家松了口气,以为不能再获得有价值的图象时,忽然,帘布上的人影站了起来,慢慢地走近,人影变得越来越大,与此同时,从她的身后缓缓地伸出两片对称的黑影,越张越开,最后变成两个庞大的翅膀竖立在背后,然后有力的扇动了几下,一跃而起,消失在帘布上……
闪电雷鸣停止了,大家站在原地,一片沉默。郭若清了清嗓子,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们之前的研究陷入了一个误区,慈嬉太后很可能不是人类……”
《美腿公主》
周末晾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往阳台旁边另一个单元看了一眼,竟然看见一名穿着一身白裙子的少妇也坐在阳台上晒太阳,虽然她戴着一副墨镜,但是仍然看得出她的相貌和气质都属于优秀。她也看见了我,侧着脸对我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邻居这套房子空置了很久,一直招不到租客,自从前一户搬走之后,已经有半年无人问津了。我用晾衣杆挂上衣服,再往那边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少妇的动作让我吃了一惊:只见她把裙子掠起到了大腿上,晃荡着一双白花花的长腿,就那么毫不掩饰地架在面前的一个矮凳上。我赶紧把剩下的衣服晾好,进了屋里关上阳台的门口。
几天以后,老婆开始向我抱怨了:“隔壁那个半老徐娘也太不象话了,天天在阳台上卖弄风骚,咱们孩子越来越懂事了,别让他看到影响不好。你晚上有空,去那边走一下,稍微给她提一个醒,让她今后注意点。”
吃过晚饭,我硬着头皮敲响了隔壁的门口。一会儿后她打开一道门缝,奇怪地伸出一边脑袋。我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咱们以后就算是邻居了,我想认识一下,将来说不定需要互相关照呢!”她犹豫了一下,开门让我进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去倒水的时候,我四处看了一眼,屋里布置得很整洁,还有一股很浓的香水味。她今天穿着一身粉红无袖裙子,显得身材秀丽,成熟而充满魅力。攀谈中,我得知她叫林丽丽,是东北人,刚来深圳不久。
客套话说完后,气氛有些沉默,我咳了一下,试探地说:“林小姐,南方太阳很好,我妻子也很喜欢晒太阳……但是,能不能请你以后注意一下,我们的孩子已经十四岁了,我们不希望他过早接触太开放的生活……”
林丽丽的脸红了一下,低下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并不是故意这样的,反过来,我还要请你们多多包涵我呢。”说着,她把腿抬起来,把裙摆往上一拉:“我的腿有些问题,需要每天都晒晒太阳。”
顺着她的动作,我的眼睛突然停滞不动了,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在她的两条洁白的大腿的内侧,分别张开着一道大大的口子,足足有二十公分长,深度几乎直达骨头。然而,这道大口子似乎天生就长在那里一样,切面没有一点血迹,表面被一层薄薄的紫色的皮肤均匀地覆盖着。林丽丽苦笑了一下,说:“你看,我每天都要把这个口子扒开,让里面的肌肤照射一个小时的太阳,不然的话就会出问题的。”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难道你不能去看看医生,想办法让这个伤口愈合起来吗?”
林丽丽把裙子放下来,叹了口气说:“这不是伤口,千万不能愈合,一旦愈合起来,里面就会长出一种白色的虫子,比死还难受,晒太阳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因为北方冬天没有太阳,我才搬来南方住的,得了这个病,只能乞求天天都是晴天。假如连续几天晒不到太阳,那么这个口子就会合起来,那么虫子就会开始在里面繁殖……”说着,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想了想,说:“其实,我也是一名医生,我想这个问题,应该还不至于那么绝望吧?”
林丽丽黯然靠在沙发上,说:“我去湘潭医学院找过专家谭教授,他已经找到了问题的根源,但是,我拒绝了他的方案。”
我好奇的“哦”了一声,认真地听她将来龙去脉说了起来。原来,林丽丽大学时代,是学校出名的校花,校舞蹈团的领舞,尤以一双笔直修长的玉腿出名,人称“美腿公主”。林丽丽后来接受了校学生会主席刘强的追求,两个人相爱起来,并且在毕业一年后结为夫妻。
话说刘强是一名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男人,但是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胸怀狭窄、多疑善嫉妒,自从两人结婚后,他就不允许林丽丽再与别的男性来往。一次,由于单位组织文艺演出,林丽丽与一名男同事合作排练,被刘强知道后,回家被打得半死,门牙都掉了两颗。两人逛街,林丽丽不允许看陌生男子一眼,她的电话也经常被刘强检查,不可以有任何男性的来电,否则轻则一顿痛骂,重则一场暴打。由于种种原因,林丽丽对刘强的粗暴无礼采取了忍让的态度,两人的婚姻就这么维持了下来。
三年前,刘强得了肝癌,临死前,他对林丽丽说:“你永远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别的男人接近你,你的那双美腿只能属于我,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改变。”
林丽丽守了一年寡后,有人给她介绍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名条件非常优越的小伙子。林丽丽几经考虑之后,点头同意了,没想到,就是在那天晚上,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大腿上裂开了两个大口子,不痛不痒,但是如此面目狰狞,谁还敢接近她?当然这门亲事便无疾而终了。
此后,她先是到市医院求医,医生为她缝了针,按照普通外伤进行治疗,没想到不缝还好,缝了几天后虽然表面愈合了,里面却痛痒难熬,后来逐渐肿成一块硬包,再动手术打开一看,里面已经长满了白花花的肉虫子。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任由着这两道难看的口子就这样敞开着,这两条曾经响誉校园的“美腿”现在成了“鬼腿”。
后来,她慕名找到了湘潭医学院的谭教授,谭教授分析后告诉她,这一定是刘强死了之后,担心她与别的男人相好而在阴间下的毒手,要解决这个疑难问题,必须请有道之士做法,破了刘强的魔力,方能得以自由。由于刘强属于极阴的性格,靠阴谋维生,阴谋一旦破灭后会魂飞魄散,林丽丽念其旧情,最终放弃了做法的念头,带着这两个腿上的大裂口孤独而艰难地生活了下来。
听完这个故事,我不禁长叹了声气:“你怎么说也是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难道甘心就让刘强这么控制了你的终身幸福?”
林丽丽苦笑了一下:“他毕竟是我爱过的人。”
六月份南方持续下雨,一天我突然想起,已经连续几天没见过林丽丽的身影了,担心她出意外,我连忙去她的门口敲门。过了半天,里面才传来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接着门开了,她的脸色苍白,头发零乱:“什么事……”
“你没事吧?”我关切地问。
她刚要回答,突然脚下一软,手扶着门沿慢慢地滑在地板上。我赶紧把她扶起,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低头一看她的大腿,只见裙摆下两条腿象塞满棉花一样硬梆梆的,表面还拧结着一个个的粗疙瘩,而那两道大口子却已经愈合了。
“你,不要碰我,谢谢了,请走吧……”林丽丽皱着眉头痛苦地说。
“没关系,”我边蹲下来边对她说:“我是医生,谭教授的学生。”摸着她的大腿,我觉得表面没有一点弹性,象两块死肉,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密密麻麻地蠕动着。
“急救箱在桌子上……”林丽丽头上冒着汗,指了指我身后的餐桌。
我找到了一把手术刀,用酒精消了毒,在她的腿上找到那道旧口子的痕迹,轻轻地切开那块皮肤,顿时一条条圆滚滚的白色虫子从刀口下钻了出来,身上粘着透明的黏液,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我拿着吃饭用的勺子,把它们全部从腿里掏了出来,倒在脚下的垃圾篓里,它们浑身冒着热气,堆在垃圾篓里象一个硕大的蜂蛹。好不容易把两条腿全部清理干净,林丽丽的腿上又恢复了两个大裂口,她长出了一口气,说:“太谢谢你了……但是,你刚才触摸了我的腿,我真怕他会报复你……”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给她倒了杯开水,带上门走了。
回到家里才觉得有些累了,我调了热水,打算舒舒服服地洗一个澡。脱下身上的衣服,转身对着浴室里的大镜子时我呆住了:只见镜子里,我的两条大腿上赫然裂开两道口子,象是张开两个大大的嘴巴在笑着……<
《乐观》
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老王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来生活。“如果连我也垮掉了,那这个家就没有支柱了。”他经常鼓励自己:“就算面对再大的困难,也要永远带给家人微笑的一面,使他们每个人都充满信心地生活下去。”
信心,说着容易,却不是靠凭空说出来的。老王一家四口人,老婆几年前得了精神分裂症,别说工作,连家务也帮不上忙,两个男孩,一个四岁,一个三岁,将来吃穿、念书都是一个庞大的开支,加上几年前按揭买的这一套两室一厅,虽然面积不大,每个月也要还银行两千元。老王不敢详细计算这些开支,他怕自己会绝望。有时侯模糊原则是一个好东西,能过一天是一天。
青菜在锅里滋滋的冒着热气,老王抓起一把盐,胡乱炒了两把:“孩子们,去洗手吃饭了,把你们妈妈扶过来!”
孩子们欢呼了一声,打打闹闹进了里屋。四个人坐了下来,碗筷叮当响,却没有人说话。老王看了他们一眼,想了想开始说起来:“大家别嫌饭不好吃,其实,这段时间老板给我换了一个重要的工作,每天下午上班,晚上十二点才回来,只要你们在家里表现得好,别给我添乱,等我试用期一过,老板就答应给我加工资!”
老婆咳了一声,没有回答。小儿子满怀期盼地说:“爸爸,你加了工资就给我买一个玩具吧!”大儿子白了他一眼:“买什么玩具,去吃麦当劳。”
老王笑了笑,自豪地说:“我这个工作重要着呢,在公司里必不可少,永远也不会失业,别说买玩具、吃麦当劳,就是供你们两个人上大学都没有问题。”向孩子展示乐观、积极的心态,老王觉得这一点他做得非常好。如果把家庭的糟糕情况告诉他们,他们不但帮不上忙,反而徒增担忧,这一点意义也没有。
老婆低着头,想着心事,老王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加了一句说:“等加了工资,带妈妈去北京治病。”老婆傻傻地咧开嘴笑了,老王看着她,心里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
吃完了饭,老王站了起来,安排大儿子洗碗,小儿子扶着老婆在阳台坐一会儿,他对着镜子梳了几把头,拿起沙发上的公文包,抛下一句话:“我去上班了,你们在家早点休息!”老王关上了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他觉得自己就象那个故事中陷入经济危机的美国人,为了不让家人知道他失业的事实,他每天都做出按时上下班的样子。老王边想着心事,边把公文包往腋下随便一夹,慢腾腾地在街上闲逛起来。他要这样打发时间,百无聊赖、漫无目的地东游西荡,一直到半夜十二点才准时回家。
老王走后,两个儿子在家里开始聊起来。
“哥哥,你说爸爸会给我买玩具吗?我想要变形金刚。”
“别做梦了,他从来没有给我们买过玩具,他自己的玩具都是从垃圾筒里捡来的。”
“那是以前嘛,他不说了吗,老板给他换了工作,很快就加工资了,你没见这几天他都改上晚班了吗?”
“唉,我也不知道,希望他能象其他小朋友的爸爸一样,开小车带我们去看电影、逛公园。但是,有一个问题我感到很奇怪,为什么爸爸每天出去上班都光着身子?外面的小朋友都笑爸爸是流氓,我不喜欢他做不穿衣服的工作。”
“可能我们爸爸的工作比别人的好吧?你看,他回到家里总是笑眯眯的……”
《业务》
银行的贵宾室里真皮沙发坐着十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女,他们或手持名牌皮包,或腋下夹着一个紧凑的黑色公文袋。空调冒着白气,还略带着一股香水的味道,服务员带着微笑,来回端送着水和饮料。过了一会儿,一身笔挺西装的理财师大步走进来,站在了主持台上。
“各位尊敬的VIP客户们,今天我们召集你们到这里,是向大家介绍一个最新的业务——来生提取存款。我们知道,作为成功人士,诸位目前的全部身家,这辈子早已经花不完了。然而,剩下的钱财死后不能带走,留给儿女们挥霍一空,又担心他们乐极生悲,捐给慈善机构,又怕抛头露面,节外生枝。”
“针对这个情况,我们银行专门联合本地有名望的寺庙,向大家推出这项全新的业务。什么叫‘来生提取存款’呢?简单地说,就是现在大家向银行存进一笔钱,死后投胎来世,我们银行会把这笔钱如数交还给客户,当然,收取一定的手续费。这样的话,就能保证大家下辈子还是富人,现在存得越多,来生得到也越多。”
一个胖女人按捺不住了,站起来质问:“请问如何保证我们来生能拿到这笔钱?你们怎么辨认我们?而且,来生我们不知道这回事,你们把钱吞了,我们也不知道呀?”其他的人也连连点头称是。
理财师笑了笑,说:“跟我们合作的寺庙,是在我国非常有信誉的,我们会把你们的生辰八字和存款情况交给寺庙的法师,他们能够计算出你们来生的投胎时间、地点,然后监督我们把钱送到你们手中。下面,我就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银行指定的大法师觉远大师,大家就算对银行有所怀疑,对大名鼎鼎的觉远法师应该信得过吧?”
掌声中,一个白眉长须的和尚走了进来,所有的听众都兴奋了起来,纷纷围住了他。觉远和尚面带微笑,一一应答着他们的疑问,不少人都向他伸出手掌,还有人告诉他生辰八字。“大师,我存这个来生提取存款,您看没有风险吧?”“长老,帮我看一下,这个新业务太好了,我正愁着钱没地方花呢!”……
觉远没有作答,认真地看了一个又一个,末了,站起来怅然道:“可惜的是,在座的各位造孽深重,下辈子投胎须得做牛做马赎罪,再多钱也无福消受了。”说罢,拔腿便走,留下一屋瞠目结舌的人。
《问》
终于到了四十五岁,老王的儿子这年考上了武汉的一所大学,离开了他的身边。他算着自己的积蓄有一定的数量了,而且购买社会保险也达到了享受的年限,今后够资格领取传说中每个月两千元的养老金,就再也没有继续工作的动力,于是,便向老板打了辞职报告。
离开公司那天,老王请同事们吃了一顿饭。在公司里老王是元老,大多数的同事都是他带出来的,那天喝了很多酒,慢慢的话就多了起来。公司里的老姑娘张丽给老王敬着酒,用幽幽的眼神看着他,说:“老王呀,有一个问题在我心里憋了好久了,始终就是想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答案呢?”
张丽是老王当年从学校里亲自招过来的,对老王一直怀着朦胧的爱慕之情,但是老王是一个老实人,没敢接过她暧昧的暗示,双方始终保持着那种若即若离而不越雷池的好感。老王一怔,端着酒杯问:“什么问题,那么深奥?”
张丽叹了口气,说:“你说我们这些上班族,每一天早上起来就赶去上班,八个小时里象机器上紧发条,明争暗斗,虚伪势利,按部就班,诚惶诚恐,这都是为了什么?”
老王表情呆滞了,想了一下回答说:“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以后如果想清楚了,我再回答你吧!”
老张回家先睡了几天觉,整理家中的书籍和相册时,无意中看到自己上大学时的照片:一个英姿蓬勃的小伙子,目光刚毅,踌躇满志,站在蓝天下一往无前的样子。老王心中一动,第二天就坐上了去内蒙古的火车。
草原绵延,一望无际。老王一路转班车、搭顺路的马车,走到了一座蒙古包里,当晚与主人苏赫席地而坐,头上是朗朗星空,眼前四野平川。两个人手抓羊肉,大碗喝马奶酒,很快便有了几分醉意。老王手搭在苏赫宽大的肩膀上,大声的问:“你说,我们这些城里人每天上班、下班,把一辈子的时间都用在这上面,那是为了什么?”
苏赫想了一下,说:“我从出生下来起就在这片草原上放牧,夏天来了,我们把羊赶到北边的山麓下,冬天来了,我们又把羊群赶回南边的平原上。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我们发现少了一只小羊羔,就分头出去找,结果我老婆就是为了一只羊羔,失足摔死在那边的山沟里。你说,我们这样一辈子放牧又是为了什么?”
老王告别了苏赫,几天后乘飞机到了世界屋脊西藏,然后沿着拉萨河直下,走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在那里他遇到了老藏民麻巴。藏幡飘飘,雪山巍峨,麻巴对着布达拉宫的方向行了几个跪拜,然后把老张带回了他的家。
麻巴的家中黑暗而简单,夜里炉盆烧着一团火,两个人就围坐在火边抽起了烟。老王默默地吐着烟圈,看着满脸沧桑的麻巴问:“麻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这些城里人每天上班、下班,把一辈子的时间都用在这上面,那是为了什么?”
麻巴吸了一口长长的烟筒,想了想,回答说:“我们每一年春天就在山谷里种下青稞,盼着它们快发芽、抽穗,有时候闹旱灾,眼看到了夏天青稞还没拔苗,那时我们都以为末日到了,担忧冬天会饿死。但是,第二年风调雨顺,青稞长势特别好,那时我们又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说,我们这样日复一日地种着青稞,那是为了什么呢?”
老王离开西藏的时候出了车祸,他被抛出路边的深沟里,再也没有醒来。到了奈何桥前,他接过孟婆递上来的忘魂汤,张口就要往嘴里倒,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停住了。“孟婆,你见多识广,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这些城里人每天上班、下班,把一辈子的时间都用在这上面,那是为了什么?”
孟婆怅然若失地看着远方,回答说:“我在这儿不知道已经是第几个年头了,见过数不清的男女老少,也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来,我都是给他们一碗忘魂汤,我只知道我是干这个的,假如不做这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是,谁能告诉我,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老王一抬头,看见天上一只雄鹰翱翔而过,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天上的飞鹰啊,如果你能替我传话给张丽,请你代我告诉她,那个问题,我直到死了也没想明白。
由于我要出去旅游一周,这段时间是没空更新了,请谅解
《少林寺》
隋唐年间,少林寺十三棍僧救下唐王李世民,而老方丈和众多和尚战死,实力大受挫伤。昙宗就任新方丈后,为重振少林雄风,看中俗家弟子觉远的一身武艺,力劝其剃度出家。觉远感到师恩难报,虽然与牧羊女情深意切,也只好点头答应。
觉远剃度是昙宗主持的第一个重大仪式,昙宗乃练武之人,性格粗犷豪爽,不拘小节,平时与徒弟喝酒吃肉,无所不为。他想起当年老方丈在位之时,剃度仪式按部就班,做得沉闷无味,毫不生动,就想着如何革新,举办一次与众不同、印象深刻的新仪式。想来想去,他脑子一转,就想出了一个主意。
剃度当日,嵩山木鱼声声,古钟长鸣。觉远端跪于大雄宝殿前,安静地等待方丈训话。
昙宗坐在正堂之上,威严地看了一眼觉远,从桌子上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发问:“出家之人不可饮酒,你能持否?”
觉远等见昙宗如此训话,声形兼备,终生难忘,可见用心良苦。于是双手合十,认真地回答:“能持。”
昙宗点了点头,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大鸡腿,塞进嘴里就大吃起来,边吃边问:“出家之人不可食荤,你能持否?”
觉远老老实实地回答:“能持。”
接着,昙宗从桌子下抓起一只活生生的兔子,一手抓起菜刀,“砰”地一刀下去,兔子身首分离,血溅满地,然后问道:“出家之人不可杀生,你能持否?”
觉远斩钉截铁地回答:“能持。”
这时,四周围观的和尚都纷纷骚动起来,原来,他们突然想起下一个问题是:“出家之人不可淫欲,你能持否?”
《孤注一掷》
张老大浑身浮肿、脸色乌黑地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虽然来来往往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但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妻子坐在一边悄悄地抹着眼泪,不远处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垂着脑袋,连连叹气。张老大的尿毒症已经到了晚期,每天上千元的洗血费用已经让这个普通的家庭负债累累,再也负担不起了。
“回去吧,不治了,死就死吧,这样拖着没什么意思。”张老大看着老婆悲哀的神情,狠心地抛出一句话:“一死百了,有什么好哭的。”
两个孩子把张老大抬上平板车,一路往回推着走,妻子小跑着跟在旁边,不时给他擦汗、盖被子。张老大看着三个亲人一路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难受地翻江倒海开了:现在家里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反倒还欠着一屁股债。大儿子明年就高考,小儿子也快升高中了,自己这么撒手一走,剩下妻子一个人靠着起早摸黑做零工,怎么能够撑得起这个破旧不堪的家呀?他心中象刀割一样难受,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头上的白云随着车轮的颠簸一荡一荡的。
深夜,村子里静悄悄的,连隔壁养的狗也不叫一声。黑暗之中,院子里的墙角突然冒起一股白烟,从白烟里轻飘飘地走出两个人影,一个浑身白色,不但所着的衣服是洁白的,连脸上和手上露出的皮肤也象纸一样白,另一个则浑身乌黑,从头到脚,除了眼珠和牙齿有少许白色,其它地方如同浇过墨汁一般。这便是阴间派来专门索人性命的黑白无常了。
两个无常走到张老大家门口,顺着门缝就钻了进去,径直来到他的床前。白无常拿出一本薄子翻了几页,看了几眼双目紧闭的张老大,点了点头说:“张老大,时辰快到了,跟我们走吧。”黑无常伸出一双手,轻轻地摸着张老大的脚,一路顺着身体往上摸去。就在这时,忽然间屋里刺眼的灯光大亮起来,几道亮堂堂的光线直射在黑白无常身上,他们顿时全身无力,瘫倒在地下。张老大老婆和两个儿子从屋角里跳了出来,手中各举着一把强力电筒,原来是他们早就埋伏在那隐蔽之处了。
两个儿子拿着绳索将黑白无常绑得严严实实的,那绳索提前泡过狗血,无常被绑上后,再神通广大也使不出劲来,只能束手就擒。张老大从床上坐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们说:“快把阎王叫来,否则我杀了你们。”
黑白无常“哼”的一声,态度强硬,眼睛望着地上。两个孩子手上拔出菜刀,锋利的刀刃分别架在他们脖子上,怒吼着说:“要死还是要活?信不信我一刀割下你的脑袋?”黑白无常身上一抖,赶忙回答:“且慢,且慢。要见阎王那是根本不可能,我等只不过阴间芝麻小官,从来也没有见过大王本人……”
张老大喘着气说:“那你们管事的是谁?我要见上他一面。限你们两个时辰内将他唤来,不然的话,必将你们千刀万剐,然后将尸体暴晒于明晨阳光之下,令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白无常声音颤抖着回答:“请张大人手下留情,我等不过听从使命而已。我们长官是阴间生死官,请暂且替我松绑,待我速速召唤他过来。”大儿子犹豫了一下,看见父亲点了点头,给白无常松开了绳子。另一边小儿子手上一紧,菜刀离黑无常的脖子更近了几公分,随时预防生变。
白无常闭上两眼,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地上冒起一阵白光,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原来是一个穿着一身判官服、脸上留着大胡子的矮子,只见他左手捧着一本厚厚的薄子,右手持一支乌铁判官笔,想必就是阴间生死官了。
生死官一看屋里的阵势便吓了一跳,急问:“发生了什么事?”白无常垂头丧气地说:“我等被张老大劫为人质,请大人为小人争取一条生路……”
生死官一听明白了几分,眼睛嘀溜溜一转,转身对张老大说:“此类事故千百年来乃头一次发生,此前闻所未闻,如果阎王得知,非罚你全家上下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不可。我可念你孩子幼小,如果今日放过,回去绝不上报,此过一笔勾销。”
张老大冷笑了一声,“你是怕阎王知道了无法交代吧?我等今日早有同归于尽的决心,视死如归,休要恐吓于我。”话音刚落,小儿子手上加劲,明晃晃的刀锋陷进了黑无常的脖子里,黑无常不敢说话,眼神中恐惧无比。
“莫要冲动!”生死官一看形势不对,赶忙说:“你们有何要求,有话好商量?”
张老大说:“你手中的生死薄和判官笔,请给我用一下。”
生死官为难地犹豫了一下,无可奈何地递给了他,口中不甘心地说:“此乃天命,不可违抗……”
张老大二话不说,“刷刷”翻开生死薄,找到了张家那页记录,见妻子及两个孩子的名字在上面,用判官笔在下面空白处端端正正写上几个大字:“丰衣足食,出入平安。长命富贵,无疾而终。”待墨迹干了,才把薄子合上,还给生死官,又问:“我的名字呢?怎么在上面找不到?”
白无常把自己手中的另一本薄子打开,递上去给他说:“你的已经在这本索命薄里了。”
张老大接过来一看,只见他的名字赫然在上面,名字下毛笔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卒,正好便是今日。墨迹已干,无法更改。他黯然叹了一声气,对着黑白无常说:“那好了,我跟你们走吧,时间正好到了。”
次日凌晨,张家屋中传来悲痛的哭喊声,邻里闻声前来探望,原来是张老大已于夜间发病死去。妻子携着儿子三人,哭得呼天喊地,痛不欲生。而张老大的遗体硬梆梆地躺在床上,脸上却似乎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爱有来生》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拂南粤大地,但是尚未能给处于大巴山深处的人们带来改天换地的生活。芳子是大巴山区的一名普通的女孩,就读于当地的乡村中学,父母都是老实巴交、一辈子没出过门的农民。那年春节,芳子在广东打工的姐姐回来过年,给家里带回来一个消息:她为芳子在深圳找到了一个工作,月工资八十元还包吃包住,要她过完年后就收拾行李,跟她一起坐大巴车南下。
芳子当时读高三,还有半个学期就高考了。她的学习成绩一般,父母根本不指望她能考上大学,所以喜出望外,一心让她辍学出外打工。然而,芳子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能够成为一名大学生,她的犟脾气一上来,任谁也劝不动。最后姐姐气呼呼地只身回广东了,母亲无可奈何地抛给她一句:“你就是要碰上南墙才会醒过来!”
