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皮鬼王顿时大骇,挥腿骨棒向下便打。哈巴狗老么反口咬中腿骨棒,就地一滚,癞皮鬼王的腿骨棒脱手。
哈巴狗老么甩头将腿骨棒扔到一旁,纵身跃起,咬向癞皮鬼王的裆部。癞皮鬼王两手护裆,转身便跑。哈巴狗老么穷追不舍。癞皮鬼王摇身拔入半空。哈巴狗老么也摇动尾巴腾空而起,一口叼住癞皮鬼王的一只脚。
癞皮鬼王且逃且甩,终于甩脱,正欲加紧逃时,忽见勒特诺尔山谷之鬼众黑压压如闪电般疾速赶来。癞皮鬼王忙向哈巴狗老么道:“你快躲开。”
哈巴狗老么向鬼众一望,吓得挟起尾巴,一滚便到了我脚边,瑟瑟发抖,求救道:“快把我抱进怀里。”
我顿生怜惜之情,将哈巴狗老么藏入怀中。癞皮鬼王返回来拾起腿骨棒,向赶来的鬼众当空一挥,所有鬼众嘎然止步,纷纷跪倒请罪。
癞皮鬼王长叹一声,抬手叫起众鬼,纷纷退回勒特诺尔山谷。
第十三章 老么的遗憾
哈巴狗老么见鬼们走远,蠕动着脱离我的怀抱,说:“你这么照顾我,我会报答你的。
“唉,想我老么,生前在这户人家也算享尽了舒坦,吃的、住的,还有沐浴,还有冬天穿的马甲,等等这些,你端灯小先生小时候未必有这么好的待遇。我这么说你或许不肯相信。我不吹嘘,不信咱俩摆摆。
“生前,我吃的是大鱼大肉,吃鱼的时候骨头都不需要我剔。怕营养过盛染上疾病,这家人特殊买来粗粮为我细做。这么说吧,这家的宝贝姑娘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什么巧克力,什么汉堡包,什么纯奶糖,什么旺旺乐,吃得我都腻了。你呢?你吃啥长大的?哈哈,和我比不行吧?
“住的呢?我有单独的铺着软垫的小窝,我还可以由着性子躺到沙发上、床上,甚至他们任何一个人睡觉的被窝里。
“他们睡觉的被窝是我最爱呆的地方。可是,有一次,胡乌特和他女人其其格做爱。我没把自己当外人,看了一会儿热闹。结果胡乌特生气了,把我扔到地上。并且诬陷我,说我要咬他的变形金刚。
“端灯小先生啊,哪怕你不是明白人,但你绝对不是糊涂人。你肯定知道被诬陷的委屈和痛苦,那种心里伤害太不容易解除了。但我是懂得自我反省的狗,我也是能够充分理解和体谅别人的狗。所以我爬到沙发上习惯性地撒撒娇,呻吟几声。然后以狗的思维考虑胡乌特对我产生误解的根源。
“我想啊想啊,觉得对胡乌特来说,那个变形金刚肯定是比羊骨头更重要的东西,咬碎是可惜的。这么思索一番,我就理解胡乌特了。”
哈巴狗老么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们狗还是不如人,说话好跑题。刚才咱说的是吃和住,至于洗洗澡、冬天穿个马甲,你们生活条件好了,这些事也不算突出,就不说了。
“不过我是个对待问题非常客观的狗,我不会为了抬高身价爱慕虚荣而只谈好的。其实,我受虐待的事才是让我刻骨铭心的。”
“我要说的是感情生活。这是我对这户人家恨得咬牙切齿的事,是我死了也不能忘记的事,是我宁肯下地狱也要报复的事!
“话说我的青春期在细雨濛濛的夏夜,像窗外敲打绿叶的雨滴那样来临了。
“对了,端灯小先生,你不要嫉妒我的文学才能,更不要对我诗一般的叙述语言感到惊讶。我这都是和胡乌托娅学的。说实在的,我遗憾呐!假如,我能像人那样朗诵,先锋派诗人的领先人物就是我。假如,我能像人那样用笔写字,或用电脑码字,畅销书《哈利波特》就该是我写的。
“可惜,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这户人家没把吃的东西绑在笔上,也没放在电脑的键盘上,耽误了我的学业,害得我空有一肚子才学不得施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我的青春期送来了我对爱情的向往。在亮丽的阳光下,坐在窗前的我,忧伤地期待着太阳树上跳下我潇潇洒洒的狗王子。在有雾的日子里,我随着其其格走在牧村软绵绵的沙路上。我幻想着路的尽头,童话般地驰来一辆浪漫之都——巴黎进口的马车,我的狗王子会在马车与我相距不远处跳下车来,狂野地奔到我身边,送给我热烈而深情地一吻。
“可是,可是啊,严酷的现实告诉我,这些,都是我的幻想!
“这绝对不是我空发感慨,是有事实根据的。有几次,身材高大的狗公子对我钟情不已。我呢,也春心荡漾,不敢过分矜持。可惜,我们的身体太不般配了,无法结出爱情的花朵。但那感觉还是很美妙的。
”可气的是,每逢这时,其其格都会把我抱起来,让我和她贴脸儿,还骗我:‘不能这样欧,这样影响发育。’
“屁吧!她不分春夏秋冬,经常这样也不怕影响发育,却把这种古怪的道理用在我身上。
“更可气的是去年夏天,胡乌托娅放假回来,领我在街上玩时发生的一件事。那段日子,正是我害相思病的时节。我的目光穿过无数车轱辘和人的腿脚,找啊找我的狗王子。终于,在一个垃圾箱上,我嗅到了让我振奋,让我疯狂,让我迷醉,让我情愿为之去死的气味。
“我闻啊闻啊,忽然,我的狗王子出现了。它浑身雪白,漂亮而潇洒,简直酷毕啦吔!
