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立春,春天来了。大家要吃春饼春卷咬春哦,祝大家开年好意头!加油!
最近在忙着准备长篇《扫墓》,不过小灵异也会一直同步进行着的,大家多多支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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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答
清洁工老尹第一次来春梅这个小区是在春节的时候,那时候很多正式的清洁工都放假了,物业人手不够,便从劳务市场雇了些临时工回来应急。春节期间其实小区的工作最忙,除了被各样厨房垃圾塞得快要爆掉的垃圾桶,还有满地厚厚的炮仗皮。老尹手脚麻利,没过多久就能把老大一个花园扫的干干净净,他眼里有活,经他手的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个角落都收拾的妥妥当当的。
春梅注意到他是自己从电梯下来,走到楼门口的那段路上,楼道里铺着浅色的地砖,虽然很亮堂,但也爱脏,走的人多了,就灰锵锵的。那天春梅经过的时候老尹正在擦地,水桶里的水干净清亮,拖把在地上密密实实一下一下的游走,遇到一个污渍的时候就会格外婉转流连,直到把它完全去掉。这一切都给春梅留下了好印象,春梅像很多家庭主妇一样,有点轻微的洁癖,总是喜欢干净,也欣赏一切爱干活的人,其他的清洁工拖地都是懒得换水,一桶脏水从头擦到尾,拖把在地上也只是浮皮潦草的画画了事,春梅打心眼里有意见,所以见到与众不同的老尹,春梅立刻生出了好感。
地还没有完全干,春梅却怜惜老尹的成果,贴着墙角走过去,特意迈大步,尽可能的少留下几个脚印,老尹停下了墩布,静静的等春梅过去,春梅更高兴了。曾经有很多次,自己擦得干干净净的皮鞋上,都被那些不管不顾见了人也不停拖把的清洁工甩上过很多脏兮兮的污渍,老尹的有礼貌让她真的很高兴,于是春梅打了个招呼:“早啊。”
老尹愣了一下,很快便笑了,他的口音挺重的,说了一声:“过年好。”
春梅点了点头,走过去,一回头,发现老尹已经在擦拭她走过时留下的那几个脚印了,春梅觉得很满意,格外留神看了老尹几眼,他应该年龄不算很大,肯定不到五十岁,但面相因操劳变得很显老,穿件极破旧的军绿色罩衫,衣服有些短,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粗线毛衣。
“大过年的,还要在这里干活,也怪可怜的。”春梅想了想,就走了。
第二次见老尹是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春梅从超市回来,拎了很多菜,出超市门的时候遇到了抽奖,春梅抽中了一箱饮料。饮料箱上有提手,但很重,春梅好不容易才把饮料和菜一同搬到了小区门口才停下,打算歇口气。
老尹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小区里走出来,搓着手,冬天的风很冷,春梅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是觉得被冷风一打就透,老尹还是那身衣服,没有帽子,也没有手套。春梅心里一动,叫了一声:“哎,你,回家啊。”
老尹站住了,认出了春梅,笑了:“是啊,下班了。”
春梅指了指地上的箱子:“帮我个忙行吗,太沉了拿不了,帮我拎上楼去吧。”
老尹立刻就答应了,拿起了饮料箱和那兜菜,春梅还觉得不好意思:“兜子我拿就行了,太沉了吧。”
老尹却回头说:“不沉,走吧。”
春梅跟着老尹上了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老尹觉得有点尴尬,不住的东瞧西望,春梅便没话找话:“不回家过年吗?”
“不了,早点出来,活好找。”老尹笑了笑。
“你几个孩子?他们在哪打工啊?”春梅问,以老尹的年纪,孩子们应该也都大了。
“没,上学呢,一儿一女,都还小,上中学呢。”老尹说:“不着急打工,让他们念书。”
春梅有些惊讶了:“你要孩子够晚的吧,你有四十几?快五十了吧。”
老尹真的笑了:“没,才四十,我们乡下人显得老相。”
春梅于是点头:“哦,那是差不多。”
下了电梯,放下了东西,老尹要走,春梅却叫住了他:“你等会,我马上就来。”
春梅掏钥匙打开了自家门,之后开了门厅的衣帽柜一顿乱翻,找了好些帽子手套出来,衣帽柜里的帽子手套多得快要挤不下了,一双手套没有几个钱,家里人总是看见好看的就喜欢买,有时候出去恰巧忘带了,冷得难受的时候也会先买了顶顶风寒,积少成多,有不少都是没怎么带过的。春梅挑了几顶帽子,还有几双手套。二层的搁板上还有一条围巾,纯羊毛的,花色做工都可以,就是有点扎人,买的时候也小贵,可春梅的先生却也不愿意带,春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围巾装进了袋子里。
提着袋子出来找老尹,直接放到老尹怀里:“大冷天的,看你也没有帽子手套,我家这些都是新的,顶多带过一两次,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看看能用的就用,还有几双是我儿子的,年轻人的东西,挺时尚的,给你儿子带吧。”
老尹愣了一愣,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袋子,伸手从里面拉出那条围巾:“这么好的围巾?您留着吧,我带着糟蹋了。”
“嗨,”春梅忙摆手,“白放在我这里好多日子了,那才是糟蹋呢,你带吧,天冷,纯毛的,保暖。”
老尹有点尴尬,也有点不知所措,想笑一下又想说什么,电梯正好来了,春梅便挥了挥手:“电梯来了,你走吧,谢谢你啊。”
老尹便进了电梯,才嗫嚅着说了个:“好。”电梯门便关上了。
春天来了,有好一阵子没遇到老尹,春梅以为老尹不在小区里干了,物业正式的清洁工们陆陆续续也回来了,也许作为临时工的老尹已经被辞退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打工,拖家带口的,生活也真是不容易呢。春梅有时候看着自己的儿子,便会想起老尹那一儿一女,那样家庭的孩子,一定比自己儿子要更懂事一些吧。
一个周末的下午,丈夫开车带着春梅和儿子出去玩,车子驶过小区花园的行车道,才转了个弯,春梅的丈夫便把速度降了下来,前方行车道上有一辆三轮车,是物业清洁工用的,车子占住了行车道,他们过不去了。等了一会,不见人走过来,丈夫叫儿子:“下去把车推开点,我们才过得去。”
“我可不去,”儿子撇了撇嘴:“垃圾车很脏的。”
“什么垃圾车,哪有垃圾啊?那是物业放工具用的。”丈夫说道。
春梅用手拨开了安全带的扣:“算了,我去吧,你叫他去,叫得动才怪。”伸手才要推开车门,远远已经跑过来一个人,连声说着对不起,推开了那辆平板车。
春梅下车仔细看了一眼,叫道:“哎,是你,你没走啊?”
老尹回过头,见是春梅,也笑了:“是您啊,我没走,和物业签合同了,作清洁工。”他真的带着春梅给的那条围巾,深蓝和灰色相间的小格子斯文优雅,围在老尹的脖子上有一点可笑,围巾边上的穗子带着一点枣红色的尖儿,格外的显眼。
春梅笑了:“哦,那不错哦。”物业的清洁工收入稳定,也有各项保险,真的还算是不错的工作。老尹刻意把平板车往路侧靠了靠:“您过去吧,我给您瞧着。”
春梅上车了,车子行驶过老尹身边,老尹笑着,春梅挥了挥手,儿子探身看了看:“妈,这是谁啊?”
“咱们物业一个清洁工,人挺好的,帮我拿过东西呢,”春梅说:“上次我把你和你爸不要的零零碎碎衣服给了他不少,这人怪不容易的,大冷天连个手套都没有,缩缩唧唧的。”
“我说他那条围巾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我的,那可是带纯羊毛标志的,”丈夫飞快的回了一下头冲着儿子眨眨眼:“你妈原来给我拿去搞慈善了。”
“反正你也不戴,白放着,”春梅笑道:“还有儿子那些,我也给他了。”
儿子倒是满不在乎:“给就给了吧,反正我也不喜欢了,正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春梅没说话,跟儿子谈勤俭节约,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有一次,春梅倒垃圾的时候遇到老尹在垃圾箱旁边翻找着什么,春梅走过去便招呼了一声:“忙呢?”
老尹猛的回过头来,神色有点尴尬,春梅看见老尹手里攥着几个外皮已经有点脏破的笔记本,便问:“你要本儿啊?”
“是,”老尹不好意思的说:“孩子作业本用的太费了,这还都是好好的,回去订一订,能用。”
春梅看了看,那些本子都有些脏了,所剩下的空白页也不多,便说:“这也都没几张纸了,撕下来乱七八糟的订成本子也不像话,我家倒是有好多本子呢,我儿子用不了,我给你拿一些下来。”春梅说着便往楼上走。
老尹忙摆手:“不用,不用了,老麻烦您不行的。”
“嗨,没事,你就在这等着啊。”春梅是个热心人,何况施舍出去的也确实是自家用不到的东西。
春梅在家里翻了一会,找出了不少空白的各式笔记本,儿子的学校现在都交电子文档的作业了,笔记本都用不到了,收拾了两大塑料袋,春梅提下楼去,交给老尹的时候,老尹半晌才说了声谢谢。
从那以后,春梅家里仿佛多了老尹这口子人似的,家里有些不讨喜的东西,基本上都找到了出处。换季下来不喜欢的旧衣服鞋帽、儿子早已抛弃了的电子产品和玩具零碎,春梅都挑挑拣拣的给老尹送去,有时候亲友送来的不合口味的食品,春梅也包起来给老尹,有一句话春梅似乎越来越常放在嘴边:“不要了,别浪费,给老尹吧,他们会当好东西的。”
春梅的丈夫倒是不置可否,但儿子却有些意见,有一次,儿子就跟春梅说:“妈,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一厢情愿了,你这么施舍人家,问没问过人家是不是乐意啊?”
春梅到给他说的愣住了,说实在话,春梅并没有要施舍谁的意思,但她的确也有些把老尹当作了一个“处理站”,用以处理家里一些留置无用弃之可惜的东西,但春梅不愿意承认,她觉得自己是好心,同时她也认为,自己送去的东西对老尹来说,都是雪中送炭的。
“去去去,你懂什么,你们这代孩子心眼冷,还都是满脑子的怪想法,你别管我。”春梅推了儿子一把,儿子已经人高马大,春梅的一推对他来说,好像是挠痒痒一般的。
那天春梅早上起的很早,单位安排了体检,要早些到。出楼门口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吵架的声音,下意识的看过去,是老尹站在一辆车的前头。车主看样子三十来岁,高高大大衣着笔挺,瘦小的老尹站在一旁,几乎要被淹没,车主正在比划着手脚暴怒道:“你看看我这车门,这可是新车,你看看你给刮的一条大白道子,你说你蹬着一辆破板车,挤什么挤啊?”
老尹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你哑巴啦,把车刮了你还有理啦,你吃定我拿你没辙是不是?反正你也没钱赔,我就自认倒霉是不是?”车主口沫横飞的:“你别做梦啊,你不是物业的吗,我找你们领导去,你还打不打算干啦?”
老尹听了这话,急了,却也还是不会说什么,急的一个劲儿的抓着自己的裤子边,吭哧了半天,只说了两声蚊子似的“对不住。”
那车主自然不理会,只管一个劲儿的围着车上的刮痕转圈圈,越看越心疼,越心疼就骂得越大声。
春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周围围了不少人,也有人在一旁帮着劝和着,一个大妈对车主说:“算啦,别难为他了,他也没钱赔给你,清洁工也挺不容易的。”
那车主却不爱听了:“别说那个啊?谁容易啊?我还不容易呢,上这装装可怜就完啦,装孙子谁不会啊。”
老尹的脸顿时更红了,几乎和他脖子上的穗子变成了同样一种颜色,春梅也觉得这车主有些过分,一时没忍住便开口说道:“你这先生说话也别太欺负人了,人家清洁工就该被你骂吗,人家已经说对不起了,你那么厉害干什么?欺负人啊。”
春梅这一说,一旁围观的人也都附和上了,那个车主顿时恼了,本来就因为爱车被刮憋了一肚子的气,遇到老尹这个棉花包半天撒不出来,正好春梅撞上来,那还能轻易放过?
于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越吵越激动,吵到后来都忘了当初吵嘴的动机,两个本不想干的人到真的剑拔弩张起来了。
最后还是周围的人渐渐把两个人拉开了,车主也仿佛忘记了老尹,骂骂咧咧的走上自己的车,春梅也一肚子气,猛地回过头,向大门口走去。当事人一走,人也渐渐散去了,偏那个车主心眼小,发动了车子跟上了春梅,春梅一只手提着一个大布包,里面有饭盒和一个保温杯,体检早上不能吃早饭,丈夫怕她饿,特意给准备了早点带上。那个车主悄没声的把车开过去,故意特别近的贴着春梅,瞅准时机一踩油门,车子的前大灯拐住了春梅的书包猛地往前带去。
春梅只觉得右胳膊像被什么力大无比的东西拼命的扭了一下,人就失去了平衡,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书包飞出去,里面的瓶瓶罐罐洒了一地。春梅大声的叫人,那辆车见识不好,立刻想溜之大吉,春梅趴在地上还不忘大喊:“拦住他,他故意撞我!”春梅看见老尹就站在那辆车的前头,只要老尹把他的板车横在路上,就能拦住那辆汽车,倘若老尹还能把车里的人拽出来,春梅就有时间拨打电话把丈夫和儿子叫下来帮忙。
可老尹却飞快的把板车往旁边一拉,闪出一条道,那辆汽车轻巧的一带方向盘,飞快的开走了。
春梅坐在地上,裤子磕破了个大口子,有人走过来问她情况,都说:“咱们小区没监控,你肯定抓不住这个人了,即使知道他是谁,他不承认也没用。”春梅不说话,只紧紧的盯着远处推板车的老尹,她看见老尹推着板车往这边看了看,还是转身走了,他的围巾歪掉了,穗子全部背在了后背上,一晃一晃的,像笑的花枝乱颤的姑娘。
春梅其实没受什么伤,身上的瘀痕没几天就好了,但心里总觉得别别扭扭的,忍不住和家人唠叨。丈夫只是劝她,又说:“你也别怪那清洁工,人老实,未免胆小,再说好不容易人家不追究他刮车的事情了,难道他还自己找上去么,算了,都不容易,你就不要钻牛角尖了。”
春梅觉得丈夫说的有道理,但心里就是不舒服,想不到还是儿子说的几句话,却仿佛刺穿了她的心门。儿子说:“妈,你这是庸人自扰,你觉得你帮过人家,人家就应该报答你。其实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错的。你选择帮助别人,是你自己的决定,那么你个人就要承担这行为的一切后果,而不能因为你给了别人帮助,就以此要求他人也给你回报,别人没有这个义务,你其实也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春梅被儿子说的愣住了,她忽然觉得,儿子这一代人似乎真的比自己活得要明白,虽然看似少了很多温暖的情谊,但冰冷得却反而显得清爽。
后来再碰到老尹的时候,春梅便不再和他说话了,老尹头一次还习惯性的想和春梅打招呼,但春梅眼睛一抬,脖子一扭便走过去了,老尹也觉察到了,再也没有试探过,他们又变成了普通的业主和服务人员,互不理睬也没有任何交集了。
直到有一天,春梅去物业办公室交物业费,遇到了老尹,老尹正在和物业吵架,物业的经理说老尹拿了放在柜台里的钱,老尹说他是冤枉的,两个人正在激烈的为自己辩驳着。
春梅在一旁看了一会,问物业的一个小姑娘:“你们经理说是人家拿的,有证据吗?”
