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鬼城迷踪》——白骨灵车

    
   就在此时,风不恶忽然嘶声大叫道:“有……有毒!”他的手直指着狭隘地道两边的土壁。
  
   三人凝神望去,只见两边斑驳凹凸不平的土壁上竟有细不可查的几十个小孔,孔中正缓缓冒出缕缕灰烟。
  
   烟是淡灰色的烟,很轻很薄很淡很细,在这样晦暗不明的地道中一时很难察觉。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毒烟。
  
   杜子春当即一扬手,数十颗银弹飞打而出,嵌入土壁中,堵住了放毒的小孔。
  
   但地道是密闭的,已散入的毒烟无法排出。
  
   四人只得屏住呼吸,不敢再呼吸一口气,也不能多说一个字。
  
   任平生同白陵舟打了个手势。这青石板虽厚重,但若以他二人合力一击,应可以震碎这整块青石。
  
   白陵舟点头。
  
   两人眼神一闪,同时出手。
  
   蓄积了两股强大内力的惊天两掌拍出便伴随着一记巨震。巨石为掌力震碎,坍落下来,四人闪跃一旁,巨大的内劲震地整个地道都摇晃不已。
  
   但石板虽碎,光明却未重现。
  
   出口依旧封闭!
  
   原来这三寸厚的石板中竟夹着层一寸厚的铁板,石板碎裂,铁板却纹丝不动。
  
   任凭他们有再强的内力也决不可能击碎这样的铁板。
  
   不长的地道依旧全然密闭,透不出一丝气。而四周却弥漫着致命的毒气。
  
   有人要把他们全部闷死在这里。
  
   任平生与白陵舟面面相觑,一时竟也想不出脱困之法。
  
   一口气也不可能屏得太久。
  
   风不恶已憋得脸红脖子粗。
  
   这时就连一向冷静的白陵舟也打手心里渗出冷汗来。
  
   他们中计了,这密道本就是一个诡计,无意中就将原本留在屋里的众高手分成了两路,再逐一翦除。
  
   白陵舟很是后悔,为何下来的时候不曾想到这一步。
  
   留在上头的摩诃大师和云中君子又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上头忽然传来“当”的一声响,似是金器削断铁锁的声音!
  
   任平生一惊,忙伸手猛地一推,盖住的铁板竟应声而开!
  
   是谁帮他们打开了出口?!
  
   四人不及细想,大喜之下正欲一跃而出。白陵舟忽然顿了顿,止住三人。谓杜子春道:“老杜你先上去,看看上面有没有埋伏着守株待兔的人。”
  
   杜子春领命,第一个一跃而出。
  
   掠出洞口的刹那,同时向四面八方打出几百枚暗器。若是此时有人暗伏在出口,定然成了蜂窝。
  
   可是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杜子春向白陵舟打了个手势,三人也掠了出来。
  
   白陵舟惊见原本锁住铁板的铁索竟已被削断。
  
   铁索上只留着一把匕首。
  
   小巧的匕首。美丽的匕首。金色的匕上有数点如星光闪烁般的光芒。
  
   匕首的主人不知所踪,可见匕首是从外飞射而入,竟削断了拇指粗的铁索。
  
   任平生也忍不住地叹:“高手!”
  
   白陵舟捡起匕首不禁露出笑意。
  
   “难怪连这样的铁索也削得断。原来是朱雀使的流萤匕!此物是削铁如泥的宝贝,乃朱雀使的贴身之物。”
  
   他一扬手,手中流萤匕向窗外飞射而去。
  
   任平生奇道:“你……”
  
   白陵舟笑道:“朱雀使尚在附近,总要物归原主。”
  
   果然,飞射出的匕首如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不闻任何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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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春忽然看到了什么,几个箭步掠出门外。
  
   门槛外竟掉落数只死鸟,全部通体发黑,尸体僵硬如铁。
  
   白陵舟等也跟着掠出来,见此情景也不禁皱起眉头:“看来此地方圆几丈之内都被人施过毒,甚至殃及树鸟。摩诃与云中君子恐怕也已遭了毒手,凶多吉少。”
  
   “不好,恐怕宫雨和大师那边也有人埋伏!”思及此,任平生不及顾忌其他,一纵身便飞奔而出。
  
   他必须通知宫雨此地发生之事,如果敌人还未出手,那么要告诫他须小心戒备,如若已然动上了手,那边也定须援助。他心中一急,便径直往南院飞掠而去。
  
   风不恶挠挠脑袋,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于是询问白陵舟:“老大,我们要去帮忙么?”
  
   白陵舟道:“我们管好自己便成。老风,你同老杜在这附近仔细查看下有无异状或留下任何痕迹线索。我去别处瞧瞧。”话音落时,他人已像朵白云般,飘在了远方。
  
   风不恶略有些不平道:“老大办事从来都不带上我们。他一人跑出去,却要我们留在这儿,分明是瞧不起我们么。”
  
   杜子春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整个邪宫上下从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办事的。但他最后总是能把事办成喽,还干得很漂亮,所以连邪主也极少过问他的手段。”
  
   风不恶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一个极好的点子似的,凑近杜子春小声道:“要不咱们什么时候偷偷跟在老大后面,看到底他是怎样干的,咱也好好学上一两手,也免得总让主上斥责咱办事毛躁。”
  
   杜子春白了他一眼,道:“是你办事毛躁,别算上我。就你那三脚猫似的轻功,还想跟去瞧瞧?等老大跑没影儿了,估计你连东南西北都还没瞧清楚呢。”
  
   风不恶怪眼一翻,不服道:“就你轻功好?你轻功好方才我中毒跑出去的时候,你怎么连老子的脚后跟都么追上!”
  
   杜子春被他一阵抢白,也气道:“你还有脸跟我争?我好心帮你逼毒,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一掌劈过来,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风不恶自知理亏,又吵不过他,声音也小了下来。可他还是不服:“俺中了毒,当然分不清谁是谁了,这不能怪俺……”他生怕杜子春再为这事儿跟他横声儿,忙接着道:“老大吩咐了,要咱们去附近瞧瞧,看看有没啥暗点子埋伏在周围,咱可不能待在这儿偷懒……”说完,他赶紧几个箭步便往门外冲去。
  
   谁知他前脚刚迈出门槛,后脚还没跟上,乍觉眼前金光万点,刺得他不由得闭上眼睛。
  
   就在他闭眼刹那,一蓬暗器已劈面打至!
  
   风不恶前冲的身子刹不住,眼见兜脸就迎上了暗器,却有一只手及时抓住他后领,一把将他扯回屋里,随即“砰”地摔上门。
  
   只听“夺夺夺”数响,暗器全数打在了门板上。
  
   风不恶与杜子春同时吸了口气,谁知身后冷风骤起!
  
   这一回风不恶学聪明了,他不及回身,却及时抽刀后护,刀舞飓风,丁丁当当一阵脆响,一刀挡落了所有射向后背的暗器。这时两人才霍然回身,却发现散落在地的却是一地艳红的花瓣。
  
   两人同时一惊,这时忽然红影闪动,一个红衣公子从窗口飘入,翩然落在他们跟前。
  
   他左手拢在右边的袖子里,脸上竟还带着和善的笑容。
  
   杜子春只觉眼角抽了抽,缓缓道:“阁下就是昨日冒充在下杀死佛门道门四个弟子的人?”
  
   不想那红衣公子竟向他作了个揖,谦恭有礼地道:“杜前辈莫要误会。前辈的暗器冠绝天下,当世无双,天底下又有谁能冒充?晚辈也是自幼便习练暗器,杜先生之名早已如雷贯耳,实令在下倾慕不已。晚辈早闻杜先生一手飞花摘叶之术惊世骇俗,心生艳羡之下才偷偷学着练了几招,实不及先生之万一,学艺不精,技艺粗陋,又岂敢与先生比肩。”
  
   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红衣公子虽然罗里罗嗦一大堆,但一番恭维倒让杜子春有些拉不下脸来。不过此时此刻他也不敢放松警惕。
  
   杜子春冷冷一笑道:“阁下有何必自谦,方才你在门外偷袭风不恶,未及眨眼工夫却又自南窗而入。单凭这手轻功已足以惊艳于世。”
  
   红衣公子却露出惶恐的神情,急忙道:“岂敢,前辈成名之时,晚辈尚是黄口小儿,自知比起杜先生的武功造诣实在相差太远。无奈晚辈自小便被人收养,如今奉命行事亦属迫不得已。如今只求与先生公平对决,让我一见先生之绝世手法,今日纵死无憾也。”
  
   杜子春见他一脸诚恳,竟也有些不忍心突下杀手。何况一个晚辈诚心诚意地要求公平对决,他若在此时出手偷袭,岂非丧尽自己的颜面?于是便道:“既各为其主,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报上名来,我花匠向不杀无名小辈。”
  
   那红衣公子一揖道:“在下是鬼城十一鬼狼将之一的影子狼,赤影。”
  
   杜子春哼了一声,果然是鬼城的人。他又问道:“十一鬼狼将又是什么人?”
  
   赤影居然也毫不隐瞒地答道:“十一鬼狼将是鬼城鬼主手下的十一位高手,分别是头狼、独狼、魔狼、残狼、风狼、月狼、铁狼、幻狼、毒狼、雏狼和我影子狼。”
  
   杜子春点头道:“好,既然你要公平对决,我也不会突施暗手,你尽管出招,我接招就是。”
  
   那红衣公子面露喜色,道:“多谢前辈大量。那么晚辈斗胆,请先生指教了。”说完,竟一个长揖到地。
  
   而就在他低头俯身刹那间,数点蓝星竟自他背上暴射而出!
  
   杜子春只觉眼前蓝芒猝闪,一阵炫眼耀目,却是暗器上淬着的剧毒。
  
   杜子春虽稍稍松懈了心神,却并非全无防备。风月花匠毕竟是黑道上的老手,蓝芒猝现,他便急退、扬袖,一把暗器打出,银光跃跃,寒星劈面。
  
   谁知蓝芒乍遇寒星竟炸裂开来!
  
   一点裂成三点,一簇便成一片,一蓬漫成一天!
  
   这一片一天的蓝芒快、急、狠、准、毒,又在距离杜子春极近的地方炸裂开来,令人防不胜防。
  
   好个杜子春,身影遽然急旋起来,快如旋风一般,连人影都不见,全身袍袖衣袂挟带着内劲亦急速旋舞,近身的蓝芒尽皆被扫卷而落。
  
   “好一手秋风扫落叶!”红衣公子竟轻轻抚掌赞道。
  
   “奶奶的,跟他废个屁话,让老子宰了这不开眼的臭小子!”风不恶骤见遽变发生,一时不及出手,这时怒极,抡刀便上,却被杜子春拦了下来。
  
   “老风,这个李鬼就交给我来收拾,你可不准插手!”杜子春盯着红衣公子道。
  
   “收拾?”红衣公子嘿嘿一笑:“我倒很想看看杜前辈到底怎样‘收拾’晚辈。”
  
   “放心,你很快就能见识到。”
  
   红衣公子的左手依然拢在右手的袖子里,杜子春的眼睛也一直紧紧地盯住他一直不肯露出的左手。
  
   那红衣公子竟也不以为杵,拱手道:“那么,指教了。”就在他一拱手之时,一直拢在右袖中的左手忽然拔出,向着杜子春微微一扬。
  
   杜子春早有防备,在他动手刹那,暗器也出手了!
  
   可就在他发出暗器的瞬间,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红衣公子忽然从袖中抽出的左手竟是空的!
  
   他微微扬手之际却根本没有一枚暗器打出!
  
   这是虚招!
  
   杜子春心中大叫不好,虚招之出必是为了掩饰下一步更阴毒的偷袭。
  
   他所掩饰的那一招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就在杜子春专注于他左手的一刻,红衣公子的右手食指轻轻一弹,藏于指甲中一枚细如牛毛、微不可见的小细针,已无声无息地飞射而出!
  
   这枚小细针若是射向杜子春,就算杜子春再无防备,以他对暗器的极度敏感,也并不难避开。
  
   可是这枚小细针却是射向风不恶!
  
   他的目标竟是风不恶!
  
   杜子春相救不及,大叫一声:“老风小心!”
  
   风不恶正全身贯注于两人之间的决斗,根本不及防备这一招,兼之小细针委实太细太小,出手更无声无息,他根本分辨不清。
  
   但风不恶毕竟是老江湖,就在红衣公子手指向他微弹的同时,他心中一动,及时向上跃了跃,接着便觉小腿上微微一痛。
  
   原本打向他要穴的细针打在了他的小腿上,瞬间钻入肌肤。
  
   但同时杜子春打出的暗器也一颗不剩地全朝着红衣公子打去。
  
   红衣公子在向风不恶出手之时,身子也如朵红云般飘起,身姿幻如鬼魅般腾挪闪移,竟避开了所有暗器。
  
   正当他一矢中的,小有得意之时,他很快就惊讶地发现,被他躲开的暗器竟又转了个弯,从四面八方各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折射回来!就在近身之时,大暗器中又忽然飞射出数枚小暗器。
  
   杜子春毕竟是江湖第一暗器高手,发出的暗器又岂是那么容易闪避的!
  
   红衣公子大惊之下,身势刹收不住,待要再闪避已是来不及。他一展长袖卷落几颗,但仍有数颗打在了他身上。
  
   但紧接着的一幕却让杜子春的一颗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打在红衣公子身上的暗器竟全数被弹落到了地上。他分毫无伤,只划破了些衣衫!透过破掉的衣衫,杜子春看到他里面竟穿着一件刀剑不入的金丝软甲!
  
   那红衣公子翩然落回地面,脸上的笑容变得如此嘲讽。
  
   杜子春冲着风不恶急道:“老风,你怎样了?”
  
   风不恶扯破腿上的裤子,发现细针刺入的肌肤周围一片已成墨黑。他咬牙,想也不想,手起刀落就削掉了那一片黑肉!血狂溢而出,顿时就染红了半条裤子!
  
   紧接着他暴吼一声,发狂的怒师般扑向红衣公子。
  
   这一声虎啸般的狂吼,震得整个屋子喀喇喇作响,连红衣公子亦被这气势唬住,脸上也失了色,扣紧暗器就要出手。
  
   可风不恶却只向前奔出三大步,骤然停住。他忽然变了变脸色,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接着便“扑通”一声,仆地而倒。
  
   杜子春大惊,却见风不恶倒下去后,背上钉着两颗黄豆般大小的暗器。
  
   他箭步跨至风不恶身旁,急点他全身穴道,可风不恶已是昏迷不醒。
  
   杜子春大急。
  
   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伴随着话语,一个蓝衣翩翩的男子施施然自门外走入。
  
   杜子春的瞳孔骤然收缩。“你又是什么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影子狼。”那蓝衣男子悠悠地道。
  
   杜子春一怔。又是一条影子狼?
  
   另一边的红衣公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用一种玩弄猎物于股掌之间的眼神瞧着杜子春,道:“谁告诉过你影子狼只是一个人?实话跟你说吧,影子狼其实是一个杀手组,又称影子必杀组。除了我赤影与这位蓝影之外,尚有雪影、墨影等等。被我们影子盯上,就会如蛆附骨、如影随形,我们会像影子一样地跟着你们,直到一有机会,一举击杀。”
  
   蓝衣男子露出怜悯又同情的神色,用一种惋惜的语气道:“可惜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邪宫八大神君,以后就只剩下六大神君,哦,不对,是五大神君了。啧啧啧,你们另外的那两个战友现在恐怕也已死在雪影与墨影手中,你就不用指望他们回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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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平生长身飞掠,急急而奔。可当他奔过一篇丛林时,猛然停住了脚步。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丁点儿的异样。
  
   这个时候艳阳高照,天气正好,周围一丝儿风都没有,有的只是树影幢幢,斑斑驳驳。
  
   一切都十分平常。
  
   可任平生却嗅到了一股不平常的气息。
  
   他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或许正是因为一切太平常,才会让人心生异样。
  
   所以他忽然停了下来。
  
   就在他顿住身形的刹那,他的身子同时向左侧了侧。
  
   也就在他身子一倾的瞬间,三枚银针恰好正从他身侧擦肩飞过,夺夺夺地钉入前方的树桩!
  
   银针无声无息,甚至连一丝破风的声音也没有,任平生根本不曾听见。但多年行走江湖的人都有一种如野兽般敏锐的嗅觉。正是靠着这种奇特的毫无缘由的感觉让他们躲过了无数次千钧一发的杀机。
  
   任平生堪堪躲过一击,脑后劲风陡然涌起!
  
   他惊起回身。
  
   一转身便看见一只袖子。雪白的袖子,如云似水。
  
   袖子里一只雪玉似的手掌,已挟卷着凌厉无匹的劲风拍至他胸前!
  
   任平生想也不想,亦来不及想便纵身后跃,同时一掌推出!
  
