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觉得这个神秘的老头肯定不是来害我的，甚至有可能他知道某些内情因此特地赶来相救。
我现在只能推测，他可能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但又怕被对我或者是对他不利的人听懂，因此故意用了一句他认为我能明白的方言来试探。只可惜，我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但是，当时路边上就只有我和瑶瑶，他究竟要避开谁呢？
看我不做声，老干警可能以为自己切到了我的要害。于是，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放在手掌心上拍了几下，指头一转熟练地将弹出来的那一根拿下来叼在嘴里。掏火机的时候，他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又把烟盒倒转过来打开盒盖朝我扬了扬手。
说实话，看他不断地吞云吐雾，我的烟瘾早就犯了，像是有好几只手在心窝里不断地挠，惹得我很心烦。
看他终于把烟盒递过来了，我也老实不客气地先拿了一根夹在耳朵上，又再拿出一根来叼在嘴上。干警收回烟盒，摸到火机先给自己点着，然后又把火机丢给我。
“现在可以说说了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看我吐了一口烟雾，老干警问道。
我没答话，先过了几口瘾，这才又把之前描述过的事情经过再讲了一遍。
“哎！”没等我说完，老干警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挥了挥手打断了我所说的话，“30多年前，有一客车满载着乘客从长沙出发，还没出城，在汽车在过湘江大桥时突然失控；带着整车乘客从出了桥面……”
我没想到老干警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所有的人都遇难了？”
“当时是夏天，在湖南我们也称这个时候为汛期。”老干警慢慢地说，“那辆车上有小孩也有老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淹死了。据说车子打捞上来的时候，里面还有不少人的尸体，连我同事都看不下去……交警那边给这个案子定性为交通事故，他们说是司机操作失误。”
“哦？”我听出老干警似乎这话还没说完。
“不过，我检查过这辆车，它的制动设备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只不过后来又被人修好了。”老干警说。
这里我听得不是很明白：“后来被人修好？哪个后来，被什么人修好的？”
“我并不是第一时间看到这辆车的，我不是交警，30多年前也不是。”老干警说，“至于是什么人修好的，为了什么修好它，我并不知道。”
“我知道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但是没人相信我。所有的人都告诉我，那仅是一场事故而已，连教导员也找到我聊天，让我别再到处乱说话。”
“我查了所有能查的资料，几乎将车上遇难者的背景都了解了一遍。每个人离开或是回去故乡，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理由。”老干警低着头一边轻轻抚弄着额头上的皱纹一边说，但有一个人是例外。
“什么例外？”我问道。
“这个人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工作经历，连个亲戚都没有。”看我似乎不太理解老干警解释说，“根据那人身上的证件，我查了所有能查的资料，走访了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没有任何消息，也从来没有人认识这个人。”
我看他认真的样子知道这些不可能是为了套我的话而编的谎言，而且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在那个户籍制度严格得都有些死板的年代，是不可思议的。
“不过，我后来知道，这个人曾经去过灵官殿，遇难前刚好从灵官殿到长沙，似乎是要转车去什么地方。”老干警继续说。
“你怎么查到的。”我知道他决不会讲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肯定会与我有关系。
“有天晚上我在值班，接到一个直接找我的电话，说是知道这个人，”老干警说，电话里那人只简单讲述了遇难者死亡前最后的一段旅程，就说电话里不安全，约定其他的事情第二天见面聊。他也没说自己的姓名，只说见面时他会穿着蓝色中山装，左臂袖筒的手肘处打一个白色的补丁。
“你见到这个人了？”我有点莫名其妙的预感，此次约见可能会落空。
“没有！”果然，老干警摇了摇头说，“不过，我知道他讲的一定是真话。”
“人都没见到你凭什么这么信任他。”我有点奇怪。
“因为，第二天我们所其他的同事去处理了一起自杀案件。我翻看了一下资料，有一张现场照片上拍着自杀死者深色中山装的左臂上有一块很大的白色补丁。”老干警说。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来这里多少年了？”
“我来这里工作已经快30年了。”老干警回答说。
“就是因为那个人告诉你死者从灵官殿来？”我问道。
“……”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那起交通事故？”我问。
老干警从桌上拿起打火机在桌子上摆弄了一会说：“30多年前的那场车祸的死者里面，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他是我老婆。”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打火机。那打火机正以极不规则的轨迹旋转着，我甚至能明显看到干警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把视线移开看着旁边窗户，外面的阳光十分明亮，透过一层薄薄的纱质窗帘在地上投下斑驳交错的光影，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虽然，我还没有妻子儿女，甚至连女朋友也没有，但我想我是能理解干警这沉淀了30多年的痛苦的。生命的消失，其实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正应了佛经中那句话“如露如电”，转眼间朝夕相处的人就只变成了回忆。