“我的心,狂跳着。我的腿,颤抖着。我的情,像火苗,不用风吹它也呼呼地烧。
“我的狗王子也发现了我。我的美丽,我的清纯,我梦幻般的眼神,我每根毛梢都在洋溢的怀春之情,震撼了我的狗王子。它停住脚步,瞭望着我,注视着我,款款情深地凝视着我。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向我走来。
“我心里响起了赞美爱情的歌谣,我的耳边传来了马头琴那美妙得让人忧伤的曲调。我的灵魂沉浸在了温热的爱情的湖水里。我情不自禁地扭动着腰姿,多少有点卖弄风情地走向了我的狗王子。
“我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终于,走到一起了。我们无需互道姓名,我们无需探问家住何处,我们更无需调查存款多少。有爱,就够了。我的狗王子以火箭炮发射的速度把我们的爱情推向了高潮。它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
“此刻,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我掉进了爱河。
跟朋友们透露点儿我知道的事。天眼通有两种:一种是过去修行,转世带来的。这种通在运用时有的会更强,有的用用就没了。另一种是宿修今生继续修炼得来的。不过,两种都有漏,要想不漏,必须按规范的套路行事。用神通改变不了命运,改变命运可能要靠修行。用神通干坏事报应来得太快了。
我可能说的不对。见笑了……
“就在我陶醉得连我是狗都忘记了的时候,胡乌托娅气愤地一脚踢开了我的狗王子,没好气地把我抱起来,啪啪搧了我两耳光,骂我:‘不知羞的东西!羞不羞?羞不羞?’
“我被她打得头昏眼花。可是我此刻已经变成了爱情的殉道者。我蹬着,踹着,拼却性命挣扎着。可是弱小的我怎么能挣脱呢?
“胡乌托娅打了我的耳光。胡乌托娅,踢了我的狗王子。是她胡乌托娅,埋葬了我的爱情!”
哈巴狗老么越说越气愤,忽然化作一道青光射向后台。我忙用意念引领我的元神出窍,腾入空中,落到后台。哈巴狗老么的一个魂魄已附在胡乌托娅的身上,刚刚跑过来的那个魂魄落在乌兰牧骑的演出车顶棚上,张狂地向我呲牙。
我急忙念咒召请护法,拘住此魂。忽然我心一软,想,老么也不容易,虽然造业轮入畜牲道,但它毕竟承受了那么多畜牲无法摆脱的痛苦,算了,别理它了。
这么想完之后,我又回到我的肉身里,却发现老么的一魂早已抢先进入了我的肉身。癞皮癞脸地不肯出去。
再说一下题外话——
特别是修地煞法门的人,下肢感受的彻骨冰寒,绝对不是舒坦的事。所以,执着于神通的人,自己难受自己知道。不信试一下,心就老实了!
我不开玩笑,当黑袍使者在你面前呈现境界时,我们会觉得,法力真的无边。
神叨叨的,真是梦话。权当故事!呵呵……
不当故事的朋友,会明白,我是在故弄玄虚。
我正要和它争执,吉力格推推我,说:“哎哎,巴村长跟你说话呢。”
我醒过神来,看了看巴村长。
巴村长冷笑道:“你是聋子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
巴村长说:“不是聋子咋听不到我说话?”
我说:“我这不是听到了吗?”
巴村长看着团长宽厚地说:“是个神经病,头两天刚好点,犯病的时候自己把脑袋往地上撞。”
团长隔着巴村长怜悯地看了看我,说:“喝矿泉水吧,来,我帮你拧开盖。”
团长越过巴村长伸手来够我面前的矿泉水。巴村长一把抓过去,往我怀里一扔,说:“自己拧。”
胡乌特看不下去了,说:“别这样,别这样,特殊的人才有特殊的性格。国内外大科学家都有咱常人不理解的古怪性格。”
按常规,我对胡乌特应该感激,可是我忽然就生他的气了。不过我克制着自己不表现出来,但我能感觉到肚子里的气胀得满满的。
(昨天有点儿事,到家马上贴。)
演出要结束了。女报幕员站在舞台中央,拿着话筒放到嘴边想词儿。我脑海中却闪现出种公马春意蓬勃时的宝贝。我晃晃脑袋,想把这种画面晃出去,却越晃越清晰,越晃越鲜明,以致我的身上也有了那样的变化。我的目光在身体的这种变化中落在了女报幕员隆起的前胸上。
女报幕员想起了台词,深情地说:“在我们演出就要结束的时候,我们著名企业家胡乌特先生的宝贝公主胡乌托娅代表我们全体演职人员,代表她的父母,代表草堂旅游区的全体员工,把寄托她满怀真情的洁白的哈达敬献给勒特诺尔的父老乡亲们,希望你们对我们乌兰牧骑的演出多提宝贵意见,对草堂旅游区的建设给予大力支持。下面请年轻美丽前途无量的胡乌托娅敬献哈达。”
音乐声响起来。胡乌托娅双手平托着一条洁白的哈达,向大家鞠一躬,然后风摆杨柳地走到桌子前,本该向事先安排好的巴村长敬献。哈巴狗老么影在她的身上,左右着她,把哈达搭在了呆坐的我的脖子上。巴村长本来已经满面含笑地站起来等她搭了。结果等了个空,尴尬地看着左右,红着脸坐下了。
知道胡乌托娅搞错了的人都替她难堪而为难。团长、同事和父母都在瞬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应该把哈达摘下来还给僵站在我面前的胡乌托娅,可是我却神差鬼使地在拽下哈达时对巴村长说:“我看你想要,那就给你吧。”
我把哈达叠了叠,双手递过去。
(接受批评,马上更新!)