   对方竟对他出掌。
  
   以任平生掌力之浑厚,这世上能与之硬拼之人绝寥寥无几。
  
   谁知就在两掌即将相触之际,那雪白如云的袖子里忽然射出一枚小袖箭!袖子里的手也忽然撤掌后退。
  
   两人距离极近,任平生不及躲闪,袖箭“嗤”的一声结结实实地射入他胸口。
  
   任平生摇晃了两下,终于仆地而倒。
  
   一个一身如雪的白衣公子飘飘然落到他前方三丈处,颇为得意得道:“任你躲得过一招,也躲不过我第二招。我又岂会傻得去跟你拼掌力?方才那一掌不过是诱你出手,让你疏于防范而已。”
  
   任平生艰难地抬头,袖箭上淬了毒,他全身已无法动弹。“你……是谁?”
  
   那白衣公子微微笑着道:“我是雪影,鬼城十一狼之一的影子狼。”
  
   就在此时,远方骤然传来一阵巨吼,是风不恶的声音!风不恶这一声怒吼竟震得远在此地的雪影两耳发聩。雪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医生巨吼惊得怔了怔,就在他这一怔的当口,仆倒在地的任平生忽然如条活鲤般一跃而起,一掌拍在雪影胸口!
  
   雪影登时便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时“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回换成任平生一步步走进到他面前。
  
   雪影瞪大眼睛,怎么也无法置信方才明明中箭倒地的任平生,如今却生龙活虎地站在他面前,竟丝毫没有中毒受伤的迹象。
  
   “你……没……没有中……中箭……”他大口地喘着气,艰难地道。
  
   任平生把手伸进衣襟里,从中掏出一个小酒壶,壶身上正钉着一枚小小的袖箭。“原来喝酒还有这等好处。”任平生笑道。原来他本不修边幅,身上的衣袍也宽松垮塌,一个酒壶藏在衣服里竟也瞧不明显,也难怪雪影疏忽,他根本就想不到。
  
   “你……你是……‘铁面碎魂手’……岳长川!……方才那一掌……便是……碎……碎魂掌?!”雪影挣扎着断断续续道。
  
   任平生闻言霎时沉下了脸色:“小子眼力不错。我就是岳长川,任何歹人在我铁面无私碎魂手之下必定魂断梦碎!你身为鬼城之人,必定恶事做尽,如今亦知晓了我身份,那便留你不得。”言罢,他一扬手,手中酒壶飞打而出,“砰”地击中雪影面门,竟打得他脑浆迸裂,登时气绝。
  
   任平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纵身,便想着杜子春风不恶所在之处回掠而去。
  
  
  
   此时此刻的杜子春与风不恶已陷入危急之境。
  
   中毒昏迷的风不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杜子春双手紧扣暗器,却不敢出手。赤影、蓝影一左一右,伺机而动。他若冒然出手对付其中一个,就算有十成把握将其击毙,但躺在地上的风不恶便会遭另一个的毒手。
  
   而赤影与蓝影也不敢冒然出手。风月花匠的暗器闻名江湖,方才他们更亲眼见识过,谁也不想第一个成为活靶子。
  
   三人僵持了很久,蓝影终于耐不住性子,一步步向杜子春逼近,而赤影毒蛇般的眼睛也紧紧地盯着杜子春的双手。
  
   杜子春的手心已经渗出冷汗。他没有把握一举击杀二人……
  
   可就在蓝影走进之际,场中骤起遽变!
  
   一直如死尸一般躺着的风不恶,握刀的手忽然动了!
  
   他人未起,刀光遽起!他一刀就剁掉了离他手边最近的蓝影的五个脚趾头!
  
   蓝影正全神关注于杜子春的一双手,根本不防此变!他一声惨叫,趔趄这向后跌去。
  
   这时,地上的风不恶忽然虎窜而起,扑向蓝影,一双铁箍似的手臂将他牢牢抱住!
  
   一边的赤影乍惊之下,忙一扬袖,飞打出几十颗铁蒺藜。
  
   杜子春亦早有准备,暗器也同时出手了!
  
   战况瞬息间千变万化!
  
   遽变骤来,场中局势眨眼又扭转成另一种局面。
  
   蓝影被风不恶一双铁臂死死箍住,分毫动弹不得。两人顿成脸贴脸、眼对眼之势。
  
   风不恶那副尊容本就生得奇伟,如今中了剧毒,一双眼更是充满血丝犹如一双血色铜铃,他脸色黑紫,须发倒竖,兼之睚眦俱裂,蓝影原本惊痛未定,再乍一对上这么一张脸,只唬得他几乎心胆俱碎,大脑顿时停了半拍。
  
   风不恶却忽然一歪头,张开大嘴,对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蓝影顿时又一声惨嚎!
  
   风不恶拼了命一口咬下去,咬住了便死死不放,蓝影拼死挣扎,无奈一双手根本挣脱不得。
  
   血顿时如小泉般自他脖子飚出,喷了风不恶一脸一身!
  
   风不恶死死咬住不松口,咬破了他颈部的大血脉,蓝影很快便不再挣扎。
  
   而后风不恶跟他一同倒了下去。倒在地上时两手仍死死抱住他不放。
  
   邪道天宫之人一向拼死而战,就算死,也要抱着敌人一起死!
  
   在一旁的杜子春被蓝影惨绝人寰的哀嚎惊了一惊,竟忘记了出手。
  
   而赤影更是被风不恶疯狂的举动,和同伴被活活咬死的血淋淋景象吓得倒退了一大步。
  
   这时,一条人影从外掠入,一手就掰开了风不恶与蓝影的身子,伸手探了探风不恶的鼻息。风不恶此时已是浑身黑紫,出气多,如气少,显然毒已攻心。再不救治,一条性命恐怕是保不住。
  
   掠进屋来的正是任平生。他马上扶正风不恶的身体,在他天灵、印堂、太阳、人中、膻中、气海穴处各点一指,两掌贴住他的背心,谓杜子春道:“杜先生,风不恶交我,其他的就交你料理!”
  
   杜子春顿时精神一震:“好!”双腕齐扬,对着赤影就是一阵猛攻。
  
   赤影虽身着金丝软件,但对杜子春如鬼魅般的暗器丝毫不敢懈怠,亦使尽浑身解数出手相抗。一时间屋内针镖齐飞。
  
   任平生似全然不闻不见地一心为风不恶驱毒。而杜子春与赤影两人皆身如轻雪飘羽,幻若迷梦,如雨般急打的暗器也分毫沾不得他们的身。
  
   赤影的暗器手法虽大不如杜子春,但仗着金丝软甲护体,针镖不侵,一时间也不落下风。杜子春更是万分审慎。任平生正在为风不恶驱毒,根本无瑕分神,他一定不能败,一败便是三条性命!
  
   正在这时,一条人影忽从窗外飞入,向着赤影扑过来!
  
   赤影大惊,一转手将原本打向杜子春的暗器全向着这条人影打去。
  
   可人影却不闪不避,依旧扎手扎脚地向他扑来。
  
   “噗噗噗”数响,寒芒倏没,暗器一颗不漏地全打在来人身上。而赤影不防他竟不避闪,一时躲闪不及,“砰”地一声被撞翻在地,和那人跌在一起。
  
   这时忽然一条白影从后闪出,出手如电封住他全身穴道,五指成爪扣住他咽喉。
  
   赤影这才看清,方才飞进来的竟是一具死尸。
  
   他师兄墨影的死尸。
  
   赤影骇然欲绝。
  
   墨影的头歪歪垂在一边,是被人扭断了喉咙而死。而如今,这五根手指已扣在了他的喉咙上。
  
   他迎上了一双森寒如冰的眸。
  
   “白——陵——舟!”他咬牙一字一字道。
  
   在他面前的正是白陵舟。冷面冷心冷血的白陵舟。
  
   白陵舟暼了一眼墨影的尸体,冷然道:“想要暗算我的人通常都不会有第二种下场。”
  
   墨影的掌中尚捏着三颗墨莲子,眼睛仍睁得极大,似至死都不相信白陵舟会在刹那之间就要了他的命,甚至连他手中的暗器都来不及打出。
  
   赤影眼看着地上师兄弟的尸体,只觉悚然。白陵舟五指一紧,他就连一口气也透不过来。
  
   “这个山庄里一共埋伏了多少鬼城的人?”白陵舟冷冷地问。
  
   赤影被白陵舟卡着喉咙,仰着脖子只能呼哧呼哧地吐气,连话也讲不清楚,只得一字一字从牙缝中艰难地道:“你……你放手……我……告诉……”
  
   白陵舟松手。赤影这才得以大口喘息,却忽然肩头一阵锥心剧痛。白陵舟松开的五指又扣住了他的肩头,内力逼入体内,赤影只觉有万枚钢针在刺着他的骨髓,痛得他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白陵舟淡淡道:“说”。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但一双目光却如蛇般残毒地盯着他。赤影只望了一眼便觉一阵毛骨悚然,他只好道:“鬼城十一鬼狼将已来了好几个。”
  
   白陵舟道:“十一鬼狼将都是些什么人?”
  
   赤影道:“十一鬼狼将是鬼主手下的十一位高手,分别是头狼、独狼、魔狼、残狼、风狼、月狼、铁狼、幻狼、毒狼、雏狼和我们影子狼。”
  
   白陵舟又问道:“除了这十一个之外,鬼城还有什么人?”
  
   赤影道:“十一鬼狼将之上,尚有三大术法师、四大法座和阴阳双使。”
  
   白陵舟继续问:“那又是些什么人?”
  
   赤影只好道:“三大术法师分别是傀儡师、织梦师与琴师。至于四大法座与阴阳双使的身份……我不清楚……”
  
   白陵舟不说话了,一双寒目冷电般地盯着他,眼神中仿佛有两把利刃直刺到人心窝子里去。江湖上无人不知邪道天宫白大神君的手段,谁若落到他手里只会恨不得快点去死。赤影只被他盯得头皮发炸,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真个不知,这是……是鬼城的机密……”他嗫嚅道。
  
   白陵舟稍稍沉吟,终于又问:“这回鬼城到底来了几个高手?”
  
   赤影暗暗松了口气,道:“鬼城派出了傀儡师与连同我们在内的四大鬼狼将,其他三个分别是铁狼穆铁衫、风狼神风无名和毒狼毒手鬼圣沙无畏。”
  
   白陵舟看着他,忽然一声冷笑,五指遽然一抓。赤影一声惨嚎,伴着“喀喇喇喇喇”一串骨头粉碎的声音。
  
   “骗我的下场,你会比你那些师兄弟更凄惨。”白陵舟的五指仍抓住他肩头,但方才一使力之下,已将赤影上半身的骨头全数震碎,经脉全部震断。“说,到底来了多少人?”白陵舟依旧淡淡地道。
  
   赤影已痛得快要死过去,可偏偏就没有死过去,也没有昏过去,他真希望此刻自己已经死去,却不知白陵舟出手,分寸一向拿捏地精准。他决不会让自己的猎物在没有吐完最后一个字之前死过去。
  
   “还有……琴……琴师……和魔狼……”赤影知道自己说了之后白陵舟也不会放过他,但此时此刻他只想着能快点死去,快点死去……
  
   “鬼城在什么地方?”白陵舟毫不放松地步步紧逼。
  
   “不……知道……”
  
   “不知道?!”白陵舟目光一寒,又欲下重手。赤影忽然睁大双眼,脸色骤然发青,嘴里不断吐出黑血来。
  
   白陵舟一惊,赶忙发掌贴在他胸口,护住他心脉,但为时已晚。
  
   “毒……狼……沙……沙无畏……”赤影全身一阵抽搐之后,蹬腿而亡。
  
   沙无畏!
  
   白陵舟一惊。他猜的果然没错,当年消失在武林的毒手鬼圣沙无畏果然已投入鬼城,没想到他已成了鬼城十一狼中的毒狼。
  
   这时场中又生遽变!
  
   赤影刚死的尸体忽然开始急速腐烂。
  
   “老大,你看!”杜子春同时一声惊呼,一手指着旁边的两具尸体。一边上墨影、蓝影的尸体竟也开始快速溃烂,同时发出一股恶臭。不消半刻,三具尸体竟烂得连面目也分辨不出。
  
   不好,尸体上有毒!
  
   白陵舟忽觉方才抓住赤影的那只手手心一阵奇痒。他翻手一看,掌心中竟是一片黑紫!
  
   毒手鬼圣沙无畏为了暗算他们竟然在自己的同伴身上下毒,届时就算影子们杀不了他们,白陵舟亦有可能因触碰他们的身体而中毒!
  
   好阴毒的诡计!
  
   白陵舟只觉一阵目眩头昏,踉踉跄跄向后倒去,杜子春忙一把扶住他。白陵舟掀开衣袖,黑紫色的毒气竟已飞速地蔓延至整条手臂。他右手点住左手的穴道,赶紧打坐逼毒。杜子春忧心如焚地守在一侧。
  
   可就在这当口上,忽闻“轰隆”一声巨响,房顶竟破了个大洞,一团黑黝黝的东西竟从破洞中落下,落到地上发出还“咚”的一声巨响,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铁块从房顶上摔落下来。
  
   可这不是铁块!
  
   却是一个人!
  
   铁人!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罩在一个铁盔甲里,只有头盔上有俩洞,洞中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杜子春的心一下子就绷了起来,就像一张上了箭,拉满弓的弦。
  
   看来这一场恶战还远未结束。鬼城的杀手布局严密无隙,一波接一波,势要将他们致于死地。
  
   白陵舟缓缓睁开眼,看着这个铁头铁手铁衣的铁人,以一贯淡漠的口气冷冷地道:“铁狼穆铁衫?”
  
   铁衣人点头。
  
  
  
  
  回燕兄,我在的这个地方燕兄一定很熟悉——东海桃花岛,呵呵!
  
  
  
  
   日正当中,阳光一部分无遮无避地射在院落当中,空旷的院落里却不见一个人影;另一部分则照在四周茂密的树丛,落下时阴时暗的影子,使得原本幽深晦暗的树丛更因光线的斑驳而显得缭乱不清。
  
   南院的某间房内,一柱心香袅袅,清香缭绕,众人原本焦虑浮躁的心绪也渐得宁静。
  
   摩尼与百里飞烟面对面跏趺而坐。大师闭目垂眉,入定运功,行气于指。一出指即点百里飞烟的神庭、印堂、太阳、中府、巨阙、鸠尾等穴。百里飞烟身子微微一颤,不觉“嗯”了一声,原本一副颓然死气的面容终于有了表情。
  
   摩尼一掌拍到她左肩,百里飞烟一个转身,大师再度出指,指法迅捷如电,未及眨眼间又点她百会、风府、大椎、气海穴。每一指下去,百里飞烟的脸上都有一种变化。最后一指点住她气海穴,将内力缓缓注入,百里飞烟的脸色也渐显潮红,额间有细汗渗出,不久之后,一股氤氲之气自头顶百会穴渐渐透出。
  
   行功已至关键时刻。
  
   宫雨守在一旁,见摩尼大师宝相庄严,清圣之气盎然于面,出手之间,或急或缓连点几十处大穴,出手精准无比,所用指法亦式式不同。无相法指每一招皆精妙无比,起手开阖之间更是大家气象,看得宫雨心驰神往,不觉入了神,心中暗叹:佛门武学真是博大精深,气象万千,蕴含无边奥义。心思他日若得时机,定当上碧海梵天向众位大师们讨教学习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宫雨一敛心神,暗叫惭愧,方才一时看得入神,竟未察觉有人靠近这间屋。
  
   敲门声响了三下,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屋内的人。每一下之间都有小片刻间隔,并不急促,像是饭后隔壁邻居闲逸无事来找人唠嗑时的敲门声。
  
   可是在这个时当口,谁会来敲门?绝不会是摩诃大师他们,除非西院出什么事否则他们不会过来,如若出事,这门也不会敲得这般清闲这般若无其事。难道会是鬼城的人,鬼城的人若要对他们不利,为何还要敲门?
  
   宫雨觉得费解。
  
   “笃笃笃”。敲门声又响。
  
   宫雨走过去开门。
  
   不管门外是残毒的杀手或是凶恶的敌人,只要别人有礼有节地敲门,他便一定会去开门。
  
   不过在开门之前宫雨做好了防备。他屏住呼吸,凝气于掌,一手已按住烟雨剑。不管门外是什么人,不管对方使毒使暗器或是相杀,他至少都有一十二种应变的方法。
  
   可他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门外的人不会向他出手,因为对方若想杀人,决不会先敲门。
  
   除非……
  
   除非对方有面对面也能必胜他的把握。
  
   一想到此,宫雨心中便油然而生一种不服。
  
   他不服气地打开门,却惊了一惊。
  
   他原本已做好万全准备,不管门外等待他的是怎样凶恶的杀招,他都不会吃惊。
  
   可是门外既没有残毒的杀手、凶恶的敌人,也没有飞进来任何毒物暗器。
  
   门外只有一个小姑娘。
  
   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身上着一件绿色的小袄,那种绿是空山新雨后山涧青竹的那种翠生生的绿;她脚上穿一双小红鞋,那种红是女孩儿一点朱唇上的胭脂那样娇艳艳的红。
  
   小姑娘长得很可爱,圆圆的脸,扎着两根小辫儿,手上抱着一个娃娃。
  
   宫雨忽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有些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小姑娘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翦水双瞳异常漂亮,甚至带着一种眩迷的光彩,像是能说话,又像是会勾人,让人不自觉地就会被吸引住。
  
   这个时候,小女孩正拿她的这双大眼睛动也不动地瞧着宫雨。
  
   宫雨觉得好奇,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小女孩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瞧着他,乌溜的眼珠子黑多白少。宫雨发现,那种黑是深深深深的黑,黑得好似不见底的深渊、不见五指的黑夜。她这样定定地望住宫雨,使得宫雨也不禁一直望向她的眼睛,可是他越看越是觉得好像要陷进那种深深的黑里去。
  
   宫雨忽然感觉到了异样,他竭力不想去看它,可那双大眼睛却似有种奇异的力量,竟让宫雨再也挪不开他的视线!
  