开学以后,学校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但是,毕竟是一所山区的乡村中学,师资力量实在有限,几名毕业班老师甚至高中还没有毕业,经常被课本上的题目难得满头大汗。芳子对这个情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己默默地加着劲,起早贪黑,废寝忘食,终日就捧着课本埋头苦读。
由芳子家到学校要翻过一座山,她每天早上天蒙蒙亮就出门,边背英语单词边往学校走,如果时间还早,她会在半路的一条小溪边坐下来读书,一直到太阳照到身上才起来赶路。有一天,她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复习语法,不知从哪里走来了一个陌生男子,他年纪二十岁左右,长得思思文文、白白静静,身上穿着一身的学生装。看到芳子在专心致志地念书,他停了下来开口问她:“你在看什么书,那么入迷?”
芳子抬头一看,见他一副城里学生的模样,顿时对他就有了好感,向着他羞涩地笑了一笑,说:“复习英语准备高考呢,这些单词好难。”那男子点了点头,答了一声:“哦,要考大学那?”芳子不好意思地回答:“唉,能考得上就好了,我一点底也没有。”
那男子就轻轻在芳子身边坐下来,柔声地说:“我来帮你吧,以后你每天早上来这儿,我来辅导你复习。我叫杨达,是一名大学生。”说着,拿过她手中的书本,有条有理地向她讲解起来,芳子听了一会儿,只觉得眼前一亮,茅塞顿开的感觉油然而生。
从此以后,杨达每天早上都在小溪边等着芳子,无论文史地理还是数理化,他都无所不知,再难的题目到了他手中都迎刃而解,芳子觉得自己突飞猛进,信心倍增。
转眼高考的日子到了。那天早上,杨达仍旧站在小溪边等着芳子,看到她到来,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对着她坚定地说:“沉着应战,你一定能成功的,我在大学里等着你!”芳子感激地看着他,真想靠在他的肩膀上,但是她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我会尽力的。”
高考结束后,对于这些农村学生来说,学生时代已经结束了,他们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书,能找到工作的去工作,该打工的出去打工,至于大学,那只是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目标。芳子的父母是只认得几个大字的半文盲,压根对她的高考成绩不抱希望,所以高考只后就对她不管不问,等着她美梦醒来面对现实。
没想到两个星期以后,一个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找到芳子家门口,给她送来了一封挂号信。芳子疑惑地打开信封,突然高兴地跳了起来:“录取通知书,我考上了!”她父母亲正在屋里做饭,听到她的叫声都半信半疑地走出来,接过信件看了又看,只见上面几个烫金的大字:“西南联合大学”,两个老人立刻流下了眼泪,激动得语无伦次:“考上了,我们芳子考上大学了!”
小山村沸腾了,芳子考取大学的消息不翼而飞,村长一路小跑到她家门口,捧着那张通知书象捧着圣旨一样,赞不绝口:“芳子,你可有出息了,不但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名牌大学!西南联合大学,太出名了,我记得好多领导人和科学家都是那里毕业的。”
芳子在一边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那边村长又问:“什么时候开学?”“过两天就得走了,这学校录取早,开学也早!”父亲在一边抢先回答,脸上洋洋自得的样子。“那好,那好。”村长喃喃地说着,吩咐了半天才走。
两天之后,芳子带着一个红色的大包,告别了父母和乡亲,走路到乡交通站坐车去县城,然后再从县汽车站坐车去昆明。农家孩子不娇气,把芳子送到山路口,父母亲擦着眼泪挥着手,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山头就转身回家了。
回到家里两夫妻分头干了半天农活,下午各抱着一捆猪菜出去喂猪,迎面就碰到芳子高中的班主任刘老师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刘老师远远看见两人,从自行车上迈下来拦住他们,扶了扶眼镜说:“喂猪呀,芳子呢?今天高考分数出来了,我是来给你们村里的同学发成绩单的。芳子这回考得不好,没有发挥应有水平,在班上排名倒数第一,其中英语才得十几分。唉,这孩子!你们回去不要骂她,她也挺难受的,这孩子,自尊心强。”两夫妻听了,如雷轰顶,面面相觑。
八十年代刚恢复高考不久,而且芳子村里没有几个读过书的成年人,所以对高考制度和大学的概况连基本概念都没有。两夫妻越想越不对劲,当即把猪菜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往乡交通站跑去。到了交通站,远远就看见一堆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钻进人群中一问,原来早上发往县城的班车在半路出了重大事故,一头冲下了山边的悬崖,现在正在调集吊车和救护车去抢救。芳子母亲闻之顿时天旋地转,晕倒在了地上。
后来,芳子的坟墓被选在了她经常读书的那条小溪边,面对着孱孱流水,黎明太阳出来的时候,第一缕阳光就洒在她的坟头上。有人说早上如果经过那里,还会听见她在读英语的声音,说得活神活现的。但是,很快就有人指出这是假的,因为芳子的故事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人专门到县图书馆找到了西南联合大学的校志,发现当时在西南联大的确有一名也叫芳子的女学生。这个芳子与一位名叫杨达的同学相恋,大二的时候芳子因为患上绝症去世,杨达为此郁郁寡欢,得了精神病,成为当时学校的一个著名轶事。那个芳子与这个芳子有什么联系?民间各种猜测林林种种,莫衷一是,在此就不多叙述了。
《东莞故事》
富饶的珠三角平原上,无数大大小小的工厂如繁星般密布。东莞大岭山镇某个山脚下有一家名叫“顺发”的五金加工厂,也许是由于建立得稍微迟了些,又或许是贪图租金便宜,没有选址在工业区里,而是建在偏僻人少的边缘角落。尽管如此,顺发近几年生意兴隆,既不受欧美经济危机影响没有订单,也没有遭遇“民工荒”招不到工人,每一天都是机器轰隆,热火朝天,附近的人无不眼红地说这个厂歪打正着,占据了好风水。
顺发是一家典型的台资小工厂,一圈围墙里有三栋楼房,一栋为生产楼、一栋为办公楼兼老板陈有发的公寓,另外一栋是员工宿舍。全厂加起来充其量二百人,陈有发大小事皆过问,忙里忙外,实在简单繁琐的小事情才会交给几名高中都没毕业的文员处理。
这一天早上,陈有发还在梦里睡着正香,突然门外拍得震天“砰砰”直响,他不满地咕哝着爬起来开门一看,只见保安站在门外惊慌失措地通报:“老板,不好了,来了一帮警察!”话音刚落,三名便衣男子就出现在他面前,再一看楼下,竟然停着几辆警车,二三十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把整个厂区包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威武,向他出示了一张证件,陈有发一看便吓得面色大变,两腿发软,原来证件上赫然印着“国家安全局首席调查员——刘涛”。陈有发原想顶多是劳动纠纷、环境污染之类的问题,这个仗势的确让他始料未及。
很快全体工人被安置到食堂回避,警察进入车间搜查,而陈有发被刘涛带进了一间小会议室,从里面带上了门,外面把守着另外那两名便衣。一坐下来,陈有发就声音颤抖地解释:“刘先生,我只不过是一个本份的台商,你们弄错了吧?”
刘涛不动声色,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摆在他面前,看着他问:“这些东西你还认得吧?”
陈有发仔细一看,原来是他们工厂去年生产的一些金属配件,忙点头回答:“认得,这是我们加工的产品。”
刘涛点了点头,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有发支支呜呜地说:“我们是来样加工,客人给我们图纸,我们就照样生产,对此并不十分了解。”
刘涛“哼”的一声,严肃地对他说:“附近有居民举报你们在私自生产兵器,他们反映你们工厂在晚上进行军火实验,有人见过厂内有爆炸的亮光和声音,国家安全局已经跟踪调查你一段时间了,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这几年生产的东西,假如组装起来,那就是一台非常先进的核能发动机的一个部分。我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尽可能把实情告诉我们,这对国家安全十分重要。”
陈有发一听,差点瘫软在椅子上。半响后,他恢复了些镇静,开始沮丧地把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原来,陈有发几年前在此开厂,投入十几台冲压机和注塑机,主要生产销往美国的金属玩具,起先生意并不好。由于工厂地方较偏,他在屋顶安装了一个电视卫星接收器,也就是当地称作“小锅盖”的东西,收看台湾的电视节目和日本的色情电影。有一天晚上,他一打开电视机,奇怪地发现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幕:“陈有发先生,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希望你能为我们加工一批产品。”陈有发疑惑无比,到窗口四处张望,以为谁在跟他恶作剧,然而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时,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你可以说话,我们能听得懂。”陈有发便试探着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字幕一一与他应答起来,流利无阻。
最后,他们达成一个协议:对方通过电视将图纸定期传送给陈有发生产,每批产品完成后,晚上堆放在工厂的院子里,对方会用特殊的方式将货物运送走,同时留下一批黄金作为货款。为了表示诚意,当晚他们就会先给他送一块黄金作为定金,而陈有发相应必须遵守两个条件:一是不能够询问他们任何问题,二是要对外保密。第二天一早,陈有发便在院子里约定的地方找到一块沉甸甸的黄金,因此他开始相信这个神秘的客户是有诚意的,至于他们是谁、为什么要那么做,那并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两个月后,第一批产品完成,他指挥工人把货物放在院子的空地上,到了半夜,只看见窗外射出一阵白光,“轰”地一响货物便没了踪影。工人们起先还有些怀疑,被陈有发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之后就见惯不怪了。陈有发就是靠这个奇怪的顾客,把一个平凡无奇的小厂经营得有声有色。
刘涛听完,想了片刻,问道:“我们曾经在国家军事科学院试着复制你的产品,发现以现有的设备,根本无法做出这种工艺,你的工厂那几台简单的冲压机是怎么把这些东西生产出来的?”
陈有发听了大吃一惊,语无伦次地说:“那就怪了,我们一直生产得很顺利,没遇到什么挫折……其实,我对生产技术也不是很懂行,我们有一位技术员叫李刚,这几年都是他在负责。”
刘涛一听睁大了眼睛,“嗖”地站起来说:“赶快把这个李刚找出来!”门外的两名便衣闻声就跑了出去,刘涛手叉在裤袋里,来回走动,突然停下来问:“这个李刚是什么时候进厂的?他的背景如何?”
陈有发眼睛转了几转,边想边说:“他二十多岁,是湖南一所中专毕业的,样子普普通通,应该是三年前进我们厂,让我想一想——对了,就是我们开始生产这些产品的第一个月,他找到我们厂来求职,说能够帮我们解决一切技术难题,而且对工资待遇没要求。我见他老实可靠,就给机会让他试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他的确对五金、塑胶工艺非常了解,能操作机器,又能改进工艺,就把生产管理交给他负责了。”
正说着,前面出去的两名便衣跑了回来,站在门外敬了一个军礼:“报告!李刚已经失踪了。据工人反映,十分钟前他进了厕所,然后突然就人间蒸发了。”
另一名便衣补充着说:“我们刚刚调查了他的身份证和毕业证书,发现全部是伪造的。”
刘涛“嗯”了一声,似乎早有预料。他转过身,对陈有发说:“李刚的宿舍在哪里?带我去看一看。”陈有发赶忙应了一声走在前面领着,一行人到了宿舍楼,他指着边上的一间房说:“他一个人住,平时很少跟人交流,进了屋子就房门紧锁。”
刘涛伸手一推房门,门没有上锁,“吱”地一声推开了。走进去一看,屋子里布置得十分简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陈有发见床上的被子叠得四四方方的,困惑地说:“怪了,这么热的天,还盖大棉被?”把被子一翻,一本笔记本掉了在地上。刘涛弯腰捡了起来,一页页地翻看着,只见上面写满了古怪的文字,还画着一幅幅太空星系的图案。“没错了,果然如此!”刘涛自然自语地说。
“怎么啦?”陈有发好奇地问。
刘涛仰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叹了口气说:“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尚未揭开,我们还需要继续深入调查。从今天开始,你不可以再与他们联系,这个工厂由我们接管。”
陈有发的脸痛苦地抽搐了几下,不甘心地问:“我能不能问为什么?”
刘涛两手抱在胸前,轻描淡写地说:“简单扼要地说吧,天文学家在几年前探测到,有一艘庞大的外星飞船经过银河系,然后一直停泊在某一个坐标上,再也没有动静,这个现象令我们感到十分困惑。但是,随着近来地球上发生的一系列不明飞行物和神秘事件,使我们逐步联系并推敲出来:这艘飞船很可能发生了机械故障,因此他们派出小型飞行器来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智慧星球——地球,并且想方设法让地球人为他们生产破损的零件,企图修好母船。”
陈有发自我解嘲似地笑了笑,说:“那好呀,我们帮助他们修好飞船嘛
陈有发自我解嘲似地笑了笑,说:“那好呀,我们帮助他们修好飞船嘛,这样助人为乐的好事为什么不做呢?”
刘涛盯着陈有发的眼睛,冷冷地说:“天文学家发现,这艘飞船本来的目的是要来侵略地球的!”
第二天,顺发五金厂门口贴上了法院的封条,工人全部被政府安置到深圳的富士康上班。据当地的报纸解释,顺发因为欠款过多,老板已经于当晚逃逸了,现在我警方正在全力追踪。
《江湖密令》——虚拟,请勿对号入座
深夜十二点,一辆黑色小车出现在路口,慢慢地停了下来,熄灭灯,一个疲倦的身影从车门里走出来。他年龄四十来岁,中等身材,身穿一件灰色风衣,领子高高地竖起,脸上戴着一副眼镜,此人正是我国著名的心脑血管专家谭教授。谭教授两手插进口袋,迎着夜风向对面的家中走去,这时,身后的路上无声无息地冲出来一辆“陆虎”越野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他的面前,两名蒙面人从车后敏捷地跳了下来,一人一边挟住他的胳膊,小声而威严地对他说:“谭教授,我们首长想见你一下。”说完,不由分说把他押上了车,夜幕中绝尘而去。
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谭教授脸上蒙的黑布被揭了下来,他看到自己身在一间酒店的客房里,面前围着几个军人,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那个身影背着两手,脸朝着窗外在想着什么。谭教授有点不知所措,惊慌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背对着他的人淡淡地说:“谭教授,你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只不过是要了解些情况。”
谭教授本能地回答:“什么情况?我只不过是一名医生,你们搞错了。”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问:“谭教授,诸总理是不是……去世了?”
谭教授大声地说:“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那个人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啊!军长……”谭教授认出来了,这是军方的高层人物何军长,在中央有很高的地位,一直是诸总理身边的重要副官和参谋。何军长对着他点了点头,说:“我们听说诸总理去世的消息,都感到非常难过。请你告诉我们他去世的准确时间,这对我们非常重要。”
谭教授犹豫地说:“这,这消息新华社会公布的,我只是一名医生,不掌握这个情况。”
何军长走近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也知道,对外公开的并不是准确的时间,是经过篡改的,我们需要最准确的资料,请你一定要帮助我们。”
谭教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下头问:“你要这个干什么?”
何军长紧紧握住谭教授的手,激动地说:“我们了解到有一股黑暗势力已经掌握了诸总理的死亡时间,他们正在秘密地联合反面宗教人士,打算对诸总理做法,在黄泉路上迫害他,使他永世不得超生。我们一定要击破这个阴谋,保护诸总理走完最后一程。为此,我们需要诸总理去世的时间,迅速发动各地佛家、道家为他超度。”
谭教授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连忙说:“好的,我告诉你……”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露出东方的地平线,四面八方的寺庙同时敲响晨钟,各名山大川的寺庙、道觀里僧人及道士面对东方,纷纷朗诵起经文来,喃喃之声不绝于耳。这些口诀中只有极细微的差别,旁人根本无法分辨,其中却带着杀气或正气截然不同的区别。只见他们个个慈眉善目,心无旁骛,怎料得内中藏有巨大风云。
诸总理一个人走过了鬼门关,眼前是一条石板路,直通奈何桥,这条路要步行七七四十九天。他认清了方向,放开步子就径直往前走,路边飞舞着黄色的蝴蝶,还开满了橙色的稚菊。转过一个山弯,眼前突然天色一变,只见前方腾起一片黑云,卷着旋涡就向他扑了过来,顿时天地间飞沙走石,乌云遮日。
诸总理脸色一变,知道来者不善,四周看了一下,只在路边找到一根手指头粗细的小木棍。只听得风声呼啸越来越近,当中鬼叫连天,杀气腾腾。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万马奔腾的声音,诸总理回头一看,原是后面赶来了千军万马,红旗挥舞,雄姿英发地向他奔过来。当头的将军骑着一匹毛色乌黑的高头大马,对着诸总理喊道:“诸总理,我们来迟了,不要怕,我们护送你到奈何桥!”
诸总理感动地说:“谢谢了,我不害怕!”
百万雄军拥护下,诸总理自信地仰起头,向西方大步走去。
《足油》
广东省汽车站门前人来人往,刚从家乡南下的农民工、回家探亲的男女老少和出差公干的白领们面色匆匆,背上背着大包,手中拎着公文包或肩上挂着电脑包,被当头烈日晒得满身大汗。不知从哪儿走来一个年轻小伙子,身穿黄色T恤,脖子上挂着一个绿色的布袋,里面涨鼓鼓地不知装着什么。喝完手中最后一口可乐,他把杯子一扔,对着车站大门里涌出来的行人扯开嗓门喊起来:“老乡们,旧袜子免费以旧换新,高价回收脚油啦,路过的都过来看一下!”
行人对他投以奇怪的目光,但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没有停下来。小伙子看见面前走过一名扛着麻袋的脚夫,热情地拦住他,说:“大叔,你的袜子该换了,快脱下来送你一双新的。”脚夫迟疑了一下,看他没有恶意,把麻袋搁在地上,弯腰把脚上的解放鞋一脱,脚下一双厚棉袜油光可鉴,质地已经变得硬梆梆的象一块硬纸壳,顿时一股浓浓的酸臭味四处扩散起来。小伙子大喜过望,赶紧蹲下来,从布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罐,把脚夫的袜子脱下来,小心翼翼地装进罐子里,然后送给他一双崭新的棉袜。
这下围观的人动心了,纷纷围了上来,对着他连声嚷叫:“我要换,快给我一双!”“小帅哥,我先到的,先给我!”
小伙子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慢点慢点,不是什么袜都可以换的,一定要穿过的,越臭越好,达到要求的还有奖金。”说着,他蹲在地上,用鼻子一一鉴别着围观者脱了鞋子的脚:“不行,你的袜太新,今天刚换的吧?”“你的袜臭虽然臭,但不是脚的臭味,而是塑胶鞋子的味道,我们不要。”“小姐,你的黑丝袜不行,我们要了没有用,可能去淘宝拍卖有人会喜欢。”“哇,这位小姐穿靴子呀,那简直太好了,快,把袜脱下来。”“大叔,你有脚气吧?这袜子太正宗了,你家里还有没有换下来没洗的袜子?快都拿过来!”小伙子一个个袜子认真地闻着,分门别类,放进了各个标记不同的密封罐里,小心地盖起来。各种刺鼻的臭味使得路人远远就绕道而行,厌恶地捂着鼻子,而小伙子面有喜色,仿佛面前摆着的是金银财宝一样。
这时,一名膘肥体壮的北方汉子从出站口里走了出来,只见他满身大汗,手上拿着一个面包大口啃着,出了站就东张西望。小伙子看见他脚下穿着的是一双黑污斑斑的高帮布靴,顿时眼前一亮,三两步就跑到他的面前,满脸堆笑地说:“大哥,一路辛苦了,来,过来换一双袜子。”
大汉大大咧咧地在台阶上一坐,大声叫嚷:“广州太他妈的热了,还好,广州人挺热情的!”小伙子没有回答,将他的鞋带解开,还没有脱下来,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酸臭味,象是里面包了一条腐烂的咸鱼。小伙子兴奋得手都颤抖了,小心地把靴子一拔,看见鞋底结着一层厚厚的脚油,熟练地拿出一根金属刮子,把黑亮的鞋油一块不漏地刮进密封罐,象用刀子切割一块巧克力。大汉的袜子早就脏得已经辨别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湿乎乎的冒着热气,小伙子把它脱了下来,按捺不住拿到嘴边舔了一下,连连称赞:“太好了,真是极品!”
接着,他拿出一个瓶子,用棉花蘸了里面的什么液体,在汉子的脚下均匀地擦拭着,那些液体很快变成黑黄相间的颜色,混合着脚汗直顺着脚跟往下流,小伙子用一个空瓶迅速接住。最后,他伸出两手,使劲地在那大汉的脚底挤压着,很快脚底就挤出了一片亮晶晶的油污,他用干棉花粘吸着那些油污,然后装进了密封罐里。做完这一切,小伙子心满意足地站起来,送给大汉一双新袜子,还掏出五元纸币递给他:“大哥,好了,这是给你的报酬。”
大汉高兴地接过去,边穿上新袜边说:“广州不亏在迎接亚运会,那么热情,学雷锋还给钱。”
小伙子收拾着袋子里的东西,笑了笑说:“我们这可不是学雷锋,我们公司在到处收集脚油,拿回去提炼出来有大用处呢!”
大汉惊讶地问:“脚油?我只听过潲水油,那玩艺能干什么?”
小伙子刚要走,停下来告诉他:“我们发现脚油里含有大量的酵母菌,比食用酵母含量高几倍,用脚油来做面包、馒头,发酵效果特别好,又松又软。刚才你吃的面包就是我们公司的产品,烘烤前特别刷了一层脚油,你没发觉口感特别好、还带一股特别的香味吗?”
《排毒》
门口挂着一道横幅:“传统中医手法,不吃药不打针,无副作用。”一个中年胖子半信半疑地推开诊所门口,伸进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大夫,现在上班吗?”
一名矮小的老头子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是刘强先生吧?来得挺准时,快进来。”
刘强坐在圆凳子上,皱了皱眉头,说:“其实,刚才电话里已经说完了,就是体内积毒的问题。口臭严重,老婆根本不愿跟我说话,身上不能出汗,一出就是臭汗,好象垃圾场那股味,大便后要洗澡,否则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老有一股臭味跟着……还有呀,前天我在公司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肚子里不知有一块什么东西飞出来,黑乎乎的,拇指头大小,正好落在前面女同事头发上,那个臭呀,她马上就跑出去吐了。咳,都怪我太贪吃,落下这个怪毛病,自己难受不算,连正常的生活、工作都受影响。”
医生笑了笑,戴上口罩:“你来这儿就对了,这个问题,除了我没人能治。”
刘强脸上闪现一道曙光:“真的吗?你有那么大把握?”
医生站了起来,指着墙上挂的几幅画讲解道:“人体通过肠道将废物排到体外,也就是我们说的大便,但是,人的排泄道内壁有很多折皱和弯曲的地方,这是为了大肠蠕动的时候,能够增强摩擦力,从而把排泄物推出体外。这些折皱部位天长地久下来,就堆积了很多的污物,久而久之就凝结在那里,成为一种牢固的固体,我们称之为‘宿便’。宿便存在于每个人的体内,正常成年人身体中含有一到两公斤的宿便,肠胃不佳和肥胖患者更多达五到六公斤,严重影响正常的肠胃功能。”
刘强听完,觉得分析得很到位,迫切地问:“那怎么办呢?我试了很多排毒药,一点作用也没有。”
医生拿出一个黄色的小球,约有一个乒乓球大小,上面系着一根细细的长线。医生手抓着长线的一端,把球递给刘强:“你吞服下去,可能有些难受,但是在能够忍耐的范围中。”
刘强看了一眼那个小球,无色无味,表面光滑,张开大嘴就咽了下去,一手接过医生递上来的杯子,大口地喝水吞咽,很快地那条细线越来越短,显然被小球牵引着往肚子里沉下去了。
“这个球是用丝瓜囊做成的,我把它压缩成一个球,然后表面涂上一层油腊。”医生边解释,边给他递上第二杯水:“球进了你的肠胃之后,你要拼命喝水,那表面的蜡很快就会剥离,丝瓜囊一碰到水就会张开,膨胀、舒展几倍,变成一个拳头那么大。”
刘强顺从地喝了几杯水,肚子里涨鼓鼓的,翻江倒海。“差不多了,你喝的水是巴豆煮的,有很强的泻药成份,现在这个球已经往你的肛门流去了,你要憋住大便,我们马上就开始清洗肠道。”医生说着,开始来回拉拽着那条线,一会儿把它提得高高的,一会儿又把它一放,任凭它随着体内肠道的滚动直奔下腹。伴随着他的动作,刘强感到肚子里有一个粗糙的刷子,在来回移动洗刷着他的肠壁,有些疼痛,又有些很舒服的感觉。一股浓浓的粪便臭味从他口里发出来,刘强觉得医生是在掏一个粪坑。
折腾了大约一刻钟,医生长出一口大气说:“差不多了,大功告成。”说完,把手中的线头一松,整条线顷刻被拉进刘强的肚子里,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快去解手吧,完了不要冲。”医生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刘强赶紧站起来,强忍着腹中剧痛走过去。刚脱下裤子在马桶坐下,下身一松,体内废物如大坝开闸般汹涌而出,畅快淋漓,同时发出一股恶臭之气,臭得令人发昏,前所未闻。只见这一场大便,连连不断地排了五分钟,间中毫无停歇,最后马桶已经装满了,刘强只好半蹲着马步,翘起一个屁股继续拉,好不容易结束了,回头一看,马桶上竟然堆起了一个圆锥型的小山。
医生也不嫌恶臭难闻,推开门就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水桶和勺子。只见排出的大便中,除了正常的粪便,当中还混合着一块一块的黑色硬片,象沥青的碎片一样,医生仔细地翻动着粪便,找到那些黑硬片,就小心地装在水桶里,很块就装了半个水桶。
“这是什么?”刘强好奇地问。
“这嘛,就是宿便了,你的积毒的确够多的,足足有十五斤。回去以后要好好减肥了,多吃蔬菜和清淡的食物。”医生边嘱咐着,边把桶提了出去,走到屋里的大冰箱前,打开门口就把水桶放了进去。
“啊,”刘强诧异地说:“这东西怪恶心的,你把它放冰箱里?直接放水冲走了呗,还留着干吗?”