“有!”小姑娘一个劲儿的点着头:“昨天下午三点多,我们全体员工开会,都参加了,只有清洁一组在外面干活,今儿我们经理发现丢钱了,就问清洁一组,组长说大家都一起在擦健身器材,中间没人离开过,除了这个人,喏,就是吵架这个,组长说有半个小时没瞅见他去哪了。肯定是他中途回了办公室,瞧没人就从柜台里把钱拿走了呗。”
“就这啊,这是证据?”春梅笑了:“你们还是好好调查调查吧,冤枉了别人不好,尤其是这事,小心人家告你们哦。”
小姑娘笑了:“经理也是先诈他一下,要是他认了不也就省的麻烦了吗?”
春梅就摇了摇头,才要说话,却又咽住了。
其实,春梅是知道老尹是清白的,昨天下午三点左右,她恰恰是看见了老尹的,三号楼和四号楼夹角那有个地方,总有许多野猫野狗跑去方便,时间长了味道很大,恰巧那个地方就在春梅家洗衣房的窗户下面,春梅以前和老尹说过,说过之后老尹就常去清理一下,那里就再也没有犯过味道。昨天下午三点,老尹是在那里清洁的,春梅当时正巧在洗衣房,听见猫叫声便伸头看了看,是老尹,不会错的,除了他没人会去清洁那地方,尤其他还带着那条围巾,枣红色的穗子很醒目。
春梅本来想立刻就去和物业经理说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站住了,首先,现在老尹和物业经理正在吵,自己此刻过去,倒像是和老尹商量好了似的,让人不可信。还有,春梅也想让老尹难受难受,毕竟上次他袖手旁观不帮自己,春梅还是有些生气的。
春梅交过了物业费,转身走出了物业办公室,临走前看见老尹还在气急败坏的吵着,他并没有看到春梅,只顾捶胸跳脚的说着。春梅想好了,明天一早她就来找物业经理,为老尹作证,而今天,就让老尹难受难受吧,这是他欠她的。春梅在肚子里想好了明天对物业经理说的话,她一定要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还老尹清白,顺便叫他感激涕零,自惭形秽的。
可老尹却没让春梅得到这次享受,天亮之前,在天台上喝了一晚上酒的老尹一头从二十层楼上栽下来,也没人知道他是喝晕了失足,还是被冤枉之后负气跳下的,整个小区都被警笛声吵醒了,很多穿着睡衣跑出来看热闹的业主们都互相嘱咐道:“这事可不要传出去啊,会影响咱们小区的房价的。”大家心照不宣的互相点头……
春梅找到了物业的经理,说了老尹在自己窗下清理的事情,物业经理却说:“我们早知道钱不是他拿的了,那天吵架吵到一半,会计就找到那些钱了,是会计部新来的员工放错了抽屉,是个误会。”
“你们没有告诉他吗?”春梅瞪大了眼睛:“所以他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
“不,他当时在场,他是知道这是误会的,”经理说:“他非要我向他道歉,不依不饶的。”
春梅说:“你应该道歉啊!毕竟是你冤枉了人的。”
“我道歉了!”经理说:“我当时就道歉了,但他非让我在小区公告栏写检讨道歉,他说刚刚有很多业主来来往往也听到了,他说他以后没法作人的。”
“你没答应,是吗?”春梅问
经理没吭声,过了半天,说:“我觉得没必要。”
春梅站起身,走了,她没再说什么,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没资格评论这个经理的行为的。
老尹死了以后过了半年多,春梅一直清楚的算着日子,因为楼道的地板又开始马马虎虎起来,雪白的瓷砖上都是黑黑的脚印,洗衣房楼下又开始泛起恶臭,春梅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窗缝也用胶带粘上,因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任何改善了。
夏末的时候,春梅有几天连续不大舒服,她本想去医院看一看,但是夏季医院的人很多,腹泻和心脑血管病的患者挤满了输液室,春梅想等天凉快了再去。有天春梅下楼倒垃圾,回来的时候心慌了起来,头也昏沉沉的,春梅扶着墙站了一会,才走进楼道,按下电梯,想快点回到家里躺一会。
才上了电梯,春梅便有些撑不住了,她觉得今天电梯的失重感格外厉害,压的她整个人似乎都矮了很多,仔细一看,原来真的是矮了,因为她的腿已经慢慢弯了下去,撑不住全身的重量,整个人正靠着电梯壁慢慢的向下出溜。春梅最后记得自己的脸结结实实的撞在电梯的地板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黑暗一下子涌来,瞬间席卷了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
当春梅醒过来的时候,她看见电梯门被挤住了,很多人拥在门口,春梅看见丈夫从楼梯口跑过来,扑到她的身体上大声呼喊着,春梅有些吓呆了,她僵硬的回过头去,眼看着丈夫跪在她面前的地上,将上半身趴在她身体上喊叫。
春梅的灵魂脱体,矗立在世界上,却没人看得到。却仿佛只一瞬间似的,外面忽然抬进一程小轿,两个穿着绯红官服带着乌纱帽的人走过来,点名叫春梅上轿:“快快快,误了时辰进不了城了。”
春梅虽然昏昏沉沉的,却也还留有这一丝的清醒,忙不迭的摆手:“不不不,我不走。”
“哪还由得你啊。”那俩小官儿上蹿下跳的,口气虽严厉,面相却还随和,并不吓人的。轿夫们都穿着统一的衣裳,大大的帽檐遮住了脸上的模样。
春梅听见楼门外救护车的声音呼啸而来,心中不禁燃起了希望,只要自己执意不走,说不定就能被救活呢,但那两个小官儿却看破了她的心思:“你就别想了,今天要抬的有你一号,你还能跑得了?”
不由分说的,春梅被驾到了轿子上,一眨眼的功夫,风驰电掣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小官儿们个个高高兴兴的,一个个子矮的向高的那个说:“老大,已经看见城门了。”高个子吆喝道:“加把劲儿诶,赶上喽!”
偏是话音未落,春梅只觉得身子猛然一震,忽忽悠悠掉落到地上,小官儿们傻了眼,纷纷叫:“这是怎么了。”
轿子右后方的轿夫高声说:“报告,崴脚了,走不了了。”
春梅的心忽的一动,不自觉的转了转身子,往轿子下面看了看,自己掐住了自己的手。
高个子的小官儿急的团团转,只管骂那矮个子的:“早说叫你不要找新手,新手都是菜鸟。”
矮个儿哭丧了一张脸:“每个团队都分配了一个,咱们不用也得用啊。”
正说着,远处那城门上的一面彩旗,刷刷的被人挥舞了几下,一下子便收起来了,小官儿一个劲儿的跺脚:“得得得!到底还是没赶上。”
春梅心里一喜,却不敢说话,那个矮个儿却说话了:“老大,怎么办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旗子收了她能进去吗?算了,等下回吧。”高个儿小官扫兴的说:“倒霉,少送一个人,这个月的KPI肯定受影响!”
小官儿走到春梅身边:“得了,下来吧,进不去了,你只能回去了。”
春梅忙跳下来,还有些放心不下:“下回?下回我能不来吗?我孩子还小,我不着急的。”
“废话!”小官儿瞪眼了:“要不是你自己不行了,我们能来抬你么?你在那边硬硬朗朗的,我们也不用大老远的来接你啊。告诉你,我们那边可好着呢,你就是想来还不一定来的了呢。不过告诉你,你可别自行了断啊,看见没有,自行了断的人到了我们那边,都得先去抬轿子。”
小官照着春梅脑门一拍:“回去!”春梅脑门一热,悠悠回转,眼睛睁开,又见阳世灯火。
春梅醒来之后就哭了,丈夫和儿子也都哭了,春梅没说,但自己知道他们和她哭的不是一码事,她哭的是刚刚在那轿子上往下一看的时候,看见那个崴了脚的轿夫领口处,露着一截子围巾的穗子,枣红色的穗子尖儿,很是显眼的。
春梅出院以后,到物业打听到了老尹的家庭住址,上门去看望了看望,春梅和老尹的妻子说:“你这俩孩子上学,你供不起我帮你供。”
老尹的妻子却笑了:“能行,我能行,孩子们懂事呢,知道放假去打工。”
春梅和老尹的妻子拉着手,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哭哭笑笑的,老尹的家又破又小,屋里的气氛却一点也不颓唐。老尹的儿子高高大大的,比瘦小的老尹健壮不少,只是一笑的时候,和老尹说不出的像。
其实直到那一天,春梅才知道,这个总打交道的清洁工的名字,是叫“老尹”的。
大家节日快乐 今天吃汤圆喽
小Mg还记得阿白 我好高兴
元宵节过去了,整个年也过完了,大家也要真正忙碌起来了吧,小灵异今天更新一篇,祝福大家新年都能实现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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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
一切烦恼都似乎起于那天下午,倘若安吉不是恰恰好在那时候打开了收音机的话,一切烦恼都不会升腾而起。
安吉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一边开车一边听收音机的人。安吉很认真,做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就是做那件事情,不会一心二用,不会顾左右而言他,干净、利落、没有情趣。如果她不是这样的性格的话,也是不会和光明分手的。
其实如果不是这一向自己的烦恼颇多,安吉甚至不会再想起光明,那个男人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是个一落生就注定一片坦途的幸运儿,良好的家世和性格,宽厚而善良的一颗心。可惜这一切,都没能让安吉觉得珍惜。
安吉不喜欢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哪怕这能看到的结果美好得让人心生妒忌。在安吉的心目中,自己聪明优秀,有向这世界宣战的本钱,她觉得自己人生中所有的东西,都该靠自己去争取。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么多年来,安吉在社会中所向披靡无往不利,仅仅在今年开始,才尝到了挫折的滋味。
那天收到了公司裁员的通知书,安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最近的确谈崩了一个大单子,但和她为公司创造的价值相比,这绝对是微不足道的,安吉从没想过因为这笔单子,老板真会挥刀斩断自己与公司的联系,但老板却说:“也不仅仅因为此,安吉,公司上下对你的意见很大,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仔细想想如何和人沟通和处理人际关系,这对于你今后的人生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当安吉抱着东西最后一次乘电梯下楼的时候,一时仿佛梦醒后的难受,让她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她努力眨着眼睛,拼凑着头脑中的千头万绪。
将近十年的青春,有得有失,如今骤然如此,也妄谈是不是值。
安吉开着车离开公司大楼,车子轻巧的拐上公路,未到高峰期的时段,路上平静的很,越是平静,就越发叫心里闹得昏昏沉沉起来,安吉从不喜欢在车里听音乐,但此刻如若有点声音,便会打断心里千丝万缕的情绪喷涌着顶撞,也是好的吧。安吉伸手打开了收音机,还好,绕过了DJ饶舌的话语,一首歌直接播放了出来。
那是一段平静而委婉的音乐,一首歌过,半句歌词静静的流淌进安吉的心里“如何回到那一天……”,安吉觉得心里一紧,有种叫做后悔的东西就那样蹦了出来,瞬间俘获了安吉的心。
曾经那么倔强,却终被坚硬的世界伤害,安吉一瞬间心中充满挫败感!
自己其实本不应该需要这么辛苦的生活的。
大学刚刚开学的时候,光明便说他爱上了自己,大学四年,光明的追求越演越烈,安吉觉得开心,但没有给过明确的表示,即使无数人跟安吉说过:“光明多好啊,你不要犯傻。”
都说校园是童话爱情的伊甸园,但伊甸园中的童话如今也都是现实题材,年轻的女孩子们也都现实,光明的追求,就代表着一张通往高贵闲适生活的通行证,只要抓住光明,就会远离一切的操劳和对未来的担心。但安吉,却偏偏不往心里去。
安吉大学四年没拒绝过光明,因为有光明这么一个男孩子追求着,是件非常值得自傲的事情,光明就像一个王冠或者一块奖牌一样,随时随地让安吉显得格外矜贵,在校园里的任何一个角落,总有人指指点点着安吉窃窃私语:“看,看,那个女孩子就是光明喜欢的那一个。”这比什么都能让安吉满足,光明倾心追求的女孩子,就是自己那个时候获得的最大嘉奖。
大学毕业的时候,安吉决定给这四年的美好留下一个圆满的结果。于是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光明,因为光明本就不是她爱的,她只是贪恋他的追求所给她的那种自豪,那么最终,她要这种自豪更加的隽永。
纵使光明是其他女孩子心中的王子,纵使这王子只爱安吉一个,她安吉也不屑于顾。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安吉如愿以偿的成为一个传奇,而这传奇则至今还流传在那所校园里。
但只有安吉自己知道,她是真的伤害了光明。因为那一天晚上,只有安吉自己见证了光明的软弱,安吉记得光明最后恳求自己不要换电话号码,光明说:“请一定让我能够永远的联系上你!安吉,我永远等着你,只要你回头,我总在这里。”
开始安吉不信,也没当一回事,一转眼将近十年过去了,安吉还是信了。
安吉从没参加过同学会,但光明每次都去,去的时候总要打听安吉,有好事的同学就说与安吉听,初时她还像学生时候那么沾沾自喜,时间长了也就淡了,开始觉得幼稚,也开始觉得习惯了。但光明总会在每年她生日的时候给她发上一条短信,简单的祝福,却从未间断,这几年不少同学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但安吉和光明都还是孑然一身。
“其实自己何苦为难自己。”安吉的脑子里突然跳出这样一句话,当初和光明在一起,接受命运也许一早给自己安排好的“岁月静好”,不也是一件美事?安吉想: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偏要一意孤行逆风而上,才导致最终此种结果。她拼了那么久,最终也是无所得。
“安吉,我永远等着你,只要你回头,我总在这里。”
心里忽然一阵柔软,安吉觉得有些握不住方向盘,她下了主路,把车停靠在路边。
安吉点起一根烟,姿势娴熟的很,曾经少不更事的自己,如今也已经满是排解不开的心事。安吉身边的姐妹们早已经都有了家庭,当初她看她们不起,年少轻狂,就总是讽刺她们早早的相夫教子围着锅台转,她立意要成就一番事业,常说男人和婚姻在她自己的人生中毫无意义。如今怎么样?曾认为毫无意义的东西自然也和她无缘,而曾经最在乎的东西,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徒留给别人当做笑柄。
以前的那些朋友们,也好久没见了,她们已经和安吉不同世界,大家没有话题,也互相看不顺眼,安吉记得很久之前最后一次聚会,饭后她点起一根烟,那几个朋友的眼睛瞬间闪了一闪,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安吉明白在她们心里的自己,是个异类。
安吉不管,没人了解她打拼的辛苦和辛酸,一根香烟的袅袅青烟,能给她安慰,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惜打拼之后却没结果,只留下了一个坏习惯。
天就那样暗下来,街上开始热闹起来,随后热闹又渐渐散去,安吉的视线一直找不到焦点。一个女人从远处的一个住宅小区走出来,身材微胖,打扮的随随便便,只是一个寻常的主妇模样。女人牵着一只小狗,随便的遛遛停停,她自己也摆动着手脚活动着。安吉的目光被她不自觉的吸引,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自己的神经,安吉忽然觉得很羡慕,很窝心。安吉想想自己,似乎从未曾体会过这种悠闲,假日对于自己,几乎是不曾有过的体会,而休息则就是躺下睡觉的另一种叫法而已。
自己这样的拼,到底值得不值得呢。
安吉立刻摸出手机,然后又犹豫了,烟灰慢慢变得很长,轰然倒塌于她的指尖。安吉抖掉手上的灰,毅然决然按了电话的键,通话音之后,那一端响起一个声音:“喂,安吉?”