“好了，我的事情也讲完了，该说说你的了吧！”我们沉默了好一会，老干警似乎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了，抬头对我说道。
尽管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也能体会他丧妻的痛苦，但却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并不能跟外人说。这种隐隐的感觉，我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每次一旦自己的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想跟外人一吐为快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不断翻涌，最终开不了口。
不过，就算要我说，我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现在我自己也是满脑子的疑问。更何况，我不知道说了是不是也会危及到这个干警的安全，从直觉上来说，我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
我心里思绪起伏，脸上的神情肯定也变化得极快，这点我只要看老干警那双盯着我的眼睛就明白了——现在它们已经由刚刚的热切，慢慢变成了失望。
“好吧，我不强求你，”老干警倒在椅背上，双眼微微眯起说，“不过，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你，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人要对你下手。”
我苦笑了一下，这种即使情况他不说我也知道。
“我还有一点要告诉你，你是知情者中唯一一个大难不死的，”老干警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似乎在自言自语，“等了几十年，我觉得事情似乎要起变化了……”
对于这句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等着。
“或许可以……”老干警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打住了。停了一下，他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对着旁边的门伸了伸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觉得这个神秘的老头肯定不是来害我的，甚至有可能他知道某些内情因此特地赶来相救。
我现在只能推测，他可能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但又怕被对我或者是对他不利的人听懂，因此故意用了一句他认为我能明白的方言来试探。只可惜，我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但是，当时路边上就只有我和瑶瑶，他究竟要避开谁呢？
看我不做声，老干警可能以为自己切到了我的要害。于是，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放在手掌心上拍了几下，指头一转熟练地将弹出来的那一根拿下来叼在嘴里。掏火机的时候，他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又把烟盒倒转过来打开盒盖朝我扬了扬手。
说实话，看他不断地吞云吐雾，我的烟瘾早就犯了，像是有好几只手在心窝里不断地挠，惹得我很心烦。
看他终于把烟盒递过来了，我也老实不客气地先拿了一根夹在耳朵上，又再拿出一根来叼在嘴上。干警收回烟盒，摸到火机先给自己点着，然后又把火机丢给我。
“现在可以说说了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看我吐了一口烟雾，老干警问道。
我没答话，先过了几口瘾，这才又把之前描述过的事情经过再讲了一遍。
“哎！”没等我说完，老干警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挥了挥手打断了我所说的话，“30多年前，有一客车满载着乘客从长沙出发，还没出城，在汽车在过湘江大桥时突然失控；带着整车乘客从出了桥面……”
我没想到老干警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所有的人都遇难了？”
“当时是夏天，在湖南我们也称这个时候为汛期。”老干警慢慢地说，“那辆车上有小孩也有老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淹死了。据说车子打捞上来的时候，里面还有不少人的尸体，连我同事都看不下去……交警那边给这个案子定性为交通事故，他们说是司机操作失误。”
“哦？”我听出老干警似乎这话还没说完。
“不过，我检查过这辆车，它的制动设备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只不过后来又被人修好了。”老干警说。
这里我听得不是很明白：“后来被人修好？哪个后来，被什么人修好的？”
“我并不是第一时间看到这辆车的，我不是交警，30多年前也不是。”老干警说，“至于是什么人修好的，为了什么修好它，我并不知道。”
“我知道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但是没人相信我。所有的人都告诉我，那仅是一场事故而已，连教导员也找到我聊天，让我别再到处乱说话。”