   小女孩说话了。
  
   “你见过我吗?在哪里呢?”
  
   小女孩就站在他面前开阖着嘴唇,可那声音传入宫雨耳中却不似从她嘴里传出,而是从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传来,一直一直传入他心里,穿透他的心扉。他自己在心中也开始不停地思索、不停地问:见过吗?……在哪里呢?……见过吗……在哪里呢……
  
   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心开始渐渐地往下沉。
  
   宫雨觉得不对,猛地一定心神。“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这样问着,可一双眼睛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望住小女孩的那双眼睛。
  
   “我就是我,这里是我家,我当然就在我家里。”小女孩回答。
  
   “这里是你家?”宫雨奇道。
  
   “是的,这里是我家,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了……”她忽然笑了,走上前一步,用那深黑色的眸瞳看着宫雨,道:“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呢……”
  
   那双翦水双瞳中忽然射出一种妖异的色彩。
  
   小姑娘平平常常的几句话却竟似魔咒一般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宫雨的心。宫雨已陷入那深黑色的眸子里,他竭力想要抵制,想集中精神意志,但心神一旦因失神而被摄,任何反抗皆是徒劳而已。宫雨直感觉自己好像是坠入了深渊里,迷失在了黑夜中,无法自拔……
  
   他的心思越来越恍惚,最后脑中只剩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叫道:“雨公子,你怎么了?”正是青鸾的声音!
  
   原来同在屋内为大师护法的青鸾见宫雨越来越不对劲,便忍不住唤了一声。
  
   这一声如同一根针一下扎在了宫雨神经上,宫雨猛得一震,顿时清醒,手中寒光暴长,烟雨剑已刺了出去。
  
   谁知那小女孩忽然不见。
  
   剑尖点到时,她已飘然后退十几丈远处,轻灵灵落在后方院落中,那轻功竟是见所未见、匪夷所思。
  
   宫雨心知这仗不易应付,即谓青鸾道:“西院那边恐怕也有埋伏,青鸾你赶快赶去通知摩诃大师,要他们千万小心!”
  
   青鸾“嗯”了一声,当即一纵身如一只轻燕般灵巧地飞了出去。
  
   那抱着娃娃的小姑娘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俏生生地道:“想走?走得了么!”
  
   话音未落,院落旁斑驳的树丛中陡然掠出一道人影,伴随一道凌厉的刀光,斫向青鸾。
  
   青鸾毕竟身出名门,反应极是灵敏,刀光闪出,她身子凌空一扭,轻巧躲过。
  
   宫雨心中一惊,这院子里尚有其他埋伏!
  
   就在同时,小姑娘忽然面色肃然,双手捧起了手中的娃娃。宫雨这时才看清,她手里捧着的竟是个傀儡娃娃,绿袄红鞋的傀儡娃娃。
  
   绿袄红鞋……
  
   绿袄红鞋!
  
   宫雨忽然想起他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姑娘!
  
   其实他见过的并非小姑娘本人,而是在前来傀儡山庄途中的行船上,大家都曾见到过的一个人偶傀儡。
  
   身体中藏着傀儡山庄路观图的那个人偶傀儡。
  
   那个娃娃便是着绿袄红鞋,和小姑娘如今捧着的娃娃一模一样,和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打扮也一模一样!难怪宫雨会觉得眼熟。
  
   这时,那绿袄红鞋的小姑娘忽然口中念念有词,念起了无人能懂的咒语。
  
   宫雨不明所以,不知道她在这个时候要做什么,但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她再念下去。他身形急纵,伸开五指便抓向小女孩!
  
   那哪里是小女孩儿,分明就是一个小魔女!
  
   宫雨自信,她的轻功虽快,自己的身法也绝不慢。
  
   谁知那小女孩却似全然不见向她飞扑过来的人影,不但不闪躲,口中仍兀自哺哺而念。当宫雨瞬间欺近之时,她手中所捧的傀儡娃娃忽然张口,“噗”地喷出一团白雾。
  
   毒雾!
  
   宫雨一拧身,往旁侧跃开数丈,才躲过毒雾。毒雾自傀儡娃娃口中不断喷出,却不四散而去,竟只团团缭绕于小女孩的身侧周围。逐渐地,她小小的身躯就完全被裹在了白色的毒雾中,这奇特的毒雾就围绕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奇特的保护圈,任何人再也不能靠近她。
  
   小姑娘就躲藏在毒雾中不停地念动她的咒语,宫雨只觉得一种奇特的声音充盈满耳,完全听不明白意思,可听着便觉得浑身的不舒服,简直不甚其扰。这时只听青鸾痛苦地呻吟一声,脚下步法不稳一个趔趄竟摇摇欲坠。原本堪堪躲过的一片刀光已一个折返向她颈项处抹去!
  
   不好!宫雨心中一惊,抢身欲救,谁知整个身体竟沉如铅铁,完全使不出力来!原来宫雨离那小女孩最近,受咒语蛊惑也最重,兼之他关心青鸾安危,无法定下心神来抵御咒音,不知不觉竟已中了招。
  
   此时刀光已全然罩住青鸾。忽然,凌空锐风呼啸,三支利箭如流星般破空而来。
  
   一箭射向刀光,刀光顿时化散。
  
   另两箭射向使刀的人。
  
   宫雨心中一喜,是仲羿!
  
   仲羿的箭快、准、狠而有力。
  
   使刀的男子来不及看清箭的来势,只一个旋身回刀反挫。险险闪过一箭,震开一箭,却被这惊雷闪电般的箭法惊得变了变脸色。
  
   “嗖嗖嗖嗖”却又有四箭挟带风雷之势破空而至,直射咒语中心的小姑娘!
  
   使刀的人一个驰身及时挡在她身侧,当当当当挡开四箭,却震得他整条手臂直发麻。这时一个指令在他耳边响起:“魔狼,除掉仲羿!”
  
   小姑娘口中咒语愈念愈急,愈念愈重,宫雨只觉那漫天漫地都是咒语声,直念得人血脉贲张,整个脑袋都要炸裂开来。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似有一面战鼓在他心里头不停地擂击,每擂一下他的心就猛震一下,震得他几乎都想吐。可又似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叫他吐也吐不出来。
  
   小姑娘越念越快,宫雨心中的战鼓也越擂越急,心脏几乎都要被震得裂开来。他的心左突右撞,似要跃出他的身体来。宫雨一手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却仍竭力定住心神。
  
   仲羿疾矢连发,间不容歇,箭箭都取要害。但魔狼护住小姑娘,手中的刀却像是一柄魔刀,竟渐渐散出噬血般的红色,渐趋疯狂。
  
   时间一久,身在远处的仲羿似也受到了魔音咒语声的影响,出箭的速度和力度竟渐渐不如之前了。
  
   宫雨心知久战下去定然不妙,集中所有意志力大喝一声:“快走!”
  
   箭势一顿,远处一棵树上人影一闪倏没。魔狼手中魔刀也一声厉啸,人与刀同时如箭一般射出,向着仲羿出箭的方向追去。
  
   白雾中,小姑娘脸色微变。宫雨距离她只有数丈之遥,这样的距离她很轻易便能摄住别人的心魂,可宫雨的意识竟未被她控制住,她心中也觉惊异和愤怒。
  
   她冷哼一声,忽然厉声大喝道:“九天玄宗,十地幽冥,鬼城圣谕,普告万灵。今谕娑婆世界南瞻部州江南宫氏子弟宫雨,悖拂天数,渎鬼城圣威,特宣摄魂之刑。宫雨,还不纳命来!宫雨,还不纳命来!”
  
   宫雨本抱元守一,敛定心神,全力抵抗那摄魂的咒音,谁知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如有重拳在他心口猛击一记,顿时只觉喉头一甜,竟涌上一口血来。
  
   一时间天旋地转,浑然欲倒。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的箫声响起!
  
   箫声穿破云霄,穿透天地间弥漫着的浓浓杀气,如霞光破开阴霾照耀大地,如清泉荡涤尘埃灌溉沃土,一下便令人神清气爽起来。
  
   箫声一起便压制住了咒音。
  
   箫声一起,宫雨只觉堵在心头的一股郁结之气顿时化销于无形,心绪马上平和了下来,神智渐渐清醒。在一旁痛苦挣扎的青鸾也得了解脱,悠悠转醒过来。她想起宫雨的吩咐,“哎呀”一声,即往西院赶去。
  
   小姑娘止住了咒语。
  
   她露出惊诧的神情,抬眼,与宫雨一道不约而同地往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高高的楼头上正坐着一个青衫男子,手按竹箫,衣袂迎风,脸上还带着温润有礼的笑容,一派闲逸洒然之姿。虽然半张白玉面具遮住了他的眉眼,但宫雨依然可以感觉到那是个俊秀雅逸的人。
  
   宫雨虽从未见过这个人,却一下便猜到了他是谁。
  
   天下有此神姿风骨的人并不多。
  
   那小女孩妙目一转,居然笑道:“你果然现身了!”
  
   青衫男子却抱歉道:“在下误闯这荒山古庄,处处只见傀儡不见活人,无聊之余只得吹箫自娱,不想叨扰了姑娘雅兴,实在是罪过。”
  
   小姑娘冷笑:“萧公子这箫声起得可真是时候。”
  
   青衫男子笑道:“过奖过奖,不及西苗女蛊后的‘操魂术’使得及时啊!”
  
   小姑娘闻言脸色一变。
  
   宫雨惊望着眼前这个八九岁的女孩子,不可置信地道:“她是西苗女蛊后?!”
  
   西苗女蛊后是苗疆一带最神秘的人物,也是蛊术修炼得最是厉害的一号人物,江湖中说起她无不色变,但她成名至少已有四十余载,怎可能是眼前这个垂髫小女孩儿?
  
   青衫男子悠悠而道:“能以内息催动咒音而直接摄人心魂,只有西苗女蛊后才能练得成这种炉火纯青、深不可测的‘操魂术’啊。”
  
   小女孩笑道:“尚不及萧公子唇边一支竹箫呢。”她又转望向宫雨疑惑的眼神,盈盈笑道:“雨公子似乎还不信小女子是西苗蛊后呢。”
  
   宫雨只觉她此时笑起来,眼波流转,妖媚惑人,全无孩童天真之态,却自有一股成熟女子的妖娆之气。他忙避开眼神,以免再次被她摄住了心神,至此心中方信了她的身份。
  
   青衫男子道:“在很早之前,在下便听闻了一个秘密,西苗的这位女蛊后在孩提之时曾因前往深山毒障林里搜捕毒蛇而中了蛇毒,其族人为保住她的性命便喂她食了一种苗疆特有的药草,虽得以保全性命但至此以后她的身体便停留在八九岁的年纪不再长大。这位苗疆蛊后也正因这身体上的缺憾而常年不见于人。后来她却利用这一点来蒙蔽别人,因此欺骗毒害了很多江湖上的侠士。凡是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活口,所以至今都少有人知道这位西苗的蛊后看上去就是这么一位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小女孩抚掌轻笑:“萧公子见闻之广博果然令人惊叹,连小女子的身份也叫你窥破了。”
  
   青衫男子道:“姑娘的身份恐怕不止西苗蛊后这么简单吧?”
  
   小女孩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看来什么都瞒不过萧公子的眼睛,人道算无遗策东青龙,小女子今日算是见识了。不错,小女便是这傀儡山庄的主人,鬼城三位术法师之一的幽冥傀儡师。”她忽然俯身,盈盈施礼,道:“欢迎众位来到傀儡山庄。”
  
  
  哇,这里的沙发争夺战比俺的小说更惊心动魄,分秒必争啊。
   问好楼上各位,追风少年说得有道理,不过沙人畏已经有朱玉在前了,目前小说里的名字都是一时写到的时候想出来的,并未经仔细推敲,很多都是临时性的,初稿写完后要做大幅度的调整,大家姑且看之。
  
   最近染病在身,医生叮嘱不能长时间盯着电脑,所以只能更新一点点,这厢里先向大家道歉了,有负所望,真是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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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铁衫一步一步地逼近杜子春。他虽一身铁甲,步子却异常轻盈。
  
   白陵舟、风不恶身中剧毒,而任平生正为风不恶逼毒,行功已臻关键时刻。穆铁衫铁盔后的一双阴鹜的眼睛已盯上了杜子春。
  
   杜子春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暴起,宛如爬满了青色的小蚯蚓。看来鬼城早已布好了一个完整的圈套,旨在将他们一网打尽。他沉沉地呼吸,这个时候决不能有一点差池。
  
   穆铁衫左手一抖,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枪!铁枪!
  
   石光电火间,枪如毒蛇般窜出,枪尖如毒蛇的信子般挑向杜子春!
  
   杜子春也动了。这一次他没有出暗器,铁狼穆铁衫一身铁衣铁甲,暗器对他根本无用。于是杜子春动手,动的真正是手!他自己的一双手!
  
   杜子春有两“灵”——手灵与腿灵。
  
   他不但擅发暗器,也擅躲暗器,他能在急如暴雨的暗器中穿梭自如,如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便得利于他的腿灵,轻功好,身法快捷绝伦。
  
   而杜子春身为暗器之王,有一双神鬼莫测的灵手更是毋庸置疑,他的一双手能在同一时间打出十几种不同的暗器,速度、力度各不相同并且绝对例不虚发,每一枚都能打中在十几丈外飞行的苍蝇。但杜子春的灵手却不单单止于他的暗器之术,他更善擒拿手法。如今他正以“金蛇缠丝”之法缠住了铁狼的一杆铁枪。
  
   穆铁衫大喝一声,铁枪一扬,使出无上金刚之力,要将杜子春甩出去。可杜子春就像是粘在了他的枪上,宛若飞絮一般,双手就是扣住他的枪不放。
  
   杜子春一手叼住枪尖,另一手切向他腕处。
  
   穆铁衫只得一收枪,再回刺。
  
   金蛇缠丝手汲取了江湖上各家各派擒拿手法之所长,在擒拿缠斗手法上可谓极尽巧能,一旦被缠上简直如蛆附骨,根本脱之不去,再辅以杜子春绝妙的身法,一时间两人战得不相上下。杜子春纵伤不得穆铁衫,穆铁衫亦被杜子春的一双手缠得心烦气躁。
  
   但渐渐的杜子春也被穆铁衫逼得出了一身冷汗,穆铁衫的枪法灵动异常,内力深厚,赫赫枪风往来之间,令杜子春倍感压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穆铁衫有如一座巨大的铁塔,硕大无朋地站在他面前,在所有人都无心无能应战之时,杜子春只能以缠为主,拖得一刻便是一刻。场中还有战斗力的只有任平生一人,他必须尽力拖到任平生为风不恶逼完毒的那一刻。
  
   但风不恶中毒甚重,任平生为其逼毒正进入最艰难的时刻,任平生已是一头一身的汗,全身内力聚于气海穴,于风不恶体内大小周天之往复已臻顶峰,此时一旦有所差池,一口气不及,就会遭风不恶身上的剧毒以及自身强大内力的反噬。这个时候就算有人一剑刺向他,他也决不能松气。
  
   白陵舟亦闭目静坐,像是个入定老僧一般,连呼吸之声都听不见了。
  
   穆铁衫距白陵舟只七步之遥,但杜子春挡在他面前,他竟一步也进不得。
  
   穆铁衫自然了解杜子春的想法,眼前形势虽然对他有利,但决不可久战,在场任何一人只要恢复战力,都是相当棘手的难题,他唯有速战速决。
  
   心念及此,他枪如惊龙,枪尖一撤一旋一挑便挑出三朵枪花,分袭杜子春面门、心窝和小腹。杜子春只觉眼前一花,惊觉有三杆枪不分轩轾地向他攻来。
  
   杜子春身子一晃,一个“鲤跃龙门”翻身跃起,左手一圈已捉住枪杆,右掌变爪成钩,如利喙般啄向穆铁衫握枪的手背。穆铁衫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外,只剩一双肉掌露在外头,这一啄若得手定能叫他铁枪脱手。
  
   谁知穆铁衫忽然冷笑,杜子春攻势未到之际,他就忽然弃枪!
  
   杜子春一双手缠上铁枪的同时,铁枪也缠上了他的一双手。但穆铁衫还有一双手——一对铁拳!他的绝招并非他的铁枪,而是他的铁拳!
  