安吉立刻变慌乱了:“是,是我。光明吧。”
“没想到你给我打电话,真意外。”光明的声音很平静,但似乎又不大平静。
“我拨一下电话试试的,想看看你是不是换了号码。”说过之后安吉又后悔,光明不久之前才短信给她祝贺过生日,将近十年,他的确一直都没有变。
“安吉,我说过了,我总在这里等你的。”光明就这么自自然然的说了出来,没半点犹豫。
安吉忽然就激动了,她感觉到眼泪流了出来,她的手指努力掐着大腿,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光明,想不想出来见个面。”
光明几乎没想就同意了,安吉执意去母校边的那间咖啡店,这个夜晚,那里最合适不过了。
挂上电话,安吉立刻发动了车子,她此刻在二环路的旁边,母校在四环路外,路有些远,安吉觉得自己很着急,她把油门踩得很用力,用以抵御自己对自己的怀疑。
“就算是当做找救命稻草又怎样?一个三十多岁一无所有的女人,我允许我自己回头上岸。”在这一刻安吉全盘否定了自己过往的一切:“那不过是少不更事的狂狷,总要学着妥协和回头才会真正的长大吧。”
那曾经的梦想,安吉瞬间已决定再也不去想了。
车子在公路上飞快的行驶,车窗前却渐渐模糊起来,安吉发现天上已经下起了雨,她开了雨刷器,雨不大,但车速快,撞碎的雨点糊满了她的视线。
今天的路仿佛格外顺,环路本来就没有红绿灯,今天更是连其他的车子都不多,这样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会和光明坐在一起。安吉对自己很有自信,她依旧魅力十足,依旧大方得体,安吉在心里已经在预演见到光明时自己的整个开场白,就像每次去见大客户之前的那种预演,安吉很有经验。
雨渐渐的大了起来,安吉又调快了雨刷器的速度,远处似乎还有车灯在微微闪,安吉觉得渐渐有些看不清了。车子驶过第十二出口的牌子,安吉把车并入了最外侧车道,下一个出口驶出去,上辅路第二个路口右拐,然后过两个红绿灯向南,就是那间咖啡店。光明应该早到了,他离那里近一些。
果然,电话响了,是光明打来的:“安吉,我到了,你慢慢开,我等着你。”
挂了电话,雨越发的大了,风也很大,车子行驶过一段桥路,一阵风吹来,安吉觉得车身忽忽悠悠的摆动着,风助雨势,车窗外几乎是白茫茫的一片。安吉不自觉放慢了速度,这样坏的天气,还是慢一些保险。
安吉打开了车子的双闪灯,安全第一,所幸不远处就应该是十三号出口了,下了主路,就安全的多了。
周围一辆车也没有了,耳朵里听见的都是花花的雨声,安吉觉得心里有些凉凉的,便又扭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播着一只钢琴曲,背景音是海浪拍案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候听来,格外的让人心惊,安吉急忙关上了收音机,她已经看见主路旁的那座小白楼了,那是学校附近最高的那座楼,快要到了。
车子向前行驶着,每行进多一些,安吉就越发的狐疑,长长的道路护栏在车子一侧没完没了的延伸,早该出现的出口却一直没有出现。小白楼已经过去很久了,安吉越来越觉得不对。
难道出口改了?安吉摸出手机,拨了很久拨不出去,低头一看,没了信号,屏幕上一片空白。
雨还在下着,安吉越来越觉得害怕。宽宽的马路,一个接一个的电灯,但是没有车,除了自己这一辆,连对向车道都是空着的,安吉把车速降下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引擎的声音平静下来,雨就显得越发的大声,像啸叫一般在耳边回荡,安吉忽然又猛踩油门,因为停下来让她更加的害怕,飞速的奔驰仿佛能飞快的逃开,也许前面就是离开这里的出口了。
又开了一会,又开了一会,安吉不甘心,开了很久,安吉终于松开了一直踏着的油门,车子渐渐慢下来,安吉缓缓踩了刹车,车子停下来,停在马路中间。雨不再大了,却也没小,仿佛恒定了单位,噼里啪啦的砸下来,泼成一个混沌不清的水世界。
出口没出现,路仿佛绵延不断,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该怎么办?
安吉觉得自己无计可施,心一横,推开车门走下来。
仿佛只有一瞬间,她已经完全湿透了,安吉顾不上,只站在路上不停的往旁边看,道路两边是高高的树木,层层叠叠的,最远处树枝的后头,依稀能看到房子的轮廓和点点灯光,却离得委实是太远了。
安吉已经不太害怕了,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虽然只有她自己,但好在只有她自己,只要她不怕,也没什么可怕的。安吉抬起头,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隔离带上,挂着一个醒目的限速标志,她赶忙跑上车,发动车子向前,凭经验来说,限速标志不远处就会有摄像头,安吉准备把车停在摄像头前面,在快速道上,一旦发现故障车,很快就会有清障车出现的。
安吉慢慢把车子往前开着,果然,不远处有一根杆子,杆子上一排几个摄像头,安吉把车子对准摄像头停下,自己也下车向着摄像头挥手。安吉觉得自己很傻气,但也没有别的办法,雨水似乎打透了她的身体,很冷。
安吉决定不开了,就在这里等下去,她上了车,锁上了车门,打开了故障报警灯,觉得筋疲力尽。
一切很荒诞,自己亲身经历都无法相信,但反而能让自己平静,安吉叹了一口气,拍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都赖你!发什么神经!”
原以为最坚强的自己,原来只是未曾经历过失败的白丁,这一次工作中的失意,就这样轻易的把她所有伪装的成熟揭穿,安吉看到自己的内心,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受了委屈只想逃开,任性的躲避着伤害,实在不够一个成年人的标准。想笑,笑不出来。
朦胧中有些睡去的时候,玻璃上一阵敲击的声音,安吉吓了一跳,猛地清醒过来,窗户上是一张关切的脸,安吉犹豫着摇下了一点点窗户,仔细辨认着窗外的人。
是一个男人,四十上下的年纪,穿暗橘色的塑胶雨衣,帽子扣在头上,挡住了一些眼睛,雨衣上隐约有几个字母,看不太清楚。男人对安吉说:“小姐,是您需要救援吧?”
安吉放下了心,看样子应该是公路救援队的工作人员,安吉连忙打开车门:“哦,是啊,您是在监控里看见我的车的吧。我迷路了,手机也没信号了。”
男人简短的答应了一声,低头钻进了安吉车子的驾驶室:“车怎么了?”
安吉有些不好意思:“车没事,我就是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我记得这里应该有个出口来着,是不是我错过了?”
男人看了安吉一眼,钻出车子:“错过了就错过了,前面有的是出口。”
“我开了很久了,一直没有看见啊。”安吉有些茫然:“我至少开了一个小时了。”
“那就是还没到呢,你着什么急,”男人转过身子:“车没坏就行了,我走了,你也走吧,不能停在这里。”
“哎,师傅,您等等,您能不能帮我带带路?我要从十三号出口出去,是不是已经错过去了,要掉头回去吗?”安吉在男人身后追了两步。
“你知道自己要走那条路啊?”那男人说:“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知道就好,你要从哪个出口出去,就从那个出口出去就好了。”
“问题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错过了。”安吉觉得有些头痛,她觉得这个人古古怪怪的,有些没法沟通。
那男人收拾好东西,自顾自向前走去:“你就走吧,这条路是一直向前的,没法掉头回去,你就往前走,走走就能走出去的。”
安吉将信将疑的上了车,急急忙忙的发动了车子,那个男人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他的车子应该就停在前面,她应该追上他,跟着他的车开上一段,兴许他能够带她出去。
雨还在下着,安吉开出去,慢慢的开着,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前面的路面。
“咦?那个男的哪去了?难道走的这么快?刚刚明明还在眼前。”安吉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只好放弃了,心里忐忑起来。
路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的那样似的,被雨水浇成漆黑发亮的路面仿佛又无休止的绵延在车轮之下,安吉渐渐有些绝望了:“这个骗子!那该死的出口到底在哪里啊?”
安吉差不多认为,自己也许就要这样一直的开下去了,前面的道路没接没完,安吉觉得抓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没有了力气。
忽然,车子就那么忽然的一震,不太剧烈,甚至不太明显,就仿佛平时在路面上经过一个小坑或者压过一个井盖,小小的一颠,整个人却仿佛清醒了过来,安吉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变得晶亮,原本模模糊糊在车窗上蜿蜒出现的水痕一下便停滞了下来。
安吉忙认真去看,车轮下的道路仿佛一下子便改变了,漆黑晶亮变成了灰黑的颜色,干燥的,一滴水也没有的灰黑,风呼呼的刮在车窗上,玻璃很快便吹干了,仿佛有人用抹布擦拭过一样,一点点水印儿也没有留下。
一个巨大的蓝色块出现在车窗右边,安吉一看,是一块路牌,上面写着:“十二出口,下一出口,十三出口。”
安吉吃了一惊,还没有回过神,远处那座小白楼已经映入眼帘,前方不远处的道路分出了一个分叉,十三出口的指示牌清晰矗立在岔口旁边,一条平坦的马路延伸出去,直汇入辅路之中,辅路上三三两两的车子,经过主路出口时都按响了喇叭,提醒从主路出来的车辆注意安全。
安吉缓缓把车子停在了辅路的路边,她看了看表,距离最后一次挂上光明的电话,仅仅过去了五分钟的时间。
安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头发表面已经有些干了,但发根依然很湿,紧紧的贴着自己的头皮。
安吉坐了好一会,掏出手机,拨通了光明的电话:“喂,光明,对不起,我不会去了。还有,谢谢你等了我这么多年,不过你再也不要等我了,我真的不适合你。再见。”
安吉静静的坐在路边的车子里,她今晚再也不想摸方向盘了,她只想静静的坐在这里,等待天亮起来。
她很累,但心里舒服了很多,天还没亮,她的心里却已经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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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投入很多时间改那个长篇,小灵异更新没那么频繁了,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总好像欠债一样。周一一定给大家更新一个,一言为定啊
明天就是情人节了,祝愿大家都开开心心吧。
最近有些心情不好,总是免不了的浮躁,坚持自己的理想,有时却难免患得患失,我们都不是圣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是超然的吧。
但是每当看到大家给我的留言,各种各样的鼓励,我都会受到很大的鼓舞,只字片言,都是很大的安慰。
我知道这个社会是坚硬而冰冷的,大部分时间我适应这样的坚硬而冰冷,不会抱怨,不爱撒娇。但是还是感谢你们给我片刻的柔软,那是格外令人珍惜的!