巴村长没有被我的满脸真诚所感动,而是撇撇嘴,说:“你个狗杂种!”
然后他就旁若无人地昂着头走了。他那样子很高傲,很有派头。他对不知道给他让路的妇女和孩子皱脸说:“瞎呀?躲开!”
所有注意到巴村长的人都看出他为哈达的事生气了。一多半的人觉得村长毕竟是村长,绝对没有镇长乡长的涵养和气度。一少半的人觉得,村长毕竟是村长,绝对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什么也不敢计较。
别人怎么想都是无用的。巴村长怎么想才是关键。可是他不表态,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如何挽回僵局,他已经钻进黑暗,关了手机,骂道:“这些王八蛋!我晾晾你们的场!”
巴村长骂完像拿了人家东西的小偷,喘吁吁跑进一户人家,对看家的老太太说:“我在你家小屋睡一觉,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儿。”
老太太不知有什么内情,也不深究,只凭她的感知说:“这一大群人在你家闹哄哄的,哪能睡得着?在这儿睡吧。睡醒了我给你泡奶茶。对了,还有炒米呢,酸奶也有,你吃我给你拌一碗。”
巴村长一路摇头说:“不吃不吃。”
他进了小屋,躺到铺着蒲棒席的小炕上,说了最后一句话:“奶个逼的,整得我挺难受啊!”
(昨天因事没发贴,现增一短文,供朋友们解闷儿。)
我回八姥窝堡牧场的第三天,研究术数的“道兄”送来一位修行人。
“道兄”说:“老弟,师兄是修净观的。你这里清净,便于师兄进入状态。他在,许多护法神会随之而来,为这片草原带来吉祥。只是有一点需要麻烦你。师兄需要独居一室,因为他修行时是裸体的。俗人对裸体的看法是性感,修行人裸体则不是弄骚,而是在提醒自己感受众生苦矣!由此滋生无量悲悯。”
我答应了“道兄”,并让人将一处闲置的土坯房收拾好,安排修行人住下来。修行人少言寡语,三十多岁人的目光中仿佛闪烁的是千年智慧。他不需要别人侍候。土坯房被一圈土墙围绕着,门前有井,房旁有厕;粮食蔬菜由看护草原的老余送去,他自己做饭自己吃,吃饱了就打坐修行。
我怕扰乱他的心情,不敢去见他,甚至交待老余,不要过多说话。老余是听话的人,每隔两天送一回东西过去,默默地,一句话也不说。
老余向我炫耀:“我把东西往大门里一放,转身就回来,连一眼都不往院里看。”
修行人不是绝对裸体的。在他与人接触时,就穿上了旧的衣服。但是,他的裸体后来还是被羊倌的女人看到了。羊倌女人看到修行人裸体的事是她自己对羊倌说的。她为了把自己的责任推脱干净,说有一只老乏羊不能走到水边喝水,她就近去修行人的屋里借个容器,盛装井水去饮羊。结果没饮上羊,倒把目光弄脏了,因为见到了修行人的裸体。
“别看整天不穿衣服,比你还白;皮肤那个细呀。真恶心人!”羊倌的女人若干次重复所见之后,羊倌就吃醋了,不相信女人对修行人恶心的态度是真的;说你有外心了,离婚吧。
羊倌夫妇矛盾激化到顶点时,女人收拾了自己的衣服,独自向远处走去了。羊倌一看女人走了,自己要没女人了,急得丢下羊群,飞马追上她。
马倌是寂寞的,骑马过去问明原委,就装大解劝,羊倌的女人说:“别觉得自己挺不错,没你说话的地场儿。”
马倌的自尊心受到了挫伤,便恼怒了,说:“我是为了修行人,不然管你们这烂事!”马倌越说越气,就向羊倌夫妇各抽了几鞭子。羊倌没拿鞭子,夫妻双双吃了亏。夫妻的矛盾就自动化解了。女人鼓励自己男人去拿鞭子。等羊倌把鞭子拿来,马倌依然豪壮地说:“拼吧,今天我一条命换你两条命!”