   他竟一拳击向白陵舟!
  
   杜子春向上一跃之际,穆铁衫与白陵舟之间便无任何障碍,两人面面相对。穆铁衫的人看似笨重,但他的拳却一点也不笨重。非但不笨重,而且迅如惊电,势如风雷,快、狠、霸地击向白陵舟。
  
   他的目标是白陵舟!
  
   白陵舟离他最近,也是最棘手的人物,他要先毁了白陵舟,以绝后顾之忧!
  
   穆铁衫出拳之际,白陵舟依旧席地打坐,闭着双眼,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他是否料到穆铁衫这一拳?
  
   就算料到,中毒在身的他能够接得下这雷霆万钧的一拳?
  
   穆铁衫出拳,白陵舟不动如山,似未闻着扑面而来的赫赫拳风,连眼皮也未动一下。
  
   这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前,如堵墙般挡住了这怒涛惊浪般的拳风。
  
   是杜子春!
  
   杜子春拦在白陵舟之前,全力出掌,硬接下这一拳。他只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迎面压来,杜子春忽然觉得心虚,觉得自己接不下这一拳。
  
   此时如果他闪身还可以躲得掉,但他不能躲,他一躲这排山倒海的劲就会全砸在身后白陵舟的身上。白陵舟正在运功,绝不能再受外力侵扰。所以他不躲。
  
   拳掌相接,一股内力破体而入,杜子春只觉这股内力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离了位,他捱不住“蹬蹬蹬”地向后跌出四步,跌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穆铁衫趁机向前进了四步,此时他离白陵舟只有三步之遥。
  
   杜子春挣扎着要站起来,他不知自己再能接下穆铁衫几拳,但他知道此时自己决不能倒下去。
  
   这时他身后响起白陵舟冷静的声音:“老杜你先走,凭你的轻功,他拦不住你。”
  
   杜子春一怔,随即一阵心血上涌,顿起一股子怒气,他“呸”地朝地上吐了口血痰,大声道:“白老大,你难道忘记我们加入邪宫时的誓言了么?‘天生兄弟骨,邪道天宫出’!如今你要让我老杜做个贪生怕死,舍弃兄弟自己逃命的孬种,门儿都没有!”
  
   穆铁衫步步逼近,冷笑:“不用费心,你们哪一个都跑不了,我会成全你们的好义气,送你们去地狱做生死不离的好兄弟。”
  
   白陵舟一阵缄默后,忽然连道:“好,好,好!”等到第三个“好”自出口时,他的身影忽然就站在了杜子春之前!
  
   穆铁衫受惊不小,他没想到白陵舟身中剧毒居然这么快就能站起来。白陵舟一双鹰眼冷寒如冰地盯着他,穆铁衫的心顿时虚了虚。
  
   杜子春大喜。老大!白老大!他心中这样喊着。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称呼这个年轻人为老大。当年他初入邪宫时不过是个毛头小子,邪宫上下所有人的资历都比他老,可他一如邪宫便成了八大神君之中的一员。
  
   没有人服气。就连下属也都以不屑的心态一心看他出丑。但这个年轻人却似更加目中无人。
  
   他自然不会出丑,白陵舟就是白陵舟,第一次出手就毁掉了淮南一带的所有黑道帮派,包括创立已有百年之久、根基深厚的极乐门。自此始,邪宫上下再无人敢小觑他。杜子春也曾与邪宫弟兄多次遇险,都亏得白陵舟出生入死出手相救。
  
   在杜子春眼里,这个年轻人出手狠辣无情,杀人绝不手软,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但他敢打敢拼,从未怕过任何人。这个江湖中很多人都是徒有虚名,但白陵舟之名却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拼出来的。他武功卓绝,胆大心细,性格异常冷静,但到了关键时刻却敢于搏命。
  
   这个江湖上武功高于他的人本就不多,敢于像他一样敢拼命的就更少。越是怕死的人,在战斗中却越逃不过死亡,因为盛名之下对死亡的恐惧在紧要关头都让很多人丧失了最后一搏的勇气。所以每一次面对高手的战斗,白陵舟总是站着活到最后的那一个。虽然无数次他也都差一点活不过来,但到最后他终是胜利者。
  
   很快这个冷面冷心冷血的白大神君便在江湖上出了名,邪道天宫上下除了邪主与四大御使之外,大家都开始习惯称呼他为白老大。连杜子春与风不恶也逐渐对这个年轻人心服口服。
  
   白陵舟,这个打不倒、杀不死,从来就毋须别人出手相救的白陵舟此时站了起来。
  
   就算他中了毒,也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放肆!
  
   穆铁衫自然也听闻过江湖上对于这个白大神君的传闻,所以他乍见白陵舟站起来,心里陡然一惊。他有一种预感,白陵舟不会放过他!
  
   白陵舟盯着他的眼神既冷、且野、更毒!
  
   他就像是荒岭中一匹残毒的孤狼,一种摄人心魄的杀气从他双眼中透出。虽然他此时中了毒手鬼圣的剧毒,但穆铁衫心头却仍升腾起一种寒意。
  
  
  
  
  
  江兄,你下手好快。。。。。。。。。。
  
  
  
  谢谢老妖关心,会小心的~~~~ ^ ^
  
  问好逾求兄,好久不见了呀。
  
  多谢覆兄、燕兄关心,会小心身体的,也祝两位一切安好。
  
  
  
   穆铁衫猝然出拳。他心中仍有底气。白陵舟毕竟中了毒,需用大部分的内力克制剧毒发作,这样他还是有胜算的。
  
   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逼得白陵舟出不了手。
  
   白陵舟一出手便是极可怕的,这个江湖上能接下他几招的人已是不多。就算他如今中了毒,穆铁衫也不想冒这个险。
  
   所以他以重拳出击,算准以白陵舟仅余的内力,决计不可能与他硬拼。他只能尽力闪避,那么只要拖到他毒发之刻,便可一举将他击杀!
  
   何况他两臂的铁甲之下还分别藏有三支寸长的钢针。
  
   若趁白陵舟闪避不备时猝然发出,就算杀不了他,至少也可重创他。
  
   白陵舟忽然站起来虽让穆铁衫吃了一惊,但他的脑子仍转得飞快。这一连串的念头在白陵舟站起来的一刹那便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所以,就在白陵舟闪身到杜子春跟前时,穆铁衫便信心满满地忽然出拳!
  
   这一拳含着十成十的内力,如雷霆一击般击向白陵舟。
  
   拳尚未至,汹涌澎湃的拳风已将白陵舟全身笼罩其下,他一身洁白的长衫都在这烈烈拳风下翻飞不已。
  
   杜子春脸色煞白,这一拳着实太猛、太快。但他相信白陵舟能躲得开,因为这世上能伤到白陵舟的拳头已经少之又少了。
  
   谁知,白陵舟竟不躲!
  
   他连一丁点儿闪避的意思也没有。
  
   他定定地站在那儿,眼见铁拳飞击到他胸前不过寸许处。他还是站着,连眼皮也没眨一下。
  
   然后出拳。
  
   他竟然也出拳!
  
   穆铁衫大吃一惊。
  
   他想不到白陵舟居然与他拼拳。这样的拼拳就等于拼内力。而以白陵舟如今这样的境况他居然还敢跟自己拼内力!他的内力修为真就到了如斯地步?
  
   穆铁衫大惊之下变为大骇。但此时要收拳或是变招已经来不及了。
  
   杜子春也是大惊失色。就算他久历江湖,也极少见到如此直接硬拼的。他听到几乎同时“嘭”的一声响,就像一拳击到他心头上。
  
   白陵舟的拳与穆铁衫大为不同。他这一拳没有风雷之势,甚至平静地连一点劲风也不曾带起,就像是一个初习拳法的新手发出的至为平常的一拳。
  
   简简单单的一拳,没有花招,亦无变招,干净利落的一拳。
  
   这一拳比穆铁衫后发,但却与穆铁衫的铁拳同时击中了对方!
  
   “嘭”的一声,白陵舟一拳击在穆铁衫的铁甲上,穆铁衫登时飞了出去!
  
   穆铁衫的铁拳也同时击中白陵舟的胸口。饶是他把稳了桩子,亦被震得连退了五大步。
  
   唇角滑落朱红色的鲜血,滴溅在他白色衣衫上,宛如皑皑白雪中绽开的红梅花,艳得触目。
  
   他抬手拭去。脸色惨白,神情目光却一丝儿也没变。
  
   穆铁衫飞出去的身子却止不住去势,“哗啦”一声撞破了南墙,竟又再飞了出去。
  
   就在穆铁衫即将撞上南墙一刹那,屋外忽然想起一个脆生生的小姑娘的声音:“摩诃大师,云中道长……”
  
   白陵舟乍闻呼唤,风一般又急掠而出。
  
   小姑娘的声音在穆铁衫飞出南墙的刹那,倏然止住。
  
   白陵舟从撞破的墙洞掠出,却见穆铁衫已站在屋外,一只手已扣住小姑娘的咽喉。
  
   小姑娘正是青鸾。她是来此通知大家小心防备,不想这里的情况其实更糟。毫无防备的“哗啦”一声响,伴着一个铁怪物飞了出来。在她还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已被一只铁箍般的手掐住了脖子。
  
   白陵舟看了看穆铁衫与霍青鸾,眉梢间的煞气一闪即隐。“你抓着这小丫头做什么?”他冷冷地问。
  
   穆铁衫道:“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只要稍稍用点力,她的小细脖子可就断了。”
  
   白陵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穆铁衫:“这丫头是儒门天下的人,她的死活与我何干?你要杀便杀,罗嗦这许多作甚?”他用一种有些嘲讽又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你该不会蠢到要用她的性命来威胁我吧?”
  
   穆铁衫的脸色剎变,好在他戴着铁盔看不出来。
  
   他手指一紧,青鸾顿时便透不过气来,挣扎了一会儿,连力道也渐渐弱了。“你当真不管她的死活?你们邪道天宫与三教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白陵舟的寒眸盯着穆铁衫,却连瞟也不瞟他手下已快奄奄一息的青鸾,反问道:“你觉得我会为了救这个丫头而放过你?”他淡淡道:“我白陵舟向来只会杀人,不会救人,何况这个与我非亲非故的儒门小丫头。你大可动动的你手指头掐断她的喉咙,这对你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放心,我也决不会怪你。”
  
   他略顿了顿,又忽然森冷冷地一笑:“不过,你动手可要快一点。因为这个时候我也会动手杀你,到时你也别怪我。”
  
   穆铁衫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眼前这个白陵舟简直不是人!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挨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拳,居然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站在这里傲然地跟他讲话。他心知白陵舟不会放过他,方才一拳他已知道白陵舟的武功远在他之上,是以情急之下拿住了青鸾还妄想或许白陵舟会有所顾忌。可是他想错了,这个江湖上除了名的冷面冷心冷血的白大神君,显然全然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如今他若杀青鸾,白陵舟就会在同时出手杀他。高手过招生死不过瞬间,他的动作本就不及白陵舟快,再为杀这小丫头而分神,那便必败无疑。
  
   现在他抓着的青鸾非但不是一个人质,反而成为了一个包袱。
  
   思及此,他居然放手了。
  
   穆铁衫一松手,机敏的青鸾便如灵鸟一般自他掌下一溜而出。
  
   而白陵舟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可白陵舟却不是向穆铁衫出手,而是向着青鸾!
  
   他电一般掠出,五指抓向青鸾的秀肩。
  
   就在穆铁衫一松手,白陵舟向青鸾出手的一瞬间,穆铁衫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白陵舟的确要救那丫头!否则他方才不会向自己说那么多的话!他故作冷漠,只是为了误导自己放了那丫头!
  
   穆铁衫意识到错误的一刹那,按动了手上的机簧。
  
   两臂铁甲中的三枚钢针飞射向青鸾的后背。
  
   白陵舟瞬间变爪为掌,一掌拍开青鸾。三枚钢针自两人之间“嗖”地飞过。
  
   青鸾被一掌拍的飞跌出去。白陵舟再一个长身飞掠,伸臂一揽,便将飞出去的青鸾揽到了自己身边。
  
   青鸾尚惊魂未定,就听到白陵舟冷冰冰的声音:“丫头进屋呆着去,没事别给我出来。”
  
  
  
  
  
  
  
  谢谢大家的支持。
  抱抱和弦。
  问好燕兄和吴兄。
  西红柿JJ好,好久不见了啊。还有胡MM也很久没看见了,不知在忙什么呢。
  
  
  作者:圆教左使 回复日期:2008-7-6 23:15:54 
    你生着病,还这么晚来更新,让我怎么说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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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都有人说一周一更,让大家空等我会过意不去的。
  
  
  
  作者:玩尾巴的猫 回复日期:2008-7-1 12:12:57 
    为什么一般武侠小说里都是邪教的人比正道的人要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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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很多人都喜欢亦正亦邪的人物。并非邪教中的人比正道的人要更好,而是正道中总有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邪教中也有重义气的好男儿,纵然是邪恶的人在人性中总也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穆铁衫大吼一声,疯了一般地向着白陵舟扑过来!
  
   他的人虽疯,招式却一定也不疯。他双掌交错,左右开弓,一口气便以不同的招式不同的方向向着白陵舟身上最难防御的部位攻出七八掌。
  
   他瞥见了白陵舟白衫上的血迹,心知他撑不了多久了!虽然自己的五脏六腑也被白陵舟一拳重创,但好在有铁甲护身,还有一战的力气,他要做最后一搏。
  
   是以他集聚全部的力量全力地扑了过去!
  
   白陵舟只感觉一座铁山挟着铺天盖地的劲风向他压来!而身后那小丫头居然还不赶快进屋。
  
   “真是不知死活的丫头!”他心中一边骂道,一边全力护住心脉,单手负于身后,右掌一翻,连接下穆铁衫气捍山宇的八掌。随即喉头一甜,狂涌上一口血来。他自觉重伤之躯已难压制住体内的毒素,左臂上的剧毒已快要蔓延开来了。
  
   穆铁衫一击不成,呼啸着再度扑上,仗着一身铁衣铁甲势要将白陵舟毙于掌下。
  
   他深感这个年轻人太可怕,简直是个打不死的怪人。他亦听闻过白陵舟的风格,没有人能够在伤了他之后还好好地活着过日子。只要白陵舟今日不死,日后天涯海角他必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穆铁衫不能容忍自己有这样一个敌人的存在,这会让他今后都寝食难安。
  
   一想到此,穆铁衫心一横,顿也不顿地再次扑向白陵舟,这次不仅双掌齐出,连两腿也一并连续狠踢了出去!
  
   这时忽听白陵舟身后一声娇叱:“看暗器!”
  
   穆铁衫一惊,乍见一道金光劈面打来,直刺他左眼。
  
   此时他已欺近白陵舟,正全神贯注,冷不防白陵舟背后竟飞出暗器来。他不及细看细想,便伸手一抄。竟是一支金钗!
  
   此时一个轻灵若梦的娇小身影已在他肩上一点,眨眼间从他头顶翻身跃过。
  
   穆铁衫忽觉脸上一凉,他的头盔竟被人摘了去!又觉左耳一下剧痛,痛得他大叫一声,之后竟什么也听不见了。一枚银针已钉入他耳内!
  
   飞身摘掉他铁盔的是青鸾,发银针的自然是杜子春。青鸾心思灵敏,她见穆铁衫一身铁甲护身,白陵舟一时难以取胜,便动了个脑筋冒险去摘掉他的铁盔。铁盔一失,杜子春就趁机出手了。
  
   白陵舟何等眼疾手快,一见如此一掌就劈向穆铁衫的面门。
  
   可穆铁衫毕竟是久历战场的老江湖,就在青鸾跃到他身后的刹那,他已伸手向后一捞,又将青鸾擒住了!他也顾不得左耳的剧痛,同时右臂一抬,三枚钢针飞打向白陵舟。
  
   白陵舟身形一挫闪过钢针。
  
   而穆铁衫左手合谷穴也突然一痛,一枚银针已钉在他穴位上,他吃痛一松爪,青鸾又溜了开去。
  
   战况瞬息万变。
  
   白陵舟待要欺身再攻之时,却忽起一阵琴声!一股厉风挟内劲袭来,逼退白陵舟。
  
   琴声起处,一顶红色软轿临空飞来!轿帘一动,穆铁衫整个人竟被“吸”入轿子里。
  
   杜子春忙一扬手,打出一蓬铁蒺藜。暗器打入轿中,却无声无息。
  
   轿子里的人也不恋战,救了穆铁衫之后,琴声一扬,红色软轿又再度破空而去。去势之快,所有人都拦之不及。
  
   杜子春跺脚恨恨道:“还是让他走脱了!”
  
   白陵舟英眉一横,道:“是鬼城琴师!”他不说话还不打紧,一张口便抵不住“噗”地喷出一大口血来!身子也摇摇欲倒。
  
   青鸾大惊,忙上前扶住他。
  
   杜子春也抢上前来,心急如焚地叫道:“老大!”
  