感谢大家!祝福大家!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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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给大家一个故事《改变》
改变
碧玉在小笸箩里面一个一个的挑拣着那些深绿色的珠子,这是非常便宜的一种玉料,所以颜色也不够匀净,碧玉小心的对比着,尽量挑出颜色深浅差不多的一些,挑好了,合着桌子上的草菩提子,一个玉珠一个菩提的穿起来,笼成一个环,用线系了,在收口处拴上一朵木头雕的玉兰花,再拴上两只穗子,不大一会功夫,一个漂亮的手串已经差不多完工了。
这就是碧玉的工作。大学毕业两年了,碧玉发现外面似乎找不到适合自己的职业,她太腼腆,太喜欢安静,太不愿意和人打交道。碧玉很喜欢这种各式各样漂亮的珠子或者是彩石,还有一颗灵心,从中学开始,碧玉就常常动手做些小首饰,那时候同学的女孩子们都巴结碧玉,为的是从她手里讨得那些漂亮的小玩意。如今,碧月便用这当作了自己的饭碗,每做出几个,就用相机详详细细的拍下来,放在那家购物网站上,便总有顾客抢着买了去,连还价也不还。
虽然每一件小东西看似赚不了多少钱,但是成本也很低,就像碧玉刚刚做的这串手串,除了便宜的玉料,草菩提更是她从河滩上捡来的,材料虽便宜,但做出的东西却总是散发着优雅宁静的美丽,带着隐隐的古意,似乎有些与当时当日的社会氛围不能融合,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显得格外的吸引人。
就连碧玉这个人,似乎也是这样的。
碧玉的衣服几乎都是自己做的,夏天是棉麻和丝绸,冬天则是各式各样手工织成的毛衣,即使是极好的料子,也比成衣便宜很多,而且碧玉总能做出最合自己心意的样子。而最让碧玉与众不同的,则是她的头发,碧玉已经记不清自己最后一次去理发店是什么时候了,印象中自己从来都是自己动手整理头发,其实也就是用剪刀把发尾的分叉去掉而已,其余的便都向后梳去,束在一起,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再看心情插上些自己做的小饰物,简单、利落,却也是格外的好看。
碧玉珍爱自己的头发,减掉一点对她来说,都是心疼不已的事情。
总之碧玉这个人,并不像一个现代社会的人,她像是迷了路,走错了时空,遗留下来的一个古色古香的姑娘。
碧玉平时不怎么见人,父母早就不在了,以前在亲戚家寄人篱下,才不过刚刚成年,便被亲戚迫不及待的赶了出来,所幸还有父母留给她的这个小小的房子,一楼是另外一户人家,屋后有一道长楼梯,顺着楼梯上去,小小一间阁楼便是碧玉的家。
和碧玉打交道最多的,应该就是那家快递公司的会计,因为要把顾客们买下的东西送出去,碧玉便和家不远处的一家小快递公司长期的合作着,每过一个月,那家公司的会计就会过来和碧玉结账,那是一个温和的中年女人,碧玉常和她谈上那么几句。
从前几个月开始,忽然换了人上门来结账,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碧玉打开门看见小石的时候,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燥热的太阳在小石身后,刺得碧玉睁不开眼,小石的样貌也成了一张剪影,依稀滚着一层金边。
小石仿佛是笑了:“您好,我是来和您结快递的账的,徐大姐不干了,以后都会是我来结账。”
碧玉便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不知为了什么,脸便有些红了。
小石个子高高的,长得很英俊,三十左右的年龄,动作和说话都速度很快,他很快便给碧玉算好了帐,碧玉忙递上钱,小石把钱塞进钱包里,又忙着开收据,钱包随意的放在一边,敞着口。碧玉便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因为钱包里有一张照片,小石开心的笑着,旁边依偎着一个女人,漂亮的妆容和时髦的发型,都是和碧玉完全不同的。
小石开好了收据,发现碧玉在盯着照片看,便笑了,碧玉有些不好意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小石却挺大方:“我老婆,不过去年过世了。”
碧玉的心里便像被捣了一下似的:“对不起。”
“没关系,她病了很久了,走的时候也不意外。”小石的笑容消失了,又很快浮现出来:“我走了,你忙吧。”
……
碧玉和小石第一次牵手的那一天,碧玉做了一只多宝蝴蝶发簪,蝴蝶须子上穿了两粒粉白色的小小珠子,戴在头上,头一动,就颤巍巍的。五瓣水滴形的玉珠子用极细的铁丝窝成一朵梅花的模样,放在蝴蝶的中央。用火烧热熔棒沾梅花的时候碧玉烫到了手,在一旁的小石便攥着碧玉的手查看,手没什么大事,但小石却一直没有放开。
碧玉决定留着这只发簪,她舍不得卖掉它,看到就觉得很开心,蝴蝶忠贞,一生只有一个配偶,自古被人们和爱情挂上千丝万缕的联系,碧玉觉得是好意头,日日簪在头上,看也看不厌。
碧玉记得小石曾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然后说:“碧玉,你的脸型最好看,现在的女人们都太胖,像你这样小小尖尖的瓜子脸真的是不多见。”碧玉便很高兴,因为她一直认为,在爱人眼里的彼此,应该就是这样远胜于旁人的。
那天夜里碧玉做了一个梦,自己走进一个陌生的房间,屋子里有个梳妆台,镜子前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烫着一个很时髦的发型,所有的头发都蓬蓬的,烫的极卷曲,在脸颊两边各是厚厚的一叠,但却越发的显得那张脸格外的娇小,下巴尖尖,极其秀丽,那人转过头来,五官却忽然有些看不清,依稀好像小石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依稀又好像是碧玉自己似的。
做了一夜的梦,碧玉早上便醒的有些晚,她心里有点着急,一个顾客定了一个挂蝙蝠玉牌的项圈,工艺比较复杂,今天却是一定要完成的呢。碧玉急忙梳洗了,连饭也顾不上吃便已经开始着手工作了,小石来的时候碧玉一直都还在干着,起身开门的时候便有点头晕,脸色很不好看。
小石便说:“碧玉,你在家里总是摆弄这些也不是常事,虽说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但终究也不是正经职业,你不和社会接触是不行的,会脱节。”
碧玉愣了一愣,她觉得心里通通的跳,她不好分辨小石说的话是不是对,但小石似乎不太高兴,这对碧玉来说便很严重,让她有点难过。
“你还是应该去找一份工作,如果你真的特别喜欢这些手工,就业余时间做一做,其实你这样一个人做一个卖一个,也很难有大发展,你不如再招一些人,然后培训他们,之后就可以批量生产,把你这个小作坊做大,这样才有可能发展和立足,你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小石显得有点兴奋。
碧玉没说什么,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小石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了,下午还有事,我说的话你考虑考虑。”
一连很多天,小石都没有来,碧玉在窗前做着一对耳环,快完工的时候才发现珠子下面的花朵穿倒了,郁金香穿的像一滴眼泪。这几天,碧玉一直做着同样的梦,那个对镜梳头的女子,一次一次微笑着转过头来,她的脸依旧让人无法辨认,开始时候像碧玉,之后便像小石的妻子,两张脸在交替的流动着,教人一点也分不清楚。
碧玉还是关掉了自己的店,因为小石帮她找了一份工作,在这里最好的一栋写字楼上班,一间不大的广告公司,老板是小石曾经的同学。碧玉在关店之前做完了最后一件首饰,也是迄今为止最华丽的一件,是一只U形的发簪,料器花瓣之后是金色的花叶子,装饰着各式各样的珠子,华美的很,上班那天碧玉穿上了自己裁的一件喇叭袖的棉麻裙子,松松的挽了发髻,插上了那根发簪,一路上都有人带了艳羡的眼光去看,进了写字楼的电梯,周围时髦的女孩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碧玉,在她身后窃窃私语:“那女孩是不是演员?穿的好像是拍古装片。”“不过真是好看,古色古香的。”“你看没看见她的簪子,超美的,我也想戴戴,不过我的头发不够长。”“你看没看到她的头发,又黑又亮的。”
碧玉在办公室一整天,却不知道干什么,傍晚却被老板要求参加与客户的应酬,同去的很多男男女女,都是整齐的套装,女孩子们的西服裙和高跟鞋,让碧玉觉得自己很傻气。但碧玉的装束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客户带来了自己的太太,那个女人对碧玉的装扮赞不绝口,气氛便缓和下来,合同的签署也就顺利多了。老板表扬了碧玉,虽然她有些不明就里。
但既便是如此,碧玉还是被小石说了。
“碧玉,我真搞不懂你,你穿成这样就去上班了吗?”小石有些生气。
碧玉没想到小石会那么生气,这让她有些难过,小石看到碧玉的样子便很快消了气:“你就是与世隔绝太久了,好了,明天是周末,我带你去买衣服吧。”
碧玉觉得有点委屈,却又觉得小石应该是比自己懂得多的,重要的是,碧玉觉得她不喜欢小石生气。
周末的晚上,碧玉觉得很累,买了整整的一天衣服,屋里四处都是各式各样时髦的纸袋,碧玉懒得收拾,洗过澡就睡了,又做了那个梦,那个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的女人。
那女人紧紧的盯着碧玉,她的唇边有种说不清楚的笑意,有些紧张、有些兴奋、有些期待。
一觉醒来,碧玉忍不住拿出了那只蝴蝶头钗,其他的那些都收起来了,只有这一只总也舍不得束之高阁。碧玉觉得心痒痒的,忍不住又找出了一些丝线,小石给碧玉买了新的手机,碧玉想打个珠络作个手机链,才上手便觉得生疏,几个简单的结子怎么也打不好,手指仿佛僵住了似的,脑子中那些烂熟的步骤也好像褪色的画片,一时竟有些想不起了,碧玉便停下手,叹了口气,想不到没几日没做,已经这样笨手笨脚了。
于是灰了心,把东西收拾起来,才妥当了,小石便来了。最近小石总是带着碧玉去见很多他的朋友,小石说,碧玉要学习怎么和人相处,怎么应酬。碧玉心里不喜欢,但是努力逼着自己适应,她不希望小石不开心,哪怕小石的开心需要自己的不开心去换。
有志者事竟成,日子缓缓过去,碧玉的改变越来越彻底了,她的丝绸棉麻收了起来,换了雪纺、粘胶纤维和开司米的各式时髦衣服,素净的脸上也勾画出浓浓淡淡的颜色。碧玉越来越善于和人沟通,她善解人意,心思细密,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在应酬上也应对得宜,觥筹交错中,碧玉美丽的笑着,精明入世。
碧玉觉得,随着自己的改变,小石也越来越爱她了,他简直不能一日不见碧玉,他们的感情迅速的升温。
只是,碧玉越来越频繁的梦到那个女人,那样梳着头发,那样笑着,那样充满期待的望着她,后来,几乎每一晚碧玉都会见到那个女人,那个梦像个固定的片头或者片尾,甚至能夹在其他的梦前或者梦后出现,那女人的脸日渐清晰,两张面孔的流动频率也越来越相同了,碧玉的脸转瞬即逝,小石妻子的脸长久的微笑着。
碧玉终于把这件事对小石说了,小石沉默了很久:“碧玉,有时我也觉得,你很像她,开始你们很不相同,她热情,你沉静,她外向,你内敛,但是现在,你们越来越像了,我有时很感恩,也许上天可怜我,在我失去她之后又派了你来的。”
碧玉的心沉了沉,却又很快轻松了,小石毕竟是自己爱的,而他的妻子也毕竟死了,自己能得到小石的爱,那才是重要的。终于有个爱人了,爱自己,自己也爱她,很多时候,对于碧玉来说,就是幸福的意义了。
有一天,碧玉洗了头发,她的头发又长又厚,吹风机一般是吹不透的,碧玉总在天气很好的时候洗头发,然后散着晾干,长长的头发迎着微风和阳光,拂动着温润的光。小石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进来的时候碧玉正用以前亲手做的那把发梳梳头,牛骨的梳子被碧玉沾了很多的珠子,优美华丽。梳齿从发间滑过,无比流畅和舒服,碧玉听见门口的声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细细的梳着头发,回头嫣然一笑,心中不由一动,小轩窗,正梳妆,多好的预兆。
小石却是微微皱了眉头的:“碧玉,你的头发,是应该变一变了。”
碧玉一愣,手从发间放下了,看着小石。
“你留长头发是好看的,你的发质也好,只是现在的头发也太长了,你看看,从后面看几乎到你的大腿了,太老土了,而且也没有型,就是完全天然长的,只有阿姨才梳你这种头发吧。”小石说。
他看了看碧玉若有所思的样子:“你现在装束很时髦得体,但就是发型总是显得不对,还有那根蝴蝶簪子,是很美,但和短裙套装是不配套的。”
小石蹲在了碧玉面前,双手环住她椅子的把手:“我为你想了一款发型,真的会很适合你的,真的,相信我。”
碧玉摸了摸自己乌黑的长发,犹豫了很久,小石的眼睛太坚定,碧玉狠了狠心,终于还是点头了。
从发型屋出来的时候,小石高兴得很,不时围着碧玉转圈圈:“你真漂亮,亲爱的,还是这种发型最适合你了。”小石第一次叫碧玉亲爱的,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心里还是安慰的。不过碧玉现在没空想那些,心里有一点难过,越来越明显似的,还有一些不安,惴惴在胸口,让人无法呼吸。碧玉在一块广告牌旁边停下来,从玻璃的反光里看着自己的样子,她穿着印花吊带短裙,和高跟的绑带凉鞋,嘴唇红红的,睫毛弯弯的。她的头发烫的极其卷曲,在脸两边挂着厚厚的两大叠,有些野性,却显得一张脸格外的秀气娇小,尖尖的下巴,是天然的好形状,让人羡慕。碧玉听见小石在一旁笑:“不习惯?放心,美得很呢。”
碧玉转过头:“小石,你还记得吧,我是碧玉呢。”
小石愣了一愣,很快便笑了,不经意的摇了摇头,仿佛否定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似的:“是啊,不过你变得好多了,从内到外,脱胎换骨。”
小石把碧玉抱在怀里:“我爱你,亲爱的。”
碧玉觉得心里的委屈霎时间褪去了不少,冰凉的寒意从眼角流了出来,心里便成了热的。
晚上,碧玉坐在镜子前面,下意识的拿起梳子,却又放下了,头发烫的格外的卷曲,几乎没有了梳的必要,发型师也说:“早上用水抓抓就好了,省时间,好打理呢。”碧玉望着镜中的脸,尾端向上挑的眼线和红嘴唇,更迷人和妖娆的样子,碧玉忽然仿佛听见一声笑,极轻极快,她觉得不是自己发出的,因为此刻她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忧伤,但是对着镜子一瞧,那嘴角分明是咧开的,镜子里的脸上,有个微笑的影子。
碧玉很晚才上床躺下,一点也不困,躺下也睡不着,心里满满升起的是很多很多不知为何会出现的不舍,碧玉忽然看见窗前那张硬木的椅子,上面铺着半旧的绣花垫子,阳光晴好的日子,自己就最喜欢坐在那里做小手工,穿一只耳坠,结一朵珠花,时光静静流淌过去,却仿佛能听见声音似的,那种美好曾经是自己最爱的,如今却失去了,为了一些想要的而牺牲掉,不知道是不是值得。
碧玉闭上眼睛,觉得倦意浓重的袭来了,忽然她很想握着那枚蝴蝶簪子,但已经没有力量坐起来了,碧玉真的有些后悔了,那枚曾经日日陪伴自己的簪子,最终还是应该拿在手里的,那也许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改变的习惯,提醒自己她不是别人而是碧玉的……
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屋子。小石很早就来敲碧玉的门了,小石带了一枚钻戒,不是新的,却很美,闪闪的方钻,带着些特立独行的现代感,曾经是宜兰最喜欢的样式。小石觉得,如今的碧玉,也能配得起这枚戒指,带在碧玉手上,也能够是相得益彰了。
小石敲门之后,听见屋里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进来。”小石的心便忽悠一下,推门而近的时候,自己也不知为何便多了一分急切。
梳妆台前的身影格外的美丽,蓬蓬的头发,极显腰身的裙子,镜子上看见的一双眼睛,眼尾飞翘睫毛长长,一张红唇嫣然一笑,转过脸来,一双手还在头发上轻轻的推着。