医生笑了一下,看着他说:“这个你不懂,这些宿便,作用大着呢。海泥面膜你听过吗?就算死海的海泥也比不上宿便啊,这东西性凉,对痤疮、粉刺有特别好的疗效,我们把它包装一下,送到美容院去给人做面膜,非常受欢迎啊!”
刘强愣了,突然想起上个星期刚在小区门口的美容院给妻子办了一个年卡,那里不正在推销最新的“排毒面膜”吗?
《家谱》
小刘和妻子有一个遗憾,那就是他们没有孩子,虽然已经结婚了几年,但是老婆的肚子跟大姑娘似的,被小刘眼巴巴地一天天看着却毫无变化。每个月陪老婆逛商场,见老婆直奔卫生巾货架,这个情节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恶梦。
小刘想来想去,觉得靠等不是办法,必须去医院求助了。老婆听了他的意见也没有吱声,于是两个人四处打听名医偏方,家里经常药味飘荡,两个人还早睡早起,坚持锻炼身体。
小刘的哥哥有一个儿子,得知他们在努力造人的消息,赶过来劝他:“没有孩子就没有了吧,做丁克一族也挺好的,生了孩子就没有自由了。你看看我,孩子一生下来没两年,头发也白了,皱纹也上来了,苦海无边啊!”小刘两口一听心里就火了,有这么劝人的吗?这不明摆着讽刺咱们生不了孩子嘛!两个人不愿意了,当场就跟大刘闹翻了脸,吵得不可开交,大刘自感理亏,灰溜溜地留下一句话:“我这也是为你好,不信,你回家问爸爸去!”
小刘家在陕西农村,每年春节放假才回去一次。这一架吵过之后,小刘夫妻更加发愤图强,暗下决心非要怀上一个胖大小子不可,免得永远是被人看不起。一转眼,春节就到了,由于妻子还是没有怀孕的征兆,两个人回老家心里有点垂头丧气的。
回到家里,父母亲见家人团聚自然乐开了怀,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过了一个年。大刘的孩子在家里跑来跑去的,“爷爷、奶奶”叫个不停,小刘夫妇脸上没有表现,心里又疙瘩了起来。
临走那天晚上,父亲对小刘招了一下手,让他进了里屋,把门从里面掩上,坐在他身边叹了口气,说:“小刘呀,我听大刘说你们正准备怀孩子,我和你娘本来不想干涉的,但是想了又想,不管不行呀。我看呀,你们还是算了吧,别要孩子了,好好的自个过吧……”
小刘一听,又气又急,怎么连父亲也是这副态度,这太不可理解了。父亲看他脸色铁青,知道他心里别扭,站起来爬上一张凳子上,从屋顶的小阁楼里找到一本黄色的书籍,坐回了他的身边:“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不知道生活还好一些,但是,看来不说,你的心里是拐不过这个弯的。”说着,仔细地翻开了那本古色古香的书。
小刘从小就在这屋子里长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本书,当下认真看去,只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姓刘,显然是一本家谱。父亲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大刘、小刘和大刘儿子的名字,剩下的空白就没有多少了。
父亲长长地叹气说:“这本家谱,记录了咱们刘家历史上所有的人,是咱们的血脉。”
小刘说:“是啊,咱们的血脉,不能到我这里就断了,虽然哥哥有一个孩子,但是我也想担上自己的责任。”
父亲摇了摇头,翻过那本家谱的封底,只见那里印着一个神像,旁边用红色的毛笔字写着“一万年有效”五个大字。小刘不解地读了一遍,问:“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看着他,说:“那就是说,这本家谱中所有的人,寿命加起来正好是一万年,咱们生得越多,寿命就越短呀!”说完,后悔地说:“只怪你哥哥结婚时,我没有及时告诉他,不然的话,我是反对他们生孩子的。”
小刘迟疑地说:“那咱们已经用了多少年?”
父亲低沉着声音,说:“昨晚我又算了一遍,我们已经用掉九千九百五十年了,咱们四个人,加起来还剩五十年。”
小刘“啊”的一声,呆若木鸡,浑身僵硬。不知怎么走出了门口,妻子正站在那里,满脸喜色,见他出来赶忙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他说:“小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这个月例假没来,我预感我怀上了……”
《女性最喜欢的网站》
“嘀、嘀、嘀——”电脑屏幕上头像跳动着,不知是谁发来了QQ消息。绿子移动鼠标,一看竟然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信息上留言:“女性最喜欢的网站,敬请阅览。”绿子正在无聊之中,心想这应该不带什么病毒吧,犹豫了一下就顺手点开了链接。
打开以后屏幕就变黑了,绿子吓了一跳,以为电脑出问题了,然后屏幕慢慢从上方滴着红色的血下来,她“吃”地暗笑了一下,原来是自动播放的页面设计。
第一页是一个黑古隆冬的楼梯,镜头摇晃着一路往上走,前面出现了一扇门口,门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几个古怪的符号。
第二页门轻轻地推开了,只见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口棺材,前面点着几只蜡烛,微弱的火光被风吹动着,影子在地上摇晃。
第三页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表格,上面问了几个问题,要求填入姓名、出生年月、性别等资料,最下面是“你希望什么时候进这口棺材里?”绿子随便编了一个名字输进去,然后胡乱回答了几个问题,按了“提交”,却弹出一个对话:信息错误,请按实际填写。
绿子不耐烦了,点中了关闭页面的小叉号,屏幕弹出一段字:“你确定不输入吗?如果是,请继续关闭,系统会为你自动配置结果。”绿子想也没想,关上了这个网页,打开了天涯中的名帖“退休了,今天开始讲一分钟恐怖故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晚上下了班,绿子匆匆回到出租屋,迈进楼梯口却发现里面停电,黑乎乎的勉强才能看得见路。她小心地走上去,到自己家门刚要掏出钥匙,突然朦胧中看见门口上画着几个特别的红色记号,她仔细再看一眼,发现那正是网页上画面里出现过的那几个符号,她猛然想起了那个问题:“你希望什么时候进这口棺材里?”她顿时身上如置冰窟,呆在那里不敢打开房门。犹豫了片刻,她转身就跑了下去,拦一辆出租车就往公司里赶回去。
到了公司,虽然已经夜里十点钟了,幸亏还有几个人还在对着电脑加班。她赶快打开电脑,找到了那个网页记录,刷新点开,却见屏幕上停滞了几秒钟,然后出现了“该网页无法访问”的提示。
绿子心砰砰地跳着,抬头见公司的电脑工程师阿江正坐在对面,她急忙走了过去,张口说:“阿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阿江缓缓地转过头,失魂落魄地回答:“太晚了……我们也刚赶回来,那个网页再也无法打开了……”
《求职》
“刘大华同学吗?你好,我这里是千度猎头公司,方便说话吗?”刘大华边听着电话,边走出宿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临近毕业了,工作由一种远大理想,变成一种燃眉之急,现在还没有着落,那直接关系到面子这个要命的问题。如果在几个月前,还可以含蓄地解释“再挑一挑”、“正在谈”,到了如今就没有多少余地了。
刘大华记不清自己发出去了多少个简历,也记不得那些公司的名字,反正,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他来电话,既然知道他的情况,那肯定是收到了他的求职信。
“我们公司需要树立年轻、富有朝气的企业形象,所以特地面向应届毕业生开放了几个职位,将来重点培养他们成为猎头精英。我们看到了你的简历和照片,觉得你综合条件十分适合,如果你有兴趣,请明天来海天大厦详细谈一下。”刘大华放下电话,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第二天,刘大华穿着一身西服、打着严谨的领带,出现在了海天大厦,奇怪的是,那家“千度猎头公司”没有挂牌。公司不是很大,办公室一目了然,七八个职员在低头忙碌着,每个人脑袋上都戴着一个蓝色的帽子。
经理叫李龙,是一个矮小的中年人,脑袋大大的,也戴着一个帽子。招呼他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刘先生,你愿意做猎头吗?”
应届毕业生做猎头,这比较少见,但是,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于是,刘大华迫切地回答:“只要公司能提供培训和升级空间,我当然十分乐意!”
李龙笑了笑,说:“我们提供的条件,在应届毕业生里是非常优厚的,月工资有三千元,还有绩效奖金……”一番话说完,刘大华心里乐滋滋的:“那太好了,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能够胜任的。”
李龙拿出一个大盒子,边问边打开盖子:“那你决定了?”
“是的!”刘大华爽快地回答。
盒子揭开,里面是一个凿子和一把铁锤。李龙拿起来,对着他说:“那我们就开始了!”
刘大华困惑地问:“干什么?”
“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吗,做裂头啊!”李龙摘下帽子,“你看,我们的头都是裂的。”刘大华惊讶地看到,李龙的脑袋上整整齐齐地裂开了一道口子,象一条沟渠一样把光光的脑袋分成左右两半。
《思念》
“妈妈,爸爸的个子很高吗?”女儿眨着眼睛,边想象边问。
“当然高,象一座山那样,傻孩子,你都问过多少次了。”母亲慈爱地看着她回答。孩子出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甚至照片也没有一张,从她会说话开始,就只能从母亲的话语中了解父亲的样子。“他是一个特别好的男人,会弹吉它、写诗,假如没有离开我们,他一定会特别疼你,把你看待成小公主一样。”母亲说着,神态里流露出一丝略带忧伤的甜蜜。
“嗯,妈妈,昨天我又梦见爸爸了。”女儿抱住母亲的脖子说:“我看见他的头上已经有白头发了,额头上长了几条皱纹,好象很不快乐的样子,但是腰身还是那么挺拔。”
“是吗?你怎么老是梦见爸爸,你怎么认得出是他?”母亲眼睛里闪烁着光彩,看着女儿温柔地问。
“他的样子我在梦里已经见过好多次了,跟你描绘的模样一模一样,而且,他还叫我的名字,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他是爸爸了。”女儿边想边说,嘴角带着喜悦的笑容。
“那他向你提起我没有?”母亲假装生气地问。
“说了呀,他说他每天都想你,他还保留着你的照片,还有,他说他欠你很多,一辈子都还不清,请你原谅他。”女儿看到母亲的脸黯然失色,降低了音调问:“妈妈,爸爸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
母亲低下头,很肯定地说:“没有。”
“那他为什么那样说?”女儿不理解地说。
母亲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回答说:“就因为我生你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没抢救过来,他心里一直感到很内疚……”
《痘》
“李先生,起来吃药了。”护士小卢站在病床前,推了推李强的被子。李强是一个胖子,在这里住院治疗肥胖综合症,小卢是他的责任护士。
李强睁开眼睛,懒懒地爬起来接过药瓶子,拿起开水一喝而尽。“先休息一下,过一会儿我回来来给你挤痘。”小卢收拾好那几个塑料药瓶子,推着车子走了。李强用手摸了摸脸,脸颊上的皮肤硬梆梆的,明显地有几个突起的肿包。
没过多久,小卢的身影又出现了,这回她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把金属钳子和几个纸杯子,一些杯子里已经装满了一粒粒饱满的油脂颗粒,大的有一颗建筑米石般大小,小的也形似一粒珍珠米,杯子上还编上了一个个的号码。
“小卢护士,我觉得我在这里住院之后,脸上长的痘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了,是不是你们的药有副作用呀?”李强坐起来,拧开床头灯。“我都三十多了,就是青春期也没那么多痘子,昨晚睡觉时我被什么东西硌得脑袋痛,醒来打开灯一看,才发现是一颗痘自己掉了出来,落在了枕头上,我靠,比花生米还大。”
“那应该不会吧?每个人都会分泌油脂,那是正常的生理现象,隔壁一个老头七十多了,刚才我还帮他挤出一颗枣核大的,都发臭了,估计那颗痘的年纪比我还大。”小卢笑了一笑,用手指在他脸上按了按,找到一个毛孔突起,拿起钳子沿着圆锥型的边缘小心地夹住,轻轻地一使劲,一颗硬梆梆的油脂颗粒就冒了出来,象一粒白色的花骨朵。小卢仔细地把那颗粒放进一个空杯子里,在上面记下一个“5”字。
挤完面颊的毛孔,5号杯就装满了,还剩鼻头的没有挤。小卢看了一下,在一个空杯上写了一个“6”字。鼻子上的肌肉凹凸不平,而且肉感坚硬、油滑,不象脸颊那么好用力,小卢用手伸进嘴里粘了些口水,涂在了他的鼻子上:“这样有利于毛孔张开。”这里的痘不能用钳子来挤了,小卢两个拇指相对着伸出来,熟练地挤压着一个突包,只见鼻子红了一下,毛孔里先溢出了一些液体,然后一颗细长的黄色油脂慢慢地钻了出来,最后形成一个站立的“问号”的形状。
把所有的毛孔挤完了,李强脸上剩下一片夸张的毛孔,有几个还往外冒着血。小卢递给他一块棉花,转过身,把托盘上的杯子按照编号摆放整齐,站起来就要走。
“小卢,我对此很好奇,我和你已经那么熟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挤出来这些痘你留着干什么?”李强抓着头发问。
小卢站住了,回头答道:“这不是我要留着,是医院要用的。”
李强头发很痒的样子,手上指甲抓得“咶咶”的直响:“医院?奇怪,你们医院用它们干什么?”
小卢笑了笑,说:“这些油脂颗粒全部送到牙科,大的用作种牙,小的用来镶牙,自从你来以后,我们总算找到一些大牙的材料了,以前很难找到那么大的。”
《一生》
站在人行天桥上,桥下车水马龙,头上万里无云,他的脑海中还回荡着老板愤怒的一声:“给我滚蛋!”他的口袋里还剩下二十多元,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还欠着房东两个月的房租,现在工作也没了,明天在哪里?他感到前程渺茫,凶多吉少,茫然地四处流浪着。夜幕终于降临了,他窝缩在天桥下的一个水泥洞里,睁着绝望的眼睛。
这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年轻人,当你如此迷惘的时候,一定想知道自己将来是什么样子的。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未来充满无限的可能,可能是一个千万富翁,也可能是一个稳定的公司职员,还可能是一名作家、演员,当然如果你已经厌倦了的话,也可能自寻短见。现在,你来选择一个结果吧?”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要做一个千万富翁。”老人微微一笑,化作一团白光消失了,黎明也就此到来。
他现在是一名腰缠万贯的富翁,那是他努力了很多年的结果,为此他已经白发斑斑,步伐蹒跚,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理想实现了。
他走进一家高级餐厅,那里的服务员都尊敬地向他鞠躬,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身上,暖意洋洋。他拿起烫金菜单,南非大鲍鱼四千元一份,神户牛扒一千八百元,法国鹅肝松露三千元,这些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他咽了一口唾液,刚想吩咐服务员下单,突然想起医生的嘱咐:“你的三高很严重,还有尿酸超标,只能吃清淡食品,否则疾病随时随地会发作……”迟疑了一下,他无可奈何地点了一盘上汤青菜。
旁边一位年轻貌美的女郎不时抛着媚眼看着他,那是本地一位出名的模特。模特面带微笑,扭着腰枝向他款款走来:“老板,你一个人寂寞吗?”他怔住了,模特风姿卓绝,轻轻地在他的心中刺了一下。“老板,我们交一个朋友吧?”女郎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刚要准备动心,然而马上便恢复了冷静:我能和她干什么?现在我糖尿病,爬两层楼梯就气喘虚虚,早上起床撒尿一半淋在脚上,难道把她带回家下象棋?
离开餐厅,他向那辆耀眼的宾利跑车走去,猛地发动了发动机,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跑车开到路上,身后响起几声喇叭,一辆红色的改装本田飞度超到他的前面,司机是一个毛头小伙,从车窗里伸脑袋对他打了一个胡哨,猛地超到他的前面,他一时反应不及,差点撞到路边的人性道上。回家的路不长,但是他只能以时速四十公里的速度小心翼翼的驾驶,到了这个年纪,眼力、反应都今非昔比,也没有必要去争那口气,安全是最重要的。好不容易把车开进车库,他坐在座位上,两手抱着方向盘,心中感慨万千。
“假如让我的身体恢复健康,我愿意付出三分之一的财产!”——“刷”一阵白光掠过,他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全无,从上到下说不出的舒坦。
“假如让我充满激情、活力,我愿意付出三分之一的财产!”——“刷”一阵白光掠过,他突然觉得自己变得血气方刚,热血澎湃。
“假如让我恢复年轻,我愿意付出三分之一的财产!”——“刷”一阵白光掠过,他回到了天桥下的水泥洞里,囊中空空,苦着一张年轻的脸,面对着路上匆匆的行人发呆,惝恍着明天的去向。
《自助餐》
“先生,请问有预订吗?”一名制服整洁的侍者有礼貌地鞠了一个躬,小刚赶忙从口袋里拿出预订卡。丽丽乘机饶有兴趣地四周打探,只见餐厅金壁辉煌,里面传来一阵欢乐的交谈声和说不清的香味。
“两位请先进去换衣服。”侍者微笑地领着他们进去,侧面有两个小门,分别写着“男更衣室”、“女更衣室”。小刚在丽丽耳边小声解释:“这里的自助餐很高级,有特别的规定,一般的人都不接待的,咱们换了衣服在门口见。”
丽丽推门进去,正好两名女客人刚刚换了衣服走出来,是一身蓝色的宽大连体衣,有声有笑地向餐厅走去。丽丽找了一个空更衣柜,上面写着提示:“为了使您能尽情享用本餐厅的美食,请使用我们提供的清洁衣服,穿换衣服时请不要穿戴内衣。”丽丽轻手轻脚地换上连体衣,立即明白了餐厅的用意:这样宽松的衣服,吃的时候才能开怀畅食,而且不用担心油污弄脏客人穿来的各种高级时装。豪华餐厅,想得就是周到!
出到门外,小刚已经等在门口了,丽丽挽着他的胳膊问:“这儿那么高级,肯定很贵吧?”小刚无所谓地笑了笑,对她说:“二百八十元一人,只要你高兴,贵也是值得的。”
两人并肩进了餐厅,只见四周摆满了各色美味佳肴,有海鲜、烧烤、牛扒、甜品、各式各样的点心,琳琅满目,数不胜数,丽丽不禁惊呼了一声:“哇,这怎么吃得完呀?”小刚边找着座位边说:“别担心,今天不减肥,尽量多吃!”走过一桌正低头猛吃的男女旁边时,丽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她暗暗地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些人来这么高级的场所也不注重卫生和个人形象,素质啊!
两人在一个小方桌前相对坐下来,小刚笑着对她说:“你去挑食物吧,放开肚子吃!”丽丽娇媚地一笑,站起来走到食物区,拿起一个大盘子就开始取菜肴,烧鹅、大螃蟹、红烧大虾、三文鱼寿司,看得眼花缭乱。走到另一个角落,蒸气腾腾,原来是新鲜的糕点刚刚出笼,一列早已经等在那里的客人蜂拥而上,什么饺子、春卷、小笼包、烧卖……因有尽有,丽丽想这也许是餐厅的招牌小吃吧,也挤上去拿了一笼蒸饺。
回到座位刚坐下,小刚也端着满满的一盘食物回来了,笑着对她说:“别看贵,物有所值啊!”丽丽对着他笑眯眯地说:“你真好,带我来那么好的地方。”两人埋头就大吃起来。
很快三板斧过去,丽丽感到自己有些饱了,就减慢了速度。那么多东西里面,她觉得自己最喜欢的是蒸饺,里面的馅鲜美无比,前所未见,如果还吃得下去,她一定会再要两笼。小刚也撑了,两手捂着肚子在打嗝。
这时,一名侍者端着两杯蓝色的饮料出现在他们面前:“吃撑了吗?那就喝杯循环水吧!”两人说了声谢谢,端起杯子就喝了下去。
没料到饮料才喝了半杯,两人的肚子就开始翻江倒海,一股压力直往腹下冲去。那名侍者弯下腰,在丽丽的椅子下按了一个机关,椅子竟然动了起来,丽丽赶紧站起身来,回头一看,原来椅子的下面是封闭的,上面打开了一个圆圆的洞口。侍者站立在一边,彬彬有礼地说:“连体衣的裆部有条拉链,请拉开裤子,坐下来享受循环。”
丽丽疑虑地看了一下周围,果然发现不少客人都坐在椅子上,神色坦然地喝着循环水,肚子一动一动的显然是在出恭呢。丽丽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摆好姿势,肛门一松肚里如泻洪般喷射而出。对面的那边小刚也若无其事一般,上面在低头吃一跟猪大排,下身“轰”地发出一声巨响。
在循环水的作用下,丽丽很快排泄一空,转眼又变得肚子里空荡荡的,食欲又上来了。她又端起空盘子,快步走向食物区,牛扒、小笼包、大元贝、生煎包……把盘子堆积如山,回到座位时发现那名侍者蹲在她的椅子旁在忙着什么。她放慢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吃你们不会觉得失礼吧?”
侍者司空见惯地说:“小姐不要见外,我们餐厅就是以这个特色吸引顾客呀,自助餐嘛,就是要吃个够!你看那边那桌的几个客人,他们从昨天吃到现在呢,都记不清换了多少个桶了!”说着,他从丽丽的椅子下抽出一个沉甸甸的圆桶,又把另一个空桶放了进去。
丽丽并没有完全习惯,所以心里总是觉得有点别扭,就红着脸说:“要你拿桶去倒,真不好意思。”
侍者惊奇地说:“倒?我们这是要回收的。”
“回收?”丽丽疑惑地问:“回收来干吗?”
侍者耐心地解释:“诺,这些拉出来的东西,我们送到厨房去包饺子、包子,这都是特别好的肉馅,还可以做肉粥,一点也不会浪费,都是循环的。”
丽丽颤抖着声音恐惧地问:“难道我们吃的东西都是从这里回收的吗?”
侍者笑了笑,回答说:“当然不是。这儿是一等餐厅,我们还有一间二等餐厅,每位的价格是一百六十八元,这里的东西是供给他们的。”
丽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问:“那这里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的?”
侍者指了指楼上,耐心地解释说:“上面还有一间特等餐厅,每位的价格是三百八十八元……”
《眼睛》
老王四十二岁那年被医院查出肺癌晚期,等于宣判了有期徒刑。公司不敢留他,赔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家休息。老王与老婆刘姐的感情一直不太好,多年来小吵小闹不断,刘姐经常说他没本事,一辈子跟着他没有出息。刚开始老王还顶撞几句,后来觉得她说的也是实话,自己结婚以来就靠着一份死工资,两个人供一套房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实在没有为家里增添过什么荣耀。老王得了这病后就想开了,两夫妻感情浅淡也有浅淡的好,免得死的时候儿女情长的,走得不爽快。
刘姐对老王的病起先也震惊了几天,一日夫妻百日恩,心中难免哀伤。但是后来见老王破罐破摔,牛脾气照旧难以沟通,没多久两人又恢复昔日模样,形同陌路,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老王不用上班了,除了每天定期上医院打针,没事就一个人在小区里瞎逛。别看他表面不在乎,毕竟对这家的感情和责任感还是有的,只不过苦于无力改变现实,还不如心里明白脸上装糊涂。
老王每天下午睡觉起来,就去街道尽头那家彩票站坐着,看着买彩票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看着那一串数字发呆。有一天晚上,老王回到家里就神神秘秘地对刘姐说:“孩子他妈,今天下午我在彩票站遇见了一桩奇事。”
刘姐洗菜的手不停,口中“哦”了一声。老王接着往下说:“那时人不多,我看见门外头进来一个白发老头,也不是买彩票的,他看了我半天,对我说:‘你就要跟我走了,我给你一组号码,你回去安排好家人,就准备上路吧!’说完,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了七个数字给我看,我全部记下来了。奇怪的是,这件事就象做梦一样,后来我问彩票站的人,他们说根本没有那个白发老头进来。”
刘姐的手停住了,转过脸看着老王,老王略为愧疚地对着她说:“这号码我就记在这张纸上,以后你每期都要买,如果这事是真的,我死那天,你就会中大奖。我希望你和孩子能过上好的生活……”
几周后,老王的病发作了,被送进急救室抢救。刘姐晚上就在医院走廊里守着,正好走廊上装了一台电视,里面正在直播彩票开奖摇号,她拿出钱夹里的彩票就对了起来。前面的两个数都没中,剩下的不用看了,她沮丧地把彩票塞进了口袋里。
“老王家属,你进来一下。”急救室门口打开,一个医生伸出脑袋在招呼她:“病人快不行了,有话对你讲。”
刘姐急忙走进急救室,老王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彩票中了吗?”