不过他们没打起来。我赶过去把他们劝散了。羊倌和自己的女人和和气气地去放羊。马倌骑在马上,向修行人呆的土坯房心酸地遥望了片刻,一副追随者无法向领袖表白心迹的痛苦表情。
马倌对修行人的崇敬要通过行为体现出来了。从这一天开始,马倌晚上早早闭门关灯,脱光了在被上坐着。他的这副样子我是无意间看到的。那是有一天半夜,隔壁啪啪响。我疑心谁和马倌打起来了,便推开马倌的屋门。油灯光下,马倌赤条条向墙壁上拍打着。原来,在他坐着时,钻进屋来的蚊子小咬叮得他满身大包。他气极了,就放弃了打坐,奋力消灭着害虫。
从这一天开始,马倌对修行人呆的土坯房更加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和憧憬。有一天,他怀着马贼入伙表示诚恳的心情,在修行人的门前脱光了衣服,进了修行人的屋子。经过讨教,知道了裸体修行人对待蚊子的方法。第一,傍晚早早关门闭户。第二,绝对不点灯。第三,对于前两种方法用过之后仍钻进来叮咬的蚊子,修行人就怀着感激的心情想着蚊子是在帮助他消除罪业,忍耐着让它们吸血。从修行人满身密密麻麻红肿的小包上,马倌看出修行人是诚实的,便说:“不扯了,咱修行不了。”
马倌虽然不修行了,但对修行人的敬重还在,对修行人讲了羊倌夫妇吵架和他为了修行人打他们的事。
修行人说:“生灵的心和嘴都是一样的。”
马倌的好意没有得到肯定和感激,不太高兴,再也不裸体打坐了;并对我说:“这么白养着他还不如养头猪,猪能杀吃肉。他呢?咋养也交不下他。他是个不懂人情的货!”
我没刻意用眼通跟踪巴村长,可他的一举一动还是被我知道了。
没见过世面或对未来没有感知的人,往往对世间的一些事一惊一乍的,总是死死揪住那些事议论纷纷,好像某些事不收场,天就要塌下来。事实上,世间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如现在,胡乌托娅的同事们都违反了规矩,跑到前台来,对胡乌托娅有的责备,有的宽慰。胡乌托娅也觉得自己的失误非同小可,不但坏了在乌兰牧骑众人眼中的形象,也给阿爸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不过她没认错,也没焦虑地流泪,而是梗梗脖子撇撇嘴,说:“什么村长?没档次!”
团长是有权威的,向众手下说:“行了行了,大家收拾收拾吧,装车。”
团长又对胡乌特说:“不怪托娅,才多大的孩子?我年轻的时候演出出现的差错比她还严重。”
胡乌特平静地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让司机把车开到涮园去,我必须感谢大家。一个也不能少。”
团长说:“再让你抛费这多不好?”
胡乌特说:“心情!这是我的心情。”
团长高兴地说:“那恭敬不如从命,都去!”
哎呀,上面这段已是《草原密踪》——大祭祀。忘了提示朋友们。
胡乌特转身对我温和地说:“今天人多,就不请你了。改天单独请你。”
吉力格和他的工友们都在旁边,都羡慕地看着我。
我手里托着哈达,不知还给谁好,我哪还有让他请我吃饭的想法,忙说:“不吃不吃。”
胡乌特看了看吉力格,说:“今天是特殊情况,告诉灶上加顿饭,你去商店驮回两箱啤酒,再买点熟食。明天我让胖子去结账。灯老弟,要不你和他们喝点去?”
我说:“不去不去。”
吉力格说:“老板你忙去吧,灯老弟交给我好了。”
胡乌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吉力格笑着说:“我们是好朋友。”
胡乌特就笑着把我的肩头拍了拍,说:“那就先让吉力格陪你。我得回镇上去。”
吉力格启动了摩托车,很霸气地喊过他的工友,说:“你们几个到商店驮两箱啤酒,两个熏鸭,四袋鸡头。再来,再来四袋榨菜吧。记账!”
有人说:“老板相信你让你去,我们去能行吗?”
吉力格说:“你不是草堂的人呐?”
一个工友说:“那好吧。我们去。我们一个人整盒烟行不行?少买一箱啤酒,少买一个熏鸭就够了。”
吉力格不高兴地说:“老板让买啥就买啥就对了!买烟自己掏钱。人家给咱点脸咱别往鼻子上蹬。”
几个人就走了。
吉力格让我坐到他的摩托车后座上。
我问:“我也去?”
吉力格说:“主要是请你。灯弟,你跟我们老板能套上关系。百分之百能套上关系。我能看出来,他挺重视你。你看,他姑娘好像对你有点意思,不然能把哈达献给你?”
我说:“我要这东西没用,给你吧。”
吉力格说:“我要它也没用,不当吃不当喝的。可在场面上它的作用就大了。你没见巴村长为这事都走了吗?那个杂种没度量,干不了大事!”
我骑到吉力格身后。他就按按喇叭,一加油,摩托车就飞快地往前行进了。没多久,停了,我一看,灯光里一排简易工棚。
我问:“这是哪儿啊?”
吉力格说:“这不是草堂吗?这不是我们住的工棚吗?马上就要开始建筑了,这是给瓦匠小工盖的。”
我下了摩托车,说:“我回家。”
吉力格说:“到这儿了还回啥家?夜长着呢。”他闭了摩托车,向里面喊:“老王,把灯打着。你是咋看的工地?来人了你连灯都不打。你知道来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时我们身后亮起一把手电,一个男声说:“你别把这话跟老板说去。看工地重要,别的事就不重要了?你知道我干啥去了?”
吉力格问:“干啥去了?”
老王说:“拉屎去了。”
吉力格笑了,说:“操,别磨叽了,进屋把灯打着,赶紧做饭,他们几个买东西去了。今晚上喝到十二点。”
老王向屋里边走边说:“今天我也摊钱,总让你们买东西哪行呢?”