“你怎么才来啊,不是说好出去玩了吗?你又迟到了!”娇嗔的语气,分外熟悉,却熟不过那张脸,那副相貌。
“宜兰?怎么会是你?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小石激动地微微战斗,眼泪也是强忍着的。
“你干吗?怎么好像一百年没见过了似的,昨天晚上咱们不还一起看电影了吗?讨厌,净喜欢逗人家。”沈宜兰的眼波转了转,小石如此迷恋自己,是很让她满意的。
小石一步向前,一把将宜兰抱在怀里,宜兰被他抱着转了几个圈,愉快的欢笑着:“你放我下来,哈哈,你干嘛啊。”宜兰一手搂住小石的脖子,一张红唇便送上去,一个缠绵的吻,像一下子吻过了很多年。
一边吻着,宜兰的脚尖一边得意洋洋的拍打着地面,心中无比满足惬意,忽然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宜兰轻轻推开小石的头,作势趴在他的肩头向下看去,地上是一枚蝴蝶发簪,有些旧了,那些镶嵌着的珠子就显得暗淡,一点也不亮。宜兰伸出脚,轻轻一踢,那簪子便飞出了门口,消失在了楼梯口。
蝴蝶须子上镶嵌的一只粉白色的细小珠子,不经意的掉了下来,滚落在一个角落里,经年累月后便落满了尘土,但也许是因为实在太小了,倒一直都没被扫走。
“蝴蝶忠于情侣,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是昆虫界忠贞的代表之一,蝴蝶被人们视为吉祥美好的象征,寓意甜美的爱情和美满的婚姻,表现的人类对至善至美的追求。”有人得到,有人得到一切又失去另外一些,不管怎说,希望总是没错的。
有的时候,在阳光晴好的日子里,当温暖的光线照到硬木椅子的绣花椅垫上,在这间屋子里,偶尔会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细听又没有了。但这并没给这间屋子里住的这对夫妻造成什么影响,他们很忙,回来之后又喜欢欢声笑语的吵吵嚷嚷,欢快而热闹。那个妻子很时髦,头发蓬松卷曲,一张尖尖的瓜子脸,模样很漂亮。
@很薄的玻璃 2012-2-15 15:37:00
葡塔啊,我真喜欢你的文啊,好喜欢啊,你继续写吧,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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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 我会坚持的
@自莋゛多情 2012-2-15 22:36:00
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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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周末或周一更啊
灵感这玩意总是忽然就有了。今早洗头发,洗出一个故事来。正好写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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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
我的同事刘胜利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平时挺一般的,但是偶尔说出一句话来却总是能让你愣一愣神。我们清洁组的“头儿”不喜欢他,面儿上不带出来,分活的时候却总分给他赖活,虽说脏活累活大家都是轮流干,但刘胜利干的次数总是特别多。
也难怪,刘胜利的嘴没把门的,有时候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那次,“头儿”的闺女结婚,请了全组的人一起去喝喜酒,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玩浪漫,不喜欢红色的礼堂布置,那天的那个礼堂就布置成白色的,点缀着紫色的地毯和纱幔,说实话,挺好看的。但是对我们这些老八板儿来说,这颜色就显得不入眼了,其实“头儿”自己也不喜欢,但结婚仪式是人家男方出钱,布置又是闺女的意思,“头儿”也不方便说什么,也就算了。
婚礼还没开始,“头儿”就溜到我们这一桌跟我们闲扯,说话间就说到了礼堂的颜色:“这丫头,非要弄个白的,多不喜兴啊。”
“头儿”正好站在我身边,我见他脸上笑微微的,便赶紧说:“挺好,挺好,现在时兴这个,不俗气,显档次。”大伙也一个劲儿附和的点头,“头儿”挺高兴的,张罗着给大家倒饮料。我旁边坐着的小王趁“头儿”回头的当儿冲我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凑在我耳边,手指头微微朝着“头儿”站的方向动了动:“切,就是显派。”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不说话了,但脸上都带了一点微微的笑意,这没关系,挺应景的。
“头儿”的闺女是大学生,长得也漂亮,嫁了个好人家,无论怎么说,是件好事请,值得骄傲。不像我们,应名儿是正式工人,但却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干活。我想“头儿”的闺女如果嫁给了我,即使我准备上红火火的礼堂,他也不会高兴的。
“头儿”那天真的挺高兴的,还穿上了西装,张罗着给我们倒水发烟卷,掩饰不住的喜气洋洋。正热闹着,刘胜利忽然冒出一句话,却让“头儿”彻底有点掉脸儿了。刘胜利当时接过了“头儿”的烟卷,点上,环顾四周,来了一句:“是不喜兴,都是白的,这是礼堂还是灵堂?”气氛瞬间就冷下来,刘胜利自己还没发觉,他转过头对着礼堂最前方的台子指了指:“看那挂着的那个纱帘子,上面还有俩人照片,也是穿的白的,跟要遗体告别似的。”刘胜利转过头,一巴掌拍在挨着他坐着的大春儿身上:“你说是不是?要我说,还是应该穿红的,凤冠霞帔,那才漂亮。”
大春儿没敢出声,身子动了动,看得出来是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刘胜利一脚,刘胜利却笑了:“你小子猴子屁股坐不住,这脚怎么紧着乱动弹,把我皮鞋都踩瘪了。”
“头儿”放下了手里盛着烟卷儿的盘子,冲着我们挥了挥手:“你们自己照顾自己啊,我上那边瞧瞧。”然后就走了,连敬酒的时候都没再回来我们这桌。
……
其实我是了解刘胜利的,他和谁都没什么矛盾,但谁都和他不是特别好,他人是真的有点傻,想起什么就敢说什么,臭嘴不臭心,流行的说法就是有点“二”。
我也谈不上多喜欢刘胜利,但至少还愿意亲近他,和他在一起才轻松,他心里有一句嘴上就说一句,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放心。我们清洁组每周都重新排一次工作表,和刘胜利分在一组的那一周总是最累的,干的也是最脏的活儿,但也有点趣味,这小子嘴里没捆儿,想起什么说什么,听着不费脑子,挺好的。
那天我们俩分到的工作是去清洁厂里浴池的下水道,那个下水道是老古董了,管子细的跟吸管似的,动不动就被脏东西堵上,干活之前刘胜利忽然问我:“志杰,今年你通过几次下水道?”
我仔细想了想:“记不得了,也有一两次了吧。”
刘胜利瞪圆了眼睛:“一两次,你知道我TM通了几次了,我数了,连上这次整十次!下水道这点活儿都让我包圆了。我就纳闷这是谁TM排的工作表,忒缺德了。”
我赶紧拉他袖子,他却不肯停口,“头儿”的办公室就在隔壁,他一定听个一清二楚。我心里一急,也就顾不上他了,忙提高了声音说:“小刘,你别这么说啊,你觉得你通下水道的时间长,但你别忘了,除了清理下水道,咱们还有好多别的累活儿呢,你就说我吧,我这个月就扫了两次大操场了,上礼拜开运动会,那操场都造成啥样了,扫了一天,把我皮都晒破了,这还不说,那风一吹啊又吃一嘴土,这滋味你没尝过吧?所以说,你别觉得冤枉啊,都一样,‘头儿’分活分的还是挺公平的。”
把这一套话说完,我的心里才踏实了一点,见“头儿”办公室那边没动静,我忙拉着刘胜利出来了。
“胜利,你还真成,有什么就敢说什么。”我看着刘胜利笑了笑。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们来到浴池外面下水道边上,用钩子钩开下水道上方的铁篦子,污水已经快漫出来了,我们俩拿着桶把水一点一点舀出来,臭烘烘的味道,熏得人想吐。
水舀的差不多了,我们用铁钩子在下水道里一顿钩,把堵在里面的脏东西弄出来,脏东西一团一团被勾出来,有团成团的毛巾,也有各式各样的塑料袋,更多的是头发,丝丝缕缕,成缕成团的。
刘胜利又骂开了:“这女浴池最TM麻烦,这帮老娘们的头发长,拿梳子捯下来,也不知道扔在垃圾桶里,就往下水道一撇,沾上点脏东西就滚成团,堵个严严实实。”他只顾骂,我却没搭理他,下水道的臭气熏得眼睛疼,我实在张不开嘴跟他说话。
那天通出来的头发的确很多,地上已经不少了,但下水道还是不见通畅的迹象。刘胜利穿着橡胶鞋,一下子便下到井里:“这TM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得看看,是不是又让死猫给堵上了。”
刘胜利弯着腰用铁钩子使劲儿的通着:“嘿,这塞着一大团东西呢,我说怎么那么费劲,喝!这个严实,弄都弄不出来。”他直起腰把铁钩子扔给我:“我还是下手拽吧,这破钩子使不上劲儿。”
我才不愿意像他那样站在那摊臭水里,尽管我也穿着黒胶鞋,但我也还是跪在井盖旁边,向里看了看:“胜利,你小心着点。”
刘胜利没回应我,他已经用手抓住了那一团东西,正在使劲儿,他狠命的拽了拽,脸憋得通红。我忙想站起来,还是迟了一步,那一大团东西忽的一下被刘胜利拽出了水面,下水道冒了一个大泡,立刻就通了,那东西溅起的脏水喷了我一脸,我心里一阵犯恶心。
刘胜利上来之后,把那一大团头发扔在地上:“你看看,这么大一团头发,这能不堵上吗?”他用脚踢了一下:“瞧,还是硬的。”
我盖上那个铁篦子:“行了,把地上扫干净,咱撤吧,弄它干什么?怪恶心的。”
刘胜利却仿佛没听见我说的话,又踢了那东西两脚“这怎么会这么硬呢?”他忽然对我笑了:“里面不会是个人头吧。”
我立刻就打了一个冷战,觉得汗都凉了:“你别吓唬人啊,呸呸呸,这不吉利劲儿的。”
刘胜利笑的直不起腰来:“瞧你那怂样,吓得要尿裤子了。”
他捡起地上的铁钩子:“我得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
我猜不过又是死猫死狗或者是死耗子的尸体,塞在下水道里,被头发缠住,团成一个大团,堵住了,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并不是怎么稀奇的,我想劝刘胜利别动,怪恶心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举起了钩子。
尖尖的铁钩子一下子扎进那一团东西里,钩住了,甩也甩不掉,刘胜利用了点力气,一个使劲儿,那东西便随着他高高扬起的胳膊飞起来,差一点扔到我面前,我一闪,那东西也改了个方向,扑通一声落在不远的地上。我有点急了:“你怎么那么烦人啊。”
刘胜利没理我,对着那个东西跑过去,我不想跟过去,就站着没动。刘胜利却也不动了,我眼瞅着他蹲下身子看了看,忽然就像被抽了筋儿一样瘫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听见刘胜利一声惨叫,忙跑过去,那团头发下面露出一张脸,如果不是烂掉一半的嘴里露出两排牙,已经腐烂到看不出是一张脸了。
……
公安局给我们录过笔录之后,“头儿”放了我们俩两天假。下班的时候刘胜利在厂门口的背静处把我拦住,他问我:“警察不会怀疑我吧。”
“不会的,”我摇了摇头:“怀疑你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忽然说了那么一句‘不会是人头吧’我真是说着玩的。”刘胜利很郁闷的说。
“放心吧,这一句话也成不了什么证据,也不能因为这一句话就认定你是凶手啊,”我拍了刘胜利一下:“你想的有点多了。”
“但警察说让我最近如果长时间离家要通知他们,这还不是怀疑我了?”刘胜利的脸白白的。
“别瞎想,人家也跟我这么说的,可能是想随时找咱们了解情况吧。”我没想到刘胜利看样子没心没肺的,却被吓成这样了,又劝了他几句,他却似听非听的……
休假结束回来上班的时候,刘胜利却没回来,“他多要了几天假,”“头儿”说:“休息不好,神经衰弱。” “头儿”不经意的撇了撇嘴,有点鄙夷似的,我也没答话。
那几天单位里的风言风语很多,越传越邪乎,渐渐的,我发现大家或多或少都愿意把这件事传的和刘胜利有关似的,比如说刘胜利坚持要下下水道掏东西,东西掏出来他又第一个说是个人头,很多人还绘声绘色的讲着刘胜利如何用铁钩子钩住人头摔在地上,他们讲起这段的时候总是很兴奋,描绘的特别详细,还特意渲染出人头被摔在地上的声音:“啪!啪!啪!”仿佛人人都亲眼看到了一样。
这也怪不得别人,我并没有多话,人人都知道的那么详细,全都是刘胜利那天亲口和大家讲的,我想劝他别说那么多,拦不住他。
刘胜利上班第一天就向“头儿”提出不再通下水道了,“头儿”同意了,脸色却不好看。刘胜利那几天没精打采的,只有在跟大家聊天时才有点精神,他神神秘秘的逮着谁就和谁说:“我现在一看见头发就害怕,我们楼下那个发廊把个假头套放在窗台上,我一看见就冲进去找老板打了一架。我现在看不了那个,烙下病了,真的。”
刘胜利真的烙下病了。但那件案子却很快破了,是几个流浪汉干的,劫了一个独自走夜路的女人,头割下来扔进了下水道。案子破了,风言风语也就没了,日子长了,就只有刘胜利老提起这件事,大家都有点烦,尤其是中午吃饭的时候,看见刘胜利就集体避开,不然他就会端着饭盒走过来,凑在你身边跟你讲起那个下水道,那些头发和那颗人头,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刘胜利找了“头儿”无数次,次次都要求换工作。自从不能通下水道之后,“头儿”就让他扫操场和停车场,他干了一段时间说不行,太空旷的地方让他害怕。“头儿”就安排他去办公室做保洁,他总躲着那些长头发的女同志,人家嫌他鬼鬼祟祟的,甚至怀疑他是变态。后来“头儿”只得让他负责擦几栋办公楼的楼道地面,算是所能想到最不会“触动”他的工作,但也只干了几天,刘胜利告诉“头儿”他要换活儿,因为一拿拖把他就想到那颗人头,拖把的头也像一个长满头发的人头,倒垂在地上。
后来刘胜利也就没什么活可干了,“头儿”就让他负责收拾收拾工具,也懒得理他。其他人就更烦他了,他们在背地里说刘胜利是在玩心眼,借着生病的借口光拿钱不干活。
但我看刘胜利不像装的,他的精神状态一直没缓上来,整天木木呆呆的。
直到有一天,“头儿”的闺女到单位来找他,她结了婚,整个人精神焕发,拿着一些小礼物,来感谢我们参加了她的婚礼。“头儿”的闺女梳着一个很时髦的短头发,更显得漂亮了。我们队里有些人跟她很熟,就开她玩笑,夸她发型好看,跟明星似的,问她怎么那么舍得,原来那么长的头发说剪就剪了,那女孩也很大方,就笑了:“哪啊?这是假的,一戴就行,跟帽子似的。”说着好像怕我们不信,一把就把假发摘下来,她里面的真头发输了一个马尾辫,盘起来,用小丝网罩在了头顶上。女孩用手挥了挥假发:“看,好玩吧。”笑起来,俏丽的瓜子脸,巴尖尖的。
刘胜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抢过了女孩手里的假发,从窗口扔了出去,然后一巴掌把女孩子擂倒在地上,还要举拳头,便被旁边的人架住了,那女孩吓呆了,愣了好久才哭了出来……
后来“头儿”和他女儿都没有找刘胜利麻烦,他们都说:“算了。”刘胜利走的时候,那女孩还托她爸爸给了刘胜利一千块钱,说他也怪不容易的,让自己吓着了。
刘胜利解聘的事是厂里的意思,厂里征求过整个清洁队的意见,了解了刘胜利最近的工作情况,大家也都是实话实说。
刘胜利走的那一天,我送了他几步,他一个劲儿的推我,让我不要送,我最后还是说:“不行你就去看看大夫。”他就笑了:“没事,再过一段时间就忘了,我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我点点头,看见太阳底下他的影子,缩成了特别小的一个黑团团,像个被吓坏了的小孩子。
喝,这么冷清的帖子都有广告?!