   青鸾见他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吐血不止,吓得六神无主,急急道:“你怎样了?要不要紧的?怎么吐了那么多血!怎么办呀!”
  
   白陵舟重重地喘了口气,才止住喉咙里不停涌上来的鲜血。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转头看着青鸾,露出一种觉得奇怪的眼神:“你是在关心我么?”
  
   青鸾心思单纯,不假思索地就答道:“是啊。”
  
   白陵舟转而又现出那种寒冷又倨傲的神情,讥诮道:“我是邪道天宫的人,是你们正道人口中的邪魔歪道,你关心我?”他冷笑着道:“你们儒门的人是习惯了如此假心假意,还是天生就喜欢惺惺作态?”
  
   青鸾闻言一怔。待她明白了白陵舟话中之意,气得一下子甩开原本扶着他的手。自己一片真心诚意的关心却被无情地侮辱,她长这么大以来就没碰到过这样不近人情的人。
  
   她秀颌一扬,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你们邪道天宫的人也是一向如此冷血无情,还是天生就浑身长刺儿,逮谁扎谁?”
  
   白陵舟唇角微微一挑,不屑道:“尖牙俐齿的小丫头。”
  
   青鸾气呼呼地道:“方才你救了我,我因为感激才关心你,这无关礼数,也绝非惺惺作态,我看你伤得那么重,是真心关心你的伤势。否则你要死要活,我才不管!”她朱红色的小嘴一撅,就赌气扭过头去。
  
   白陵舟冷冷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方才我可没救你,是穆铁衫那个蠢货自己放了你,不干我的事。你的感激和关心大可收起来,我现在要的是解毒的药,不需要这些没有的东西。”
  
   不待再跟这丫头废话,他就转头谓杜子春道:“去将风老八的刀取来。”
  
   杜子春不敢怠慢,闪身一进一出,便将刀递到了白陵舟手上。
  
   白陵舟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左臂。他将全身的毒都封在左臂上,如今一条手臂已然发黑,几乎快要废了。
  
   白陵舟双眉微拧了一下,忽然扬刀。
  
   钢刀在日光的反射下,更漾起一片明晃晃的寒光,震得人心神俱是一凛。
  
   白陵舟却连眼也不眨,一刀就削向自己的左肩!
  
   “你要做什么!”青鸾吓得大叫一声,一下抱住他持刀的手臂。
  
   老杜也不忍道:“老大……”
  
   白陵舟扭头,看着死死抱着他不放的青鸾,略带不耐地反问:“你要做什么?”
  
   青鸾这才自觉失态,顿时红了脸:“我……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却依旧拽着白陵舟的袖子不肯松手,生怕自己一放手,白陵舟又要对自己下刀子。
  
   那可是一把钢刀,一刀下去一条胳膊就没了,青鸾从未见过有人自剁手臂,一想起来只觉得无比残忍,在她面前怎么能发生这么惨无人道的事!于是她还是死死地拽着不放手。
  
   白陵舟没好气地道“我是死是活都不干你事可是你说的,现在又拽着我作甚?”
  
   青鸾咬着嘴唇低垂了头,半晌才终于小声地道:“那可是你自己的胳膊,砍了就……就再也长不上去了……”
  
   白陵舟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他只好道:“放手!我的内力已压制不住体内的剧毒,再不砍了它,就会毒发攻心。”
  
   青鸾瞥见他左臂已经全部青紫发黑,紫黑色一直蔓延至他的左肩,心知白陵舟所言非虚。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毁了自己的臂膀,何况是白陵舟这样要日日准备搏命的江湖人。失却一条手臂对于他来说,几乎就是要了他半条命。
  
   可眼下的情形,连青鸾都已看出,这条手臂是不得不砍的了。她一咬牙,终于放开手。
  
   白陵舟盯着自己的手臂,双眸中寒焰更炽,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仿佛他今日要砍掉的不是自己的胳膊,而是别人的。
  
   这个人对自己竟也是如此的冷酷无情!
  
   青鸾看着他,只觉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像是冰做的,就连血管里流的仿佛也不是血,而是冰水。她心中冒起一股子寒意,不由地倒退了两步,低声喃喃地道:“你这个人太无情,太可怕了。”
  
   白陵舟却幽幽地叹道:“无情有什么可怕,多情才伤人。”
  
   他眼中寒光一闪,手起刀落!
  
   青鸾一下捂住自己的眼睛,别过脸去。
  
   刀光如惊鸿般滑落,等待着遭遇那熟悉的殷红的血光。可刀身却在白陵舟左臂之上顿住。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托住了白陵舟的右腕。
  
   “也不是非砍不可。”略略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经世的沉稳与沧桑的老道。
  
   “任平生!”
  
   任平生已站在他们面前,虽略显疲惫,但精神尚佳,他微笑着道:“风不恶已经没事了,你的手臂也用不着砍,我帮你把毒逼出来。”
  
   “太好了!”青鸾高兴地就要拍手叫起来。可是她看到白陵舟向她投去一眼,遇到那冷冰冰的眼神,她就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脸上来不及掩藏的喜色却尽落在白陵舟的眼底。
  
   白陵舟扬起头,忽然落入眼中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眼睛。待他再睁眼时,发现天高云蓝。阳光正好,柳色已新。
  
   风儿也和煦,轻轻撩动他肩上的发丝,令他忽然感觉到温柔。
  
   温柔,这两个陌生的字眼在此时偷偷地撞击了一下他的心坎。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轻轻地道:“有劳了。”
  
  
  作者:sbg0026 回复日期:2008-7-12 18:34:38 
    从昨天到今天几乎一口气看完,楼主MM继续努力啊,
    病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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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呢,慢性病啊不易好。
  作者:windywing 回复日期:2008-7-15 23:09:23 
  ==================================================
  多情也未必全是苦,还有温暖的一面啊。
  
  
  
  作者:tianyu9418 回复日期:2008-7-16 14:51:43 
    霹雳剧情?
  ===============================================
  非霹雳剧情,传统武侠。
  
  
   西院中,清风如许。
  
   萧夜雨也如清风般飘然而下。
  
   傀儡师抚着手中的傀儡娃娃,脸上露出一种阴谋得逞的笑容。她就是要将萧夜雨逼出来,这个人时常隐于幕后,实在令人寝食难安。如今成功逼得萧夜雨现身,便有机会将他擒杀,那可是大功一件啊,想到此她忍不住笑起来。这种阴险的笑容挂在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的脸上,实在让宫雨觉得实在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恶心。
  
   “萧公子远道而来,吾自当尽地主之谊,因此特为您准备了一份见面礼,请萧公子笑纳。”傀儡师幽幽地说道,她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有种诱人的甜美娇柔。
  
   她话音一落,便有一人从旁侧的树林子里走出来。
  
   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看上去甚至比宫雨还要小上一些。他手中握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极强的杀气,可奇怪的是他的目光却澄澈地宛如没有杂质的泉水一般干净。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眼睛竟会令宫雨想起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这让宫雨既吃惊又疑惑。
  
   那少年盯着萧夜雨,眼神异常专注,专注地甚至让人觉得在他的眼里,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前,走到离萧夜雨一丈远处,停下。
  
   萧夜雨平平常常地站在那里,袖着手。清风吹动他的衣摆。“风狼神风无名?”
  
   少年点头。
  
   这时风声又起一阵轻啸,方才追缉仲羿而去的魔狼已站在了萧夜雨背后,手中魔刀已透出绯红色的光。
  
   傀儡师道:“鬼主深知萧公子武艺超凡,故令吾鬼城十一狼中的魔狼、风狼前来讨教。吾主为此还特创了一套刀剑合璧之术,还请萧公子赐教。”
  
   萧夜雨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贵主真是看得起在下,萧某受宠若惊了。”
  
   说话间,风狼魔狼的刀剑已同时出手。一前一后两道杀气罩向萧夜雨。
  
   二人刀剑合璧的攻势的确凌厉无匹。甫一出手,萧夜雨心中也微微震了震。他发现,二人于刀剑上的优势各重不同。魔狼手中魔刀狂而猛,来何汹涌,去亦狂狼。他的刀法偏重于气势与力度。一刀在手,整个人的战志都变得疯狂。像是刀气噬人,整个人都融进了刀里,最后变成只有刀,没有人。刀身的绯红色也已浓成一片赭血的红。
  
   而风狼则重于速度和灵巧度。这个专注的少年一进入战斗,便愈加专注,他身法奇诡,剑招冷僻怪异,如蛇般灵敏而残毒,只攻其不意。一遇间隙,他便以快剑一气抢攻数十招,让敌人没有分毫喘息的机会。一击之后便速退,极好地弥补了魔狼的不足。
  
   二人默契极佳,一攻一守,虚实交错,配合天衣无缝。两人的招式看似招招都有漏洞,但招招又都被对方的招式所弥补,而使得破绽之处转为杀机。若贸然破解其中一人的破绽,一定会迎上另一人凌厉的攻势。
  
   风狼的剑更是时时蛰伏,伺机而出,,出手便如狂风一阵席卷,杀气炽烈,剑式狠辣阴残,来无征兆,去无影踪。
  
   风狼的攻势虽如急雨暴风,可萧夜雨却比他更像风。不过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清风。他身无定形,像是随风而动,抑或是整个人都化作了一片清风。
  
   清风是斩不断、刺不到,甚至无法捕捉,因为它太轻太渺。任凭刀风越来越狂,剑光越来越密,萧夜雨的身姿就在这密如细雨的刀光剑影中穿梭,就像是贴着刀剑的光芒舞动一般,姿势妙丽无比。他左手竹箫七攻一守,化解风狼的快剑抢攻,右手五指挥、拍、点、拿,遏制住魔刀之狂。
  
   饶是如此,萧夜雨也暗自惊讶,这样的刀剑是他见过的最为精妙凌厉的配合,两人实力本已不凡,刀剑互补之后更是将战力提高了三倍以上。这一刀一剑虽然伤不了他,他一时却也想不出破解之招。单凭这样的刀剑合璧之招已可独步武林,那么创造出这套招式的鬼主又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傀儡师依旧躲在她白色的毒雾里,开始念动她的“噬心咒”。
  这咒音有巨大的扰人心神的邪力。魔音贯脑,宫雨只觉自己的魂儿又开始飘飘忽忽地往外飞,一颗心又开始“咚咚咚”地擂起鼓,在胸口翻撞起来。
  
   “喂,小姑娘,能不能麻烦你闭嘴?”宫雨抱臂而立,轻轻地皱眉道:“我是从来不对小姑娘动手,不过人逼急了,总是会破例一两次的。”
  
   傀儡师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却分明在说:“我就是要念,你又能将我怎样?”
  
   她身处毒雾之中,形成了最好的保护,宫雨若要对她出手,必不能近袭,只能远攻。而宫雨的烟雨剑却并非一柄长剑。
  
   傀儡师也料准了这一点,故而有恃无恐。如今她已逼出萧夜雨并困住了他,而宫雨又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再过不了多久,她的噬心咒就能彻底瓦解这两人的战斗力,让他们乖乖束手。她越想越是得意,仿佛一切已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宫雨却摇头,用一种无奈的口气道:“女人啊,有时候就是爱自作聪明。”他笑着道:“你以为躲在乌龟壳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说着,他忽然一扬手,袖中烟雨剑剑如长虹贯日般刺向傀儡师!
  
   傀儡师一惊,急忙一跃狼狈闪避开剑锋。可宫雨却解下了自己的腰带,腰带一卷已缠住了剑柄。系住剑的腰带一振,剑又斜飞削来。腰带的另一端拿捏在宫雨手中,他左抽右送,腰带便带动烟雨剑旋舞起来,竟成了另一种特殊的“剑法”。
  
   这种剑法酷似唐代舞者公孙大娘的剑器舞。所谓剑器,古来有传说言那是一种系着彩带的短剑,唐朝时的公孙大娘便善舞这种剑器。大诗人杜甫曾在《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一诗中盛赞过这种“剑舞”。
  
   宫雨年少时就曾因读到杜甫的这首诗而对剑器之舞异常倾慕神往,那是一种揉合了刚与柔、力与美的舞蹈。宫雨读完诗后便兴致勃勃地练起了这样的剑舞,他发现那不仅只是一种舞蹈,更可成为一种特别的剑法。
  
   他何曾想却在此时此地用上了这种剑法。他手执腰带抽、送、旋、舞、缚、抖、转,另一头的烟雨剑犹如在他手中一般灵动自若,剑剑皆攻向傀儡师的要害之处。衣带如飞、剑气惊鸿。剑法如水银泻地,一气呵成。
  
   傀儡师不防宫雨竟会使这样的剑法,吃惊之余应变不及,只得仓惶闪躲。左闪右避之间,衣袂间带起的阵阵风将其周围的毒雾渐渐驱散。她边闪躲边惊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宫雨笑道:“此乃家传秘技,专逗我侄女开心的剑法。”
  
   傀儡师气煞。
  
   宫雨不但在口头上占她的便宜,而且分明是在取笑她身材矮小,跟他的小侄女一样。
  
   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偏偏最容不得别人讲他的缺陷。傀儡师气得脸都白了。
  
   宫雨手牵衣带,身姿矫若惊龙。他的衣袍因失却腰带而显得宽松,临风一舞,衣袂翻飞,风灌进衣袍,袍袖皆尽飞扬起来,真宛若欲乘风而去的仙人一般。
  
   他舞着剑,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年少时读过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一时便觉胸中剑气纵横,豪情万千,情不自禁便吟诵了起来:“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他将整个人整套剑法都融入了诗中,化诗意为万千剑气,却又美得诗意。念至兴起,宫雨已浑然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凶恶狡诈的敌人,仿佛已化身为百年前的一代舞者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曜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他朗朗而诵。剑气诗心交融合一,使得剑法一泻而成,淋漓尽致。
  
   舞到兴起处,他索性连诗也给改了:“绛唇珠袖两不见,徒余少陵嗟兴亡。凭君莫道封侯事,从来白骨覆如霜。五陵豪气三千丈,何妨斗酒百十觞。醉掷长铗逐日月,振衣彩带系参商。浮名本是无凭事,不胜人间醉一场。”
  
  
  
  
  
   而在另一边,风狼、魔狼的一双刀剑虽取不下萧夜雨,却也一时迫住了他。二人剑快刀利,愈战愈狂,这一套刀剑合璧之术是专为对付萧夜雨而创,绝非轻易能够破解。刀为主,剑为辅,二人配合默契,攻势凌厉,誓要逼萧夜雨出修罗指。
  
   萧夜雨乃是鬼城十分忌惮的人物,修罗指更是旷世奇绝的武学。但每一种武学,都会有其破解之法。故而要破修罗指,就必须先了解它的特点,进而才能找到它的弱点与破绽。
  
   可萧夜雨却丝毫没有一点出指的意思。他以一敌二,犹占上风。
  
   他向着跨院旁侧的小树林子且战且退。
  
   神风无名的剑太过诡毒灵滑,是最大的威胁。他希望利用高大的树木作为掩护的屏障,避免腹背受敌。如果背靠大树,那么二人只能从他的正面进攻,风狼突袭的方位也将受到很大的限制。这无疑是很好的战术。
  
   其实以萧夜雨的修为,时间一久,风狼魔狼二人必然不敌。但萧夜雨是个尚智不尚力的人,如果可以用一成力来对付敌人,他就绝不会用上两成。
  
   三人的战圈逐渐转移,移向了小树林子。
  
   小树林子最前头便有一棵合抱粗的大树,粗圆的树干足以遮挡住整个人。
  
   这里刚巧就有这么一棵“树”。
  
   萧夜雨三人正逐渐靠近这颗树。
  
   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白色大鸟,在林中盘旋了数圈,终于也落在了这棵树上。
  
   当三人完全靠近这棵树时,魔狼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阴险的笑容。萧夜雨背对着大树的时候,这棵“恰巧”在那里的树忽然由中间裂了开来!这棵树居然是空心的!一个黑影从树中窜出,一掌拍向萧夜雨。
  
   这一下猝然急变令人防不胜防。
  
   可萧夜雨的背后向是张了眼睛一般,一个返身,右手拂出,左手竹箫轻点,在闪过风狼的剑,挡开魔狼之刀的同时,还接下了偷袭者突如其来的一掌。
  
   偷袭者亦被这一掌震开三丈远。萧夜雨却忽然面色凝重,捂住心口,沉声道:“五毒摧心掌!毒手鬼圣沙无畏!”
  
   “嘿嘿。”那人站在三丈远处,扬着一只手,而另一只袖子却是空空如也,竟只有一条手臂。他阴森森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道:“不错,我就是蛊后座下弟子,当年的毒手鬼圣,今日的毒狼沙无畏。我在此埋伏了半日,就是为了对付你萧夜雨。你中了我的五毒摧心掌,命不久矣。我好心提醒你,你最好是站着不要动,只要你一运内力,当即毒发。”
  
   风狼魔狼一见奸计得逞,岂容错过时机,两人刀剑一错,再度攻上。
  
   沙无畏独臂一扬,三条暗红色的虫子自他袖中飞出,疾射萧夜雨。
  
   这时,停在树上的那只白色大鸟忽然长鸣一声,俯冲之下,扑向那三条虫子!一双利爪一张便抓住两条,往地上一摔,长喙一伸又叼住一条,嘴一张便吞了下去。然后一个翻身飞扑向魔狼,长喙如箭般啄向他的眼睛。
  
   沙无畏乍见这只鸟儿,脸色陡然大变。
  
   “哪里来的扁毛畜生!”魔狼一掌挥开,举刀便砍。
  
   沙无畏猛地急喝一声:“住手!”
  