刘姐黯然摇头。老王叹了声气,说:“奇怪了……”
老王死了。追悼会那天,老王公司来了两个人,给刘姐塞了一些慰问金,然后对着遗照鞠了三个躬,走的时候低声对着刘姐诧异地说:“刘姐,那张遗照是什么时候照的,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刘姐疑惑地回答:“那是上个月他自己去相馆照的,特别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呢。”顺着目光看过去,也觉得照片有点怪怪的,但是不知道怪在哪里。
等客人全部走了,刘姐戴上眼睛,走近老王的遗照仔细端详了起来,突然她就愣住了:原来,照片上的老王两只眼睛生倒了,左眼长在右眼上,右眼长在左眼上。刘姐记得一清二楚,老王从跟她认识起,眼睛就特别正常,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得了这毛病?刘姐想来想去,找不到结论,这对老夫老妻,不知已经多久没有亲热,甚至认真地看对方一眼了。
刘姐顿时联想到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找到了那张已经揉成一团的彩票,然后翻出了老王去世次日的报纸,找到了当期彩票的开奖公告。头奖号码是:1128022,而老王告诉她的号码是:2208211。把这个号码左右颠倒,那就正好是头奖,但是顺序不对,纵使号码全对也没有奖。刘姐站在那里,当头如浇了一盆冷水。
第二天,刘姐在家里整理老王的遗物,现在少了一个人,这套房子总算变得相对宽敞一些了。她一件件地翻着他的衣服,以前的照片,压在箱底的唱片,心中象放电影一样回想起了往昔的情节:那台电视机,是老王当年用年终奖金买的;那套皮沙发,是老王戒了两年的烟才凑够的钱,当时他们计划买布沙发,但是刘姐一眼看中了这套皮沙发,老王硬是咬着牙满足了她的这个愿望;那天花板上的油漆,是老王前年休假的几天,爬上爬下给重新刷上的……这一切细节,连同老王那双眼睛一起,在平淡的生活中被她忽略过去了……
《卖猪肉》
阿丽穿着一个颜色发黄的围裙,站在一堆白花花的猪肉面前,有点无所适从的样子。几个苍蝇在面前飞舞着,她本能地用手驱赶了一下。
“这不是阿丽吗?你怎么在这里呢?”阿丽抬头一看,一个中年胖女人站在对面,手上提着一个菜篮子。她马上想起来了,这是小文的母亲,小文过生日那天,她在他家里见过她。小丽脸上一红,支支呜呜地说:“阿姨,你买菜啊?”
“啊,我来买菜,给我称一斤五花肉吧!”阿姨立刻反应了过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算是给她下了一个台阶。
“小文呢,去学校了吗?”阿丽边切着猪肉边问。
“前天刚坐飞机去了英国,昨晚上才到。那边的大学开学得早,还得提前去适应一下环境。”阿姨说着,付了钱就走了。
小文是阿丽的男朋友,他们高中同班,虽然两个人的学习都是一塌糊涂,但是小文家里有钱,父母都是市政府的官员,而阿丽父亲是一个屠夫,母亲没有工作。读中学的时候,大家都是单纯无知的学生,两个人在一块儿玩,亲密无间,高考一结束,差别就立即显现出来了。
阿丽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晚上回到家,父亲正在埋头洗衣服,母亲在厨房做饭,她叹了一口气,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关上了门。
第二天,阿丽又站在猪肉档前,她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叫喊起来:“新鲜猪肉那——”
“阿丽啊,给我来一斤瘦肉。”小文的妈妈又出现在她的面前,看样子是专门来帮衬她的。
“阿姨,我给你留了最好的!”阿丽低着头,从肉堆里挑起一块深红色的肉块,颜色看上去有点特别。
“阿丽,昨天我给小文打了电话,他在那边挺好的,说是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回来的时候学有所成。”阿姨接过猪肉,却没有走,站在那儿继续笑眯眯地说:“我告诉了他你的事,他很感动,就向我坦白了和你的关系,他让我们尽力帮助你。我和他父亲昨晚商量了一下,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插班到市一中让你复读重新参加高考,二是安排你到市政府下属单位做文员,将来边工作边报名读成人大专。小文说了,不管你们的感情有没有结果,一定要帮你这个忙,这样一个小姑娘卖猪肉,真不是个出路。晚上你有空吗?来我们家坐一坐,我们具体讨论一下……”
阿丽越听心里越激动,终于把持不住,“当”地一声猪肉刀失手掉到了地上,她怕磕到脚,慌忙地脚步一让,却踢中了猪肉台下搁着的大麻袋。“哗啦——”的一声,麻袋掉到了地上,里面血红的一堆肉流到了出来,两个圆圆的东西滚出十米开外才慢慢停了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她父母亲的脑袋。
《且听风吟》
象我现在的年纪,在党政机关叫做年轻有为,在深圳就叫老朽无能。每天上班挤公交车和坐电梯的时候,我留意到象我这般年纪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就算有,大多也带着一个“总”字,就连我的老板都比我小两岁。在公司里,我与刚毕业的小伙子干一样的活,同事们称呼我总是带着一个“老”字,只有怀着强烈恋父情结的女孩才会多看我一眼。想想我这一生,也没少努力过,到头来是一场梦,最终变成了一个劳碌衣食的平庸小男人。
那一天上班得无比厌倦,我查到自己还有五天年假,就请了假坐火车北上,傍晚一个人来到了黄山。在黄山脚下的旅馆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便踏上登山小道,沿着弯弯曲曲的石路盘山而上。虽然没多久我就开始感到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但是一路的风景和山风却使我保持着兴致昂然,所以没有泄气就登上了半山的“听风台”。
这是一块山腰上的突出平台,修建了一座凉亭,站在亭上,可以远眺山谷层峦叠嶂,也能够鸟览山脚玉带蜿蜒,吹着清新的和风,浑身凉意,无比舒畅。
无意之中回头看去,一个人影忽然吸引了我的目光。只见他与我年龄相仿,模样相同,除了他身上穿着一身登山行头与我的一身牛仔装扮不一样,几乎肉眼无法分别。他显然也留意到了我,对着我看个不停,然后径直向我走过来。
“你……来爬山吗?”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是啊!”我对着他友好地笑了一笑,向他伸出手说:“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与我那么相象的人,今天能够邂逅真是幸运啊。”
于是,我们并排在听风台上坐下,开始攀谈了起来。
“我三十六年前出生在云南,父母都是教师……”我边回忆,边向他介绍。
“那太巧了,我也是三十六年前出生在云南,父母也都是教师!”他惊奇地说。
“我的家乡是一个山区,四面环山,小学就在一座山脚下,山上开满了杜鹃花,每年春天,山上姹紫嫣红,蝴蝶四处纷飞。我们的教室是竹子建的吊楼,屋顶上有燕子在筑巢,老师就是我的母亲,她一个人教小学的所有科目。”
“我们的情况完全一样,这太神奇了。”他睁大眼睛,也描述起他记忆中的童年,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的经历竟然完全一样,连小学课桌上刻的那个“早”字和“三八线”都同出一辙。
“中学的时候,我暗地里喜欢那个扎着马尾辫的班长,还在她的书包里偷偷放了一束玉兰花。”我微笑地回忆着,看着他说。
“对,第二天她看到了那束花,也许猜测到了是我做的,对着我笑了一下,脸红红的。”他眼神里闪烁着补充说。
“高考那年,我以一分之差,名落孙山。”
“是啊,那时,我的心里充满了痛苦,觉得自己的世界不再有光明。”
“后来,考虑了很久,我决定去复读,争取来年金榜题名。”
“不对,我放弃了考大学的打算,跟着舅舅去广东做生意去了。”他说完之后,我们都意识到我们在这里开始出现了分化,两个人分别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我先告诉他我此后的经历:“在复读的一年里,我卧薪尝胆,发愤图强,终于在次年高考中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大好人生在前面等着我。大学四年之后,我顺利的毕业了,并且在深圳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他略带羡慕地说:“我跟舅舅一起,在广东各地辗转流浪,到处摆地摊,饿了就随便吃些饼干盒饭,累了就在天桥下就地一睡。有时候警察会来查证件,我们卷起行李就拼命地跑,有时流氓来滋扰我们,我们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我那时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如何才是尽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看着他,心中滋味难辨,说:“我那时进的是一个著名的外企,心里充满了自豪感,我想只要自己踏踏实实地工作,学好业务,一定能在这个公司站稳脚跟,然后逐渐实现自己的梦想。两年后,我被公司提升为科长,工资也增加了几级,同时,我也有了的女朋友。我们在蛇口买了一套房子,计划每个月还一部分贷款,然后筹备婚礼。”
他也看着我,眼中仿佛跳动着火光:“最艰难的时刻挨过去之后,我们有了一些积蓄,也有了一点业务经验,便在罗湖海关附近租了一个小门面,专门从事批发生意。我们起早摸黑,每天都能有一千多元的营业额,一年之后,我们又开了第二家铺面。就这样,我们的生意不断的壮大了起来,我们买了车子、房子,雇佣了很多人帮跑业务,在深圳已经小有规模了。”
我心里黯然失色,压低了声音说:“结婚不久,妻子就怀孕了,而那时我就感到在公司里上升的空间越来越小,因为企业永远是一个金字塔,越往上去,越是少数人,同时,竞争越来越大。疲惫的时候,我经常在想:难道我只能这么选择吗?我就没有更加宽阔的道路可以走了吗?可是,随着孩子的诞生,现实给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除了在这个公司这样按部就班地呆下去,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虽然那是一个令我厌倦的环境,但是我注定只能在那里生存。生活,就是忍耐,就是重复。”
他笑了笑,看着远处说:“随着我们生意的成功,我的财产越来越多,我还投资了股票和房地产,现在,我已经不用凡事亲力亲为,总算可以解放出来了。我几年前也结了婚,妻子是一个很漂亮的女演员,我们现在有两个孩子,都在香港读书。我们住在蛇口的别墅里,家务都有保姆来做,除了会见一些客户和参加股东大会,我平时有空就打高尔夫,或者去世界各地旅游。”
我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地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假如当初我作出另一个选择,如今的我会是什么样呢?今天我遇见了你,才终于知道了答案。我很羡慕你,可惜我再也不能重新选择一次,成为现在的你了。”
他惊奇地看着我,愤愤不平地说:“你很羡慕我吗?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做梦都在幻想能过平静的生活,普通人的生活,象大多数人一样读完大学,每天上班、下班,陪老婆逛街,陪孩子看电影。假如能重新来一次,我宁可没有那么多钱,只要我爱的人也爱我,只要能摆脱那花天酒地的生活,只要能年轻时代受人尊重,只要能远离那个逢场作戏的圈子……”他说得那么激动,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耀着泪花。
我们都不再说话了,就那么沉默不语地坐着。一阵风吹来,我的头发飞扬,耳边充满了温暖的声音。
《换》
妻子牵着四岁大的孩子走在前面,老王紧跟在后面,心里有些不自在。小区的景色依旧,那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环境,不过今天看起来,感觉颇有不同。他们说好了,今天去办离婚手续,等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将跟以前不一样了。
老王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提出这个决定的,此前他的心里犹豫了很久,有时他甚至觉得他可能永远也踏不出这一步。他们是有感情的夫妻,虽然随着时光流逝,那感情仿佛变得越来越淡了。为了弥补对妻子的愧疚,他决定把孩子留给她,此外在经济分割方案上,他会把优先权让给她。
妻子低声告诉孩子:“孩子,以后你就没有爸爸了,要跟妈妈一起生活……”
孩子似懂非懂:“爸爸要去出差吗?多久才回来?”
妻子平静地解释着,不厌其烦,孩子好象终于弄懂了。这件事情,现在必须向他说明清楚。走到小区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熟人,老王和妻子都停了下来,孩子在一边玩耍。
“孩子,你想让你的爸爸妈妈还在一起,不会分开吗?”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白发老人站在孩子身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在摘一朵花。
孩子点了点头,期盼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那么,你愿意为此付出你的生命吗?”老人看着他,轻声地问。
“我愿意的。”孩子大声的回答着,老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到了民政局附近横过马路的时候,突然远处冲出来一辆小车,笔直地朝孩子撞了过去。“孩子!”两人同时惊叫了一声,抱起小孩就往医院跑。
急救室外,妻子在轻轻地哭泣,老王连连看了她几眼,自己的心也软了,眼泪哗哗的就流了出来,一把将妻子搂进怀里,两人放声大哭起来。
“我去买些吃的,你在这里守着。”老王对妻子说完,走出了医院大门。一阵风吹过,路边有孩子们在嘻闹,他出神地看了一眼,转身继续走路。这时,一个白发老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愿意用你的生命换孩子的生命吗?”老人看着老王问。
“我愿意!”老王毫不犹豫地回答。老人点了点头,走了。
前面有一条马路,车水马龙,老王要走到对面去。他迈步要走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拿出电话来。正要给妻子拨过去,此时电话却先响了。电话那头是妻子流着眼泪在说话:“老王,不要过马路,刚才我在楼上一直看着你。那个老人也来过我这儿,问我愿不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回孩子,我告诉他我愿意……老王,我先走了,再见了!”
老王猛地一回头,看见医院的大楼上飘下一个身影,象一片树叶一样落在了地面上。
你才喜欢这些东西呢,作者咋写我咋转,跟我个人喜好有毛关系
你才喜欢这些东西呢,作者咋写我咋转,跟我个人喜好有毛关系
《洞穴人》
天色刚蒙蒙亮,刘飞和两名伙伴浑身武装,沿着一条荆棘丛中踩出来的羊肠小道爬到乌鸡山半腰。“就是这里了!”一名伙伴兴奋地说,指着一个被芒草覆盖着的洞口。刘飞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摸出电筒,将一捆麻绳提在手上,信心十足地说:“这一回,咱们一定要满载而归,成败在此一举了。”另外两名同伴脸上充满跃跃欲试的神情:“刘哥,我们听你的指挥!”
广西隆安县是一个山区,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下洞穴数不胜数,大如殿堂,小如管道,一个连着一个,谁也不知道有多深,通向哪里。一年前,来乌鸡山探险的几名旅行者无意中发现在地下洞穴中生活着一群人类,数量近千人,他们浑身赤裸,皮肤苍白,身材瘦小,不会说人类语言,靠捕食地下水中的鱼类和浮游生物为生。据推测,这些人可能是古代时附近的村民,为了躲避战乱而隐居于此,由于长期缺乏阳光和营养不良,使他们身上发生了退化现象。
这个发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不久之后,人们发现洞穴人肉质鲜嫩肥美,且风传食用洞穴人能治病强身,在广东和沿海一带,餐馆相继推出以洞穴人为原料的菜肴,民间开始大量收购洞穴人。于是,洞穴人价格迅速飙升,现在已经高达每人十万元且供不应求,捕捉洞穴人悄然兴起成为一种地下产业。但是,由于洞穴人数量有限,至今隆安县地下的大小洞穴基本已经被扫荡过数次,洞穴人难觅踪影了。
刘飞等人是附近的村民,眼看着外地人一批又一批地来到这里,终于也按捺不住了。三个从小在一起玩耍的伙伴几天前聚到一起,愤愤不平地说:“洞穴人迟早是要被捉光的,这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现实,还不如趁早抓住机会,让我们借机改善一下生活!”三个人说着说着,就想起乌鸡山上另一个隐秘的洞口,那是他们小时候放牛时无意中发现的,“那个地方别人不容易发现,或许还有漏网之鱼。”于是,他们一拍即合,决定深入虎穴,发一笔横财。
刘飞领着头,四肢着地爬进了洞口,匍匐着向里面爬去。随着光线越来越暗,里面的空间也越来越大,他们打开了手电筒,借着光线看到洞穴是斜向下进展的,稍不小心失足滚下去,就不知道哪里才是底了。刘飞拿出绳索,把一头系在一根石笋上,谨慎地背着身子,紧紧面贴着石壁往下攀走。每条绳索长度是三百米,三个人都下到下面的一个平台汇合之后,休息片刻,再换另一个人带的绳索继续往下。就这么一步一步下到底部的地下河边时,已经用了两个半小时。在这个地方,就没有什么天时地利之说了。
三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逆河而上,按照当地流传的说法,洞穴人喜欢在河水边的石壁中作穴,一是饮水方便,二是他们也有讲究卫生的习惯,不会把粪便随处排放而影响环境。他们睁大眼睛往前走着,电筒向四处扫射,寻找着蛛丝马迹。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刘飞脚步停了下来,他举着的手电筒保持在一个方向上,神情显得有些激动和紧张。其他两人见状,赶忙也跟着将手电筒照了过去,只见在斜前方刺目的光圈汇合下,一个凹进去的石洞里出现了一个蜷曲的人影,他显然无所适从,突然出现的光明令他忘记了作出反应。
“快,分头包抄!”刘飞压低声音,吩咐其他两人分别从左右两路包围过去,自己从背袋里拿出麻绳结成的网袋,抖开两端就一步步向那洞穴人靠近。虽然他的脚步沉着,心中却七上八下地思考着对策。“最好是活捉,这样价格最好,十多万绝对不是问题。但是他会那么温驯地等着我张网吗?如果他要逃,那就只能把他打伤,不然在这地方躲藏容易、寻找就困难了。但是拿什么打呢?只怪他出现得太过突然……”刘飞想着,眼睛开始四下斜瞄,想在地上找到几块顺手的石头。
“刘飞,网!”两边的同伙已经很靠近了,洞穴人发出“唔唔”的哀鸣声,向洞里退缩了几步,眼神中流露出恐惧。刘飞心中一喜,知道它已经吓得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赶紧把网袋的一端交给左边的伙伴,拉开大网就向洞穴人笼罩过去。
“啊!——”突然,几乎在同一时间,三个人齐声发出一声惊叫,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一瞬间齐齐被什么东西倒吊到了半空中。“抓到了,三个!”四下里响起一片欢呼声,接着灯光亮了起来,从旁边的岔洞里走出来几个人影。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彪形大汉,他手上拎着一只鱼,向那洞穴人一扔,夸奖道:“干得好,又上钩了!”
刘飞被头朝下、脚朝上悬空倒挂着,双手乱舞挣扎着,嘴里大声喊叫:“搞错了,我们是人类,也是来抓洞穴人的!”
大胡子“嘿嘿”地笑了两声,两手叉着腰说:“哪里还有洞穴人,现在抓的就是人!”说罢,大手一挥,一群爪牙吆喝着围上前去,将刘飞放了下来扒光身上的衣服,五花大绑,然后撬开他的嘴巴,拿一个“L”型的钩子伸进他的喉咙里一阵乱掏,刘飞“啊”的一声嘶叫,他的声带断了,顿时就象气球漏了气一样,没有喊出的话半途中变成了一阵无声的空气无力地消失在嘴边,他的眼里流出了两行眼泪。
三个人被装进麻袋里拖出了山洞,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刘飞看着乌鸡山上夕阳如血,想起父亲可能正在家里做菜,院子里弥漫着那股烧稻草的味道。
大胡子等把他们藏进一个野草堆里,大家脸上露出庆贺的笑容:“先休息一下,等天黑了再把他们运走,明早上就能到广东,新鲜得很呀!今天又是三十万元的进账,天天都是好日子!”
“老大,那边又来人了,看样子又是来找洞穴人的!”一个望风的小喽罗叫了起来。
“快去隐蔽起来,好事不嫌多!”大胡子一听喜出望外,马上指挥着手下依次爬回洞口里。
一阵脚步沙沙声在前方响起,刘飞看到眼前的野草丛里钻出了几个身影,领头的正是自己的父亲,他满脸憧憬地走在最前面,口中大声说着:“这个洞没人知道,我们是第一批,一定能捉到洞穴人!”身后几人发出一阵欢笑。
刘飞想大声喊叫,可是他嘴里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想拼命挣扎,可是他身上动弹不得。就这样,他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钻进了那洞口里,然后他瘫软在地上,虽然夕阳依旧那么绚丽,但是他眼神里一片绝望。
《波西米亚狂想曲》
清晨,一道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口,照在小林林的枕头上。小林林睁开眼睛,看见了墙上的维尼熊和窗前怒放的杜鹃花,他轻手轻脚地爬起床。
外面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小林林推开窗口,轻巧地跳了出去。他知道如果让妈妈知道他醒了,肯定得喝那难闻的鱼肝油。小林林走过屋后的菜地,确信妈妈没有注意之后,撒开步子就向池塘里跑了过去。
池塘的水面静悄悄的象一面镜子,不时有几只彩色的翠鸟从水面掠过,在水面上留下一道射线的倒影。小林林脱了鞋子挽起裤脚,小心地踩进水里,靠着岸边的小鱼儿都受惊地四处逃窜,小林林用手在水里掏着,不一会儿脑门上就出了汗。
临近中午,太阳变得猛烈起来,小林林洗干净手脚,开始往家里的方向往回走。快到家里的时候,他看见邻居的赵叔叔从另一条小路也朝自己家里走来,他想了一下,绕到后门的窗口下,悄悄地爬了回去。进了屋子里,小林林看见床上的被子已经整整齐齐地叠好在床上,他就知道妈妈已经进来过了。
小林林知道妈妈脾气不太好,对他经常棍棒交加,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这一次妈妈会不会大发雷霆。这时,屋外传来了说话声,小林林突然心中一动,弯腰钻进了床底。他要偷偷观察一下妈妈的心情如何,免得又一次受皮肉之苦。
“咚”地一声,房门被重重地推开了,紧接着听见赵叔叔的声音:“林太太,你丈夫欠我的五千块钱,现在也该还了吧?”
小林林大气不敢出,从床底下看见两双脚走进了屋里,他听见妈妈用冷冰冰的语气回答:“谁借你的钱你去找谁还,我没借过你的钱。”
“哼,你的丈夫死了,我不找你找谁?今天你别想再赖下去!”
“他死了你也可以去找他嘛!反正我就是没有钱!”妈妈的声音里有些颤抖,小林林看见她倒退了一步。
“林太太,如果你实在没钱也可以商量嘛……你还年轻,长得挺漂亮的,我帮了你们,你也应该帮我一下……”说着,赵叔叔的脚步向妈妈靠近了两步,接着四条腿纠缠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妈妈拼命挣扎着,发出沉重的喘息,两个人好象扭打到了一起。小林林正困惑不解地猜测着,突然屋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地板上一点一点的鲜血滴了下来,然后一个身影重重地倒了下来。小林林惊恐地咬着手指,无声地往床里退缩,他看见赵叔叔睁着眼睛看着他,正侧躺在他的面前。“杀死你,杀死你这个流氓!”妈妈两手紧紧地握着一把剪刀,一下一下地高高举起扎进他的身体里,赵叔叔早已经不会动了,她的动作还没有停止,直到他的身上被扎满了窟窿。
妈妈喘着大气,吃力地把赵叔叔的尸体拖出房间,吓坏了的小林林趁着个空当,赶忙从床底里爬出来,逃也似地飞快跳出窗口。外面的池塘发出金色的光芒,他看见几只鲤鱼又游近了岸边,但是他没有下水去捞它们,而是傻愣愣地坐在岸上看着,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小林林,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的声音叫醒了靠在柳树上睡着了的小林林。
“妈妈?”小林林揉了揉眼睛,看到妈妈在眼前微笑着看着他。
“快回家,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神秘的礼物。”奇怪的是妈妈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反而是充满喜悦的样子牵起他的手就往回走。
“你闭上眼睛。”到了家门口,妈妈蹲下来,整了整他的领子。
小林林顺从地闭上眼睛,听到妈妈推开房门,忍不住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五颜六色的奶油蛋糕摆在面前,上面插满了蜡烛。
“妈妈,今天是谁的生日?”小林林奇怪地问。
“今天我给你提前过生日,这是我给你做的生日蛋糕。”妈妈眼睛里闪动着流光,爱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的生日?那为什么那么多蜡烛?”小林林既高兴又不解,他的肚子咕咕地响着,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
妈妈小心地切下一块蛋糕,放在盘子上递给小林林,边看着他狼吞虎咽边回答说:“一共是十八根蜡烛,你要听妈妈的话,把整个蛋糕都吃了。”
小林林的速度越来越慢,肚子撑得有点难受,当他把最后一块蛋糕拿起来,勉强往嘴里塞进去的时候,妈妈点了点头,对着他说:“吃完这神奇的蛋糕,你就十八岁了,原谅妈妈缩短了你的童年,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小林林一摸嘴边,发现嘴上长了淡淡的胡子,他连忙找来镜子一看,却看见里面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壮少年,他顿时愣了。
门外,传来一阵警车由远而近的警笛声,最后停在了他们的屋外。妈妈站起来,凄凉地对小林林笑了一下:“孩子,我要走了,得先去换一件衣服。”说完,走进里屋关上了门。
一伙警察举着枪冲进屋里,四处搜寻,然后一脚踢开里屋的房门。小林林木然地看见妈妈吊在屋檐上,脖子上紧紧地勒着一根绳子……
《郎心似铁》
妻子把两盘菜摆上餐桌,黑糊糊的肉眼辨认不出什么原料,丈夫坐在椅子上,脸色跟菜一样黑:“你做的什么菜?看着就没胃口了,还发出一股臭味。”
妻子有些尴尬,低着头在他旁边坐下,压低声音回答:“对不起,刚才又忘记掌握火候了,你就将就着吃吧。”
丈夫按捺着怒火,鼻子里哼了一声,筷子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马上眉头一皱,苦着脸连着一口唾液一起吐了出来:“这么咸,怎么吃?你自己试一试!”说完,红红的眼睛瞪着她。
妻子为难地看了看桌上吐出来的菜,拿起面前的筷子在碗里翻了没两下,突然站了起来手捂着嘴巴就往厨房跑去,接着里面传出来一阵干呕的声音。丈夫胸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腰身直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到妻子抹着眼睛回来时,他的拳头终于重重地敲在桌子上:“你怎么了?又病了吗?!你怎么老是生病,你让我的心情好一些不行吗!”