吉力格说:“今晚上是老板加的伙食。你把钱留着哪天再花吧。”
第十四章 夜猎入坛城
老王全名王嘎日呼。人们为了简便,比他年龄大的,就叫他嘎日呼,比他年龄小的,就叫他老王。老王老伴儿没了,儿子娶了媳妇。老王没了家庭负担,不种地也不放牲口,长年在外打工,出点力气,挣个现钱,省心。老王老伴儿没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老王和我阿爸一样,当爹又当妈,做饭又炒菜,干啥手脚麻利,快。
老王在灶上忙着炒了两个菜,工人们又七手八脚地扯开了熏鸭,摆上了餐具,没多大功夫,就开始进餐了。
众人每个人启开一瓶啤酒。吉力格给我启开一瓶。
我习惯性地说:“我不喝酒。”
众人说:“看不起大哥们吗?喝喝。”
我忽然对啤酒产生了好奇心,涌起了喝的念头。可是我不能破了戒。
吉力格说:“喝吧,啤酒里头没酒。”
我想,我喝一瓶又能怎么样呢?这东西和水的差别只是冒些泡泡吧。所以在众人再劝让的时候,我就学着他们的样子,拿起酒瓶互相碰了一下,像喝水似的灌进一大口去。这口啤酒像一个铁丸,硬邦邦有力地运行到肚子里,我畅快地打了个嗝儿。
老王把一只鸭腿挟起来放到我面前的碗里,说:“你是客人,你来块肉多的。”
睡觉前再诌几句:水流洋洋庚寅藏,辛卯萧萧五谷芳。壬辰偏房来作婿,癸巳游穴起立三江。
我说:“我吃点菜就行了,肉是绝对不能吃的。我师父告诉过我。我也不想吃。”
这是真的。平时,我宁可饿着肚子,也绝不沾染荤腥。哪怕吃一点,满嘴就腥得要呕吐。可是今天好像例外。熏肉的气味香喷喷的,竟引出了我馋涎。我后悔不假思索就拒绝了吃肉,现在想吃也没有理由了。
这时吉力格说:“灯弟,吃吧吃吧。济公还吃肉呢,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你不能忌讳太多。吃吧吃吧。”
我忸怩了一会儿,再也控制不住汹涌澎湃的食欲,拿起鸭腿啃了起来。啃几口鸭腿,我又喝啤酒。我忽然感觉自己喝酒吃肉时的嘴和狗嘴差不多。我甚至知道有啤酒从两腮流下来。
吉力格看我吃喝的狼狈像,说:“别着急。”
我嗯了一声。众人都奇怪地愣怔了。我也听出我的声音是狗在争食时的低吼。
我尴尬地停下来看大家。
好了,这回可以睡了。好,下个节目:睡觉!
朋友们,梦里见!
众人的表情这才活泛起来,继续吃肉喝酒。
过了许久,大伙都酒足饭饱,会抽烟的抽烟,不会抽烟的找根细棍儿剔牙。
吉力格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说:“才十点多。能睡这么早么?咱几个抓兔子去怎么样?”
老王说:“消消食儿再去吧。都喝了酒,骑摩托车危险。”
吉力格说:“有没有危险我灯弟能算出来。灯弟,你算算。”
我醉醺醺的,懒怠算,就说:“夜深了,不能算卦,算不准。”
老王看了看我,说:“不算就不算吧。我给你们说个事,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以前不敢对你们说,怕你们几个年龄小,害怕。”
吉力格说:“有啥害怕的?说说吧。”
众人也都说:“除了你老王,再没有害怕的人了。”
老王说:“那我就说说。那还是我刚来的第、第几天呢?是第四天!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你们几个去甸子上逮兔子,我自己在这儿。你们几个走了以后,那天不是刮点西南风吗?我就到蒿塘那去抱树枝准备你们回来用。我到树枝垛那刚抱起一捆树枝,你们说我忽然看见啥了?”
吉力格笑着说:“看见一个漂亮的女鬼。她站在你身边说:老王咱俩睡一觉吧,我还是处女呢。你就想看看她到底漂亮不漂亮。女鬼一转身,脸白森森的,舌头红瞎瞎的拖出老长。吓得你转身就跑,是这样吧?”
老王摆摆手,不屑地说:“你这是老掉牙的故事,我要讲的是真事。不信拉倒,我不说了。”
众人都埋怨吉力格多嘴,央求老王继续讲。
老王说:“谁也不行打岔,再有人打岔,我可就真不讲了。这种事我懂,我说出去对我不好。我为了给你们解闷连对我不好都不顾了,你们还打岔!”
众人都说:“再没人打岔了,你讲吧。”
老王说:“我抱起干树枝,一侧头,就看见有个黑影在离我十几步的地方晃悠。妈呀,这是谁呀?我就问:谁?谁呀?我连问几声。那个黑影像没听到似的,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走几步又退回来,退回来又往前走。我一想,这不对呀,说他是人吧,人没有这么轻飘飘的;说他是蒿子吧,蒿子没有这么高的;说他是树吧,蒿塘那儿没树。再说蒿子和树也不能走啊。我多少有点发毛了。我抱着树枝回了屋,吓出一身冷汗。可是我还是有点胆子,是人是鬼我得看个明白。我打着手电,拿着铁火叉,就出去了。
“我往蒿塘那边照照,啥也没有,我的胆子就大了。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再照。你们说咋样?在一蓬蒿子后面,影影绰绰站起一个人。我用手电晃着细看。哎呀,那是个满脸血污的老爷们儿。我就问:哎,谁呀?那个人听我一问,又蹲下去了。我来了气。我黑天白天都得在这儿呆着,让他这么一吓,还咋呆了?我就拎着铁火叉往前走。一直走到那几棵蒿子那儿。细照,啥也没有。我一顿铁火叉把几棵蒿子打得稀碎。我想,是不是这几棵干巴蒿子成精了?成精了我也打死你。
“后来,你们就回来了。我也就没说这事。第二天,工地就出事了。让墙砸坏的那小子真的满脸是血。你们说这事邪不邪?”