   魔狼与风狼被他喝得惊了一惊,虽不明所以,却也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
  
   白色大鸟盘旋了数圈后落在萧夜雨的肩头,亲昵的用头蹭了蹭他的脸。这是一只中原一带很少见的白色雪枭鸟。
  
   沙无畏看见这只鸟竟露出惶恐的神色来:“这……这鸟……”他指着雪枭连说话也结巴起来:“这鸟怎么会在这里?这,这不是……梅花神针宋离晓……”他忽觉说错,忙不迭改口道:“哦,不!是宋神医的雪枭鸟啊……”
  
   萧夜雨放下捂住胸口的手,神色泰然,竟全然没有中毒的样子。他微微笑着,道:“沙无畏,老朋友相见,你难道不觉得高兴么?”
  
   沙无畏闻言,脸色如死一般的难看。风狼与魔狼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这个毒手鬼圣沙无畏早于十年前便作恶江湖,不知用下作的手段毒害了多少英雄好汉。有一次却恰巧被云游中的神医宋离晓撞见,二人三度斗法,沙无畏的毒均被宋离晓破解,最后一次还被宋神医亲手擒住。他千乞万求宋神医饶他一条性命,并以命立誓,从今往后洗心革面,不再为恶。宋神医便断了他一臂以为训诫,并放言如若他再敢作恶,便是他逃到天涯海角也定然将他缉拿归案,并将他余下的一条手臂,连同他的脑袋一并取下。
  
   神医宋离晓是江湖一代奇人,不但医术高绝,连武功亦是高深莫测。他说出的话向来如铁板上钉钉,说到做到。
  
   当日宋神医声色俱厉的誓言犹在沙无畏的耳际,如今一想起来他就觉得一阵战栗,就算加入了鬼城,当年断臂的阴影仍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并没有洗心革面。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总会心虚,所以他常常都会担心宋离晓有朝一日会来找他算账,有时害怕得连晚上都睡不好觉。如今一见宋神医养的雪枭鸟,便如遭雷亟一般。
  
   “你,你是宋神医的什么人?”沙无畏极力掩饰自己的惊惧,无奈他的演技实在不好,方才阴笑时露出的那两排得意的大白牙,现在已开始打颤。他口头上虽然这么问着,但见萧夜雨中了他的五毒摧心掌竟全然无恙,心中早已认定了他是宋神医的传人。就算不是宋离晓的弟子,也定与他有莫大的渊源,心中便愈加惊惶。
  
   萧夜雨神秘一笑,道:“你说呢?”
  
   此时他忽然向沙无畏出手了,但使的却不是他的修罗指,而是神医宋离晓的绝学“折梅手”。他五指一屈,扣向沙无畏仅剩的那一条手臂。
  
   当年宋离晓就是以这一招折断了他的一条手臂!难道果真是天理循坏,报应不爽?
  
   沙无畏骇然欲绝,大叫一声:“不!”一扬手撒出一把毒砂,扭头便跑。
  
   萧夜雨一挥衣袖,带起一阵清风,毒砂便消弭无踪。
  
   风狼魔狼不防沙无畏竟然逃跑!二人怔在当场,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到极点。这原本是他们设下的计谋,以刀剑合攻围困住萧夜雨,然而以萧夜雨的智慧定会想到以树木来作为掩护以避免腹背受敌的情况,而他们真正的杀手锏却是早已埋伏在树干里的沙无畏。可不想沙无畏先是被一只鸟给震慑住,接着竟被萧夜雨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的几句话给吓破了胆,落荒而逃。
  
   他们不知其实萧夜雨早就防备着四周另有埋伏,当他退向树林子而风狼魔狼二人却未加阻止时,他便知道了那埋伏定然就在树林子里。
  
   而况雪枭鸟是一只灵禽,它在树林子里盘旋了数周最后停在了那棵树上,就是告诉萧夜雨那棵树有问题。所以萧夜雨才能在刀剑夹攻的情况下还能接下沙无畏偷袭的一掌,而他事先以内力护住了心脉,故而毒狼那一掌也伤不了他。他迟迟不对风狼魔狼二人下手,就是要将暗中潜伏者引出来。
  
   当萧夜雨发现偷袭他的人是沙无畏时,他便知道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这一切当然是风狼和魔狼二人所始料不及的。
  
   萧夜雨转身对着他二人,依旧微笑着,语气依然温和:“二位不是为修罗指而来的么?二位既有求而来,吾又岂能让人败兴而归呢?”
  
   风狼与魔狼闻言骤然变了脸色。
  
   自他们接受任务那一天起,他们便开始苦练手中的刀剑,每日枕戈待旦、厉兵秣马,就只为这么一日要与修罗指一较短长。可如今真到了这个时刻,他们却觉得害怕。
  
   萧夜雨身上没有杀气,没有高手所有的摄人的气场,连一点点的“气”也没有。
  
   他站在那里,温温润润地就像是个普通的读书人。
  
   可是风狼和魔狼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害怕。越感受不到气场的人才越让人觉得可怕,因为只有真正的高手才可以自由收敛身上的气息。
  
   萧夜雨自青衫中伸出一只手。如玉雕琢般的手。
  
   十指修长白皙,就连骨节也显得秀气。
  
   他举起手。
  
   魔狼已开始后退。风狼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处已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萧夜雨轻笑。他中指一弹。
  
   一道指风破空而出,飞射风狼神风无名!
  
   风狼急忙举剑一挡,谁知指风在半途却倏然化为两道,另一道疾射魔狼。魔狼怪叫一声,连忙就地几个翻滚滚了开去,狼狈已极。只闻“当”的一声,风狼手中的剑竟被指气击断,半截飞了出去。
  
   少年的身体猛地晃了两晃,脸色煞白,“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魔狼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时,发现自己的衣衫已被激射四散的指气割裂,残破不已。
  
   他一见情势不妙,当即抢攻而上,一口气便攻出十余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逼得萧夜雨出不了手,他们才有逃命的机会。他以攻为守,变攻边逃。这十余刀一下子便封死了萧夜雨可能出手的任何方位。
  
   可萧夜雨的手却依旧如鬼魅般出现,在他左肩上轻轻一拂,他的左肩当即全然麻痹失去了知觉。
  
   但他还有右手,右手中还有刀,只要刀在手便还有机会。
  
   神风无名也抽出一柄缠于腰间的软剑,再度攻上,刀剑再成合璧之势。
  
   萧夜雨竹箫轻点,身姿幻缈。他手上化招,脚踏八卦,故意踩错步子,身子一个不稳微微一倾,背后露出空门,魔狼的刀果然便招呼了上来。谁知刀势刚走至一半,便被两根手指夹住,指背在刀身上轻轻一弹,魔狼连人带刀便如风中落叶般飞了出去。
  
   魔狼心知以他二人之力根本无法对抗萧夜雨,故而借着这一指之力趁机遁逃。
  
   只余下神风无名一人依旧不屈不挠地向萧夜雨发出进攻。他身上已被指气击伤好多处,每一次却都咬着牙挺剑再度攻上,剑法依旧凌厉。
  
   萧夜雨有无数次击杀他的机会,可他却有些不忍下手。少年的神情专注地近乎偏执,眼神中的杀气也愈渐炽烈,似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要拼杀到底。他这不死不休的精神令萧夜雨也颇感意外。
  
   “我又不是大姑娘,你这般痴缠着我作甚?”萧夜雨身子又一倾,闪过连环三剑,出言调笑道:“难道你是大姑娘不成?”
  
   神风无名咬牙不语,怒而出剑,一口气又攻出七剑。
  
   萧夜雨依旧微笑着,任凭半张白玉面具遮住了眉目,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的好看。
  
   就在他笑着的时候,他已出指。
  
   指气一处,劲风破空激射,一下子便消弭了神风无名的剑气。当他攻出第七剑时,他的剑尖已被捏在了萧夜雨的两根手指里。就在他一怔之际,萧夜雨另一只手的食指已点中了他的眉心。只要在指尖上用上一成力,他便必死无疑。
  
   少年脸色惨白,可眼神中却殊无惧意,似乎早已想好,不成功便是死。
  
   萧夜雨却没有动手,只饶有趣味地瞧着他,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道:“神风无名?为什么是无名呢?”
  
   神风无名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萧夜雨却只是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感叹道:“你也不过与阿莲一般年纪,却已开始为人杀人了。”
  
   神风无名冷冷道:“要杀便杀,何需多言!”
  
   萧夜雨摇头叹息:“大好年华,又何必急着去死。”他放下手道:“我不杀你,你走吧。”
  
   神风无名吃了一惊,一时间呆在那里。他从小便是作为一名杀手被培养,每一次练剑,每一剑刺出时,便会有人告诉他,不成功,便是死。久而久之,他便也这么告诉自己。所以,他每一次出剑,都势必要将对手置之死地。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败了,对手会放他一条生路。
  
   但是今日他遇到了萧夜雨。萧夜雨不忍杀他,也不屑杀他。因为看着他便让萧夜雨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叫夜莲的少年,和他一般大,和他一般执拗又倔犟的少年。
  
   神风无名怔在那里半晌,不明白萧夜雨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狐疑地道:“你不杀我,到时候我还是会杀你。”
  
   萧夜雨身影一闪,人已随一阵风过而不见。风中传来他字字清晰的声音,犹带着笑意。
  
   “等你有了那个能耐再说吧。”
  
  
  
  
   而宫雨与傀儡师的战况也很快分出了输赢。
  
   看着宫雨气定神闲,一副全然目中无他的样子,傀儡师更是气急攻心,可偏偏她又自顾不暇,连“噬心咒”都顾不上念,拿宫雨就更没有办法。傀儡师越怒越急,守势就越凌乱。衣衫裤子上好多处已被剑风割成了碎片,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又羞又恼,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暗发誓,如若让她逮到宫雨,定要将这小子碎尸万段。恰巧在这时,又见毒狼、魔狼与风狼纷纷退走,原本布下的计策半点没有奏效,顿时便乱了心神。
  
   就在她心神倏分之时,宫雨一振腕,手中腰带便缠住了傀儡师的纤腰。她一声惊呼,整个人都被宫雨扯飞了过去。
  
   情急之下,傀儡师在半空一手抓住腰带稳住身形,一手将怀中的傀儡娃娃向着宫雨掷去。傀儡娃娃张口便向宫雨喷出白色毒雾。
  
   宫雨忙使个“鹞子翻身”,往后跃开数丈。待毒雾散去,傀儡师却已金蝉脱壳而去。
  
   还是让她跑了。宫雨叹了口气,欲收回自己的腰带,可抓着腰带的手忽然感觉到有些异样。
  
   他忽然发现衣带上有一股如细流般会动的东西,正沿着这条腰带向他的手心延来。
  
   宫雨心中一惊,定睛一看,竟是千百只细如蚂蚁的黑色毒虫,蠕动着沿着衣带爬过来。因为腰带也是黑色的,故而不细看很难察觉。宫雨心头一凉,忙一甩手将腰带扔了。
  
   傀儡师竟在方才抓住衣带的那一刹那就在腰带上布下了苗疆的毒虫!临走还要暗算宫雨一记。
  
   宫雨只觉头皮发麻,自己若不下心,那些毒虫恐怕现在已经爬到他身上了。真是好阴毒的女人!宫雨也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个女人,不除不行!
  
   敌人暂退,他放眼望向四周,风狼魔狼也已不见,萧夜雨更不知何处去了。
  
   不过宫雨相信,既然他们见了第一面,那么离他们再次见面绝不会太远了。
  
  
  
  谢谢楼上朋友的关心,回问好。各种原因都有吧,最近状态不太好。我先把故事写好,等回头再修改好了。
  
  
   暮色四合之后,黑夜又再一次降临。
  
   在这个山庄里的每一个夜晚,都让人心绪难定。隐藏在暗处的晦暗不明的东西会趁着黑夜伸出它凶恶的爪牙。
  
   但山庄里此时此刻却很静。
  
   静得宫雨只听得到一种声音——自己的呼吸声。
  
   有时候,越安静的时刻反而越容易让人烦躁不安。
  
   经过一日一夜的激斗,大家受伤的受伤,失踪的失踪,为了彼此间互相也好有个照应,余下的人都聚集到了这东跨院内安顿休息。诸葛明海与紫鸳已解了毒,正在院子东面的春暖阁内照看着受伤的百里飞烟。上官初云身上的剑伤未愈,不宜行动,故仍呆在自己的屋子里。白陵舟也伤得不轻,与杜子春等人住在西厢房内疗伤,青鸾刚刚还偷跑过去看他。摩尼大师为了给众人驱毒,耗损了很大的内力,此时也在屋内打坐静修,回元固本。仲羿不知所踪。
  
   战斗至此,没有受伤的就只剩下宫雨与任平生二人。今夜只得由他二人负责守夜。宫雨守在南门,任平生守北门。
  
   宫雨此刻正一个人坐在东跨院的南门,背靠着大树,头枕着胳膊,专心思考着一些事情。
  
   摩诃大师与云中君子的失踪着实令他有些想不通。以三位前辈的武功,就算鬼城的人下毒,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一下子就毒倒三人。
  
   他开始仔细回想从蒲津渡至傀儡山庄这些天来所发生的所有事,一些细节一些疑惑一一在他脑中掠过。他为解释这些疑惑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可哪一种才是真相呢?
  
   这时候,忽闻一声鸟鸣。宫雨一抬头,远处一只白色的大鸟,翅翼如雪,划破沉暗的天空,向他飞来。那鸟咕咕叫着,在他头顶上盘旋着打了几个转后,又向东飞去。
  
   宫雨认出这是来自寂静雪谷的雪枭。他展开轻功跟着雪枭而去。
  
   雪枭飞得时快时慢,指引着宫雨,将他引出傀儡山庄,引至山庄外的荒岭深处。
  
   宫雨跟着鸟儿一路疾步而奔,直到丛林深处只有月光才照得到的地方。
  
   雪枭猛地扇动几下翅膀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只余下宫雨一人。四周只有风吹着树叶时,那冷清的沙沙之声,和着远方的水流,虫鸣,像是一首清寂的歌。
  
   宫雨隐隐觉察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这时他忽感脑后劲风涌起,几股劲力直逼他身后几大要穴!他凌空一个横纵,接一式雨打浮萍闪开去,但脑后的劲风却如影随形般,依旧追随促迫着他,让他感到一股逼命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宫雨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前所未遇的对手,这却又激起他的好胜之心。这世上还没他宫雨闪不过去的招,他使个千斤坠下落,步伐一转,再一个倒提凭空跃上十余丈,可那几股劲力依旧跟在他身后,
  
   宫雨心下一沉,脑后的劲气逼得他来不及喘息,只能尽力闪躲。只要他身形稍慢,或稍有一个疏漏,便会丢掉性命。他施展开翦云步的绝世轻功,依靠着林中密密匝匝的树木作为掩护,身影起纵在林间急速穿梭,最后绕到一棵树后,正待拔剑,劲风却至此即止。
  
   宫雨喘过一口气来,站定回头,就看见一个人。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站在月光下,着件淡色青衣,背对着宫雨负手而立。
  
   宫雨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他的那双手上。
  
   那是一双白皙清癯的手,指节微突,指骨修长,剔透的十指间握着一支翠色流转的竹箫,完美得叫人叹息。
  
   但宫雨几乎肯定,方才那令他为之惊颤的一击就是出自这一双完美的手。
  
   这双漂亮的手,绝对也是一双要命的手。
  
   那人仰着头,凝望着遥遥的星空,淡定而沉默。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算发生过什么,好像也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仿佛刚才向宫雨出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他只关心他头上的那片星空,他看得很专注,就好像在看一本读不尽、解不完,奥妙无穷、费人深思的古书。
  
   宫雨忽然也很好奇,于是便问:“你在看什么?”
  
   “星星。”他答道。
  
   宫雨也抬头,只见南北星空群星璀璨,或明或暗的星星在那美丽的表象下似乎还蕴藏着某种神秘而深奥的意义。古之学者有多少想要窥究这其中的奥秘,想要探知它们对人世和命运的某种暗示,于是便有了星相之说。
  
   那人道:“天地未形,冯冯翼翼,洞洞灟灟,故曰太始。道始于虚霩,虚霩生宇宙,宇宙生气,气有涯垠。清阳者,薄靡而为天;重浊者,疑滞而为地。清妙之合专易,重浊之凝竭难,故天先成而地后定。天地之袭精为阴阳,阴阳之专精为四时,四时之散精为万物。故天地万物之运转皆与宇宙天地有万千之挂系。”
  
   “所以看星星也能看出天地万物之命数来?”
  