妻子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两手绞着手指,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你真的就那么厌烦我了吗?”
“你看看你现在象什么样子?”丈夫的怒气未消,手指在她的脸前指指点点:“我们才结婚两年,你就变成了一个老太婆,老态龙钟,整天不出门,身上还总是带着一股臭轰轰的味道,就象变了一个人。我怎么能想象跟你生活一辈子?”
妻子委屈地回答:“我每天都洗澡了,还洒了香水……”
“那没用!我被你熏得晚上觉都睡不好,进这个家头就痛,我对你都产生心理阴影了。”丈夫气呼呼地说,唾沫横飞:“我让你去医院看看,说那么多次,你为什么就是不去?”
“我……我自己有药。”妻子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说。
“你自己吃的是什么破药,从哪儿买来的?”丈夫愤怒地吼了起来:“我早就注意到你在偷偷吃药了,你自己不要命没关系,别连累我!”
“你真的容忍不下我了吗?”妻子失声痛哭起来。
“离婚吧,我早就对你没有感觉了。”丈夫铁着心肠回答。
妻子擦了擦眼泪,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子轻轻放在桌子上,里面装的是一粒粒红色的小药丸。她叹了一声气说:“那这些药就没必要再吃了。”
丈夫看了一眼,认得这是她长期偷偷吃的药,没好气地问:“这是什么药?”
“你还记得今年春节我回娘家过年吗?”妻子低着头问。
“嗯,我要值班,没时间跟你一起回去,二十八那天早上送你在车站上了车,你一去就去了一个月。”丈夫边想边说。
妻子嘴唇抽搐了一下,神情悲伤地说:“我没回到娘家……那车在半路掉下了山沟里。”
“啊!”丈夫睁大眼睛,恐惧地看着眼前的妻子。
妻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上的药瓶说:“这是回魂丹。我以为你离不开我,才一心要回来陪你的,看来我错了。”
《计划生育》
1956年春天的一个周末,北京大学校长马寅初正在家门前的院子里种养花卉,旁边的葡萄架上挂着一台收音机,正吱吱呀呀地播放着京剧《打龙袍》。一辆绿色的北京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门外,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匆匆忙忙地走下车,伸手按响了门外的门铃。
“哟,郑局长!”马寅初惊奇地打开门,继而惊奇转变为惊喜,立刻将来者迎了进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国家文物局局长郑振铎先生。
两人分别在院中的椅子上坐下,郑振铎抱歉地说:“马老,今日打扰你难得的清闲,真过意不去。自从上次相聚,一别多日,近来我在研究秦代历史,可谓废寝忘食,欲罢不能。”说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本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书,递给马寅初说:“昨晚我通宵达旦苦读这本书,结果有惊人发现,所以我天一亮就往你这里跑来了。”
马寅初小心地打开布,只见里面是一本古色古香的厚书,封面写着苍劲的三个字“归魂录”。他戴上眼镜,边翻看着内页,边谦虚地说:“郑局长,你知道我是搞经济的,历史是一个门外汉。如果你认为这本书有研究价值,我可以让北大历史系的专家组成一个课题小组,重点攻关这个新发现……”
“不,马老,您是我国人口经济学的奠基人,主持过全国人口大普查,我要找的就是您!”郑振铎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抢先说道:“此书来源于近期在四川发现的一座古墓中,墓主是一位古代民间学者,对历史有独到的见解。马老,您可知道秦朝是因何灭亡吗?”
马寅初想了想,说:“《史记》中记载,秦二世专横无度,苛捐杂税,民众不堪重负,而修建长城乃压垮骆驼的稻草,最终引发陈胜、吴广奋勇起义。”
郑振铎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地说:“根据我对《归魂录》的研究,当中对历史的记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而且极为客观而准确。其中提到秦朝末期的一段奇事,令人匪益所思,读罢汗如雨下,心惊肉跳。”说完,找到《归魂录》中的一页,上面写满了古怪的图案:“看,就是这里。”
“秦朝末年,民间人口突然数月间增加了五倍之多,令当时经济和政治皆无法承受,由此引起社会动荡不安。秦二世为了解决这些增加人口的住房问题,下令修筑一道长城,可以兼住宿及军事防备之用,于是征用平民作劳役。但是,由于国库不堪重负,无法保证粮食与及劳工的饷银,最终引发农民起义。”郑振铎指着书上的图文,向马寅初解释着。
马寅初摘下眼睛,吃惊地看着他,失声说道:“怎么可能,数月增加五倍!”
郑振铎点了点头,说:“根据书中的记载,当时地下所有的死魂全部复活,重生于人间。”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更加可怕的是,书中还预言了死魂下一次复活的时间,而下一次复活,离我们已经不远了。”
马寅初不禁破口而出:“什么时候?”
郑振铎叹了一口气,回答说:“大概在2012年。马老,我会把这个发现通知周恩来总理,由他召集各界人士商量对策,您作为人口专家,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1957年,马寅初提出计划生育的提案。
《白衣飘飘的年代》
周末请一个客户吃饭,中午我就到了东城大酒店,要了一个包房,点了一壶铁观音,看着电视等客户的到来。门开了,一个服务员穿着一身白色的旗袍走了进来,站在我的身后为我添茶,一股淡淡的狐臭味飘进我的鼻子里,我不禁猛地一回头,与她四目相对。“小白!”我愣住了。
“是的,未哥。”她脸上一红,乌黑的眼睛地看着我,象是有千言万语。
“这么多年了,你还一点没变!”我感叹着,心里顿时想起了十八年前的往事。
我的中学时代是在一个山区度过的,那里四周群山巍峨,森林茂密,离最近的地级市坐车也要十个小时。高一那年,县里开始修二级公路,施工队在挖掘一个隧道时,在一个大山里发现了一个洞穴,里面住着一群大大小小的白色狐狸。人们把它们抓进了一个大笼子,想送到市动物园里,没想到刚走出洞口,它们被阳光一照便冒出一片烟雾,顷刻之间变成了一群白衣少女。县里顿时轰动起来,前来观看的人们络绎不绝,县领导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来决定把她们安排到我们学校插班就读,其中小白就成了我的同桌。
小白长得眉清目秀,身材阿娜多姿,皮肤洁白如凝霜,性格温柔如水,唯一的缺点是身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狐臭味。刚开始时,我对这股味道心理上难以接受,总是不敢大口呼吸,但是随着我们友谊的加深,加上情窦初开而对异性与日俱增的好感,渐渐地我就对这股气味习以为常了。
这些狐狸们虽然没有上过小学,但是天资过人,而且勤学好问,很快就在学习上跟了上来。小白对文史地科目极为擅长,一点就通,而对数理化则没有概念,老师教的根本记不住,只好在课后向我求助。我那时的成绩在全校都是数一数二的,平时只要有空,就会耐心地辅导她。就这样,我们成为了亲密的朋友,而少年时代的纯情,使我们内心中都保留着对彼此的朦胧的情愫。
很快就到了高三。有一天晚上,我们两人坐在校园的球场上背单词,突然她停了下来,看着我略带忧伤地说:“未哥,很快就高考了,我们将来会不会天隔一方?”
我一愣,随之笑了一下回答:“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你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将来我们还在一起,多好。”
小白笑了一下,突然站起来抱着我的脖子,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转身就跑了。我捂着脸,面红耳赤地呆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阵的激动。
没想到,自从那个晚上之后,小白就失踪了,再也没见她的影子。我问了所有的狐狸,她们都面有难色地摇头,而且此后不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狐狸失踪的事件,到了高考的时候,她们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我考上了大学,但是在我的心中有一个缺口,一直藏在记忆深处。
此刻,我看着小白又从天而降,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心里百感交集。
“未哥,你恨我吗?”小白看着我,目光象泉水一样透明。
“不,”我摇了摇头,言不由衷地回答:“我只是一直牵挂着你,你到底去了哪里?”
小白低下头,带着几分伤感地说:“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大一暑假回家,可曾记得隔壁的夫妻生了一个女孩?你毕业了去深圳工作,住在你出租屋对面的人家,家里有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总是来你家里看电视。还有,你结婚那天,是不是有一个十岁的女孩给你们送了一个花篮?”
我努力地回忆着,疑惑地说:“那不是酒店送的吗?——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小白绞着手指,眼睛里流出泪水:“未哥,对不起。我们狐狸每过十八年就要换一层皮,重新回到婴儿时代开始生长。那天我们在球场的那个晚上,我很想告诉你我就要离开去换皮了,可是我想了想,还是让彼此心里保留着美好的印象吧……”
我动情地站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说:“小白,那么现在我们就在一起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小白为难地摇着头,说:“不行,不行……”
我坚定地说:“行,为什么不行,就算我是结了婚,也没有什么能阻挡!”
小白擦了一把泪水,踮起脚尖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看着我说:“你还记得这个吻吗?今天正好又是十八年了。再见了,未哥,谢谢你还记得我。”
《索爱的猫》
“我和你过不下去了!”“我跟了你真是瞎了眼!”“跟你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没有意思。”“那你为什么不去死?”深夜里,幸福小区11栋8楼突然传来一男一女激烈的争吵声,把附近的邻里都惊醒了。正当大家不满地从窗口探出脑袋张望时,阳台上猛地飞出一个人影,重重地坠落在楼下水泥板上。
“跳楼了,出人命了!”
“怎么搞成这样?他们刚结婚三个月哪!”
“这已经是幸福小区今年第六起家庭纠纷导致的命案了,会不会是闹鬼呀?”
人们自发地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黑暗中,一只黑色的猫轻灵地从楼顶走过,咧开尖牙利齿的嘴对着夜空嘶叫了一声:“喵——”
公安局刑警刘坚检查尸体后,独自沿着消防梯爬上了8楼,楼道里黑漆漆一片,散发着一股油漆味。对于幸福小区接二连三的家庭纠纷引起的凶杀和自杀系列案件,他的第六感觉得当中有内在的联系,但是每一起看上去都没有预谋和动机,实在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死者的妻子哭得痛不欲生,刘坚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听着她泣不成声的叙述:“我们本来感情很好的,近来也不知为什么,两个人都很厌烦对方,见了面就吵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吵上半天,上个月他还打我……”
“你感到家里有什么异常没有?”刘坚打断了她的话。
“异常?”女人想了想,困惑地说:“好象有一只黑猫,经常半夜里爬进我们的卧室里。”
“黑猫?”坐在旁边协助调查的小区治安处主任周刚插了一句进来:“是不是12栋2楼家养的那只?”
女人摇了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刘坚与周刚对望了一眼,转头向着对面的12栋2楼望去。12栋2楼是幸福小区第一起命案发生的地方,今年2月22日晚上,女主人李丽在饭菜中投放了剧毒的化学品氢化物,夫妻双双毙命,死时李丽紧紧抱着丈夫何龙的身体,还留下字条让两人的骨灰安葬在一起。李丽生前养有一只黑色的波斯猫,死后无人收养,成了在小区花园里四处游荡的野猫。
正在这个时候,刘坚看见一个黑影敏捷地从对面楼上顺着水管爬了下来,正是那只弃猫。它轻柔地落到地面,四处看了一眼,一头钻进墙角的花丛里消失了。刘坚赶忙带上周刚跑下楼,两人分开两头悄悄向那个花丛包抄,只见在电筒光照耀下,一只黑猫正盘踞在花丛中的一个隐蔽洞穴中,看见有人来扰,愤怒地“喵”叫了一声,迅速穿过周刚的两腿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刘坚低头仔细一看,只见猫穴中有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他拿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半夜,疲惫不堪的刘坚回到家里,妻子还没睡,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枕头在等他回来。刘坚心里既内疚又心疼,亲了亲她的脸,拿起她早已准备好的睡衣走进了洗澡间。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刘坚恢复了活力,看见妻子袒露着大腿斜躺在床上,粉红色的灯光映照下分外妖艳,忍不住上去抱住她的细腰,热烈地亲吻着她的嘴唇。
半响之后,妻子面带着幸福的微笑进入梦香,刘坚拧开床头灯,拿出那本蓝色笔记本翻开阅读起来。原来,这正是李丽遗留的日记,不知为何,竟然被那只黑猫给保管了起来。刘坚眼前一亮,把脑后的枕头调整了一个高度,认真地读了起来。
“2010年1月1日。今天是新的一年的开始,可是我的生命却充满了黑暗。何龙在外面有了女人,他不再爱我了,我觉得整个天空都塌了下来。我曾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是现在,我简直痛不欲生。”
“2010年1月18日。何龙向我提出离婚,我们吵架了。我发誓永远也不会与何龙分开的,我一定要挽回我们的爱情。现在,只有这可爱的猫咪能陪在我的身边,它如果能够明白我的心思,就能知道我的决心。”
“2010年2月5日。何龙今天竟然动手打了我,我痛在身上,伤在心里,我无法相信这就是那个说过爱我一辈子、给我幸福的男人……何龙,你是怎么啦?是谁把你的心带走了?你不记得我们曾经多么美好的时光了么?你一定是被别人蛊惑了,真正爱你的人是我,我是天下唯一对你死心塌地的女人。”
“2010年2月22日。小猫咪再见了,我死以后,谁来照顾你呢?但是对不起,我不能让何龙离开我,哪怕就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从今晚开始,你就是一个可怜的野猫了,假如人死后有灵魂,我一定会想你的,也一定会想办法来找你。你祝福我们吧,至少我是跟何龙在一起的,永远也不分开。”
刘坚看到这一页,长叹了一口气,正要把日记本合上,无意之中翻到了后面几页,惊奇地发现隔了几页空白之后,后面竟然还有墨迹崭新的更新!
“2010年3月5日。我和何龙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好冷,我让他抱紧我,但是我觉得他只不过是应付了事。记得我们说过,我们的爱可以上天堂、下地狱,但是现在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小猫咪,你好吗,你想我吗?”
“2010年3月11日。我们虽然天天在一起,但是何龙天天对我都是冷冰冰的,他说我们之间的爱已经用完了。小猫咪呀,爱能用尽的吗?如果是这样,你知道怎么补充吗?”
“2010年4月12日。亲爱的小猫咪,谢谢你给我们送来的爱,你是怎么弄到的?有了这些爱,何龙对我温柔如昔,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2010年4月30日。亲爱的小猫咪,我们的爱快用完了,我感到何龙对我渐渐冷淡了,你还能弄到爱吗?请你为我们再补充一些吧,好猫咪谢谢你了……”
“2010年5月11日。亲爱的猫咪,我们的爱没剩多少了,快想办法给我补充,快去找爱给我们,我不能让何龙这么对我……”
刘坚读到后面,脑门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了下来,浑身热得难受。他站了起来,走向窗户伸手就要推开窗,突然他停住了,只见窗外两个绿幽幽的眼睛正看着他,然后张开嘴,对着他“瞄”的叫了一声。他猛地反应过来,冲过去“叭”地推开窗口,那只黑猫敏捷地一跳,消失在了无边的黑夜之中。
刘坚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上,妻子从睡眠中醒来,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撒娇地说:“亲爱的,怎么啦,还没睡?”
刘坚烦躁地把她的手一甩,对着她大声吼叫:“你真他妈烦人,给我滚远点!”
《阿肝正传》
2009年夏天的一天,澳大利亚悉尼海边风雨交加,巡逻的水警突然发现海上漂浮着一件奇怪的物体,立即出动摩托艇前去打捞。水警们浑身湿漉漉地从水中勾住那漂浮物,费了半天劲才把它拽到甲板上,仔细一看都愣住了,原来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底部已经被海水浸泡破损,里面躺着一具早已经泡得肿胀的尸体,看样子是一个中国籍男子。此事很快被知会中国驻悉尼大使馆,澳大利亚当局怀疑这是一种新型的偷渡手段,要求中国进行调查并给出合理解释。
一周后,中国驻澳参赞刘华找到澳方官员斯蒂芬先生,两人握了握手,刘华说:“今天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于是斯蒂芬便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饶有兴趣地听刘华讲述了起来。
那是在文革的时候,山东省有一名大学讲师李刚被下放到农村进行“劳动改造”,后来在一次工作事故中被压断了一条腿,成了一名瘸子。随着文革长期持续了下去,李刚不知不觉已经四十岁了,他不得不接受命运的现实,考虑起婚姻大事来。最后经人介绍,与一名当地的妇女结为夫妻。
李刚的妻子是一个文盲,长得五大三粗,而且还有间歇性的精神病,唯一比李刚优异的地方就是家庭成份好。显然,这种婚姻并不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之上,不过在那个政治高于一切的特殊年代,却是一种牢固的家庭组成状态。李刚结婚后,心里就盼着有一个孩子,两年后妻子的肚子终于渐渐地大了起来。这个新生命重新点燃了李刚生命之火,他期盼着孩子的降临,并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阿肝”。
怀孕到第八个月的一天,妻子却突然精神病发作了,她摔坏了家里的锅碗瓢盆,然后冲出院子,爬上了门前的一棵枣树大喊大叫,最后猛地就一头就跳了下来。等到把她送进医院时,她已经七窍流血,说不出话了,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李刚,睁着大大的眼睛,这时听到婴儿“哇”的一声啼哭,阿肝降生了。
李刚一个人把阿肝抚养到八个月大时,开始发现这孩子有问题,他不能正常站起来。送到医院一检查,医生摇摇头告诉他,孩子的脊柱受到致命伤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行走,而且终身肌肉无力,长大了是一个废人。
李刚默默地把阿肝抱回去,对他疼爱如昔,因为自己脚腿也不便利,就把他放在一个小推车上,四处推着走。春天在村头田野看野花遍野,夏天在山脚的河边看鱼儿戏水,秋天在树林里用竹竿打枣,冬天在晒谷场上看别的孩子们堆雪人。就这样,阿肝渐渐地长大了,可是只能靠着东西坐着,把东西一拿开,他就会软绵绵地倒下去。
有一天,阿甘看到李刚在院子里做起了木工,地上到处是木板,他瘸着腿忙得一身是汗,于是就奇怪地问:“爸爸,你在干吗?”
李刚摸着阿甘的小脑袋,说:“爸爸老了,不能带你去看更远的地方,可是你要知道,世界大着呢!人来世一遭不容易,爸爸想让你看多一些地方。”于是,两个月之后,靠着物理老师的知识和多年农村劳动的经验,李刚终于制造了一台木车,这木车看上去有点象古代关押犯人的囚车,中间是一个大箱子,脚下安装着四个轮子,人坐在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但是所不同的是,李刚在车里安装了一台小型发动机,箱子里设计了一套简单的操控系统,头上还加了一个遮阳挡雨的蓬布。
李刚把阿肝艰难地抱进了车里,关上门,微笑地对他说:“现在你可以走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阿肝好奇地坐在里面,觉得父亲做的坐椅舒服合体,正好把他的身体在车里扶得端端正正的,而且累了还能往后一躺,手中的方向盘也轻巧无比,控制方向毫不费力,此外,吃喝拉撒都考虑齐全。于是,他每一天就开着这辆木车,到乡镇、县城甚至更远的城市游览,久而久之,阿甘和他的木车就成了方圆百里的一景,附近老幼皆知。
不知不觉阿甘十八岁了,生日那一天,李刚做了一桌好菜,还破例买了一瓶酒。两父子给母亲的遗像上了一柱香,然后相对而坐,默默地吃了起来。酒过三巡,李刚放下饭碗,看着阿甘说:“孩子,你已经成年了,爸爸也越来越老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你的未来,真可谓天无绝人之路。县化肥厂最近跟我订了一个协议,要求把它们的广告印在你的车子上,让你去周游全国,他们会每个月把生活费和油费打进银行卡给你。从明天开始,你就走吧,离开这个家,能走多远走多远。原谅爸爸没能给你一双健壮的腿,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多看看广阔的世界。”阿甘看着年迈的父亲,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李刚瘸着腿,把阿甘一路送到了村头,千叮万嘱,看着阿甘的车终于消失在路的尽头,失声痛哭了起来。
阿甘离开县城,也不认得路,反正按照化肥厂的吩咐,尽量去人多的大城市,就沿着马路一直往北开,经过天津来到北京。他在天安门广场转了一圈,引来无数人的围观,他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就这样被包围着去了工人体育馆和十三陵。晚上他把车停在天桥下,放低座位,看着天上模糊的星星,心里想起了父亲,他觉得父亲说得对,外面的世界很大、五颜六色,即便是双足健全的人,没有出过门也是想象不到的。
故事说到这里,斯蒂芬已经被深深地吸引了,他见刘华停了下来,连忙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刘华从公文包里拿出几本杂志,封面上印的是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坐在一辆木车上的情景,翻开内页告诉他:“阿甘坐着木车,从北方走到南方,从东方走到西方,游遍了大半个中国,引起了轰动,报纸、电视纷纷报道他的事迹。后来,中国石化公司出几十倍的价钱,买下了阿甘的广告权。”
“阿肝把挣来的广告费寄给了家里的父亲,自己一路召集各地的残疾人加入他的队伍,他们每个人都坐着一辆木车,浩浩荡荡,有三、四百人之多。阿肝成立了一个广告公司,除了为中国石化做广告,还在他的车队上做了很多品牌的广告,比如NIKE,SONY等等。由于阿肝影响力越来越大,他的广告公司价值超过了一千万元人民币。”
刘华又翻出了一本《中国画报》,指着当中的一篇报道说:“看,阿肝和他的车队还参加了去年的北京残奥会开幕式。” 斯蒂芬吃惊地看着,赞不绝口。
刘华叹了一口气,略微难过地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中国警方估计,可能是木车出现了机械故障,也可能是阿肝突然发病昏倒了,总之两个月前,阿肝的车在广西北部湾失控开进了大海里,从此以后就失踪了。”
斯蒂芬也难过地叹息了一声,说:“我很敬佩这个残疾人阿肝,过几天我正好要去北京,请允许我把他的骨灰送回他父亲的手里。”
刘华摇了摇头,说:“阿肝并不知道,其实他离开家后不久,李刚就因为癌症去世了。李刚一直不让他知道这个消息,怕他知道后就走不远了。”停了停,接着说:“但是,我们已经联系上了阿肝在世的亲属,我们会通知他们去机场等你的。”
两天后,斯蒂芬捧着一个庄严的骨灰盒,正步走出北京机场出站口,按照刘华的说法,他会一眼认出阿肝的亲属。机场里人来人往,斯蒂芬四周看了一眼,目光经过某处时,顿时呆住了:只见机场里停着一辆木车,木车上露出一个中年女人的脑袋,她神色流露着悲伤,也在焦急地张望着机场出口。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健康的小男孩,他的头上系着白布,脚下穿着一双运动鞋,一手扶在木车上,一双大眼睛看向了斯蒂芬这边。
《这么近,那么远》
梁芳离婚后在城市中心开了一家西餐厅,她没有孩子,日子过得平静而滋润。每天的日子就是坐镇门面,管理十几号人的出勤和工资,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总比那些朝九晚五的工薪阶层富足和自由得多。七夕临近了,梁芳知道近两天生意会比较好,特地提前吩咐厨师多准备些菜,同时一再提醒领班这段时间服务水平要跟上,谁也不希望在这一天留下不好的回忆。
到了七夕那天早上,餐厅里布置得面目一新,灯光调整得温馨浪漫,桌面上还摆上了芬芳的玫瑰花。梁芳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在靠近营业台的一张位子上放上一个“预订”的牌子,她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那一对男女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餐厅开业七年以来,虽然他们每年只会光临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却成了她印象最深刻的顾客。
果然,晚上刚过八点钟,那一对男女就并肩出现在了餐厅门口,他们是那么恩爱,两只胳膊紧紧地挽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梁芳亲自把两人带到预留好的座位上,这个位置是闹中取静,在整个餐厅的布局中正好形成一个独立的角落。两人相对坐下之后,互相爱恋地对视着,几乎忘了站在旁边拿着菜单的梁芳。
他们低头读菜单的时候,梁芳看到那男子的头上已经冒出了几根白发,女子的眼角也爬上了浅浅的皱纹,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声气:真是岁月无情啊,青春转瞬即逝。
顾客很快就济济一堂,整个餐厅里坐满了热恋中的情侣。梁芳忙完了,坐在营业台后显得有点无所事事,这时无意中听到那一对情人在小声的交谈着。
男人的声音:“你这一年来想我吗?”