“我查了所有能查的资料，几乎将车上遇难者的背景都了解了一遍。每个人离开或是回去故乡，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理由。”老干警低着头一边轻轻抚弄着额头上的皱纹一边说，但有一个人是例外。
“什么例外？”我问道。
“这个人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工作经历，连个亲戚都没有。”看我似乎不太理解老干警解释说，“根据那人身上的证件，我查了所有能查的资料，走访了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没有任何消息，也从来没有人认识这个人。”
我看他认真的样子知道这些不可能是为了套我的话而编的谎言，而且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在那个户籍制度严格得都有些死板的年代，是不可思议的。
“不过，我后来知道，这个人曾经去过灵官殿，遇难前刚好从灵官殿到长沙，似乎是要转车去什么地方。”老干警继续说。
“你怎么查到的。”我知道他决不会讲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肯定会与我有关系。
“有天晚上我在值班，接到一个直接找我的电话，说是知道这个人，”老干警说，电话里那人只简单讲述了遇难者死亡前最后的一段旅程，就说电话里不安全，约定其他的事情第二天见面聊。他也没说自己的姓名，只说见面时他会穿着蓝色中山装，左臂袖筒的手肘处打一个白色的补丁。
“你见到这个人了？”我有点莫名其妙的预感，此次约见可能会落空。
“没有！”果然，老干警摇了摇头说，“不过，我知道他讲的一定是真话。”
“人都没见到你凭什么这么信任他。”我有点奇怪。
“因为，第二天我们所其他的同事去处理了一起自杀案件。我翻看了一下资料，有一张现场照片上拍着自杀死者深色中山装的左臂上有一块很大的白色补丁。”老干警说。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来这里多少年了？”
“我来这里工作已经快30年了。”老干警回答说。
“就是因为那个人告诉你死者从灵官殿来？”我问道。
“……”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那起交通事故？”我问。
老干警从桌上拿起打火机在桌子上摆弄了一会说：“30多年前的那场车祸的死者里面，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他是我老婆。”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打火机。那打火机正以极不规则的轨迹旋转着，我甚至能明显看到干警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把视线移开看着旁边窗户，外面的阳光十分明亮，透过一层薄薄的纱质窗帘在地上投下斑驳交错的光影，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虽然，我还没有妻子儿女，甚至连女朋友也没有，但我想我是能理解干警这沉淀了30多年的痛苦的。生命的消失，其实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正应了佛经中那句话“如露如电”，转眼间朝夕相处的人就只变成了回忆。
“好了，我的事情也讲完了，该说说你的了吧！”我们沉默了好一会，老干警似乎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了，抬头对我说道。
尽管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也能体会他丧妻的痛苦，但却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并不能跟外人说。这种隐隐的感觉，我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每次一旦自己的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想跟外人一吐为快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不断翻涌，最终开不了口。
不过，就算要我说，我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现在我自己也是满脑子的疑问。更何况，我不知道说了是不是也会危及到这个干警的安全，从直觉上来说，我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
我心里思绪起伏，脸上的神情肯定也变化得极快，这点我只要看老干警那双盯着我的眼睛就明白了——现在它们已经由刚刚的热切，慢慢变成了失望。
“好吧，我不强求你，”老干警倒在椅背上，双眼微微眯起说，“不过，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你，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人要对你下手。”
我苦笑了一下，这种即使情况他不说我也知道。
“我还有一点要告诉你，你是知情者中唯一一个大难不死的，”老干警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似乎在自言自语，“等了几十年，我觉得事情似乎要起变化了……”
对于这句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等着。
“或许可以……”老干警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打住了。停了一下，他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对着旁边的门伸了伸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