   那人笑了一下,道:“古人研究紫微斗数,与五行阴阳、八字论命自有一番道理。”他伸手遥指南北星空,谓宫雨道:“你看,紫微十四主星正有两分之势,破军,七杀,贪狼这三星交会,三方四正会合的格局即将形成,格局一成江湖必起异变,整个武林的格局也会出现一番巨大的重整,最终到底是毁灭还是重生就要看造化了。”
  
   宫雨动容道:“你说的异变将起所指的可是鬼城?”
  
   那人轻轻叹道:“不错。五年之前吾观星相,已见紫微十四星隐隐起了变化,便料定这一场大乱不可避免。而鬼城出,青龙现,吾之宿命所在,亦无可避免。”
  
   “你就是东青龙萧夜雨?”
  
   他终于转过身来,扬起嘴角,向着宫雨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萧夜雨。”那声音温和而动听,带着晴空般的爽朗。
  
   除去了面具的萧夜雨,面带俊雅的微笑,修长的凤目中的眼神却深邃得如一口平静无波的古井,冷冽、高逸。他身上全然没有绝世高手的凌厉气势,一身淡淡的书卷气反而更像是个儒雅的读书人。
  
   这样一个人,本不像是个会杀人的人。就像他的那双手,也绝不像是一双会要命的手。
  
   可像不像是一回事,事实却是另一回事。
  
   不管是一个人或是一件事,都不能只看表象,否则要命的人要命的事就很快会临到自己头上。
  
   宫雨道:“感谢你多次出手襄助。不过令我疑惑的是,你为何总会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出现?”
  
   萧夜雨道:“你先别急着谢我。萧夜雨并不是一个会白白做好人的人,我助你自有我的目的。我从乔州开始便一直跟着你,直到傀儡山庄又与你相遇,自然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手。”
  
   宫雨奇道:“你跟着我作甚?”
  
   萧夜雨道:“因为我想知道你是否堪当大任。”
  
   宫雨道:“大任?你总不会要请我去邪道天宫当宫主吧!”
  
   萧夜雨摇头道:“我知道,就算请你去做邪道天宫的宫主你也未必肯当,但这件事你却一定会做。”
  
   宫雨道:“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八百年一样。”
  
   萧夜雨道:“这一路以来你也已经看见了,鬼城再现江湖已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他们的实力恐怕已比二十年前更强大。我不希望如二十年前那样,等到鬼城羽翼丰满入主中原武林之时,这个武林却像是一盘散沙,以至于被敌人轻易地逐个击破。要对付鬼城必须未雨绸缪,而且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代替我,集结江湖上的正义之士,并促成三教与邪道天宫的再度联合,共同对抗鬼城。”
  
   “等等等等!”宫雨忙摆手打断他,一脸疑惑地道:“江湖上那么多的高手,为什么你要选我?又为什么要我代替你?不论武功智慧或是声名,一指惊神的萧夜雨都要比我这个默默无闻的江湖小卒强上太多。”
  
   萧夜雨笑道:“选你是因为有人跟我说这件事由你来做最恰当不过,她说她认识的宫雨是个正义、睿智又机敏,能当重任的人。”
  
   “哇,是谁这么黑心,一边夸我一边就把我一脚踹到火坑里?”
  
   萧夜雨微微笑道:“你还没猜到是谁么?”
  
   宫雨打了个哈哈,道:“看到那只来自寂静雪的雪枭,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他的目光忽然遥远起来:“宋挽香,我的好姐姐,天底下那么黑心的大夫也有你这一家,别无分号了。”
  
   他想起那一日,在寂静雪之内……那正值梅花盛开的季节。一身白衣若云的女医者坐在白梅树下,悠闲地执着茶杯,美丽的眸子里闪动着狡慧的光芒,对他讲:“你呀,总是这么不安分,上天入地哪里都敢去,什么祸都敢闯。我总想着,这样的你总有一天是会干出些轰轰烈烈的大事来的。”
  
   “你倒是没说我总有一天会闯出些轰轰烈烈的大祸来。”宫雨又将一杯 “梅香醉雪”倒入口中。“梅香醉雪”是这位寂静雪谷的谷主亲手酿制的酒,入口甘醇,酒性温和,是人间难得的佳酿。
  
   女医者优雅地饮了口茶,道:“你闯什么祸我管不着,只求你不要老是来这里找我就成。”
  
   宫雨涎着脸凑过去,笑道:“我的好姐姐,担心我受伤就直说好了。我要是不来,你这冷冷清清的寂静雪岂不是更冷清了?”
  
   女医者白了他一眼,道:“我是担心你,担心你把我寂静雪的酒喝光,担心你把我医庐里的珍贵补药都吃光了。我谢天谢地你最好永远都不要来,如你这般的伤病者,我寂静雪敬谢不敏。下次你若再敢带着一身伤跑来我这里,小心我用梅花针扎得你下半辈子都没法乱跑。”
  
   “啧啧啧,真是最毒女人心,说得一点也没错。”
  
   “是啊,我就是全天下最黑心的大夫,你呀最好求神拜佛下次千万别落到我的手里。”
  
   这位嘴硬心软、面冷心热的女神医也是宫雨最好的朋友之一。虽说江湖风雨愁煞人,走跳的江湖的人,生里来、死里去,无数的日夜都是在苍凉和寂寞中度过,但是只要一想起这些朋友,不管走到哪里,心里总会涌起一股暖意。
  
   萧夜雨道:“我是个自私的人。父亲于二十年前战死在鬼城之役,鬼城未除,父亲定然死难瞑目。完成父亲遗志,消灭鬼城之责本该由我一肩挑起。这五年来我虽称隐居,其实暗中一直派人关注着鬼城的一切动静。可如今鬼城真正出现,我却开始担心,担心江湖的腥风血雨会连累到不相干的人。”
  
   “你所担心的人是寂静雪的宋姑娘?”
  
   “宋姑娘是我的知己好友,我若重入江湖,她定然不会坐视。寂静雪是不惹凡尘的世外之地,我不想把江湖风雨带入那片清净之地。所以我只能在暗中助你。”
  
   宫雨微微吃惊。挽姐为了萧夜雨竟肯踏入她最厌恶的江湖,而萧夜雨亦肯为她放弃邪道天宫放弃盛名放弃复仇放弃他所有的一切,萧夜雨与宋神医关系已是不言自明。
  
   这让宫雨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宋姑娘就像是他心里的一朵白莲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但当有一天他发现有人采走了这朵白莲花时,就仿佛失落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心情一下子沮丧起来。
  
   萧夜雨也不知是否看透了宫雨的心思,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莫测的神光:“我还带来了一个你最想见的人。”言语中微含笑意。
  
   “我最想见的人?”宫雨心中纳闷,他怎知我最想见谁,他当真还能窥探人的心思不成?宫雨心中又有些不服,我若矢口否认,人称算无遗策的萧夜雨岂非要失了颜面?
  
   萧夜雨只笑了笑道:“你最想见的人是欧阳笑笑姑娘,对不对?”
  
   宫雨心中一惊一振又是一喜。他无法否认。欧阳……欧阳,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不就是为了救欧阳笑笑么?这一路以来的担心和牵挂,使他一听到这个名字便是一阵莫名的心悸。欧阳,她还好么?她真的来了么?
  
   萧夜雨目光移到宫雨的身后,似乎是看到一个人正向着宫雨走过来。
  
   宫雨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开始怦怦跳,他似乎已听到了那轻盈的脚步声。宫雨惊喜地回头。
  
   可就在他回头的刹那,他猛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还没看清身后到底有没有站着欧阳,就已经感觉到脑后涌起一股强烈的劲风!
  
   萧夜雨已在他失神回头的刹那再度出手!
  
   玉指轻拂。
  
   两道指风惊电般射向宫雨脑后。
  
   宫雨没有转回头。
  
   高手博命生死只在刹那,更何况是萧夜雨这样的绝世高手。
  
   宫雨根本没有时间回头。他一旦感到脑后有异,便立即使了个“铁板桥”的软功,颀长的身躯霎时矮去半截,闪过一击。同时两腿倒踢而出,再一个鲤跃龙门,接,反身错补,扬袖拔剑。
  
   这电光石火间的反应敏捷至极,莫说一般人,就算是白陵舟这样的高手在这样敏锐的反应下恐怕也难占得什么便宜。
  
   可惜此刻,他的对手却是萧夜雨。
  
   同萧夜雨这样的高手过招,就算你长十个心眼,打起十二分精神,贯注百分心神,也未必能躲得了,何况宫雨失神在先。
  
   宫雨虽闪过一击,却发现自己已失了先机,烟雨剑根本拔不出来。
  
   萧夜雨一出手,又岂容他拔剑。
  
   一时间指影如山,指指不离宫雨全身要穴半寸之处。
  
   宫雨拼尽全力自卫。
  
   修罗指当真出指如神似鬼,没有人可以知道下一指会出现在哪里。宫雨二度接招,依旧全然想不出拆解之法,又根本腾不出一招半式去拔烟雨剑,被动已极。
  
   萧夜雨的指法如鹰般锐利,如蛇般灵敏,如电般迅捷,如风般捉摸不定,并且每一指发出都挟带着无匹的内力,沛莫能御。宫雨只有绷紧全身所有神经接招拆招,只要有半招疏失,就绝无生还之机。这样的打法,不消片刻间宫雨竟已觉心力交瘁。
  
   而更令他绝望的是,他能感觉出,萧夜雨并未尽全力。
  
   修罗指招式太美,美得似乎已不见了招式,只剩下满目如梦似幻的指影。美得令人目眩,令人神迷,令人窒息!
  
   但这每一指却比世上最利的刀剑更利上十倍!谁若是在一刹那迷失在那绝世的指影里,那么等待他便是修罗地狱。
  
   在这样的指影下,宫雨忽然想到两个字——死亡。
  
   华丽炫目的死亡。
  
   自出道江湖以来他经历过不少生死之博,却唯独这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压迫。这种压迫感足以摧毁敌人全部的斗志。
  
   萧夜雨已一指点向他的印堂!
  
   宫雨奋然一振精神,不,决不能丧失斗志。摧毁斗志等于迎接死亡。
  
   宫雨忽然也出指。
  
   他不能拔剑,只能出指。不过他使出的是“折梅手”。十指点、勾、按、拂、抓,以轻巧灵敏化解凌厉的指风。一招“踏雪寻梅”,步踏奇诡,闪过萧夜雨一招,接以一招“灵渊探梅”,再一化掌,双掌紧接着拍、格、削、折、拿。“折梅手”以指掌相互幻化,如清风抚飞云,绿柳拂春岸,兼以如影随形之步法,拂人穴道,拿捏关节,无有失者。
  
   萧夜雨一惊,即叹道:“没想到小挽将这手功夫也传予你了。”
  
   “折梅手”本是寂静雪谷的不世绝学,为上一任谷主神医宋离晓所创,后传予唯一的嫡传弟子宋挽香。宋挽香是宫雨的好朋友,其实宫雨只见她使过一两次“折梅手”,他本聪慧过人,便自记了下来,自己学着使来亦是有模有样。
  
   但是以萧夜雨与宋挽香的渊源,他对“折梅手”熟悉更甚宫雨。他三掌劈出,精准无比地封死了宫雨的掌路。
  
   “可惜你不该对我使这武功。”声音里满是惋惜。他一个长跃,凌空出指!
  
   双手食指、中指接连弹出!
  
   强劲的指风挟带惊天之势破空而来。
  
   宫雨也在刹那间拔剑!
  
   一剑如雪,剑气长啸。
  
   烟雨剑临空一格,“当当”两声,宫雨整个人就像一片叶子般飞了出去。
  
   在出剑刹那,宫雨已感觉到萧夜雨的内力实在太强,他心疼他的剑。是以他借着指力向后飞退,同时卸去用剑硬挡住的强大内劲,乍一看恰似他被击飞了一般。
  
   宫雨向后飞出十丈有余,才稳稳落下,方才接招刹那虎口巨震,烟雨剑险些脱手。
  
   可他终于还是在先机尽失的境况下,接下了萧夜雨这两指。方才几招交手不过瞬息之间,宫雨已是一背脊、两手心的冷汗。
  
   眼前青影一抹,萧夜雨已飘然落在他面前。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很深邃,而眼神也很奇怪。
  
   他看着宫雨就好像是一个大人在看着小孩。
  
   “你的武功不错,感觉敏锐,反应也快,假以时日必有大成。但你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太感情用事。行走江湖的人,容不得一点有失。方才我若是下重手,你就没命了。而对手决不会给你这个侥幸的机会。”
  
   宫雨不得不承认,萧夜雨一语就切中了他的要害。就在方才转头一刹那,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如果对方不是萧夜雨而是一心要他命的敌人,他恐怕已没有机会再去弥补这个错误。
  
   萧夜雨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一眼就能洞穿对手的弱点。
  
   他方才第一次出手是为试探宫雨的武功,第二次出手却是为让宫雨亲眼验证自己的弱点所在。
  
   他的方法不可谓不简洁有效。可宫雨却有种被骗的感觉。一种忽然从天上掉到地下的感觉。
  
   因为他根本没有见到欧阳。
  
   无论如何被骗的滋味都不好受。
  
   因此他还是有些生气。
  
   可是萧夜雨看着他的神情,忽然哈哈一笑道:“先慢些生气。我可没有骗你,刚才我并没说她就在你身后。可我说欧阳来了,她却是真的来了。”
  
   他神秘地笑了。一回头,朗声道:“朱雀何在!”
  
   话音落,却自丛林深处走出一个女子。紫衣如霞,笑颜如花。
  
   宫雨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像在女儿坊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日一样,一刹那间似乎这个世间里所有的光与亮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那女子盈盈而来,依旧娇柔妩媚,不同的是,眼前人已一洗往日假言欢笑的风尘之气,却换上了江湖儿女的任侠与英爽。这个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着的欧阳笑笑。
  
   欧阳笑笑走到宫雨面前,却向着他挽袖一揖,道:“邪道天宫朱雀使见过雨公子。”
  
  
  
  
  
  不好意思,最近忙着看奥运,小说写了一半就搁那儿了,现在正在写,大家稍等。
  第六章
  
   夜凋零,人惆怅。
  
   春暖阁内,只点着一支蜡烛,却照着三个人。
  
   黯淡的烛光显得如此幽若无力,映照得人心都有些阴明不定,惶惶不安。
  
   诸葛明海略显忧心地守在妻子身边。百里飞烟身上的剧毒虽解,但重伤初愈的身体依旧孱弱。她打坐运功调息半晌后,幽幽睁开眼,只看到紫鸳垂手侍立一旁,便问道:“青鸾呢?”
  
   紫鸳自是不敢透露青鸾偷溜出去看望白陵舟的事情,情急之下只得扯了个慌:“师妹她……她去照看初云师兄了……”
  
   提及上官初云,百里飞烟顿时对紫鸳寒下脸来,微愠道:“那你还杵在这里作什么?初云的伤势如何了?你怎么不去照看他?”她虽然受了伤,训斥起弟子来却依旧声色俱厉,威严不减往日。
  
   其实百里飞烟心中也暗暗着急,紫鸳与上官初云的这门婚事正是她提议,得门主首肯后便由她一手操办。上官初云年少英才,风神俊朗,是儒门年轻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教内有多少女孩子都暗暗爱慕着她们的这位师哥。而况他还是儒门前门主上官卿的独子,往后更可能是儒门门主之位的继承者。紫鸳也是温柔娴雅,乖巧听话,是百里飞烟最为钟爱的女弟子,于是她煞费苦心地想要成就这一桩好事。这本该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作为师父,百里飞烟实在想不出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谁知紫鸳偏生就是对上官初云不冷不热,对她提及的婚事也总是刻意回避,不肯应承下来。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进了儒门便要依从师命,可紫鸳那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总让百里飞烟觉得不痛快。她一直想不通缘何一向柔顺听话的紫鸳,忽然变得如此顽固。直到这一次在傀儡山庄再见到仲羿她才明白,原来那丫头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这个大师哥。可百里飞烟还是不明白,为何紫鸳放着品貌身世俱佳的清俊公子不喜欢,偏就鬼迷了心窍地,对一个出身邪道的粗莽汉子死心塌地。这不是存心失她这个做师父的颜面?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要好好管教这丫头了。
  
   谁知紫鸳竟还是摇摇头,低声道:“弟子不想去……”声音虽然轻,语气却很坚定。
  
   百里飞烟一怔,这丫头居然还学会忤逆师命了!她强抑怒气,冷冷地问:“为什么不想去?”
  
   紫鸳咬着嘴唇不说话,直到将下嘴唇咬得一片惨白,才像是下了巨大决心似的,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鼓足勇气道:“弟子不愿与云师兄成婚,请师傅收回成命!”
  
   百里飞烟冷笑“为什么不愿意?因为仲羿还没死?是不是要等亲眼看到他的尸体你才肯死心?”
  