女人回答:“想,每一天晚上闭上眼睛,心里都是你,做的梦也全是关于你的。你呢,想我吗?”
男人深情地说:“太想了,想得心里生疼,恨不得马上就到这一天。这一年你去了哪里?”
女人轻轻地回答:“我在北京,你呢?”
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我在西安。”
女人调皮地说:“那还不够远,今年我们要去更远的地方,如果能够,我去美国,你去澳大利亚。”
男人坚定地回答:“对,能走多远去多远,越远越好。”
两人说到这里沉默了,梁芳忍不住瞟了一眼,原来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正在热烈地亲吻着,难舍难分。
临近午夜,顾客们陆续结帐离开了。“请买单。”那边的男人也举起了手,梁芳拿起帐单站起来,发现那女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先离开了。
“先生,我想冒昧地问一个问题。”梁芳看着男人站起身,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什么?”男人友好地对她笑了一下。
“那位小姐是您的妻子吧?我对你们的故事很好奇,请原谅刚才我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梁芳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说。
“哦,是这样的。”男人耸了耸肩膀,坦率地回答:“我们曾经都是公司里的白领,每天过着单调、枯燥乏味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种状态让我们的灵魂逐渐麻木。直到有一天,我们相遇了,就象两颗火星相撞在一起。为了维持这种生命的感觉,我们互相约定,两个人要分开得远远的,只在每年的今天才相见一次。这七年里,我们每一天都思念着彼此,却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我们尽量克制着内心的煎熬,只不过为了保护这份爱,避免它成为繁琐生活的牺牲品……”
“哦,”梁芳怔怔地说:“那你们明天又要天隔一方了?”
“是的,”那男人笑了一下,笑容里包含着酸甜苦辣:“她曾经说过,宁愿灵魂充满痛苦,也不愿内心充满麻木。”说完,转身走了。
梁芳看着他的背影在门外消失,突然觉得在眼中竟然有几分亲切而熟悉。在很久以前,她的前夫约会结束送她回家,吻别后转身离去的背影不也是这样的吗?可惜这样的情景,自从结婚后就逐渐消失了。
《实习生》
“张工,在忙吗?”卢总领着宋林走到办公室后排中间的一个屏风格前,对着坐在那里的一位看上去十分精干的中年女人彬彬有礼地说。那女人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宋林马上挺直腰,脸上挤出一丝谦虚的笑容。“这是新来的大学生宋林,试用期三个月,麻烦你带一下。”卢总说完,转过身嘱咐他:“小宋,张工是我们公司的骨干,你要跟她学好业务,不懂就要问。希望你能尽快上手,体现出你的实力,在公司站稳脚跟。”
宋林连忙答应,但是卢总前脚一走,张工的脑袋又埋在文件里,仿佛他不存在一样。宋林觉得有些局促,他感到这个师傅不太好相处,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必须得主动扭转这个局面。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凑近脑袋低声下气地对着张工说:“张师傅,你有什么简单的事情,可以让我帮你做嘛。”
张工猛地抬起头,略为惊讶的样子看着他:“哦,你先坐一边吧,现在我需要安静一下,你别打扰我。”说着,伸手在鼻翼前面扇了两下,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象一根针一样扎进了宋林的心里,他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些口臭,可能张工对这个味道特别敏感。宋林的心里有些不安,他担心张工对他的印象不好。现在大学生找工作不容易,虽然这个公司各方面条件都一般,可是能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台阶,是被社会接纳的象征。
从此以后,宋林就十分小心地与张工相处,他尽量不对着她说话,与她刻意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经常没事嘴里就嚼着口香糖。虽然如此,他仍旧能感觉到张工对他始终非常冷漠,并且带着一种戒备。有一次中午在食堂吃饭,宋林找不到位置,看见张工对面正好空了一个座位,便谨慎地坐了下去,没想到张工不等他坐稳就匆匆往嘴里塞了两口,丢下一句“我饱了”就仓促地离开了。还有一次,宋林正坐在她旁边看资料,无意中一抬头,看见张工正低头拿着一张香水纸巾捂在鼻子下。宋林为此内心充满了苦恼,他对自己的口臭深恶痛绝,平时有时间,就经常在网上搜索治疗口臭的偏方,他觉得自己不治好这个毛病,将来在公司甚至社会上是没有前途的。
不知不觉中三个月快过去了,按照公司的规定,试用期结束前,卢总会对新员工进行综合评估,以决定是否正式留用。因此,这段时间卢总来张工位子上了解情况的机会比较频繁,而宋林一见到卢总的身影,就会紧张得面红耳赤,略有自知之明地走开,留空间给两个人对他的表现评头品足。等卢总一走,宋林就憋着一个涨鼓鼓的嘴巴回来,支支唔唔地想向张工打听些消息,但是宋林越是在意,张工就越发保密,总是不耐烦地回答:“卢总才有权做最后决定。”这个回答令他联想连天。
这一天,卢总拿着一份人事表格来找张工,宋林见状赶紧起身出去上厕所了,卢总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友好地对他笑了一下。张工咳了一下,对卢总说:“小宋的表现还是不错的,我不善于带徒弟,但是我相信他的能力是够的。他的鉴定表我已经写了……”说着,她起身去资料柜里翻找,卢总便借此空隙出去解小便。公司的厕所是整个楼层共用的,卢总走到厕所门前正要伸手推门,里面突然猛地一开,宋林低着头快步走了出来,差点与他撞了一个满怀,见是卢总他怔了一下,脸红红地点了一个头就跑开了。
“年轻人,不稳重些。”卢总咕嘟着进去解了一个小便,转身去洗手台洗手,这时,门“吱”的一声被推开,大厦的清洁员拿着工具走了进来。“怎么搞的,又没了。”他四处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然后站在一边想了想,讪讪地对卢总说:“我们近来经常被投诉,其实也不是我们工作出问题……请你注意一下,我们这儿的同事都议论你们公司那个新来的小伙子神经可能不正常呀!”
卢总闻之一怔,想再问个明白,那清洁工已经走出去了。卢总左思右想,开始怀疑宋林有些问题,就打算暗地里观察他。
第二天上午,宋林又急忙忙地走出公司门外,向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等他一进了大门,卢总就轻轻地跟在后面。走到厕所门口侧耳一听,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卢总便小心地推开一个门缝往里面看去。刚开始他没看到人,还以为他进了大便的隔间,眼光再无意中往下扫了一眼,才猛然看见地板上爬着一个人影,这让他毫无防备地吓了一跳。只见宋林正两膝跪地爬在地上,面对着墙边的小便池,两手捧着里面的一颗颗除臭的卫生球贪婪地塞进嘴里,腮邦子涨鼓鼓的象一只涨气的青蛙,同时牙齿里发出碾碎的声音。
宋林吃完卫生球,一抬头看见卢总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外,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微笑说:“卢总,你来得正好,张工是不是告诉你我有口臭?你来证明一下,都消除了,没有臭味了……”说完,站起来走近他的面前,对着卢总的脸连连哈气,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回答。
《生命苦短》
街道居委会刘妈走到巷子尽头的99号,站在那扇紧闭着的古旧木门面前,果然感觉到这户人家里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氛。据邻里反映,这家人十年来几乎足不出户,只有一个老太婆偶尔出去买些油盐酱醋,而她的女儿似乎已经失踪了。很多人猜测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要求居委会甚至派出所过来看一看。
刘妈迟疑了一下,轻轻叩响了门口,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角落显得特别刺耳。半响之后,门“呀”地一声开了一个缝,后面露出一个老女人布满皱纹的半张脸,吃惊地望着她。“您……是林婶吧?”刘妈笑了一下,把手中居委会的工作夹封面向她出示了一下:“我是街道办的刘妈,今天想打扰你一下,做一个登门访问。”
林婶迟钝地“哦”了一声,紧张地拉开门,堪堪够刘妈挤进来。刘妈在厅屋里站稳脚,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里面黑森森的没有开灯,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怪味。里面是两间小屋,虽然开着门,却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
“林婶,这屋里就你一个人住吗?”刘妈在面前的一个小木凳上坐下,打开记录本。
“啊……”林婶显然犹豫了一下,不自然地回答说:“还有我的女儿娟子。”
刘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紧接着问:“可是据邻居们反映,他们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娟子了,她真的还住在这儿吗?”
林婶叹了一声气,站起来走进左边那间里屋,拉亮了微弱的白积灯,指着床上躺着的一个人形无奈地对着刘妈说:“你看,她就在这里,一直睡着呢。”
刘妈走近床边,只见床上的女孩正安详地沉睡着,呼吸均匀,脸上的表情平静,惊叹地说:“你闺女可真年轻呀!她是不是病了,大白天也这么睡着?”
林婶摇了摇头说:“只要轻轻摇一下,她就会醒过来。但是她就愿意这么睡着,我也不敢叫醒她。”
刘妈见她面露难言之色,疑惑地追问道:“她是怎么啦?你能不能告诉我?”
林婶轻轻叹息了一声,怅然若失地说:“那是二十年前,娟子跟她的大学同学谈恋爱,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可是,有一天那个男人突然决定与分手,说是喜欢上了别人。娟子很爱那个人,悲痛欲决,两次吃药寻短见,幸亏发现得早,被医院抢救了过来。这个事情对娟子打击很大,从此以后她就变得性格内向,郁郁寡欢。她总是问我们:人的一生那么短,却充满了痛苦,生命太不值得了。”
“我老伴是一名医学专家,那时正好负责一个研究。有一天,他给娟子带回了一瓶药,他告诉娟子,只要吃了这种药,就可以在痛苦、无聊的时候睡着,让生命处于冷藏状态,把短暂的生命节约起来,在最快乐、最有意义的时候才醒过来。”
“娟子就吃了药,开始睡觉了,我们看她在梦中忘记了痛苦,心里都感到很安慰。那时我们想,生命那么短,可不能用来悲伤呀!那年大年三十,我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傍晚就把她叫醒了,一家人吃完饭,看电视的春节联欢晚会,到了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外面都放起了鞭炮。娟子怔怔地坐着,突然哭了起来,我们一看就担心地问她怎么了,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责怪地对我们说:我们就为了这一顿饭,竟然浪费了她几个小时的生命。”
“我们一听就赶紧给她吃了药,让她又重新睡去了,从这以后我们再也不敢叫醒她。过年、过节日、过生日这些事情有意义吗?说实话,我们也不太确定,但是我们知道,生命应该用在最有意义的地方。两年前,我老伴终于去世了,我那时犹豫是不是该把娟子叫醒呢?后来一想,何必让她醒来悲伤一次呢,还是把她这点生命留着吧,就这样,她一直睡着,没有醒过来。”
刘妈听完这故事,好奇地靠近床边,仔细地看着沉睡中的娟子,由衷地感叹道:“林婶,你的女儿可真年轻呀,她最多二十岁,如花似玉。”
林婶凄然一笑,说:“也许她永远都是二十岁,不会再长了。”
刘妈不解地问:“为什么?”
林婶摇了摇头,迷惘地说:“现在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值得她醒过来……”
注意:三级,请父母陪同观看
《七夕夜》
这个小城市没几家象样的西餐厅,所以七夕一到,装修最豪华的“来茵”西餐厅早就被预订一空了。现在的情侣在年龄上呈现低龄化,消费上却体现出高端化。而真正来“来茵”就餐却并不是为了那些味道平平的食物,这些消费习惯有时真搞不清是被生活水平自然带动的,还是被商业社会那“看不见的大手”所推动的。
刘杰带着丽丽并肩走进了餐厅,里面灯光昏暗,红蜡烛闪动着漂浮的光影,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上了几枝可以以假乱真的塑料枚瑰花。服务员领着他们走到靠窗的一个位子,礼貌地笑了一下:“刘先生,这是给你预留的座位。”
刘杰和丽丽满意地相对坐下,刘杰望了望窗外,外面是一条静悄悄的小巷子,路灯孤独地站在路边,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丽丽翻着菜单,面对着琳琅满目的菜肴有些发愁,刘杰大度地鼓励她:“喜欢什么就点什么,不好吃哪怕试一下新鲜也没关系。”丽丽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娇嗔。
丽丽是刘杰三个月前新认识的女朋友,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了,他们计划要过一个有意义的七夕。刘杰有些心不在焉,他绞着手指四顾餐厅,没有看到认识的人,再转头看了看窗外,只见路灯下有一个瘦瘦的老太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正抬着头向刘杰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身体就那么硬梆梆地站着,一动不动的,一阵风吹来,她身上宽大的黑色衣服在摆动着,仿佛随时把她连人一块吹走。
菜陆续上来了,刘杰叫了一瓶红酒,两人轻轻地碰了一下杯子。烛光下,丽丽脸色红润,长长的睫毛向上卷曲着,象一个洋娃娃一样可爱。刘杰轻轻地握着丽丽的手,身体里的血液渐渐地越来越热,眼光里流露出期待的神色。这时一阵风吹过来,餐厅里的烛光一阵摇摆,而刘杰的位子靠近窗,蜡烛只勉强支撑了一下便悄然熄灭了,黑色的烛芯发出一丝刺鼻的青烟。
丽丽伸手扇了扇鼻子,扭过头对着窗外,突然失声说:“看,那是干吗?”
刘杰也转头看去,只见外面巷子的地上烧起了一团红色的熊熊大火,再仔细一看,那个黑衣老太婆正蹲在旁边,不断地往火里投放东西,一片一片鹅毛般的灰烬升腾了起来。刘杰正吃惊地看着,那个老太婆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地站了起来,怔怔地对着他看,脸上好象咧开着奇怪的笑容。刘杰内心一阵厌恶,挥手对着服务员叫了一声:“买单!”
丽丽挽着刘杰的胳膊,丰满的胸脯轻轻抵在他的肘部上,夜风中,两个人依偎着走向下一站——如家酒店走去。经过那条小巷时,刘杰特地留意看了一眼,那个老太婆已经走了,地上还留着一团没有燃烧完全的灰烬。
“你说那个老太婆是干吗?”丽丽脸枕着刘杰的手臂问。
刘杰伸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灰烬,一块硬东西从灰堆里滚了出来,定睛一看是一个木块做的小棺材。“也许是她的孙子死了吧,谁知道呢!”刘杰不耐烦地说。
“那她为什么老看着你?”丽丽奇怪地问。
一阵风吹过,刘杰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别瞎说!”他脚下加紧了步伐。
酒店里,丽丽在卫生间开水哗哗的洗澡,刘杰脱光了衣服,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按个不停。丽丽洗澡时间很长,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也许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正胡思乱想着,卫生间里门开了,丽丽披着毛巾走了出来,腿上还淌着水。
刘杰立即兴奋了起来,把遥控器随手一扔,抱起丽丽就把她压在身下,呼吸急促。没想到这女人比他还狂野,腿上一翻就熟练地反骑在了他的身上。借着酒劲,刘杰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浑身却充满了激情,他微微闭着眼睛,就让丽丽坐在他身上上下运动了起来,只觉得身体里一股激流在四窜。
正当他身上冒起了热汗的时候,突然感到某些地方不对劲:不对,卫生间里水声还在哗哗响着,隐隐约约还听到丽丽在里面唱歌……刘杰猛的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黑衣老太婆正骑在他身上,一脸畅快的神情在上下起伏着,上身还穿着那身衣服,两条又瘦又皱的大腿紧紧夹着他的下身,周身弥漫着一股难言的臭味。他又惊又怕,猛地坐起来把她一推,没想到她两手紧紧地抱在她的脖子上,无论怎么甩也甩不掉,口中还喃喃地说:“快,不要停,不要停!”
很快,一股洪流从刘杰身体里滚滚而出,这是生理上不可遏制的力量,他不由得绝望地大喊了一声:“啊——”顿时无力地瘫倒在床上。那老太婆满足地笑了,站起来提起裤子长长出了一口气,对着面无人色的刘杰说:“我就是想要一个孩子。去年七夕时,你和那个姑娘怀的孩子被打掉了,我一直觉得可惜。今天我算了一下,你和这个姑娘还会怀上孩子,为了避免这可怜的孩子又被你们打掉,我就让他怀在我身上了。”说完,转身脚步蹒跚地走了。
“亲爱的,等急了吧?我来了……”卫生间里的水声嘎然而停,丽丽婀娜的身影出现在卫生间门口,面带微笑地款款走过来。
《好男人》
老李小心地一手提着塑料汤壶,里面是刚煲好的肉汤,艰难地跨上那辆旧自行车,歪歪扭扭骑出巷子,迎面就碰到一个熟人:“老李,去哪里?”
老李“唉”的一声叹气没有停下来,抛下一句话:“老婆又病了,昨晚住的院,怕是不行了,给她送点吃的去。”
那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这男人,命苦啊!”
老李今年五十多岁,前些年下岗在家,没有办法从头再来,就在巷口摆了一个摊修理自行车。他有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婆,神智不太清醒,有时发病起来家门都认不得,让老李大半夜提着个电筒满大街找她。有一次她失踪了,找了一天一夜没有半点踪影,正准备报警,她却从家门的垃圾筒里满头污秽的顶开盖子站起来,欢天喜地地说:“你输了,就是找不到我!”老李下面还有一个正上高中的孩子,全家人靠着他那微薄的收入度日子。
到了医院,老婆正靠在病床上发呆着,两眼暗淡无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老李拉出一张凳子在旁边坐下,服侍着她喝完肉汤,她突然一把抓住老李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说:“老李呀,你这辈子娶了我真是受苦了,我这身体拖累了你们,看你都累成这样了。假如不是嫁给你这么好的男人,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呢。”
老李见老婆说话如此条理分明,心中一愣,担心她是不是回光返照了,却听见她接着说:“刚才我做了一个梦,你猜我梦见了什么?哈哈,你肯定猜不到。”说着,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神情:“我梦见了阎王爷,他站在面前看着我,我就对他说:我们老李那么好的男人,你是不是应该给他发一个什么奖?阎王爷很痛快地回答,只要是好男人,统统有奖!”
说着,她从床上爬了起来高高的站着,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举起两手用戏剧里的唱腔高声喊叫:“圣旨到!现我王正式封予老李宇宙第一模范丈夫称号,请接旨!”
老李一看她神经病又犯了,赶紧站起来要把她拦住,没想到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圆牌,顺势别在他胸前的口袋上,敞开喉咙就唱了起来:“模范丈夫老李,毕生照顾老婆无微不至,抚养孩子心无旁骛,苦不言苦,累不嫌累。我王为表彰其精神,封赏其黄金万两,荣誉玉佩一只,立即生效!”
老婆唱完,便赤脚跳下床,在地上绕着老李翩翩起舞起来,顿时引来里外三层围观者。好不容易跑来两名护士,与老李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她按在床上,给她注射了一支安定,她才总算昏沉沉地睡着了。老李看着她憔悴而皱纹丛生的脸,想起这个女人陪伴了自己三十年,心中一片怅然。
几天之后,老婆终于去世了。老李简单地操办完葬礼,继续在巷口摆着修理档,生活逐渐恢复了平静和单调。由于孩子平时都在学校,老李有时难免感到寂寞,想起以前日子虽苦,还有一个人在身边作伴,现在剩下孤单一人,心中顿时怅然若失。
有一天,老李上街买菜,经过路边一个彩票点,突然心中一动。他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老婆给他的“玉佩”翻来覆去看了起来,原来这是一个用可口可乐易拉罐剪成的圆片,上面正好有几个数字,想来是生产日期或者电话号码之类的。老李把这几个数字抄了下来,走到窗口前问:“请问这彩票怎么卖的?”
卖彩票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脸圆圆的,留着一头弯曲的长发。那时顾客不多,少妇就拿出一张说明书,耐心地向老李讲解了起来。老李问明白了,把数字递给她说:“那就帮我买一注。”说完,从身上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
少妇一看笑了笑,对他说:“一注两元,我没那么多零头找给你呢。”
老李失望地说:“那怎么办?”
少妇想了想告诉他:“那你就先欠着吧,如果中了奖,你要请我吃一顿饭;如果没中,下回你还来买这个号,顺便把钱还给我。”
老李点了点头回答:“行,谢谢你。”
少妇笑了笑:“我叫偌盻。”
两天后,老李又出现在彩票点,他从兜里掏出彩票递过去:“嗯……偌盻小姐,请帮我查一下中奖了吗?”
偌盻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去放在机器上扫描了一下,惊喜地说:“中了,十元!你答应过的中奖就要请我吃饭的哦!”
老李有些尴尬地看着她,为难地说:“才十元,还不够一个菜钱呢。”
偌盻大度地耸了耸肩膀,爽快地说:“没关系,吃什么都可以,你可以请我去你家吃嘛,看看你手艺如何,其实,我做的菜可不比馆子的师傅差。”
老李眼睛一亮:“行!”