这几天有点不舒服,自己给自己放假了,今儿好了,给大家更一个巨短的。
不过确实有点忙叨,《扫墓》的修改进展缓慢,要加油!要加油!
谢谢大家来帮顶!爱老虎油啊!灰常感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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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丝
第一次见到那女孩的时候我正在思考死还是不死,晋文把我抛弃了,我实在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我深夜爬上楼顶,空旷的小区不见半点灯火,我兜里揣着一百多片安眠药,正在踌躇是慢慢吞下还是干脆一头从楼上扎下去。
“你的手链挺好看的,哪买的?”她不知什么时候从楼顶的角落里转了出来,我吃了一惊,开始考虑被“吓死”算不算一种好结果的问题。
她似笑非笑的,穿黑色的裙子,裸着肩膀,浓妆艳抹,脸上还带着一个精美的面具。
“如果你打算死的话,能不能把你的手链送给我,我很喜欢。”她对我一笑,点着一根烟。
我不想说话,她一定是来劝我的,故作姿态!我只想静静的离开,不想有人多事的对我苦口婆心,我看她一眼,转过脸去。
“为个男人,真不值!”她红唇轻启,一口烟淡淡从齿间溢出。
果然,我不耐烦的走远了一点,值与不值看怎么界定,倘若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一个男人,那么便“直教人生死相许”。我知道我肤浅,但情之一字,我无法说清。
“其实死也不是那么痛快的事情,尤其是为情而死,你过不了自己的心结,你会放弃轮回,身不由己的荡漾在你得不到的那个人身边,看他与他爱的人相处,倍受煎熬,无可奈何。”
“我不会的,我会一了百了,你不明白我多么讨厌我是我自己,所以对他不能放手,我希望快点死去,之后,就是解脱,”我对她说:“我不会纠缠的。”
“你会的,”她笑我:“没人会真的解脱,你没经历过死,你不懂死后会是多么不甘心。”
“那是因为你不懂爱,我只希望他幸福,我一定不会纠缠,让他惶惶不可终日。”有一滴泪要流出来,我抬起头,把它含回去。
“你不会以为你有那个本事可以‘阴魂不散’吧?”她真的笑了:“电影看多了,那都是假的。阴阳两隔,谁也奈何不得谁,你就像隔着银幕看电影,他的喜怒哀乐是他的,你的纠结痛苦是你的,他会忘了你,因为他再也不会见到你,而你却无法解脱,因为你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无处可去。”
“因为你付出的太多,多到你承担不起。”她的面具优雅精美,细细的蕾丝编织成一张网,罩住她美丽的眼睛。
她说的对,但也不全对。
“我死过,”我笑了,笑她的自以为是,我抬起手臂,那条粗粗的金属手链滑向我细瘦的胳膊肘,手腕处的疤痕清晰可见,像条红色的蚯蚓,“我体会了死,但我还是救不了我自己。”
她仿佛吃了一惊,可爱的眼睛在蕾丝面具下黯淡下去。我笑了,笑她被我吓坏了的神情,她不该故作高深,没人能够在别人的故事里扮演上帝。
“你体会的不够多,你的疤痕只在手腕而已,” 她轻声开口,声音充满了哀怨:“我也爱过一个人,像你爱他一样的爱。”
“你没有我爱他,没人能付出我这样的爱。”我不屑的打断她,她年轻美丽,是个只知道在午夜盛装流连欢场的女孩,她的爱太肤浅。
“不,是一样的,”她笑了:“不过我也曾以为那是世界上最深最真的爱。”
“后来他爱上了别人,我开着车想撞向他的车子,最后一刻我放弃了,我转动方向盘,放过了他,我的车子撞在一堵墙上,玻璃碎成一片一片的,紧紧贴在我的脸上。”
她对着我笑了,伸出手指用力抹了抹脸上的面具:“疤痕遍布了我上半张的脸,像一张凹凸不平的网,我索性把里面填满墨水,刺成蕾丝花样的刺青,像戴了一张化妆舞会的面具,不仔细看看不出,如果习惯了晚上出来,倒也相得益彰。”
她笑得轻松,我却心生敬佩,尤其她说:“我毁了自己,才发现不值得,也许晚了,但无可奈何。”
她看着我,蕾丝下的一双眼闪动着真诚:“你要三思。”
“你走吧,”我低下头,她令我触动,却更让我难受:“我不会死的,你放心吧。”
她不肯走,我笑了:“真要死的人是不会听人劝的,刚一看见你的时候我就会跳下去,”我看了看她,又说:“换句话说,真心想死的人,你是劝不住的。”
她犹豫了片刻,问我:“下楼以后,我在楼下向你挥挥手,你也向我挥挥手好吗?”
我点点头,她走向天台门那里:“其实你很漂亮,还会有别人来爱你。”
她忽然快乐起来:“哪怕我整天带着这‘面具’,我现在的男朋友也说我是他认识的女人里最美丽的。”
我笑了,她真的不错,善良、勇敢。
我对着楼下的她挥了挥手,见她转身走远了,我便跳了下去。我没骗她,我不会死去,死过一次的人再不会死去。
我不像她,我远远没她勇敢,她能够战胜一切,我只能战胜我怕死的心,就像现在,即使死了,我依旧讨厌自己,我讨厌自己纠结在对爱人看得见摸不到的痛苦之中,我讨厌自己内心的欲望在疯狂的滋长。
对于解脱的欲望,让我无法解脱,我知道我的努力用错了方向,事已至此,却已经无能为力。
我重重摔在地上,却起不了一粒尘土,肝脑涂地,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我已堕入深渊,咎由自取。
昨晚做了一个适合写成故事的梦,却把梦写成了一个跟梦一点也没关系的故事
而且语无伦次,写的自己也忘了究竟要表达什么
请当做街门来看,就当葡塔在说梦话也行
不喜欢的请自动忽略 谢谢大家支持
七层
开会开到一半,正放着PPT的投影仪坏了。通知了人来更换投影仪,老板趁机站起来,刚刚秘书来过一次,说有个重要的电话,老板正好趁这个功夫去回一下。
同事们也三三两两的聊了起来,趁机歇上一会,像这种定方案的策划会议,通常每次都会很长时间,也很累人的。
奥佳独个坐在离投影仪最近的椅子上,并没有停止工作,她紧锁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份策划案,准备的这么完美,刚刚轮到自己开讲,偏偏投影仪来捣乱。不过虽然才讲了几句,从老板的表情来看已经就非常欣赏了,奥佳心里得意,下意识的往潘西光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不大看得起潘西光,因为这个所谓的创意组组长在奥佳眼里早就名存实亡,奥佳觉得他江郎才尽,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取代。
奥佳积极、进取,所以从不曾考虑情面问题,她牙尖嘴利、有辩才,也确实很有能力,所以每次开会的时候,否定起别组的创意时大刀阔斧。不仅如此,奥佳雷厉风行,在公司与任何一个部门合作的时候眼里都不揉沙子。奥佳知道很多人对她意见大,但那都不重要,老板是欣赏她的,有才华的人都是能被人欣赏的,也都会被人妒忌。
潘西光伸了个懒腰,用余光看了奥佳一眼,站起来在屋里溜达了两圈,忽然走到奥佳身旁:“奥佳,来,歇会吧,别那么拼命。”
奥佳抬起头,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再确认一下我的案子,希望别漏洞百出让人笑话。”
潘西光的脸沉了又沉,刚刚自己的策划的确被老板挑出了几个硬伤,奥佳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但又让人无法生气。潘西光抿了抿嘴唇,却笑了:“等等,不急,歇上一会,跟大家聊聊天,哎,给你做道心理测试题。”
奥佳本不想参加,想了想还是说:“好,你说啊。”手里的动作还是没停,依旧一页一页的翻着策划案。
潘西光倒不介意,慢条斯理的开口了:“如果有个你非常爱的男孩子,但是有一个女孩子也非常爱他,这个男孩子对你们两个的感觉差不多,你们谁成为他的伴侣他都会满意,那么你怎么办?”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人人都在听着他们的对话,但奥佳没留意,甚至连题目本身都没留意,她的注意力还在面前的那几张纸上,于是随口就说:“我要是爱他,我就拎着斧子和那个女孩对劈,我要的东西就是我的,非得到不可。”
潘西光一笑:“哦,真厉害。”
奥佳忽然觉得不对,抬眼一望,一屋子同事都在交换心照不宣的眼神,奥佳忙说:“开玩笑的。”大家却都没搭理,奥佳也动了气:“怎么了?自己喜爱的东西,用力去争取又有什么不对吗?”
潘西光坐回自己的座位:“你没什么不对,不对的是和你喜欢同一样东西的人,他们都该死。”
一阵压的低低的窃笑传来,奥佳低下头不去理会,成功者往往遭人恶言诟病,皆因世人无能,只知妒忌。
工人们在奥佳身后修挂在高处架子上的投影仪,奥佳坐在那里很碍事,一个工人走过来,对奥佳说:“小姐,麻烦你坐到另一边好吗?”
奥佳觉得他们笨手笨脚,效率低下,才要抗议,却听见那个工人大声喊:“慢着慢着,小心小心!”紧接着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奥佳急忙敏捷的跳起来,一个箭步闪到一边。才刚刚躲开,那个投影仪便砸了下来,不偏不倚,正砸在奥佳刚刚坐着的椅子上,差一点就结结实实的砸在奥佳头上。
奥佳回头一看,捂着胸口愣了好一阵,愤怒渐渐升腾起来,才要开口朝人家吼,老板已经推门进来:“怎么回事?”
“看来这间办公室的投影仪暂时用不了了,你们去别的会议室吧。”那个工人抱歉的说:“架子老化了,把机器摔坏了。”
老板皱一皱眉:“去七层会议室吧,十分钟以后,继续开会。”
同事们拿起各自的电脑,陆陆续续出门去了,奥佳本想骂那些工人几句,却也只好先收拾好东西,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不能在这浪费时间,她的策划案还没有讲呢,这可是她几个月的心血。
奥佳抱着东西出了门,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怎么会那么快,奥佳直跺脚,不过也不算意外,奥佳向来独来独往,没有朋友,甚至连午餐时也都是她一个人坐着吃。奥佳觉得没什么,她想自己反正也不喜欢聊些乱七八糟的无聊话题。
快步跑到电梯间,一辆电梯正在关门,奥佳冲过去使劲按住按钮截停,才要上去,却见上面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人。奥佳看了一眼,并不是刚刚一起开会的同事,她忙挤上去,超员的警示铃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叫个不停,奥佳不理,只把手指一个劲的按住关门键,门丝毫不见动静,电梯里的人发出极小的嫌恶的声音。奥佳于是大声说:“不好意思,我很赶时间,哪位不急,麻烦让让我,等下一班。”
已经有人不屑的“切”了一声出来,之后里面响起一声女孩子的声音:“小姐,你最后一个上来,现在超员,请你下去,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电梯里轰的一声,都对着奥佳开始指责起来,奥佳回头一看,刚刚说话的是美术部的吕薇,奥佳狠狠瞪她一眼,吕薇恨她,奥佳知道,因为上一次被客户否决的策划案,奥佳把失利的原因归结于美术部单方面的错误写在报告里,负责那次美术任务的是吕薇,为此吕薇失去了竞争高级技术总监的机会。其实奥佳明明知道,吕薇的初始创意其实很不错,但奥佳觉得太突出,锋芒有些盖过了自己的整体创意,便逼着吕薇按照自己的意思改为了最后的样子。但结局是失败了,这个责任奥佳却不愿意替吕薇去承担。
人们在催促着,奥佳被赶下了电梯,她恨恨的走出来,出门就按下了电梯的叫梯按键,刚刚合上的轿厢门又打开了,满满当当的人们怒视着他,门口那个矮矮的男人瞪了他一眼:“你先等会再按,等我们的电梯上去了,不然也是耽误你自己的时间。”奥佳回瞪回去,她讨厌这个技术支持部的同事,她常常去他那里催促一些工作进程,他们之间很多矛盾。奥佳记得前不久这个同事曾很不客气的对自己说:“请你不要动不动就跑过来催我先做你的东西,我们的工作有我们自己的分配方式,你有什么问题请去和我们部门的领导沟通,我不可能听从你的命令。”奥佳碰了一个钉子,生气的跑到老板那里告状,说技术部耽误了方案进程,那天奥佳看见,技术部的总监从老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面色很难看。
奥佳狠狠的按着叫梯按键,电梯终于上来了,奥佳进了电梯,才要按楼层,陆陆续续又上来很多人,奥佳被挤到最里面,够不到楼层按键,只好在后面高声喊:“哎,麻烦按一下七楼。”离着按键最近的人回头看了她一下,在7的按键上按了一下,奥佳看见那个按键并没有亮起来,便忙喊:“没亮,再按一下。”那个人回头看着奥佳,有些不高兴:“按不亮,这电梯到不了七层。”
奥佳不高兴的看着这个人,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刚刚那个修投影仪的工人:“为什么到不了?电梯坏了么?你们维修部到底是怎么搞的?”