   伏在地上的紫鸳抬起头,与百里飞烟四目相对。师父冷厉的眼神如一把寒剑刺透人心,不由令紫鸳心中发怵,可她暗暗吸了一口气,还是用断金切玉般的语气道:“弟子不肖,与云师兄的这门婚事弟子恕难从命,就算师父要弟子去死,弟子亦无二话。紫鸳什么都可以听从师父,唯独此事,弟子想自己做主,望师父看在多年的师徒情分上,成全了紫鸳罢。”说完便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百里飞烟竟笑了起来,笑声里已含雷霆之怒,她边笑边咬牙道:“好,好,好!好一个自己做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做主!吾百里飞烟无能,竟教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目无尊长的孽徒。你既然要我成全,我成全你也罢,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仲羿那欺师灭祖的畜生,替儒门清理了门户,免得日后让你们败坏了儒教的名声,让全武林都看我们儒门的笑话!”言罢竟扬起手,要一掌往紫鸳的天灵上拍下。
  
   紫鸳不再言语,只静静地闭上眼,眼角闪动泪光,神情却异常坚定,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已无法再左右她的决心。
  
   百里飞烟震惊,这丫头到底是吃了什么失魂丹,竟连死也不惧?自己原本只是想吓吓她,让她打消这荒谬的念头,却不想她真的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百里飞烟的手僵在半空中,落下又不是,收回又不是,她又怒又恨,一咬牙,凝气于掌,竟真的就朝紫鸳的头顶拍落。
  “不可!”诸葛明海忙拦住怒不可遏的妻子,回头斥责紫鸳道,“紫鸳,你竟为了仲羿那弑师的孽畜这般顶撞你师父,你皇甫师父地下有灵可能瞑目?”
  
   紫鸳平静地道:“皇甫师父决非仲羿所杀,别人不信他,我信他。紫鸳这辈子除了他,谁也不嫁。”这两句话说得饶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孽障!”百里飞烟一声怒斥,顿时怒极攻心,眼前一黑,身子一倾便向后倒去。
  
   诸葛明海忙扶住她,一手抵住她后心,将真气慢慢注入,百里飞烟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紫鸳落下泪来,泣声道:“弟子不肖,辜负师父多年养育教导之恩,万死难辞其咎。可是此事,弟子至死不悔。”
  
   百里飞烟伸出手,剑指直指紫鸳,厉声斥道:“滚!我没你这样的弟子,给我滚。”
  
   诸葛明海也向紫鸳使了个眼色,道:“你还留在这作甚?想要气死你百里师父不成?”
  
   紫鸳已是泪流满面,她向着两位师父又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去。
  
   百里飞烟全身气力似被抽空了一般,颓然闭上眼靠在丈夫身上,喃喃念道:“我真的要这么逼她么?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么……”
  
   那孩子叫她既心疼又生气,“至死不悔”四字撞击她心头。
  
   情爱,真能让人奋不顾身,至死不悔?这到底是对,是错?千秋百代的圣贤书中有何曾有这样的记载,少年时的自己也何曾如此执著热烈过,真不知是幸运,还是遗憾。
  
   镜中花容渐老,华发已生,不知不觉间,人生竟已过半。百里飞烟不由得心中又是一痛。
  
   想起那句诗,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成日里吟风诵月,可她这一生偏偏就与风月无关。
  
   望向窗外,夜色也竟似死了,半点生气也无。风如剪刀,绞落一地月影,凌乱不堪。
  
   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或许也真到了她该放手的时候,她轻轻的叹。
  
  
  
   这时,忽如其来一阵风,吹灭了烛火。
  
   百里飞烟忽觉一阵寒意。“有人?”她心里“咯噔”一下。
  
   诸葛明海一下提高警戒,屏住气息凝神静听,可半晌后并无半点动静,才到:“没有人,你多心了,夜风而已。你好好躺下休息,等我去把蜡烛再点起来。”
  
   诸葛明海起身,慢慢走过去点蜡烛。
  
   烛火还没点亮,一抹绯红的刀光已从背后滑向诸葛明海的脖颈间。
  
   “小心。”百里飞烟似早有准备,原本躺在床上的身影一动,便已挡在了诸葛明海之前,拦住那道诡异的刀光。
  
   儒门六艺馆的六位馆主个个都有一流的身手。百里飞烟虽重伤未愈,身法却依旧轻捷。
  
   刀光一折,反斫向她。
  
   百里飞烟身子一倾,右手闪电般探出,扣住持刀的手,左臂沉肘一击,只闻那人闷哼一声,退了数步。
  
   黑暗中,那人阴冷地道:“百里女侠果不愧为女中豪杰,若非你受了伤,方才那一招可真会要了我的命。”
  
   “你是鬼城的人?”百里飞烟目光如炬紧盯着他,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全力一击。
  
   那人一晃手中绯红色的魔刀,桀桀而笑:“此刀名唤‘黄泉’,因为见了它的人都得下黄泉。鬼城十一狼之魔狼今夜特来取汝项上人头。”
  
   那人背着光的脸一片漆黑,但他手中的刀却红得令人心悸。
  
   百里飞烟只想到了,血。
  
   她能觉察出那人的武功并不如她,可不知为何,她的眼皮却开始突突地猛跳,一阵莫名的寒意笼上背脊。
  
   百里飞烟道:“就凭你,还欠点火候。到底是谁下黄泉,尤未可知。”
  
   魔狼发出一声阴鹜的笑声,刀光一摇,人已不见,只有那一片绯红再一次罩过来,有如一片血潮,带着嗜人的疯狂。那如血般的红,刺得百里飞烟心头莫名一紧,接招之际,却忽然感觉不对。
  
   蜡烛为什么还没有点起来?
  
   诸葛明海怎么没了声息?
  
   刀已砍向她面门,就在百里飞烟举掌还击的同时,映着刀光的绯红色,她忽然看见了另一样东西——一缕比发丝更细更亮的银线。
  盘龙丝!
  
   百里飞烟心头闪过一道霹雳,她在刹那间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如果一切是那样的话……
  
   可她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来不及等她相信,那银丝已在她脖颈间绞了绞。
  
   百里飞烟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还圆睁着双目,至死都想再看一眼身后的那张脸。
  可她眼前却只有一片漆黑,墨一般的黑。
  
   魔狼阖上了她的双眼,叹道:“这世上总有愚人,相信被美化后的假象。”他扬手一刀,便将人头砍了下来。血花飞舞,溅满了屋子。
  
  
  
  回吴兄,我是没什么计划啦,一直都是写到哪算哪的,汗……
  自去年始一直重病缠身,一直想继续写下去可是这段时日来实在有心无力,有负大家所望,今日特地上来在此向大家致歉。这小说像我的孩子一样,一定不会无故停写。等身体状况再恢复一些能够写作了,一定为大家把后面的章节奉上。
  
  第?章(这是到第几章了?我自己也忘了……)
  
  
  
   这座傀儡山庄位处深山之中,依凭山势而建,更将山中原始的林木山石之景也巧妙地纳入庄园之中,故而庄中多有树木繁茂之处,春暖阁四周便是如此。阁楼背靠着一片树林,夜色掩映之下,正藏纳着不可见人的阴鹜之气。
  
   夜风骤起,吹得春暖阁周围的树木沙沙作响。
  
   月影凄迷,夜色寥落。
  
   紫鸳心中更加寥落。
  
   她浑然不知阁楼上已发生的事,更不知危险的气息已潜伏四周,慢慢迫近,只顾自心思怔忡地慢步下阁楼。
  
   合眸自问,这短短几日里,自己伤了上官师兄的心,忤逆了师傅的意,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如果说师傅一厢情愿地要将她嫁给上官初云,那么她一心一意追随仲羿难道就不是一厢情愿?仲羿已是邪宫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要自己的话,自己却还失格失仪地非他不嫁。思至此,紫鸳只觉又羞又恼。
  
   仲羿!仲羿你这个大混蛋!你就是个自私懦弱敢想不敢说的王八蛋!
  
   这骂人的话,一向娴淑的紫鸳在平日里是万万想不到的,可这个时候她却在心里把仲羿骂了个千百遍,骂过之后竟觉得解气。
  
   可当她不知不觉步出春暖阁,迎上月色,心中又禁不住惦念起来:仲羿,你在哪?白日里如此激烈的战斗,你可曾受伤?为何后来一直不见你的踪影?
  
   她不由得合起双掌,默默祈祷。
  
   这么多年了,每个有月亮的晚上,她都是这样对着月儿默默祈祷,愿上天能给她一个奇迹,祈祷心中挂念的那个人还平安地活着。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明白了,这个世上若没有仲羿,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在得知他死讯之后的五年中,自己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便是最好的证明。自作多情又怎样,总好过这一生痴痴空牵挂。
  她打定主意,准备去找寻仲羿说个清楚,却忽然发现远处凄冷的月影下站着一个人。
  
   “什么人!”紫鸳手按住剑柄。
  
   那人一见她,身影一闪,隐于树后。可就在他闪身之刹,背后的弯刀在月光的返照下折射出一道银光。
  
   是仲羿!紫鸳心中一阵激动,他为何会来此?
  
   邪道天宫的人今夜应该都住在秋明轩中。
  
   为防与三教的人再起冲突,白陵舟特意选择下榻在离三教之人所住的春暖阁、夏芳斋都很远的秋明轩。
  
   仲羿忽然出现此地,可见是刻意前来。紫鸳心中猛地突了一下。
  
   明知半夜三更与邪宫之人私会是儒门礼规决难相容的,可紫鸳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闪。难道邪道天宫都是些没胆见人的鼠辈?”紫鸳走到离仲羿一丈远处,这样可以清楚地看见隐于树后那高大的身影。可身为儒门女弟子的矜持又令她不敢再上前。
  
   “回去吧,”仲羿叹了口气,“今夜危机四伏,没事不要四处乱跑。”语气虽是淡漠,但依然掩饰不住关心。
  
   紫鸳一撇头,不屑道:“笑话,这春暖阁可是我们的住处,要回去也该是你回去。”
  
   谁知仲羿不理她,竟倚着树席地坐下:“天亮以后,我会回去。”
  
   “你!”
  
   他的意思竟是要在此地坐到天亮?紫鸳转念一想,他这样做难道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才来此守护?
  
   仲羿见她呆立在哪儿不肯回去,便道:“你不回去,难道是要留在这里陪我?”
  
   “啐!谁要陪你!”紫鸳心知仲羿是在用话激她回阁。她这个大师兄的心思她再了解不过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总是为着她着想,紫鸳也就是喜欢他这一点。仲羿这一激反倒是叫她放开了心怀。她嘴上虽这么说着,脚下却大步走上前去,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不管何时何地,他始终拗不过她。仲羿无奈又无语地侧了侧身,闪避开她的气息。
  
   紫鸳看着他的样子,在心里偷偷笑着。
  
   “先说好,我可不是来陪你,我要你告诉我五年前皇甫师傅之死的真相。”
  
   仲羿闻言顿时脸色一沉,脸上的那道伤疤似又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他自一开始便是邪道天宫派出的内应之人,但年少入儒门的仲羿却在神羿馆得到了馆主皇甫啸岳的无私关爱。皇甫啸岳见他个性稳重踏实,且悟性极高,十分喜欢,便如师如父一般将儒门最好的箭技倾囊相授,更将神羿馆的镇馆绝技——七星射日箭只传授给了他一人。在仲羿这个自小失去双亲的孤儿心中,皇甫师傅渐已成了他不可失去的亲人。谁知那一夜,他竟亲见师傅惨死,而担起弑师之罪的人竟是他自己!更令他痛苦的是,这一切令他无可辩驳,因为他的真正身份正是邪道天宫的人。
  
   回想当年,已是满心凄怆,而今面对紫鸳,他更不知如何解释。就算解释,又有谁能信?
  
   “当年的真相,你的那些师傅师兄师姐们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么?”他只是淡淡地反问。
  
   紫鸳最是气他这不冷不热,全不信赖别人的态度。仿佛五年的时间早已在她们之间筑起一道冰墙。但她不气馁,女孩子一旦鼓起莫大的勇气,便是百折不挠的坚持,今夜她一定要问个清楚。因为她相信,他们的心一直都在一起。紫鸳不再避讳,直直地盯着他,不容许他再逃避。
  
   “我若信他们说的,今日还来问你作甚?别人讲的我都不信,但凭你一句话!”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般重重击在仲羿心中,他没料到这世上还有人愿意给予如此一心一意的信赖,而况这个人还是自己心中牵系的女子,他忽心生愧疚,这么多年,自己居然看轻了紫鸳的感情。
  
   “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皇甫师傅被害前一日发生的事?”仲羿反问紫鸳。
  
   紫鸳思忆了一会儿便道:“你是指那一日皇甫师傅忽然向众人宣称自己年事已高,要离开儒门退隐山林之事?”
  
   仲羿郑重点头:“不错。”
  
   紫鸳回忆着也开始露出疑惑的神情:“当时的确事出突然,虽众人苦劝,皇甫师傅却执意离去,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就算皇甫师傅要退隐也不必要离开儒门,可他却去意甚急。更奇怪的是,皇甫师傅一向最看重你,你是儒门之中箭法最出众的弟子,皇甫师傅的射日奇招也只传给了你,可最后他却将馆主之位传予上官师兄。六艺馆的馆主是要向儒门众学生传授本馆技艺的人,虽说上官师兄是老门主的独子,也是儒门最出色的弟子,可是他一向只精于剑术啊。”
  
   “更离奇的事情就发生在第二天夜里。”仲羿回忆着,脸上已露出激愤之色,“当夜便有门人传话说皇甫师傅急召我有事商议,当我来到师傅房中,却发现他已遭人所害。”
  
   紫鸳道:“那么世传皇甫师傅是死在你的射日奇招之下,也是有人故意陷害于你!”
  
   仲羿点头:“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们早知我是邪道天宫的人,大可冠冕堂皇将我拿下问罪。如果是为了馆主之位,那么该针对的也是上官初云,而非是我。更奇怪的是,我当时就发现,以皇甫师傅的武功,竟没有还手便遭人所害,实在太匪夷所思。”
  
   紫鸳闻言楞了一下,当听出仲羿的话外之音时,她顿时脸色惨白,只觉得连呼吸也不能,一颗心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不由自主地揪住心口处的衣衫,双手因为惊诧和害怕不住微微颤抖。“你的意思是……凶手当时就潜伏在儒门之内,更甚者,可能就是儒门内部之人……”
  
   仲羿点头:“这只是我的猜测。事实上当我发现皇甫师傅尸首的时候,就有儒门门人冲入房中,指认我为凶手,说我因不满师傅传位上官初云,愤而弑师,围上来便是厮杀。我百口莫辩,儒门上下也无人容我解释,我只得拼了命杀出儒门。”
  
   纵然历经多年的沧桑风雨,见多了世间的生死阴谋与人生多舛,早已令他学会不动声色的沉稳与克制。可当年往事忽而一下涌上心头,仲羿仍禁不住激愤难抑,一向低沉的语调也逐渐高了起来。
  
   “之后我回归邪道天宫,成为邪宫八神君之一。如此一来,弑师之罪更是师出有名,再也洗刷不掉了。可这个中真相,就算解释又有谁人会信?自此之后,我便再不与人多言一句。要报仇的,只以刀箭相应。在这个世间,不是所有真相都可以说得清楚的。”
  
   紫鸳咬了咬嘴唇,斩钉截铁地道:“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她低下头,看着衣角,想将柔情百转的眼光悄悄掩藏,却又轻声地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信。”
  
   仲羿沧桑沉毅的脸上终于露出激动和喜悦的神情来,眼眶里竟隐隐闪动亮光。天涯沦落,却得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相伴,此生复有何求!
  
   平素讷于言表的他,心中忽生一股冲动,一下紧紧抓住紫鸳的柔荑,声如坚石地道:
  
   “信我,就跟我走!”
  
   “走?!”紫鸳睁大眼睛,一时间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是!我们远离这江湖,从此你不再是儒门天下的弟子,我也不再是邪道天宫的神君,管他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正道邪道谁主春秋,统统与我们无关。我仲羿会尽一己之力,用我的生命守护你一生的平安幸福。”
  
   紫鸳闻言却半晌没反应。
  
   她不是不愿意,只是惊呆在那里。私奔?!这两个字出现在紫鸳脑海中时,紫鸳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就要从喉头窜出来。或许这样的想法一直就暗暗潜藏在她心中的某个角落,只是不敢去触碰而已。紫鸳没想到从来没说过一句温言柔语的仲羿,一下便将这番轰轰烈烈的话说出了口。
  
   从此你不再是儒门天下的弟子,我也不再是邪道天宫的神君,从此我们浪迹天涯,祸福与共,生死相随。
  
   这样的想法一旦说出口,就如同魔咒一般,顿时激起了心中的万丈狂澜,再也无法平息收敛。什么门规教条什么礼义廉耻,一下便被这感情的怒涛击个粉碎,片瓦不存。
  
   良久,她终于哽咽着,坚定地回应:
  
   “紫鸳有幸,愿与君携手,三生共度。”
  
   这一刻,天地皆寂。海角天涯,从此不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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