后面的故事,我想聪明的读者都猜到了。后来偌盻就看上了老实巴交的老李,第二年春节他们就结了婚。那一注彩票,老李坚持每期都买,但是至今没有中奖,倒是前几个月“创三城”,城管查违规摆摊把老李打了一顿,至今走路脚还有点瘸。
《半山亭》
东莞市中心有一座圆锥形的小山名曰黄旗山,山上绿树成荫,草木葱葱。山脚有一小寺庙,名叫黄旗寺。山顶原有一座小凉亭,后来台商集资,将凉亭改建成一巨型红色灯笼,夜间红灯高照,据闻是兴旺发达、福耀四方之意。自东莞建县以来,黄旗山便是当地人们踏青游玩、约会休闲的场所。
一九八五年春天普通的一天早上,在东莞开茶馆的客家人黄龙贵无聊之中,一个人走到黄旗山散心。黄龙贵是年三十五岁,已经结婚,家中有一六岁大的女儿,本来他们还计划再生一个儿子,无奈妻子身体不好,一直没怀上。黄龙贵的茶馆开在老城区,当时东莞经济刚刚起步,人们消费水平不高,所以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勉强够一家人的开销。
黄龙贵独自沿着台阶一路上行,四处繁花似锦,鸟语花香,他渐渐地心情舒畅了起来。由于并非节假日,爬山的人不多,他很快就走到了半山腰的一个亭子上。正当他满头大汗地掠起衬衫迎风吹拂时,突然亭子旁一个石凳上摆着的一个红色包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近一看,竟然是一个三、四个月大的孩子,正闭着眼睛安详地入睡呢。
黄龙贵抱起孩子左顾右盼,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再仔细看那孩子,生得天庭饱满,皮红肉嫩,想来是一个正常的婴儿。东莞工业发达,工厂林立,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青年农民工,且工厂中女多男少,恋爱出轨、未婚先孕的事情时有发生,遗弃婴儿并非罕闻。黄龙贵眼中看着这孩子,心中升起一丝怜意,心想如果放在这里万一后面再无人发现,不说被野狗撕咬,就是太阳晒都可能把他晒死。再一检查是一个男孩,便下决心将其收养,抱着他就小心地下山回家了。
回到家中妻子也惊喜异常,一见便爱不释手,两人一合计,对外称是远方亲戚赠送的孩子,给他取名黄旗峰,并花了一笔钱上了户口。两人从此就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爱护,平时没有半点偏袒,而这孩子也先天充实,长得肥圆体壮,活泼开朗,人见人爱。
转眼就过了十八年,黄旗峰长成了一个英俊强壮的小伙子,这年夏天就要参加高考了。而黄龙贵的茶叶生意这几年突飞猛进,已经发展成为一个身价不菲的大款,一家人过得丰衣足食,日子滋润。这年大年初二,按照习惯,全家人一大早就起床,穿戴整齐前往黄旗山烧香许愿。黄龙贵把宝马停在停车场,一家人走出来提着水果篮子和菜肴,并肩往新修建好的公园大门走去。
此时,东莞市已经发展成为一个稍有规模的城市,黄旗山被改建成了一个市民公园。公园门口有一片开阔的广场,平时给老人练习太极拳、集体活动集会之用,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一大群来历不明的乞丐也聚集在这里,向来往的游人乞讨,虽然一再整治,这些人总是驱而复返,赶之不绝。碰上节假日,乞丐们却不放假,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一个个围着游客伸出脏兮兮的手,如果拒绝不给,他会一直跟在你的身后纠缠不休,直到你妥协为止。
黄旗峰年轻气盛,走在一家人前面,对着企图来扰的乞丐大声呵斥,甚至挥舞拳头,总算挤到了公园里。黄龙贵走在后面,两手提着篮子有点气喘嘘嘘,刚想放下来透一口气,旁边不知哪儿突然冲过来一个浑身褴褛的老女人,头发枯黄,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她张口露出黑黄相间的牙齿对他说:“老板……”话音刚落,黄旗峰赶了过来,一把接过黄龙贵手中的篮子,恶狠狠地对她喊叫:“滚远点,再骚扰我们就送你进收容所里!”说着,手还向远处几名治安队员指了一指。
黄龙贵笑了笑,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一家人快步走进了黄旗寺里,布置好祭品,每个人分别点燃一把香对菩萨许了愿,最后烧了一串鞭炮就出来了登高望远了。
黄龙贵近几年养尊处优,体力大不如前,渐渐地就落在了后面,到了半山亭就再也走不动了,挥手让家人先走,自己坐下来休息片刻。慢慢地呼吸顺畅了,他站起来正要继续攀登,突然想起这里正是当年捡到黄旗峰的地方,转眼间他竟然长成一个牛高马大的少年了,心中不由感慨良多。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一直没有告诉黄旗峰真相,因而他们的关系也与亲生父子并无任何区别。
黄龙贵心里想得正出神,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老板……”他回头一看,原来竟然又是那个讨饭的老妪,太过份了,她竟然跟到了这里!黄龙贵厌恶地看着她,心里算计着该怎么对付她,而她一身肮脏的衣服和身上遍布的疤痕是他所忌惮的。
“老板,”老女人喘着气,脑门上流着褐色的汗水,顺着皱纹一路滴下来:“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你的孩子吗?”她问完,身体拄在拐杖上,红色的眼睛瞪着他。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黄龙贵不耐烦地看着她,又转头下意识地看了看山顶上黄旗峰的身影。
“十八年前,我就是在这里丢了一个孩子!”老女人猛地大叫了起来:“我还记得他脖子后面有三星痣,算命的说这是大富大贵的相,刚才我看到他的脖子后也有这样的记号,天下不可能有那么相同的痣。”
“啊……”黄龙贵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无言以对。
“那天早上,我抱着孩子来爬山,半路想解手,看到周围没有人,就把孩子暂时搁在那张石凳上,去那边的树林后小便。”老女人说着,向旁边指了一下:“没想到,就那么两分钟的时间,出来就找不到孩子了!我发疯了一样到处找,后来怕人贩子会把他运到别的地方,在汽车站守了一天。”老女人的眼睛里流下了混浊的眼泪:“到了晚上还是找不到我的宝贝,我都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的,你知道我丈夫多么喜欢这孩子吗?他听说孩子弄丢了,当场就甩给我两个巴掌,全家人都疯了,到处都找不到,我们家破碎了……”
“我……”黄龙贵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孩子一直很好,你可以去跟他说话。”
“我不要!”老女人摇着头,绝望地说:“我丈夫他们把我赶出了家门,这十八年来我就在这附近讨饭,晚上就在路边睡觉。你能想象我受了多少侮辱吗?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曾经有多少个流氓欺负过我,我的身上都烂了,这样我没法见我的孩子啊……”女人说着,蒙着脸唔咽着哭了起来。
“又是你这个死老婆子!”不知什么时候,黄旗峰从山顶上折返回来了,看见这个乞丐婆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大过年的被你这个倒霉蛋纠缠,真晦气,拿着你就给我快滚,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眼里!”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钞票,揉成一团就扔在她的脸上。
“谢谢你,老板。”老婆子轻轻地说,弯下腰捡起钱,转身蹒跚地走下山路。
《状元案》
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讨论,说明了世间万物是在矛盾中发展的,比如说骗术和防骗术、犯罪和刑侦等等,缺少了一个对象,另一个也不会单独发展。如果把今天社会中的任何一个人送回古代,那他一定可以做一个高明的犯罪大师,
话说宋朝的时候,广东潮州有一名秀才名叫林宏,那一年他考中了进士,举家欢庆。当时的殿试是三年一考,林家家境平平,父母一心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正好次年便是殿试,于是家人备好行囊盘缠,春节一过便让他上路进京赶考。
古时南北路途不通,如有快马,马不停蹄由潮州到开封需要半个月,而象林宏这般步行为主地赶路,到开封至少要两个月。林宏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苦背四书五经,沿着官路艰苦跋涉。而在另一边,父母每天为他点香祈祷,祈求他一路平安,顺利归来。
三个月后官府传来消息,林宏在殿试中一鸣惊人,高中状元。林家闻之,欢欣鼓舞,鞭炮齐鸣,奔走相告。到了状元衣锦还乡那天,林家父母携着老老小小,早早便在村口翘首等待。临近中午,前方唢呐掀天,只见路口出现一群官吏拥护着八抬大轿,兴高采烈向村里走来。林父连忙兴奋地上前迎接,只见轿子上帘布一掀开,一个身着状元服的男子迈步走出来,单膝跪地向他就拜:“孩儿今日功名高中,多得父亲大人养育之恩,请受孩儿一拜。”
林父一看就愣住了,这个向自己叩拜的状元并不是自己的孩子林宏呀?正当他充满诧异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时,那人抬头向他解释道:“父亲,孩儿那日赶考路上,夜间寄宿于一破庙中,突然夜间风雨交加,一个闪电劈中孩儿,孩儿顿时昏倒在地上。等次日醒来后,发现头脑中如醍醐灌顶,对经书通透无比,再无任何疑难。再一照镜子,发现面目也与之前大不一样,是以父亲大人不再辨认。”
林父闻之,固然半信半疑,邻里见此奇事,也感到难以置信。此事传来传去,便传到当时县府中。宋代没有身份证之说,进京赶考全凭着一张官文,上面只有姓名籍贯,若然冒名顶替,也甚是难防。但是,林宏进殿考试之后,便处在各级官府的监督之下,一直到金榜题名、衣锦还乡都是有专人护送,怎可能被掉包呢?因而,县官大人对此却一筹莫展,要知古代刑讯,主要以严刑逼供为主,犯人主动供认便算结案,但林宏此时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官封五品,断然是他小小七品县令不敢用刑的。
林家此时一片波澜,惶恐非常。林母虽然是女辈之流,此时却分外明智:“趁此人未走马上任之前,须得弄个水落石出,否则万一他是假冒,一旦当权,必然会扫除我等知情人士。”众人皆点头称是,于是连夜派人将状书送给钦差大臣狄仁杰手中。
狄仁杰接到状书,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关系到科举制度和皇上的威严,却轻易也不敢对新科状元用刑。他苦思一晚,次日赶到潮州,在县府找到林宏,对他双手一拱,说:“状元阁下,本大臣知道进京赶考诸多劳累,但是为了证明你所言是真,取信于民,还需劳累你一次,将进京之路程重走一遍。如果你能从潮州走到开封,证明你便是当初赶考的书生林宏,本大臣自会证明你的清白。记住,须得完全按照当日路线行走,不可有半点差错。”
林宏一笑回答:“这有何难,且看我再走一遍,让我父亲重新认我。”
说完,狄仁杰等人便带着几匹好马上路了,一直往开封行进。一行人走走歇歇,转眼到了水州,此地离开封还有两日路程。狄仁杰叫停马匹,笑着对林宏说:“前面就是开封府,路程已无悬念,看来你就是林宏无误。”
林宏仰首大笑说:“那焉能有假!”
狄仁杰说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地方山清水秀,风景独一无二,大家行走疲惫,不如我带领诸位一览景色,过足瘾后就回潮州,如何?”说完,不等其他人回答,带头走到前面。
众人一路走着,傍晚前来到一个大镇,却见店家门牌写着“吴镇”,狄仁杰立在马头上,转身对着林宏冷笑:“张洁,到家了,是否要进家一坐?”
林宏闻之,面如纸色,顿时翻滚下马,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小人知错了,望大人开恩!”
原来,由潮州往开封,吴镇是必经之路,而此林宏领着众人接近此地时,却故意绕了一个圈,避开了吴镇,因而狄仁杰怀疑他在此地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狄仁杰表面装作毫无知觉,暗地里派密探到吴镇侦查,重点调查近年省试落榜的书生,果然找到一位名叫“张洁”的男子,近期已经失踪多日。
经审讯,张洁交代数月前,林宏进京赶考经过吴镇,夜间寄宿于他家。两人饭后交谈,一见如故,林宏涉世不深,将身世背景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而张洁暗暗记在心中。这张洁本乃当地一才华横溢的书生,怎奈命运不济,省试会考竟然失手落榜。他见林宏文采见识皆不如自己,心生歹念,将他害死于家中,持他的公文冒名赶考,不料竟然金榜题名。张洁中了状元之后,本已不在他原先计划之内,却自持聪明过人,心机厚重,定而走险,干脆走一步算一步,竟然大胆到潮州认亲,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在神探狄仁杰手中。
我都忙得四脚朝天了。。。。。。我晚上去看看有没有更新
《双面胶》
丽娟站在卫生间里,花洒头里的热水象瀑布一样洒下来,从她的身上一直流到脚下,她感到一阵惬意由心而起。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觉得浑身提不起劲,身上某个部位好像病了一样,说不出的疲乏,而且头发掉得很严重,上个星期在公司吃午饭时她还呕吐了。有时她怀疑自己是怀孕了,可是一算时间又觉得不太可能。
丽娟是一名上海姑娘,两年前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东北小伙子亚平。亚平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在一家电脑公司做技术总监,两个人婚后贷款买了一套房,本来两人世界既温馨又自由,亚平把丽娟当做公主一样宠着。去年亚平父亲得肺癌去世了,亚平就把妈妈接过来一起住,从此以后丽娟就过上了别扭的生活。她不习惯家里有一个陌生的第三者,虽说亚平妈就是她的婆婆,但是毕竟没什么感情,而且,这个婆婆脾气十分古怪,倔强得要命,更重要的是,亚平对妈妈唯命是从,因此忽略了对她的关爱。
今天是周末,丽娟打算晚上跟亚平亲热一下,他们上一次还是一个多月前呢。可是,到了十一点亚平妈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的电视前,眼直直地看着电视屏幕也不知道是真的那么入神还是在想着心事。丽娟家不大,如果亚平妈不睡着的话,一动一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就算丽娟不在乎,亚平也绝对不敢放肆的,即便他早就憋了很久。
正这么想着,突然卫生间门外敲了几下,亚平在外面喊:“娟,等下你先睡,我跟妈有事出去一下。”接着,亚平妈尖着嗓子唠叨起来:“洗澡别太久了,热水也是要钱的!”
丽娟顿时心里就烦躁了起来,这个亚平,真把母亲当作宝了!东北人就这点不好,家里人团得太紧,不知道结了婚后,与父母就该保持距离了。这个老太婆也真讨厌,这里是我的家,我爱洗多久就洗多久,她以为她儿子在这里,她就理所当然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了。别忘了,买房子的时候,我丽娟可是出了一大半,她在这里根本没有发号施令的份!
丽娟这么想着,胸中一团怒火压抑得浑身难受,脑袋又隐隐作痛起来。她胡乱地擦干头发,把毛巾一甩,一缕干枯的长发飘落到了地面上,她不由愣了一下。再这样脱下去,她的头发就要掉光了,然而,医生也找不到是什么毛病。
她披上睡衣走进卧室,关上门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觉得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而且一点光泽都没有,软绵绵的象一张被水泡过的纸巾。丽娟难过地叹了一口气,擦了一些晚霜,站起来掀起被子就要躺下去,无意中一扭头,看见亚平的抽屉上钥匙还插在那里。
亚平有睡前写日记的习惯,他的日记本就放在那个抽屉里面,谁也不能翻动。丽娟平时很尊重丈夫的隐私,从来也没有猜疑过他会有什么秘密藏在那里,可是今天她心里却奇怪地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她犹豫了一下,脚步向前迈出了几步,稍微迟疑了一下,她拉开了那个抽屉,一本灰色的笔记本映入眼帘。
轻轻翻开封面,里面第一页是一个奇怪的图案,图案的中间是一个框架图,上面的标记是:“丽娟——》我——》妈妈,周围画着奇怪的花纹和符号,看上去有点象西藏喇嘛的经文。
丽娟挪过椅子坐了下来,打开里面一页一页地阅读了起来。
“妈妈,你是我最亲爱的人,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挽留你的生命。虽然医生已经向你下了病危通知,但是我不会让你知道,因为我始终相信奇迹能够发生。……”
“前年我和丽娟去西藏旅游,在大昭寺遇见了一个喇嘛,他有法术能将别人的寿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我一定要找到他,求他救救我的妈妈。……”
“喇嘛找到了,可惜他的法术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如果别人的寿命转移给妈妈,那妈妈的肺癌也会同时转移给那个人。更重要的是,必须掌握对方的生辰八字才能施行法术。我该怎么办呢?我心里好矛盾……”
“爸爸,对不起了,我决定要用你的生命来换取妈妈的生存,虽然我知道这是很残忍的,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妈妈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爸爸,请你安息吧,如果在你九泉之下知晓这一切,希望你原谅我。……”
“今天,妈妈又病了,而且还很严重。喇嘛说,原来爸爸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寿命也很短,换给妈妈之后也只能用一年……怎么办?我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要失去妈妈,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不惜一切代价!……”
“丽娟,对不起了,我要将你的生命换给妈妈,我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你爱我的话,你会理解的,对吗?我相信你不会责怪我的。……”
翻到最后一页,笔迹还是新的:“丽娟,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和妈妈已经在锦江饭店做完最后一次法事了,我约好那个喇嘛在那里等我们。现在,妈妈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她将会十分长寿,我会让她今后的日子过得很幸福。丽娟,再见了,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两滴透明的液体滴在日记上,模糊了字迹,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半响之后,丽娟木然地站了起来,机械地走到梳妆镜前,伸出颤巍巍的手在脑袋上一拉,一把头发毫不费力地被连根拔了起来,象被滚水烫熟了的鸡毛,脑袋上留下一块光秃的皮肤,渗出一粒粒乌黑的血点。
《中奖》
上海那个幸运的家伙,居然中了2亿多的大奖,这前世得做多少好事,救多少人才能得到这样的福报啊,不过,当时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克制住了自己,没有马上冲出门去找好事做,因为,我当时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王医生。
湘潭医学院和市医院是有协作关系的,医学院的学生们定期的到市医院去实习,这样,我就认识了王医生。
医院里特护病房住了个老人,姓蒋,年龄很大了,心脏病,王医生是他的主治医生,老人时不时就来住院,关系已经很熟了。
那天的事,我是当事人,至今历历在目。
那天,王医生巡查病房,我作为实习生,紧跟左右,走到老人的病房门口,看到老人的几个亲戚围成一圈,在激动着商量着什么,于是我们就走上去打了个招呼,老人的亲戚立刻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说开了,花了一番功夫,我们从语无伦次的叙述中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老人买彩票中大奖了,1000万!亲戚们担心老人会过于激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消息告诉他。
王医生很镇定的说,这事由他来处理,走进病房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手在颤抖着。
王医生首先检查了一下老人的身体,一切都很好,然后很随意的和老人拉起了家常。
“老蒋啊,对我们这里还满意不?”
“很好!你瓜娃子不错!医生都像你这样就行了”
“呵呵,那是,我对你可是尽心尽力啊,你要有什么好事可要记着我哦”
“好!说定了!”
。。。。。。。。
。。。。。。
“老蒋啊,平时买彩票不?”
“买,每期都买,买着玩玩。”
“中奖了,你准备干啥啊?”
“中奖?老子这把年岁了,还能干啥?买着玩玩呗,谁想着去中奖,老子要真中奖了,分你一半!”
“真的?说话要算话啊!”
“老子活这么大,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啊,那小伙子也在,可以作证!呵呵”
“老哥,爽快!这样吧,你写下来吧,也算个凭证”
“写就写,拿笔来!”
在王医生急切的目光指导下,我把纸笔递给了老人。老人二话不说,刷刷的写了起来。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立刻退出了病房,这种事,咱还是不要掺合的好。正在和老人的亲戚们闲聊的时候,就听到病房里传出了“啊!!”的一声大叫。
不好!看来老人还是激动了,我们立刻冲进了病房。
病房里,老人呆呆的看着地上瘫做一团的王医生:“我就写了个条子,给他,他看了,就成这样了。。。。。。”
诊断结果是:过于激动,心血管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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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不能太贪心了。不过,还是祝愿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能中个大奖!
《错觉》
兔兔穿着一身时髦的衣服,路边的行人不停地回头看她,她心里的感觉一如既往的好。她已经两年没回家了,远远看见家的屋顶上烟囱升起炊烟,她脑海里浮现起妈妈在灶台前做饭的样子,脚下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起来。
“妈妈!”迈进家门,兔兔就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就象小时候放学回到家里一样。兔兔的父母是在四十岁以后生下她的,老年得女,虽然家境平常,对她的宠爱却丝毫不逊色于富家千金。
“兔兔,回到家了?”妈妈闻声迎出,用那熟悉的充满慈爱的眼光看着她,赶忙接过她手中的一个大旅行袋。“我来吧,你歇着。”兔兔拦住了妈妈,自己找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妈妈老了,头发已经全白,腰身明显有些弯曲了。兔兔看着妈妈的身影,心里沉甸甸的有些伤感:“妈,爸爸去世那么久,你一个人在家孤单,不如跟我一起去深圳住吧?”
妈妈凄然笑了一下,搬起一张凳子坐在兔兔身边,握着她的手说:“我在这里住惯了,换了新的地方难受。年岁不饶人,谁都有变老的时候,看到你成了一个能够自食其力的大姑娘,我和你爸爸都很放心。”
兔兔心中一酸,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来之不易。在她一岁的时候,由于眼睛得了一种疾病,动了一场手术借了亲戚很多钱,一直到她大专毕业那年才还清,为此父母吃了很多苦。
妈妈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问:“兔兔,你爸临终前还牵挂着你的婚事,你告诉妈,现在你找到男朋友没有?”
男朋友?兔兔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想起了公司里那些庸庸碌碌的男同事,一个个气质猥琐,终日唯唯诺诺,根本进不了她的眼界。除了那个气宇轩昂、一掷千金的未来大叔,可惜人家早就结婚了。现在是物质社会,以物质界定能力成败,虽说是庸俗了点,但是爱情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象牙塔,以她的条件,找一个“三高男人”不算过份吧?否则,嫁给没房没车的男人,在深圳这个地方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妈妈看她那神情,已然明白了七分,长叹一口气说:“我托村上的人给你介绍了一个小伙子,也在深圳上班,听说在一家玩具厂做会计。趁你们都回家这几天,就张罗着见一次面吧,如果合适,两个人在外面总比一个人强……”
“妈妈!”话没说完,兔兔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不要农村的!你别瞎忙了,我不是找不着,结婚一辈子就一次,我要选最好的!”
“唉!”妈妈叹了一声气,眼睛望向墙上挂着的父亲的遗照:“你爸临死前就曾说过,我们不知道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啊!我一直在心里嘀咕,看来现在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不然的话,你这辈子可能就耽误了。”
“妈,你在说什么啊?”兔兔被说得莫名其妙的。
妈妈站起来,蹒跚着脚步爬上客厅的阁楼里,翻了半天摸索出一块古色古香的圆镜子,坐回凳子上把镜子递给兔兔手中:“你自己看吧!”
兔兔奇怪地接过镜子照着脸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奇丑无比的面孔,满脸长着乌黑的斑纹,象爬着一条条毒蛇在脑袋上,一张脸生得好象京剧脸谱中的鬼怪。再仔细一看,那人的发型和头饰竟然跟自己一摸一样。兔兔一个把持不住,镜子“啪”地掉在地面上摔成几半。“这是谁?这是什么?”她颤抖着声音叫道。
“这就是你呀,兔兔。”妈妈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说:“你一生下来就是这样,身上长满了黑斑,别人看了都感到害怕,有的老人说你是黑鼠精投胎来的。我对你爸说,咱们的孩子再丑,在父母的眼中也是漂亮的,我们从来也不嫌弃你。但是,我们担心你懂事以后会自卑,自己看不起自己,那这辈子就完了。后来我们听说省城医院有一种手术,就借钱去给你做了……这种手术成功以后,你就看不到自己的丑了,不论照镜子、照相,怎么看自己都是漂亮的,除了用这阴阳镜才能看到本来的样子。就这样,你从小就很出色,中学时文艺表演得了第二名,考上了外省的大学,还一个人去到了深圳。”说着,妈妈眼里流出了眼泪:“现在我老了,身体也不行了,不知什么时候就去找你爸了……兔兔,你爸临死前对我说,希望咱们女儿能用自己的面目生活一次,不知你能不能答应他?”
《骑着筋斗找悟空》
“悟空——悟空——”静谧的天地间,突然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唤,原来是唐僧、猪八戒和沙僧师徒三人。四周是高山环绕,荒无人烟,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密林深处,三人心中越来越紧张,猪八戒焦急地对着唐僧支支吾吾地说:“师……师傅,这儿没有外人,我看安全第一,你还是腾云降雾去找吧。”
唐僧环顾四周,挠了挠脑袋说:“好吧,你们在原地等着!”说完,两腿一蹬拔地而起,一个筋斗就跃上了九重云外,地下万物跃然眼中,他手握在唇边,高声喊起来:“悟空,悟空……”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咦,唐三藏,你怎么在这里?你取经回来了吗,怎么能够腾云降雾了?”唐僧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赤脚大仙。
“赤脚佬,你吓我一跳!”唐僧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大气。天上所有大仙中,赤脚大仙最为厚道,不拘小节,因而唐僧并不惧怕他。
赤脚大仙哈哈一笑,说:“此去西天已经不远了,你们是去还是回呀?”
唐僧挠着脑袋说:“还没到呢,悟空他突然不见了,我正在找他!”
赤脚大仙“哦”的一声,奇道:“这是这么回事?你给我缕一缕,不然我回去就向如来佛祖汇报去。”
唐僧略有几分得意地笑了,说:“这其实是我们想出来的良策秘方,只要你替我们保密,但告诉你也无妨。”
“早还在大唐边境的时候,我们便已经感到取经路上必定凶多吉少,十有八九一去不归,呵呵,那晚我们就商量了一个对策,叫做‘智取西天’。具体安排是这样的,现在你看到我是唐僧对不对?其实我是孙悟空,而我在找的孙悟空,其实才是唐僧。”
“哦!”赤脚大仙恍然大悟:“所以你们一路走来,每次唐僧被抓都能脱险而出,甚至几次把妖魔老巢杀得片甲不留,而悟空倒是一打就先开溜。哈哈,难怪你们来得那么快。”
“唐僧”也挠着手背跟着嘻嘻地笑了起来:“有几次他们把我放进油锅,等着吃唐僧肉呢,结果锅头都煮烂了我还是活的。”
“悟空,你看我是谁?”赤脚大仙突然从身上拿出一根牛皮绳子,将悟空猛地迎头一套,顿时他便动弹不得。
悟空抬头一看,惊叫道:“牛魔王!哎呀,俺老孙一时大意,竟然忘了使火眼金睛!”
牛魔王哈哈笑了起来,说:“我也是偶然之中才识破你们的诡计。刚才我经过这里的山头时,无意中看见孙悟空急急忙忙钻进一堆丛林中,于是悄悄跟在后面一看,原来他是内急,正蹲在地上解手呢。突然我一想不对,这个悟空屁股怎么那么白?仔细分析我就明白了,原来你们一路上玩的是张冠李戴之计,那我就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哈哈!走吧,悟空已经在我那里了。”
《我家宝贝最可爱》
出事之后,我再也没出过家门,陪伴我的只有深深的哀痛和对她的刻骨的思念,家里的每处都留着她的味道,每时每刻,我都仿佛还看到她在家里,在忙碌着,在忙碌着。。。。,我不厌其烦的从这里踱步到那里,追寻着她过去的每一个脚步,除了那个房间,那个过去的小杂物间,我知道,那里面只留下了哀伤的回忆和她的遗像,我不敢开门,我不知道再看到她美丽的面容我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因为,因为还有孩子。
孩子还小,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是像从前一样快乐的在家里蹦蹦跳跳的,只是见到我,会奇怪的有些迟疑的看着我,然后回头就跑开,我理解他,是的,我现在有些不同以前了,除了她,我好像什么都忘记了。。。。
唯一还记得的就是我开着车子,为了避开那个喝醉了酒、突然跳上马路来的人,然后,车子就冲进了湖里,湖水好凉啊,一片冰凉,但是又是那么的舒心。。。。。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家里了,只剩忆相思,不如人离去。
客厅里传来孩子的笑声,我慢慢的走到房间的门口,看着他,他仰着小脸对着空荡荡的前方笑着问道:“谁最可爱啊?”----------一霎那,她的笑容重又浮现,以前每次孩子这么说,她都甜甜的回答:我家宝贝最可爱啊!边说着,边会冲我做个可爱的鬼脸,我知道,在她心里有着两个宝贝。。。。
孩子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跑开了,我,我实在忍不住了,走到小杂物间门前,打开了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副大大的遗像摆放在一角的桌面上,黑白的遗像中,一抹微笑挂在嘴角-------我的嘴角。。。。。。客厅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妈妈,我又看到爸爸了”,“孩子,你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别再瞎说了,乖孩子。。。。”,在我飘散的刹那,耳边只有她的抽泣声。。。。。
《深藏不露》
我国的行政基本单位是县。告诉你,可别小看这一个“县”字。
前年我去广西隆安县参加支援项目,在县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上班的时候,接到县公安局的紧急电话,我马上率领着急救队乘救护车赶到县委大院。
到了现场,围观的人已经拥挤得人山人海,公安局的政委老付说事情还未平息,安排我们在一边待命。我们把救护车停在路口,爬上高处远远地看着热闹。
原来,县委篮球场中间站着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彪形大汉,两手抱着一个磨盘大的水泥桩,正骂骂咧咧地站在那里,只见他脸色通红,兴奋异常,却又语无伦次,显然是喝醉酒或者吃了毒品。四个武警包围着他的四个方向,警惕地盯着他的眼神,双腿已经打开弓步,随时可能扑上去将他按倒。
那大汉毫无畏色,将水泥桩高高地举过脑袋,粗着嗓门吼道:“你们不是牛逼吗?有本事你们上啊,看谁能放倒谁?”说完,把水泥桩往地上一砸,“砰”的一声巨响,那百多斤的硬物顿时破碎成一堆烂泥。
四名武警使了一个眼色,“嚯”地从地上弹起,分别扑向他上下两盘。谁料得这名大汉不但人高马大,身上还有几分功夫,瞬间收起左腿,右腿单立猛地弯下腰,原地扬起双肘一个旋转,四名武警各吃一记重击,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
“嚯——”围观的人发出一声惊叹。老付皱了皱眉头,显然心中颇为不满。我看他握着一部手机在手里时紧时松,仿佛犹豫未决的样子,然后终于按下了键盘上的通话键。我知道这种事情最为棘手,有枪不能用,但是越拖延下去影响越坏,必须速战速决。
此时那汉子气焰嚣张,对着已经失去还手之力的武警百般侮辱:“猪!我谅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不是我吹,整个隆安县也没人能制得了我,快把我家的房子还给我!不然的话,今天我要打到县长办公室,除非你们够胆毙了我!”