吉力格说:“纯是瞎掰!工地要是不出事,你也就不会说你看见什么了。”
老王说:“不信拉倒。我不能起誓发愿偏要你们相信。”
吉力格又看了看时间,说:“走吧,逮兔子去。”
大伙一听都赞同。老王也赞同,说:“去吧,逮住兔子我扒皮。我先在家磨磨刀。”
我本来是不杀生的,但一想到去抓兔子,我就兴奋得浑身骨头都痒痒了。我甚至把兔子肉想象得比鸭肉还香,嘴角就流下了口水。
吉力格到外面选了一根棍子,交给我说:“你拿着,兔子蒙了你就猛打。”
我把胡乌托娅献给我的哈达卷巴卷巴塞进衣兜里,无意间碰到了铃鸽儿给我的别头簪子,心里觉得挺有意思,两个姑娘送给我的礼物竟放在一个口袋里。
我接过吉力格递过的棍子,在手里掂了掂,想象着兔子在我旁边跑过,我就抡了几下棍子,抡出呼呼风声。
准备妥当,吉力格的四个工友加上我,我们六个人骑着三辆摩托车往草堂的草场深处驶去了。
一段时期以来,勒特诺尔的牲畜数量越来越多,种地户的耕地面积也越扩越大。于是相当一大部分草场少了,露出地面。只有部分草场承包到牧人的手里,变成了牧人私有财产。经营者就知道心疼了,轮牧、休牧、退牧,这些国家提倡的事就不用别人督促,经营者自己就作好了。我阿爸就是早早地承包了一片草场,私有制经营的时间长,所以我家的草场上的草就长得很茂盛。
朋友们的热情让小蒙古两耳生风!稍等片刻,我马上书接上回!
在勒特诺尔草堂,多少年来始终保持着比较原始的生态状态。这不是因为这里的草不好,没有牲畜践踏啃噬,而是多年来附近的牧户都总结出了经验。有人在这里放牲畜,不是人得了稀奇古怪的病,就是牲畜突然会患上难以治愈的疾病。这让牧人对草堂心生畏怵。偶尔有抱着侥幸心里去放牧的人,也不敢整天守在那儿,放一会就急忙赶走,生怕被那种谁也搞不清的神秘的东西怪罪下来。
所以自从成吉思汗的二弟哈布图•哈撒尔占领了这片土地以后,草堂这块儿从来没有过沙化碱化的历史。这就使东蒙草堂成了不多见的具有原始草原景观的地方。
夏天,别的草场还没泛青,这里就满眼翠绿了。在这里有着比较稳定家园的留鸟贴着草皮飞,有时拔上高空,叽叽喳喳地尽情歌唱。对寒暑比较敏感的候鸟也早早飞来,在草堂一带逗留不去。草堂的几个大水泡水可就热闹起来了。水边有喝水的鸟、兔子、狐狸、獭子,水面上浮着漂亮的野鸭子和成群的白天鹅。
冬天,草堂虽然凋敝了些,但这里依然是生机勃勃的动物的天堂。狐狸、兔子、野鸡、鹌鹑和为数不多的狼都能非常平稳地生活下去,像人过上小康生活一样,常能看到它们嬉戏的影子。
妈亲呐,坏菜了!忙中出错:“哈布图”后面多了几个费字;这还不算,后排四段“大水泡水”也错了,是“大水泡子”。抱歉抱歉!我保证以后必须在有晨鸟的心情时,走出牛的步伐,避免喜中见错。朋友们,原谅原谅……
人们对草堂地面上生存的动物,也存在着像畏怵草场一样的恐惧心里,很少有人到草堂去打猎,唯恐招来不测之灾。
对于草堂的这些忌讳,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不知为什么就不管不顾地把那些都抛到脑后了。
摩托车在低草的草场上飞驰。很快就有一对睡得蒙头转向的野鸡被哄了起来。这对野鸡夫妇惊恐地在摩托车灯光中东张西望。
吉力格的两个工友跳下车去,在暗影里悄悄接近过去。他们离野鸡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同时甩出了手里的棍子。两只莫名其妙的野鸡糊里糊涂地被棍子击中,痛苦地扑棱着翅膀,作生命的最后挣托。
吉力格的两个工友扑过去,手脚并用,把两只野鸡提了起来,怕它们不死,又往地上摔了几下。
大家都下了摩托车,聚到一起兴高采烈地看两只野鸡。吉力格的两个工友把野鸡交给我,说:“你没打过猎,你就管拿着吧。”
我就扔了棍子,提起两只野鸡。
吉力格问我:“你害怕吗?”
我说:“不害怕。”
他说:“不害怕你就等在这里吧,我自己骑摩托车能更灵便点,等会儿碰到兔子是要撵的。”
我说:“那你们就去吧,我等在这儿。”
三辆摩托车就又在草场上散开,寻找兔子。我提着死野鸡站了一会儿,酒劲上涌,有点头晕,就坐下来,等他们逮完兔子来找我。
坐了一阵,我涌出睡意,坐着也是坐着,躺着睡一觉吧。我怕等会儿他们来找看不见我,就把哈达掏出来,抖开了搭在一簇高草上,然后就近仰面朝天地躺下来。刚开始的时候,我望着晴朗的天空中繁星闪烁。我就想着,我怎么到地球上来的呢?宇宙是多维次的,我在天上的什么地方生活过吗?