“不好意思,我们只负责维修办公器材,电梯是特种设备,不是我们负责的范畴。”那个工人毫不示弱,看也不看奥佳一眼。
奥佳气哼哼的挤过去,按了八层的数字,大不了向下走一层好了,神气什么!
电梯到了八层,奥佳走下电梯,临出电梯门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那个工人一眼,那人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在电梯门关闭的时候飞快的说了句:“小心点啊。”奥佳还没有反应过来,电梯已经离开了。
奥佳头也不抬的朝着安全出口走过去,这栋大厦各个楼层的构造一模一样,奥佳熟悉得很,但才走了不远,便觉出了不对劲儿。
这里好安静啊,连自己轻微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这里的环境,怎么居然成了这样一个样子。
八楼原来是公司财务部和行政部合用的楼层,电梯间两旁是两扇玻璃大门,里面就是一个一个的格子间和办公室,而现在这些都不见了,取代的是昏暗的走廊,无比远的朝着相反的两个方向延伸出去,似乎这一层有无限大,几乎看不到边。
奥佳走了几步,绕过了电梯间的墙,面前忽然豁然开朗,一片宽广明亮的空间出现在眼前,奥佳愣住,有些不敢迈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迎面是一个巨大的柜台,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桶,有些是瓷器和陶器,也有木桶和金属铜,柜台后面是两个又高又宽的架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密密麻麻五颜六色,格外热闹。
在柜台的旁边生着一棵参天的树,树干像是多股麻绳拧成的,盘根错节,这书一根枝桠也没有,只管光溜溜的执意向上长,直长到最高处才生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树冠,开满了花,深粉红的花瓣,花型有些奇怪,有棱有角,像一口气吹鼓了的帆。奥佳随着那树干看下来,却见这高大的树木却是种植在花盆里的,花盆是一个米缸大小的青花瓷器,架在一个木架上。
奥佳有些不知所措,战战兢兢的绕过这个柜台,柜台后是一个深深的洞口,洞里的四壁上挂满各式各样的时钟,指针各自摆动。奥佳不敢走过去,只在洞口张望了一下,里面光线有些暗,依稀可见是各种各样的桌椅,一排一排,无限延伸着,看不到边。桌椅上坐满了人,都在忙忙碌碌着,看不清在做什么,却没有一点动静,竟像是隔着很远,看得见摸不着似的。
“你来做什么?”有个声音响起来。
奥佳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柜台里探出一个人的脸,是个虚发苍白的老头子,一双眼炯炯有神,盯住奥佳的眼睛。
“我……”奥佳倒有些无从说起,一时心里也有些迷乱,一着急,便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开口道:“我要去七层。”
“这里不是你要去的地方。”那老人笑了:“当然,你不可能想去哪里就一定去到哪里。”
“我是要去开会的,公司的策划会,等着我去发言,我快来不及了。”奥佳终于想起一些前缘,忙说了出来,头却有些昏沉沉的。
“这里不是七层,七层在下面。”老人还是笑着。
“好的,谢谢,我走下去就可以了。”奥佳说着走向安全出口的门。
“你要走下去吗?”老人叫住她:“那可要走很远呢。”
“不就是一层吗。”奥佳觉得头很疼,似乎有很多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不,很久,那段路很黑,你自己一个人要走下去么?你不害怕?没人陪你不行的。”
“没关系。”奥佳想赶快离开这里,她快步走到安全门,推开。
奥佳愣住了,门里面漆黑一片,脚下的台阶在四五节之后便堕入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奥佳犹豫了很久,就是不敢伸出脚去,太黑了,楼梯看上去似乎深不可测,她独自一人,实在不敢出发。
“没人陪你吗?如果有人可以陪你,那应该很容易就下得去,你的同事不都在下面吗,你喊他们上来接你,七层有灯,也有火把,你叫他们带着光亮上来接你。”那老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奥佳身后:“你站在这里喊他们,他们会来找你的。”
奥佳才要开口喊,却又忍住了,她想了一会,竟不知道该喊谁,本部门的同事面和心不合,其他部门的同事又大都看她不顺眼,她不知道该喊谁,谁才会甘心上来接她。奥佳有些为难,回头看了老人一眼,那老人正从一个坛子里接了酒,一盅一盅浇灌盆里的花木。
奥佳退回来:“我还有没有别的方法下去。”
“等人接你,谁希望你下去,谁就会来接你。”老人只顾浇花:“不要着急,这里不是也挺好,耐心等等,你还有时间。”
“你在用酒浇花。”奥佳有些惊讶自己还有精力去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她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的行为和思想仿佛有些分离,自己变得有些无法控制。
“这花就是用酒浇的,这是名种,叫做‘陶醉’,”老人赞赏的抬头看花:“你看那花型,意气风发,目空一切,鼓涨涨的支愣着棱角,开的多好多美。”
老人从酒桶中取酒,递到奥佳手里:“只有用这种自酿的酒才能培育出上好的‘陶醉’,酒不醉人人自醉。”
“姑娘,还有两个时辰,若还没人来接你,我就带你到后面的洞里去,不要怕,那才是个好地方。”老人说完,再也不肯开口 ,只专心抚弄那棵花树。
奥佳偷偷又绕到后面,看着那个巨大的洞口,洞里的景色很美,却感觉无比清冷,那里的人们来来往往,看都不看她一眼。奥佳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怪怪的情绪,让她无比急躁起来,她很想跑到那个出口,她想离开这里,去七层,或去其他什么地方,只要不在这里,都可以。
“你怕什么?那不是好地方吗?那里就是你喜欢的地方,人们互不打扰,没有交情,只专注自己的事情。”那老人不知从何处钻出来,骇人的猛然出现在奥佳面前。
奥佳吓得跑起来,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混乱,她为什么会到这里,她不住的责问着自己。面前的道路也混乱起来,奥佳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跑到了电梯间两边昏暗的走廊里。奥佳觉得很害怕,因为这里根本不是走廊,而是一个墓地,四处都是墓碑和土丘,还有昏暗的光线,奥佳发现自己找不到出口,也只能在这墓地里乱窜。
她很累,直到实在跑不动才停下来,奥佳喘着粗气,在一个墓碑前停下来,奥佳下意识的一看,墓碑上写着一行字:“一起进公司时结下的友谊,奥佳、吕薇,两年。”奥佳猛地抬起头,才发现每一块墓碑上都写着差不多的一行字,每一块墓碑都记录着曾经和奥佳有过交集的人,记录着他们和奥佳曾经有过的美好的感情,也都清楚的记录着这些感情完结的日期。
奥佳抬起头,在墓地最中间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奥佳走过去,发现那是一把巨大而华丽的红色椅子,椅子上的椅背上刻着两个赞金的大字“成功”奥佳走过去,情不自禁的走过去,坐在那把椅子上,只不过一瞬间,那金灿灿的成功两字便掉在了地上,椅子陷了下去,奥佳觉得自己跌入一个巨大的深坑之中。
四面响起很多嘈杂的声音,奥佳觉得自己的脸被坚硬的坑壁撞得生疼,她想要喊几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觉得身体被剧烈的摇晃着,她无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她越来越清楚的听见,周围的嘈杂声是很多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奥佳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那里,那把红色的椅子,变成一座巨大的红色安全门,矗立在奥佳面前。奥佳拉开门,星星点点的光亮便从无底的黑暗中升腾上来,一张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一只只带着热气的手举到她面前:“奥佳,快来,我们来接你,我们一起下去。”
奥佳伸出手,她的眼里流出眼泪,心竟然热热的,像刚流出眼角的眼泪。
……
奥佳在下午三点左右苏醒了过来,医生说她脱离了危险。奥佳在会议室里被掉下架子的投影仪砸中头部,流了很多血,昏了过去。是同事们把奥佳抬下楼,送去了医院,医生说送来的很及时,没有造成更大的脑部损害。
潘西光的衬衫上沾满了奥佳的血,他笑呵呵的说:“奥佳,我这可是名牌,你至少得请我吃顿饭。”
奥佳笑了,紧紧抓住病床边吕薇的手,在送奥佳去医院的途中,吕薇一直牢牢抱住奥佳的头,才没有让她的伤再受到震荡恶化。
奥佳看到吕薇的胸前,围着一条深粉红色的围巾,斜斜的围着,像一只帆。奥佳微微坐了起来,指着吕薇的围巾:“叫‘陶醉’不好,应该叫情谊。”
吕薇有些莫名其妙,回头望了望其他人,在一旁的医生便说:“病人刚刚苏醒,毕竟是脑部受创,短时期内会有一些神智混乱。”
奥佳摇摇头,浅浅的笑了,她说的这些话,只有她自己明白。
奥佳身体恢复以后似乎一点也没变,依旧那么积极进取,但再也不是咄咄逼人。奥佳觉得上班的日子除了一如既往的忙碌之外,也有了一点点快乐的痕迹。
我来更新啦 亲爱的们 我对不起你们5555555555555555
我决定不给自己找借口了啊 错的是我 是我是我都是我
最近一直光顾着改长篇 没怎么更新这个帖子
今天给大家更一个啊
长篇还得再等等,正改着呢,应该还要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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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气
伟连是因为无聊才去游泳的,太太阿柔整天打牌,回家也是看见一个牌桌只在华丽的大厅里。两个佣人在一旁殷勤侍候着牌桌上四个打扮得淋漓尽致的太太,阿柔在她们中间竟还显得优雅一些。
社区有自己的健身中心,会员制,高级的很,人却不多,伟连在更衣室的镜子里顾影自怜。年逾五十,像他保持着这么好身材的男人并不多见,伟连转了转身,腹部还是结实平坦,宽阔的肩膀、有力的胳膊,完全不走形的倒三角身材。伟连曾经是专业游泳队的运动员,后来下海做生意,干的风生水起,让家人住上了豪宅,开上了名车,但谁能想到,像他这样出色的男人却享受不到应有的重视。
打牌!打牌!这仿佛成了阿柔所有的生活重心,麻将桌边变化的只是她的牌搭子和盘子里的点心,不变的是阿柔自己,总是坐在那里。
伟连是最近才觉得心烦的,他准备要退休了,公司已交给儿子和雇来的CEO打理,可以轻松退位。伟连很想和阿柔好好享受一下接下来的人生,但阿柔却并不想从麻将桌旁退位。
即使她肯,伟连承认,自己也好像失去了点兴致。
阿柔胖了、老了,每天的嘴里颠三倒四的都是从牌搭子嘴里听来的闲话,以及各种对付佣人耍赖的经验,伟连已经越来越少的和她聊天,他没有兴致,阿柔没有时间。
这一切,真让人厌烦。
伟连慢慢走进了游泳馆,沿途走过的工作人员都穿着整洁的白衫,池边的高椅子上坐着的救生员很帅,也有很好的身材。伟连经过墙上的镜子时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他还是老了,脸上的轮廓已经松弛,但却不难看,相反带出了一点点风度,更显得不凡。伟连还是很自信,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能力和一点点年纪,也许才能够真正的加分。
跳进池子里,水的温度正好,伟连慢慢游了几圈,闷得很。站在岸边的池水里,有工作人员抱着毛巾在岸上走过来,伟连挥了挥手,他还不想上来。
温暖的池水包裹着身体,有些昏昏欲睡,伟连靠在池边那里,觉得很舒服。
就在这时,水面忽然掠过道道涟漪,水流动起来,在皮肤上温柔的拂过,像春风,却比春风更湿润,伟连于是睁开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浮动的水面似乎金光闪闪,接着被顶开一道门,浮出一张美人面。
那真是一张俏脸,皮肤细腻的仿佛能与水珠浑然一体,一双毛茸茸的眼睛,只一下就能看到你的心里,也许是皮肤太白了,血气不足,嘴唇也有些苍白,却并不减色,只更显得清丽脱俗。
那女人转了转身,从伟连身边滑过,伟连只觉得半边身子麻酥酥的一阵,忽然似乎闻到一股香气,伟连暗骂自己的“色心”:年逾半百,请不要老不正经!
但那香气似乎真的是有的,在身边萦绕不去,仿佛不是浓烈的香水,更清淡、更家常,却清新迷人。伟连忍不住跟在那女人身后游了几圈,香气越发的清晰,让人陶陶然。
从池水中走出的时候,那女人在不远处的躺椅上休息,经过池水一泡,她极白皙的皮肤仿佛更加晶莹剔透,她看到了伟连,有点不好意思,却没有小家子气的红脸,只微微笑着,点了下头。
伟连简直受宠若惊,却不敢贸然上前,只微笑着回应了一下,装模作样的走回了更衣室。
洗澡的时候,那股香气似乎还在,温柔环绕,让人觉得已有些亲切熟悉。
……
伟连进家门的时候,牌桌上酣战正欢。阿柔只是象征性的抬了抬眼睛:“回来了?要不要吃些点心。”
伟连努力支应着笑眯眯的一张脸:“不要了,你们继续,我去休息。”
“陈先生,天天来打扰,莫嫌我们烦哦。”一脸横肉的林太笑的像一张发过头的面饼。
“哪里哪里,感谢你们来陪我太太,不要客气,尽管来。”伟连依旧笑眯眯的,脚步却没停,已经要走上了楼梯。
“你家陈先生真是有风度,”穿的像只火鸡的杨太太笑着对阿柔说:“你可真有福气。”
阿柔便把一张牌扔出去:“嗨,有什么福气,老夫老妻了。”
“你可不要这么说,”林太促狭的眨眨眼:“这年头,看紧点,这么又帅又有钱的老公,小心被人拐跑了。”
阿柔正等着对面的许太太放下牌来,略略有点不耐烦:“瞧你说的,都这岁数了,他即便是有这个心,我也不管了,半老头子了,还有多大的精神?”
“你可不要这么说,”许太太好容易打出一张牌:“男人都是这样,跟老婆没精神,出去可都生龙活虎似的。”
几位太太都笑了,杨太太趁机推了推阿柔的手臂:“这么晚了才回来,你也不仔细问问,傻妹妹,别吃亏。”
阿柔便笑了,拉长了声音说了声:“不会!”然后边用手细细的摸着一张牌的花纹,一边说道:“游泳去了,锻炼锻炼,我知道的。”
几位太太便恍然大悟的接连点头,许太太说:“游泳嘛,还好。千万不要教他去跳舞,舞场里可都是狐狸精。”
阿柔便大声笑了:“放心,狐狸不会水,游泳馆里最放心。”
大家便笑成一团,连手里的牌都险些掉在地上,却听见阿柔在一片笑声中高喊:“哎呦,自摸到了!就等这张三饼!”