就在这时,一个脑袋半秃的男人骑着辆单车撞进了人群里:“请让一下,请让一下。”这个男人年纪三十岁上下,身材中等,身着一身电工服装,自行车后座还托着一个破旧的电工箱。我眼睛突然一亮:咦,这不是我大学时的小师弟李华吗?
我们在湘潭医学院读到大四时,学校里来了一个培训班,就安排在我们临床系。这个班大约有四、五十名学员,全部为男性,年纪都在十八岁左右。当时学校对我们解释说这批学员是为部队培养的野战护士,他们基础不是很好,要求我们一对一的进行辅导。李华就是安排给我的辅导对象。
这批学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性格沉稳,不爱说话,虽然年纪比我们小几岁,但是看起来比我们还成熟老练。慢慢地,我们开始发现他们行为奇异的地方来,那就是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医学基础,课本知识根本学不进去,而且注意力也不在于理论学习上,对人体结构和解剖学特别有兴趣。
有一次解剖课结束后,李华还埋头在那尸体上摸索,中午吃饭时间都快过了还不肯离开。我在一边等得不耐烦,走上去想要催他,却见他拿着手术刀,竟然把尸体脑袋上的头皮全部给剥了下来,还对着光秃秃的脑颅骨前前后后敲个不停。我忍住心中的不快,告诉他:“头盖骨要用电动锯才能打开。”他抬起头,满脸好奇地对我说:“师兄,你说脑颅哪个地方的骨头最薄?哪个地方最软?”
还有一次,李华和几个学员晚上自习课的时候,私自跑到解剖室里,把一具刚刚捞出来的尸体大卸八块,然后把每一个关节都拆开,拿着腿骨在地上敲敲打打,整个解剖室弄得血腥满地,同学们意见纷纷。谭教授知道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他们有特殊任务,你们要尽量帮助他们。”
这伙学员就这样神神秘秘地与我们一起相处着,有些专业课他们不参加,集体去学校后面爬山,一去就是半天。有一对谈恋爱的同学一次在后山约会回来,告诉我们看见这些学员在练拳。他们也不跟我们一起洗澡,总是等到快睡觉了,才集体往澡堂跑。湘潭那地方冬天也下雪结冰,晚上没有热水供应,而他们竟然没有感冒。
转眼一个学期过去了,这批学员连基本的生物知识都没弄懂,居然结业了。临走那天,他们在学校食堂请我们吃了一餐饭(其实后面才知道,这钱是学校付的),平时的几个月大家甚少交流,那天喝了些啤酒,大家的话就多了起来。李华眼睛红红的,握着我的手说:“未哥,我家很不容易,给我找到这个工作,我妈走的时候很放心,我一定要好好的干下去。”
我打断他的话说:“医学博大精深,你要把基础打好了才干得下去。”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做医生的料,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医生。”说完,他握着一个空酒瓶望着窗外,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接他们的班车开到了宿舍门口,我们站在周围目送他们。李华坐在车窗后看着我,车子开动的一刹那他突然站起来放下窗口,伸出一个脑袋对我招手说:“未哥再见了,谢谢你!”我心中一阵伤感,也向他轻轻地招手作别,谭教授在我身边低声地说:“这不是再见,是永别。”我一怔,问他:“为什么?”谭教授看着班车远去的影子说:“他们将要分配到全国四面八方不同的县里,你们不可能再见面了。”
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个地方相见了!
只见李华穿过人群,在那个大汉面前停下自行车,小心地支起车架,那大汉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嘴里大骂:“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来这里干什么?”
李华自顾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说:“请你走开一下,我要修灯。”
大汉显然被激怒了,抬脚一踢将他的自行车踢出几米开外,指着他的脸说:“你给我去死!”说完,柚子大的拳头就往李华的脸上扫过来,夹带着凌厉的风声,围观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啊呀!”一声惊呼。
却见李华突然身子一矮闪了过去,两手猛地在他腋下一举,只听见骨头的一声脆响,接着一拳往他腋下三寸距离的地方打去,“扑”的一声像是打在一个水袋一样,那汉子竟然站立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我心中一亮,想起曾经在一次解剖课上,谭教授讲解过肋骨的构造,腋下三寸处是天生最薄弱的地方,击打此处可直接对心脏心室形成冲击而造成血液倒流,即使锻炼也无法加强。
接着李华毫不停滞,拳头迅速在那汉子的瞳子髎、承泣穴等几个部位准确地施以重拳,那汉子鼻子上顿时溅出两道鲜血,直板板地倒在了地上。“好——”人群齐声发出猛烈的喝彩,甚至有人拍起手掌来。医疗队的护士赶紧抬着担架跑了过去。
“李华!”我迎着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显然愣了一下,迟疑片刻说:“你认错人了,我叫黄达。”说着,他跨上自行车慢悠悠地蹬着,回头补了一声:“对不起。”
《午夜狂奔》
刘平走出夜总会大门,心里感到一阵兴奋。原因一来是喝酒不多不少,正好有三分醉意,身体里燃烧着一股盎然暖流;二来更重要的是刚刚拿下了那个重要的客户,今年的业绩就有了保证。他吹着口哨,迎着夜风走向那辆新买的黑色奥迪。
近来交警查醉驾比较严格,但是以他的经验,他相信这个时候肯定平安无事。汽车低沉地轰鸣了一声,轻盈地驶进宽敞的东莞大道。
这是一条平缓的八车道马路,由城南一直通往市区,沿路两边种着热带植物,中间的隔离带是一片低矮的灌木林。一路绿灯,刘平吹着口哨,渐渐地加速到一百公里。前方两百米外依稀出现了一个人影,看起来是一个老太婆,她佝偻着背,正在慢悠悠地横穿马路。刘平轻轻地放松了油门,想让汽车缓慢地减低速度,没想到那老太婆一眨眼突然就站在了车的正前方。
糟了!喝了酒开车就是影响判断力,原以为这距离足够的。刘平立刻紧张地一踩刹车,没想到忙中出错竟然一脚踩在油门上,奥迪猛地嚎叫一声,重重地撞在那老太婆身上。“砰!”就象风中的一块破布,老太婆居然被撞成两截,飞出十几米远外的绿化带上。
刘平头脑顿时完全清醒了过来,脑门上流满了汗水。怎么办?怎么办?犹豫了片刻,他从驾驶室伸出脑袋四周看了一下,狠狠地下了决心,将汽车重新发动,象一阵烟消失在前方。
刘平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里,妻子已经酣然睡着了。他坐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客厅里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地走着,他一根又一根地大口吸烟:妻子再过两个月就分娩了,自己的事业正如日中天,怎能承受这突入而来的变故?终于用力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算了,就这样扛过几天就会没事的,肯定没事。
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推开卧室,慢慢地躺在妻子身边。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爸爸,爸爸!”不知哪儿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呼喊声,听起来竟然象是在自己身边。刘平爬起半个身子,竖起耳朵细听,发现这声音竟然来自于妻子高高鼓起的肚子里。
“爸爸!”女孩的声音一再持续地叫着,刘平讶异地回答了一声:“哦?叫我吗?”女孩细细的声音回答:“爸爸快救我,有一个老太婆在妈妈肚子里面,她要把我撕成两半!”刘平脑袋“轰”的一声,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去摸妻子的肚子,却摸到一只瘦骨嶙峋的爪子,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啊!”刘平恐惧地叫了一声。
“老公,你回来了?”妻子握着刘平的手关切地问:“这么晚才回,你累了吧?”哦,是幻觉,刘平看到妻子熟悉的面孔,心跳渐渐地平缓了下来,对着妻子微微笑了一下,躺下来昏沉沉地睡着了。
“刘经理,这个报告请你签字。”第二天一早,秘书小张面带着职业微笑就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刘平想起昨晚定下的那笔生意,内心颇有几分成就感。小张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站在他身边递上一份文件:“签这个地方……”刘平拿起钢笔,突然发现小张的衣袖有些说不出的异常,连接着手掌的衣袖里好象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恐惧地睁大眼睛,猛地抓起她的手臂把衣袖往上一拉,只见袖子里面的手腕竟然是一截白森森的骨头。“啊,你……”刘平浑身抽搐了一下,站起来退了两步。
“刘经理,你怎么啦?”小张扶了扶眼镜,弯下腰将地上的文件捡了起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小张显然有些不满,脸上冷冰冰的。唉,又是幻觉,刘平连忙道歉了几句,将她敷衍出门外,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再这样下去,他会崩溃的,怎么办?怎么办?
第三天中午,刘平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出现在公安局的值班室里:“同志,我是来投案自首的,我受不了啦,一切惩罚我都愿意接受……”值班的年轻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拨通了面前的电话:“赵局长,快过来,肇事者来投案了。”
两分钟后,一个干部摸样的警察出现在值班室门口:“我是公安分局局长老赵,你是前晚交通肇事的司机吧?”刘平无力地点了点头:“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接着,他把事件经过大致地讲述了一遍。
“你肯定那个老人是在正常过马路时,被你的车撞上的吗?”老赵看着他。
刘平低下脑袋:“肯定,完全是我的责任。”
“哦,”老赵神情严峻地说:“我们正在到处找你呢,你来得正好,迟了就麻烦啦!这个案子非常奇怪,我们也搞不清什么原因。”说着,他拿出一个档案袋,取出几份资料摆在他的面前,低沉着声音说:“我们发现那个老太婆去年就已经死了,尸体检验证明她车祸前根本不是一个活着的人,所以你的过失杀人也不能立案。但是,就在我们要联系上级部门进行进一步研究时,她的尸体居然无缘无故的失踪了。接下来,附近一带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一系列恐怖的怪事,连续不明原因的死亡了五名男性,我们相信与此事有关……”
“啊!”刘平脑子里一震,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浑身发冷,耳朵嗡嗡作响,只看见老赵的嘴唇一张一合,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良久,他慢慢地恢复了清醒,只听见老赵最后说了一句:“我们没有办法保护你,你快想办法带着家人逃命吧,能逃多远就多远!”
《竹骨病》
新房终于装修好了,灰灰和花花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在客厅和卧室之间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那边墙上摸一下,这里灯饰开一下。“花花,咱们结婚吧?”灰灰一把抱住花花纤细的腰,眼睛里流露出温柔而热烈的火。花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于是灰灰顺势把她拉到新买的床上,两个人缠绵地抱在了一起。
“灰灰……”花花发着剧烈的喘息,用舌头舔着灰灰赤裸的胸膛,脸上浮现着仿似痛苦一般的神色。灰灰经验有限,很快就一泻千里,抱着花花软绵绵地蜷缩在床上,脸上满足的笑了,而花花还在尤自他的身上舔个不停,口中喃喃叫着他的名字,唾液流了他一身。
“花花,我要跟你说一件事。”灰灰靠在床头,抚摸着她的头发:“等咱们新房布置好,我要把我妈叫过来一起住。她一个人在乡下很苦,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两个哥哥也是刚成年就相继病死了,她最疼爱的就是我。以前我还没离开家的时候,她从来不吃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让给我。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让她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花花犹豫了一下,说:“我能不能看一看你妈妈的照片?”
灰灰爬了起来,光着身子走到衣柜前,蹲下来拉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本红色的相册:“我妈妈是一个老实人,一点脾气也没有,很容易相处的。”
花花接过相册,睁大眼睛翻看了几眼,突然抱着灰灰的脖子,略带颤抖地说:“灰灰……咱们不要跟你妈住一起好吗?我害怕!”
灰灰奇怪地皱了皱眉头:“怕什么?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还没结婚,就把亲妈扫地出门了,我对得起良心吗?”
花花低着头动了动嘴唇:“你信我吗?你妈,她有竹骨病,跟她住在一起会遭殃的。”
灰灰一听火冒三丈:“什么竹骨病,瞎说!你不愿意跟我妈在一起住请自便,这是我的原则,没有商量的余地!”
花花委屈地流下眼泪,泪汪汪地看着他说:“这是真的,我没瞎说。得了这种病,周围的人会莫名其妙地相继死去,我小时候村里就发生过这种事……”
“滚!”灰灰暴怒如雷,再也听不进去了,手指着门口大声吼叫:“我不再认识你,你给我滚远点!”花花擦着眼泪,怏怏地走出门外,停下来想了想,留下一句:“灰灰,你会后悔的。”说完,挺着胸大步走了。
灰灰很快就把母亲从乡下接过来了,家里东西不多,她只随身带了一个旅行袋。到了新居,母亲显然感到十分新鲜,连沙发都舍不得坐怕把洁白的真皮弄脏了:“明天我做一个沙发套给套上,这样坐起来才踏实。”灰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说:“你就在家里享清福吧,什么都别做。来,我带你去超市逛一逛,买一些生活用品。”
挽着母亲的胳膊出了小区,迎面街道上人来人往,母亲的眼睛应接不暇,左顾右看,脚步都迈不动了:“唉,这儿人可真多呀!”灰灰笑着说:“妈,走吧,这大城市人就那么多,很快你就会习惯的。”
但是,还没等母亲习惯,她就先病倒了,面色焦黄,浑身无力。开始还以为是水土不服,没想到越来越严重,竟然浑身浮肿起来。灰灰心急如焚,连忙向公司请了假,带着她来到了湘潭医学院附院,找到了出名的专家谭教授。
谭教授细心地给母亲做完检查,神情严肃地把灰灰招手叫到一边,看着他说:“你妈妈患了一种先天性疾病,医学上叫做竹骨病,这个病十分特别并且罕见,目前在医学界还没有定论。”
灰灰一听就蒙了:“竹骨病?”他的脑海里迅速反应起花花也曾经提过这个名字,看来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谭教授扶了扶眼镜,耐心地解释了起来:“正常人的骨骼是中空的,里面的骨水可以流动,但是竹骨病患者顾名思义,他们的骨骼结构就象竹子一样,中间有很多节巴,骨水无法流通,这样就影响了他们的造血机能。因此,竹骨病病人是十分短命的,一般不能生存超过十岁,除非他们使用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灰灰吃惊地问。
“那就是定期喝别人的血,所以在中世纪的欧洲,人们把竹骨病人称作‘吸血鬼’。”谭教授不动声色地说:“你妈能活到六十岁,说明她一定吃过很多人的血。你回忆一下,你小时候周围是否经常有不明原因的人死去?包括你的父亲、亲人、邻居,都很可能跟你妈有关系……”灰灰听着,面如死灰,心中既震惊又难过。
搀扶着母亲回到家,把她安置到床上,他走到阳台拨通了电话:“花花,是我。你好吗?对不起,是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我好想你,晚上有空吗,我们在那家如家酒店见面吧?”
电话那边花花迟疑了一下,接着淡淡地一笑:“我也想你,晚上见。”
夜里,如家酒店干净而整洁的房间发出激烈的呼吸声,两个男女的身影象一对水蛇一样纠缠在一起。花花微闭着眼睛,贪婪地在灰灰的胸口上舔着,喉咙里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灰灰,你这个混蛋,我爱你……”灰灰猛地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她引不住惊叫起来:“你轻点!”
灰灰沉着脸,从床垫下扯出一根麻绳,麻利地把花花五花大绑起来,然后跳下床拧开了灯。“灰灰,你干吗?”花花恐惧地缩在床头,头发凌乱。
灰灰没有回答,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门外一个老太婆曲着腰站在那里。“妈妈,快进来吃吧!”灰灰说着,轻轻地掩上房门。
“灰灰,你这个王八蛋!”花花破口大骂起来:“快放我走,别,别!”灰灰妈妈脚步蹒跚地走近她,掠起她的头发,眼睛打量着她脖子的位置。
“灰灰,求求你了……”花花绝望地看着灰灰,眼中充满了求救的神色。
“哼!”灰灰毫不动情,看着她冷冷地说:“谭教授告诉我了,只有同样有竹骨病的人,才能一眼就认出患有竹骨病的人!”转而换了一种语调,对着母亲温和地说:“妈,快吃吧,竹骨病人的血最补了,吃了身体就会马上强壮起来。我最大的愿望是报答你,你受了那么多苦,要活得长命百岁,好好享我的福……”
《错觉》
兔兔穿着一身时髦的衣服,路边的行人不停地回头看她,她心里的感觉一如既往的好。她已经两年没回家了,远远看见家的屋顶上烟囱升起炊烟,她脑海里浮现起妈妈在灶台前做饭的样子,脚下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起来。
“妈妈!”迈进家门,兔兔就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就象小时候放学回到家里一样。兔兔的父母是在四十岁以后生下她的,老年得女,虽然家境平常,对她的宠爱却丝毫不逊色于富家千金。
“兔兔,回到家了?”妈妈闻声迎出,用那熟悉的充满慈爱的眼光看着她,赶忙接过她手中的一个大旅行袋。“我来吧,你歇着。”兔兔拦住了妈妈,自己找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妈妈老了,头发已经全白,腰身明显有些弯曲了。兔兔看着妈妈的身影,心里沉甸甸的有些伤感:“妈,爸爸去世那么久,你一个人在家孤单,不如跟我一起去深圳住吧?”
妈妈凄然笑了一下,搬起一张凳子坐在兔兔身边,握着她的手说:“我在这里住惯了,换了新的地方难受。年岁不饶人,谁都有变老的时候,看到你成了一个能够自食其力的大姑娘,我和你爸爸都很放心。”
兔兔心中一酸,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来之不易。在她一岁的时候,由于眼睛得了一种疾病,动了一场手术借了亲戚很多钱,一直到她大专毕业那年才还清,为此父母吃了很多苦。
妈妈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问:“兔兔,你爸临终前还牵挂着你的婚事,你告诉妈,现在你找到男朋友没有?”
男朋友?兔兔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想起了公司里那些庸庸碌碌的男同事,一个个气质猥琐,终日唯唯诺诺,根本进不了她的眼界。除了那个气宇轩昂、一掷千金的未来大叔,可惜人家早就结婚了。现在是物质社会,以物质界定能力成败,虽说是庸俗了点,但是爱情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象牙塔,以她的条件,找一个“三高男人”不算过份吧?否则,嫁给没房没车的男人,在深圳这个地方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妈妈看她那神情,已然明白了七分,长叹一口气说:“我托村上的人给你介绍了一个小伙子,也在深圳上班,听说在一家玩具厂做会计。趁你们都回家这几天,就张罗着见一次面吧,如果合适,两个人在外面总比一个人强……”
“妈妈!”话没说完,兔兔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不要农村的!你别瞎忙了,我不是找不着,结婚一辈子就一次,我要选最好的!”
“唉!”妈妈叹了一声气,眼睛望向墙上挂着的父亲的遗照:“你爸临死前就曾说过,我们不知道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啊!我一直在心里嘀咕,看来现在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不然的话,你这辈子可能就耽误了。”
“妈,你在说什么啊?”兔兔被说得莫名其妙的。
妈妈站起来,蹒跚着脚步爬上客厅的阁楼里,翻了半天摸索出一块古色古香的圆镜子,坐回凳子上把镜子递给兔兔手中:“你自己看吧!”
兔兔奇怪地接过镜子照着脸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奇丑无比的面孔,满脸长着乌黑的斑纹,象爬着一条条毒蛇在脑袋上,一张脸生得好象京剧脸谱中的鬼怪。再仔细一看,那人的发型和头饰竟然跟自己一摸一样。兔兔一个把持不住,镜子“啪”地掉在地面上摔成几半。“这是谁?这是什么?”她颤抖着声音叫道。
“这就是你呀,兔兔。”妈妈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说:“你一生下来就是这样,身上长满了黑斑,别人看了都感到害怕,有的老人说你是黑鼠精投胎来的。我对你爸说,咱们的孩子再丑,在父母的眼中也是漂亮的,我们从来也不嫌弃你。但是,我们担心你懂事以后会自卑,自己看不起自己,那这辈子就完了。后来我们听说省城医院有一种手术,就借钱去给你做了……这种手术成功以后,你就看不到自己的丑了,不论照镜子、照相,怎么看自己都是漂亮的,除了用这阴阳镜才能看到本来的样子。就这样,你从小就很出色,中学时文艺表演得了第二名,考上了外省的大学,还一个人去到了深圳。”说着,妈妈眼里流出了眼泪:“现在我老了,身体也不行了,不知什么时候就去找你爸了……兔兔,你爸临死前对我说,希望咱们女儿能用自己的面目生活一次,不知你能不能答应他?”
《骑着筋斗找悟空》
“悟空——悟空——”静谧的天地间,突然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唤,原来是唐僧、猪八戒和沙僧师徒三人。四周是高山环绕,荒无人烟,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密林深处,三人心中越来越紧张,猪八戒焦急地对着唐僧支支吾吾地说:“师……师傅,这儿没有外人,我看安全第一,你还是腾云降雾去找吧。”
唐僧环顾四周,挠了挠脑袋说:“好吧,你们在原地等着!”说完,两腿一蹬拔地而起,一个筋斗就跃上了九重云外,地下万物跃然眼中,他手握在唇边,高声喊起来:“悟空,悟空……”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咦,唐三藏,你怎么在这里?你取经回来了吗,怎么能够腾云降雾了?”唐僧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赤脚大仙。
“赤脚佬,你吓我一跳!”唐僧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大气。天上所有大仙中,赤脚大仙最为厚道,不拘小节,因而唐僧并不惧怕他。
赤脚大仙哈哈一笑,说:“此去西天已经不远了,你们是去还是回呀?”
唐僧挠着脑袋说:“还没到呢,悟空他突然不见了,我正在找他!”
赤脚大仙“哦”的一声,奇道:“这是这么回事?你给我缕一缕,不然我回去就向如来佛祖汇报去。”
唐僧略有几分得意地笑了,说:“这其实是我们想出来的良策秘方,只要你替我们保密,但告诉你也无妨。”
“早还在大唐边境的时候,我们便已经感到取经路上必定凶多吉少,十有八九一去不归,呵呵,那晚我们就商量了一个对策,叫做‘智取西天’。具体安排是这样的,现在你看到我是唐僧对不对?其实我是孙悟空,而我在找的孙悟空,其实才是唐僧。”
“哦!”赤脚大仙恍然大悟:“所以你们一路走来,每次唐僧被抓都能脱险而出,甚至几次把妖魔老巢杀得片甲不留,而悟空倒是一打就先开溜。哈哈,难怪你们来得那么快。”
“唐僧”也挠着手背跟着嘻嘻地笑了起来:“有几次他们把我放进油锅,等着吃唐僧肉呢,结果锅头都煮烂了我还是活的。”
“悟空,你看我是谁?”赤脚大仙突然从身上拿出一根牛皮绳子,将悟空猛地迎头一套,顿时他便动弹不得。
悟空抬头一看,惊叫道:“牛魔王!哎呀,俺老孙一时大意,竟然忘了使火眼金睛!”
牛魔王哈哈笑了起来,说:“我也是偶然之中才识破你们的诡计。刚才我经过这里的山头时,无意中看见孙悟空急急忙忙钻进一堆丛林中,于是悄悄跟在后面一看,原来他是内急,正蹲在地上解手呢。突然我一想不对,这个悟空屁股怎么那么白?仔细分析我就明白了,原来你们一路上玩的是张冠李戴之计,那我就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哈哈!走吧,悟空已经在我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