据说,人要能修炼出无漏神通,这些东西都是不言自明的。我想着自己有一天能修炼到那种程度,我就会不受五行约束,三界纵横,生死自主。
但马上我就觉得那条路漫长得看不到尽头。我郁闷地闭上眼睛,感觉有一只虫子爬到了我的脸上,便抬手将它抹掉。我听到不怕凉的蛐蛐在身边嘟嘟叫了起来。栖息在近处的飞鸟刚才受了惊吓,这时还不敢安睡,偶尔发出几声恐吓对方,实际上是为自己壮胆的鸣叫。
我的大脑就在这时浑沌起来。
不是不是。呵呵,小蒙古的意思是尽我所能保质保量,而且,必须加快!
我给朋友们讲个真事,耽误大家一点时间。
我有个朋友,道号:玄机子;绰号:扎兰小老道。前年,全球术数排名第四十九;所撰论文获奖二等。可是有一天——
我凑趣,陪他来到西拉木伦河畔的一个叫火梨艾力的小村,为一个牧主画符聚财。按套路做完法事,大家都挺满意,先后往外走。就在这时,有一只小白猫从众人脚旁窜进屋来,跳到箱盖上,又一旋,将上方墙壁上的聚财符扯下。这小猫的动作一气哈成,众人看到结果了才反应出它的动机,晚了。
牧主对这种事很上火,求占吉凶。我朋友拉我便走,到没别人的地方说:今年子鼠为太岁,我画的是太岁聚财符,猫食太岁,预兆虎年此人必死!拉倒吧,离他越远越好!
大前天,牧主的儿子请我朋友去给遭车祸的父亲念经。我朋友说:没事儿了,死了就好办了!
道兄啊,发完了以上文字我才后悔!你看见了可别生气呀。我只是想给我小说的读者朋友们增添点儿阅读乐趣,生气就是你不对了。
(卖茶叶的广告太长了,把我发小说的地方都挤没了。这好比到我家来做客,把我挤到门外站着。咋办呢?我只能说:朋友们,广告后面更精彩!)
这时,我清楚地看到勒特诺尔土地神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我忙爬起来见礼。
勒特诺尔土地神坐下来,也拉我坐在他的对面。明明我身处草地,坐下来之后就身处一间客厅里了。
这个客厅摆设很简单。一溜没有靠背的木凳前是一溜学生桌那么大的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放着茶杯。我和勒特诺尔土地神坐的是首座的两张凳子,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早有人为我们准备好了茶水。茶水上漂着几根没有泡开的茶叶。
勒特诺尔土地神向旁边的一个开着门的房间叫道:“铃鸽儿,把糕点端出来。端灯小先生喝了酒,还没吃饭,让他吃几块糕点吧。”
铃鸽儿。这几个字咋这么熟悉呢?莫非是重名?我先瞟了勒特诺尔土地神一眼。他漫不经心地端着茶杯,嗫起嘴唇吹漂浮的茶梗。我胆子大了些,目光注视着侧面的小门。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一个漂亮的姑娘端着糕点盘子走进来,径直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礼貌地朝我笑了笑。
(别介别介,这不又来了吗?)
这个姑娘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身材和我记忆中的铃鸽儿相仿。她们美丽的脸颊也很相似。特别是她纯净无邪的目光和微笑时的嘴角,让我认为她就是我在癞皮鬼王前世结识的铃鸽儿。
可是我还是很犹豫。眼前的铃鸽儿身着应时的现代服装。她穿着白色带了两道粉红条纹的休闲鞋。灰白的牛仔裤把她修长的双腿和圆而饱满的臀部呈现出来。她上身穿一件杏黄的T恤衫,胸前彩绘着淡红的女明星的人头像。在她往我面前的桌子上放糕点时,我无意中还看到了T恤衫领口露出的白色乳罩带。
这个人不可能是我认识的那个铃鸽儿啊!
我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叹口气。
勒特诺尔土地神说:“今天让你来,是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一下。你犯了酒肉戒,所以三天之内你对所有食物和水的加持都是没有力量的。你忘了向癞皮鬼王的承诺,你三天之内已经没有能力把水和食物送给那些鬼众了。”
我惊骇不已,若不是他提醒,我真忘了勒特诺尔的鬼众们。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焦虑地问:“这可怎么办呢?”
勒特诺尔土地神摊摊手,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呢?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如果没有真正的博爱心,就别答应别人什么,答应了就要严格约束自己,办好别人的事。”
(nocom,您使我在梦中收起嬉戏的心情。醒来一想,的确有所偏离。非常感谢您的教正!特发一贴,与关心我的朋友共聚。)
我说:“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想,如果有可能,我愿不惜一切代价挽回这件事。”
勒特诺尔土地神想了想,说:“办法倒是有,不知道你肯不肯承受相应的痛苦。”
我想起山谷里无数的饥饿的鬼众,一时激动起来,说:“就是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也愿意给他们。”
勒特诺尔土地神又向侧门叫道:“铃鸽儿,你拿把刀来。”
铃鸽儿应了一声,侧面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她可能是在找刀。
勒特诺尔土地神审视着我,说:“你到底肯不肯舍出你的血肉呢?你不能有一丝一毫后悔和惋惜,否则你的血肉就会变成臭烘烘的烂狗肉。对鬼众没有解饥解渴的作用了。我不骗你,你看,你身上已经有狗的气息了。”
我知道,狗的气息是因为老么的一个魂在我体内的缘故。不过它现在还不能全面控制我,我想,趁它还没有把我全面控制的时候,我赶紧献出我的血肉,看它还有什么办法干扰我?我倒省去了一些麻烦。可是我想到无法继续去作癞皮鬼王委托我办的其他事时,不免有些遗憾。
这时,铃鸽儿双手托着一把一尺多长的尖刀走进来,怜惜地看了看我。
我浑身顿时僵了。难道我真的要像马牛羊那样一刀一刀地肢解开吗?我有些害怕,但我横下心绝对不退缩。
我闭上眼睛,等他们来动手。
这时外面传来吵嚷声,还有摩托车声。勒特诺尔土地神说:“先把刀收起来吧,有人来了。这些人带来的气味会污染了给鬼吃的食物。就会惹恼那些恶鬼。等这些人走了以后再说吧。”
铃鸽儿把尖刀放在离我很远的一张桌子上,看了看勒特诺尔土地神,又看了看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勒特诺尔土地神笑了笑,看着铃鸽儿对我说:“这是我的侄女,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到这里来,是因为她累世行善积德,广利众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世界里发了很大的愿心。但她积累的福德还不足以帮助她完成她在那里的心愿,所以到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来学习她完成心愿的办法。可是,她祈愿时,没有说未来的人身现世,而是宁肯投胎作牛马,也要完成她那时的心愿。这样一来,她越过一千多年来到现世,就只能感受畜牲道的痛苦,才能迅速将她在那一世的福德攒足,并且还能把在现世学习的东西,带回去,达到意满愿满。”
我明白了勒特诺尔土地神的意思,却想,难道眼前漂亮的铃鸽儿是牛马的化身吗?或者,她的化身已成为了牛马?
勒特诺尔土地神窥知了我的疑惑,说:“你看见的这个铃鸽儿,只是她前世的一个魂魄,根据现在的状态,化现的一个形体,她的游魂已经投胎作马。”
我惋惜地看了看忽然羞涩起来的铃鸽儿,问:“投胎为马了?”
勒特诺尔土地神说:“是的,你不要对任何人讲这件事。我传你的是密中之密,如果说漏,不但你要担罪,也把铃鸽儿所有的努力摧毁了。”
我说:“我知道保密的重要性。以前跟师父走,已经养成保密的习惯了。”
勒特诺尔土地神问:“你能发誓帮助她吗?”
我看到了铃鸽儿期待而焦灼的目光,我说:“我发誓,我要以尽未来际所修福慧帮助铃鸽儿,永不反悔!否则愿坠阿鼻地狱。”
说完,我先看了看铃鸽儿。她欣慰地流出泪水。我又看了看勒特诺尔土地神,他赞许地点点头,拍掌道:“如果来世为人,你一定能成为转轮圣王。”
我说:“先让我把这一世的事弄明白再说吧,来世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告诉我,让我怎么办吧。”
勒特诺尔土地神说:“铃鸽儿在我这土神坛城中已经修行一百多年。她已经有能力告诉你怎么做。”
我看了看铃鸽儿,问:“我该怎么做呢?”
铃鸽儿看向窗外,说:“等安静的时候,我再去找你。”
我说:“也好。”
这时,外面的吵嚷声更大了。我起身告辞。
吉力格的声音很响地从外面传进来:“哎,灯弟,醒醒吧。”
坛城消失了。我从草地上爬起来。黑夜里,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吉力格和他工友的摩托车声还响着。众人都很惊慌。
吉力格说:“小老嘎达的肩胛骨摔折了,骨头都支出来了,快回去,得送他去医院。”
我看了看小老嘎达,他骑在一个工友的摩托车后面,用右手捂着左肩胛处。鲜血涂满了手和衣服。我把搭在高草上的哈达拿过来,让他捂在伤口处。我们一行六人就回了工地。
老王把他们住的房间的灯都打开了。他磨快了扒皮的刀。灯光下,人们把两只野鸡和后来他们打到的一只兔子扔在地上。
吉力格说:“灯弟,你在这多呆一会儿吧,我得把小老嘎达送到医院去,耽误了长了肉芽,就不好整了。”
他的几个工友说:“你朋友在这儿,你就别去了。去多少人还不是那么回事?小老嘎达没钱,你给他垫点钱吧。”
吉力格问小老嘎达:“真没有啊?”
小老嘎达疼蔫了,小声说:“有八百。”
吉力格说:“那就够了。”
小老嘎达又说:“刚开支的时候有八百,这几天都花了。”
吉力格笑了,说:“我给你拿一千。”
说完,他到里屋,在他的行李里翻了翻,找到一只臭袜子,伸手掏出一卷钱,说:“不用查了,整好一千,快去吧。对了,去让小张二接吧,用不了几个钱。别上医院,上医院再有一千也不够。”
三个工友带着小老嘎达,忙忙地走了。
老王出去往拴晾衣服绳的木柱上撒了泡尿,回来说:“咋还摔了?”
吉力格说:“小老嘎达骑摩托车太猛,跑六十多迈来个大抹头,不摔才怪呢。没摔死他,他就算捡着了。”
老王说:“折了再接上也不受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