杨太太也高叫着:“糊牌都糊个三!我看你真要小心!”
阿柔的声音更大:“别说歪话,快把筹子拿过来。”
客厅里闹嚷嚷的,坐在二层楼梯旁的伟连叹了口气,站起身,慢慢走回卧室去,这一晚,怕是又要这样闹下去了。
换睡衣的时候,伟连闻到一股幽香,似乎从自己身上发出来,仔细闻了闻,皮肤上仿佛真的沾染上了那股香气,若隐若现。
伟连躺在床上,感觉到一阵久违的悸动。
……
已经连续很久了,每一天晚上,他们都在这间游泳俱乐部见面,开始只是聊两句,接着便总是在一起,一起游一起休息,伟连喜欢喝加了盐的番茄汁,她很少喝东西,只静静的坐着,淡淡的香气。
“你好像瘦了一些,在减肥吗?运动后应该补充些水分。”伟连关切的说,她的身材非常完美,真的不需要再刻意修饰。
她笑了,摇头:“不要,怕水肿,女人要漂亮,晚上便不能喝水。”
伟连也笑了,同样是斤斤计较自己的容貌,阿柔总是站在体重秤上抱怨,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一件一件丢出去,或是坐在沙发上狂捏自己打了褶子的肚皮,与之相比,小白总像是阳春白雪。
小白是女人的名字,伟连鼓了很久勇气才敢问出口,她只是浅浅一笑,答了一句:“我姓白。”
伟连默默打量了小白一眼,想起一个说法,每个男人在娶妻之前,都应该先带着女朋友去趟游泳馆,因为下了游泳池,所有的伪装都会剥去,还是美女的才是真美女。小白就是这样,素净的脸上没有一点脂粉痕迹,头发湿哒哒的贴着头皮,没有修饰只有凸显着美丽的五官,极节约布料的泳衣,不可能掩饰住任何一部分不完美的身材。
她就那样“无依无靠”的站在那里,仿佛极不经意,却活化了美。
还有她的香气,若有若无却不离不弃的香气,让她惹人亲近却又让人不敢亲近。
他们谈古论今,他们说长道短,他们无所不谈,她并不比阿柔更睿智,更有内涵,但她懂得安静的倾听,浅浅的微笑,迷人的香气。但阿柔,只晓得打断、打断、打断。“我太困了,我先睡了。”“一会再聊,我要先打个电话。”“哎对了,我先打个岔,你还记不记得儿子女儿都多久没回来吃饭?”
伟连已经不想再和阿柔聊天,兜头一盆凉水的滋味,尝得久了,心也就凉了。
伟连不要求精神的高度契合,只希望保有雄性动物的被仰视感。
总之,小白的一切,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尤其是,她依旧轻而易举的唤醒着,他作为男性的感觉。即使羞于承认,他也无法掩饰对她的渴望。伟连是个老派的人,他并不迷恋鱼水之欢,但小白让他的“心向往之”自然而然,仿佛一种本能,他似蜜蜂,她永远是香气四溢的花朵。
她没有拒绝他的暗示,一直没有拒绝,只是伟连真的还欠缺一些勇气,他想让自己顺其自然。
直到那一天,他们在池边休息的时候,走过来一个白衣白裤的工作人员:“先生、女士,打扰了,我们很抱歉的通知您二位,我们的游泳俱乐部从明天开始停业装修,为其两个月,这期间给您造成的不便,还希望您能谅解。”
工作人员走后,伟连心里很有些失落,转头去看小白,说:“怎么办,有两个月不能来,我们……”
小白没说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最近越发的瘦了,我见犹怜,一双大眼睛拼命的翕动,仿佛在极力抑制着眼泪,但终究还是没哭,只流露出哀怨。
伟连仿佛被审判一般,恍然大悟,连连责怪自己:“你真是一个笨蛋!你以为她天天都来这里见你是为了什么?如果这都不算爱意,那你究竟还要什么样的告白。”伟连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越发尖细的脸:“她真的不需要这么大强度的锻炼,她本身的身体就是弱质纤纤。”
伟连暗骂自己的犹豫和猥琐,他检点自己是否还像个男人,这种事情他不主动,难道还指望一个羞怯的女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伟连细细的想了想,在脑中精心挑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既安全,又不会显得过于亵渎佳人。想了想,伟连开口了:“我在城郊有个小别墅,这样的季节我常去那钓钓鱼,你如果愿意,能否和我一起去,我明天傍晚来接你。”
小白有些惊讶的,慢慢睁大了眼睛,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有些担忧,更多的是惊喜,她的呼吸急促起来,香气渐浓,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唇边有点点心愿得偿的笑意。
于是他们那天,很早就告别了,第一次没有依依不舍,因为对第二天,还有着更多的期待。小白和伟连约好,就在俱乐部门口见面,也许是小白的住处有些不方便,她没有留给伟连地址。
伟连吹着口哨回了家里,才一进门,便发现客厅的那张永恒的麻将桌,今天却没有摆出来。佣人飞快的跑出来:“先生,您家少爷出事了,车祸,现在在医院,太太已经赶去了……”
伟连疯狂的跑出去,把车开得飞快,飞奔到医院的时候,儿子刚刚正好脱离了危险,一张脸已经有了血色,医生说已经没有大碍,只等慢慢恢复。妻子躺在儿子身边的病床上,一张脸也是白的很,却不滋润,犯着疲惫的青。医生说:“您妻子给您儿子输了大量的血,他们是稀有血型,我们医院的血库存量不够。”
这很危险,阿柔也不再年轻,一定是她拼命坚持,除了她,世界上再无第二个人肯。
伟连吃力的坐下来,这间医院的一切都令他觉得熟悉,多年以前,阿柔也躺过两次这张相同的病床,一次是为了生女儿时难产,生产的时候,在手术外,医生急着问伟连“留大留小”,伟连听见几乎奄奄一息的阿柔在手术室内歇斯底里的喊:“保我女儿!让我女儿活下去!陈伟连!你必须听我的陈伟连!”不过谢天谢地,终究是大小平安,那次她在这张床上昏睡了整整两天。还有一次,是伟连的母亲急病入院,连续几个日日夜夜,阿柔在病床前始终不曾离开,母亲还是去了,阿柔也在几乎筋疲力尽。
比起伟连自己,母亲更心疼阿柔,她曾说她:“你这孩子,傻实诚,你不懂男人,也不会真的心疼自己。”但也许只有这样的媳妇,才能真正等到婆婆的垂怜。
……
窗外下了一场大雨,一直没有停,下了两天两夜,昏天黑地,最后淅淅沥沥的缠绵不去,伟连心里的热气渐渐消散。很多升腾起的未了之缘,早已经尘埃落定。
儿子到底还年轻,醒来之后便恢复了很多,阿柔醒来之后,却再也不肯在医院住下去。“我要回去炖些汤给儿子,我们快点回家去吧。”阿柔急急的出了院,伟连一直细心的搀着她的胳膊,她的脸瘦了很多,皱纹更加明显,蓬头垢面,但让伟连觉得温暖。
那个约定,也早已过期,伟连反正没有出现。他考虑了一下,认为也再也没有必要去想怎么解释这次失约,因为他已经决定再也不去那间俱乐部。锻炼的种类很多,游泳只是一个普通的项目,等儿子恢复了,他准备带阿柔出海,宁静的海面,大大的月亮,一切会重回浪漫,爱情也会重新回暖。
俱乐部的外围搭起了简易的围墙和帐篷,俱乐部的装修开工了,门口的喷水池旁竖起了“施工不便敬请谅解”的牌子,还挂着淋漓的雨水。池边的台阶下,躺着一条小小的肥皂,纯白色窄小的一条,黏黏的匍匐在地,被雨冲刷的几乎要完全融化。
只有一缕香气还能淡淡的飘散开,但仅仅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雨后的微风里。
长篇的二次修改告一段落 我需要放一段时间再进行三次修改 这个时间有可能小灵异更新会频繁一些 我争取 争取
这个故事老早写了提纲,一直放着没写,有时候做一件事情,总是缺少动力,要不得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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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师决定下海做生意的那年,大女儿三四岁,小女儿才刚刚能够坐起身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韩老师还是感谢当初自己作的这个决定,离开学校,自己开一间家政公司,有了这间公司,不仅一家人的生活越来越好,韩老师也有了力量,捱过了丈夫忽然去世的那些日子。
一个寡妇,倘或贫穷,那将是这世界上最最悲惨的事情之一,但倘若经济独立,衣食无忧,那悲伤才不过真的只是悲伤而已。
所以,韩老师一直都想让女儿们作女强人,生活太艰苦,世界太现实,只有靠自己。
否则就会像丈夫一样,那个公认的“老实人”,踏踏实实做学问,教学生,却屡屡得不到重视。涨工资、评职称、分房子、发奖金,没有一项能排在前面,同一年参加工作的很多人早已上调进入领导层或教育局,只有他一个人,还奋战在一线。这个世界要么你就有真过硬的本事,要么你就长于人际,两样都不太出色的,只能训练自己的心态。可偏偏他的心态也缺乏训练,终于积劳成疾,郁郁寡欢的告别了人世。
丈夫是个好人,也是个好丈夫,但他不是一个好榜样,女儿们的人生该是彪悍的开始的。
韩老师刻意的培养着自己的女儿,大女儿亚玲丝毫不困难,性格和长相都完全遗传了自己,漂亮聪明,眼睛转啊转的都是主意;小女儿亚薇却还是像丈夫,羞怯而细致,外表也只是温柔可人而已。韩老师对大女儿很满意,却希望小女儿更独立、更狠辣一些,爱之深则责之切,小女儿越发的有些怕自己的妈妈。
在她们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她给了孩子钱叫她们去买冰棒,两个孩子手拉手高高兴兴的去了,却迎头碰上一个街边要饭的,是个老头,脏兮兮瘦巴巴的,手里拿着个破搪瓷缸子,里面的零钱哗啦哗啦的响。韩老师故意在后面没有说话,她想看看这两个孩子会怎么处理,亚薇便立刻从兜里掏出钱,想也不想就递过去,亚玲却飞快的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亚薇的胳膊,生生把那张已经递出去的纸币抢了回来,然后伶伶俐俐的喝走了乞丐,转过身,小脸一板:“你怎么那么傻啊?那些人都是骗子,妈妈跟我们说过了,他们在人前扮可怜,背着人吃得穿的比我们好多了,有些人还能在乡下家里盖新房呢,你把钱给了他们,你怎么买冰棒?你可怜他们,谁可怜你?”
亚薇似乎没听进去,一双眼睛只看着墙角处蜷缩着的乞丐,老头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孩子,傻乎乎的躺在地上,一双眼睛只朝着亚薇转,亚薇的眼睛似乎胶在了他们身上,嘴里还说着:“姐姐,你看,他们真的好可怜。”亚玲只当没看见,一个劲儿的拽她:“走走走,快去前面卖冰棒去吧。”
亚薇忽然就走了过来,一下子抽走了亚玲手里的一张纸币:“我不吃冰棒了,你自己去买吧。”说着拿着钱走到乞丐面前,想也没想,就放在了乞丐的破碗里,乞丐捡了钱,一个劲儿的把头轻轻往地上碰着,表示感谢,亚薇像吓了一跳,连忙跑了回来。
韩老师没说什么,亚玲则撇了撇嘴,到了冷饮摊前,只有亚玲一个人买了一根冰棒,亚薇的钱没有了,回头看了看妈妈,韩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拿钱出来:“亚薇,一人一块钱,你给了别人,自己只好渴着了。”韩老师说,这也算是一个机会,叫她从此学着机灵一些,多为自己打算。
亚薇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亚玲在一旁香甜的吃着冰棒,边吃便用小手绢细细的擦过嘴巴上沾着的奶油,模样文雅秀气。她看了一眼妹妹,亚薇正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亚玲便笑了:“早叫你不要那么傻,你说现在能怪谁?”亚玲对着亚薇一笑,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亚玲的精明无处不在,在学校里,她的成绩并不算特别优秀,但她就是那种能让你感觉特别优秀的孩子。她积极的参加各种活动,似乎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她能说会道不怯场,更是各种学校外事活动中最拿得出手的学生代表。所有的老师都喜欢亚玲,所有的同学都团结亚玲,她永远是学校里最红的红人。
亚薇的情况也很好概括,就是“默默无闻”,学习一般、长相一般、能力一般,如果不点名,是会很容易被老师忘记班里还有的一个人。很多人在得知亚薇是亚玲的妹妹的时候,都会惊讶的睁大眼睛,虽然在同一所学校,如果她们自己不说,没人能想到她们是亲姐妹。
韩老师努力过、尝试过,却收效甚微,亚玲还是她希望的那种样子,亚薇还是她不喜欢的那种样子,无法改写,无能为力。
对亚薇彻底失望是在那一次,韩老师的公司搬家,收尾的几件家具最后搬完就可以收工大吉,韩老师便叫员工先回去了,只剩下自己和两个女儿,再最后扫扫尾。东西搬到新地方,一下车,韩老师忽然想起一张办公桌的最后一个抽屉里还放着一个大信封,那里面是六千块钱,准备去买办公器材的款子,昨天取出来顺手放在了抽屉里,忘了收起来。
韩老师赶忙把那个抽屉拉开,里面早已是空空如也,韩老师有点着急,把所有的办公桌都翻了翻,那个信封就是没有了。韩老师皱一皱眉,把两个女儿拉到身边嘀嘀咕咕起来,暗疑是不是搬家公司的员工动了手脚,小女儿一个劲儿的说不会,大女儿却不吭声,悄没声的拽了拽韩老师,趴在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
韩老师便走进屋子,拿了些烟卷饮料,招呼搬家公司的工人们休息一会,亚玲却拽着亚薇走了出来,眼错不见就上了停在门口的车子。车子并没有上锁,亚玲先去后面的货箱里查看了一圈,没有收获,便又拉开了驾驶室的门,亚薇一个劲儿的在一旁喊:“姐姐,下来吧,这样不好,怎么能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
“你给我闭嘴,谁让他们偷我们的钱。”亚玲瞪了亚薇一眼。
“你没证据,怎么好就说人家偷钱?多难听啊,你不要这样,小心被人家看到了会生气。”亚薇不敢上前,只在门口张望着,看有没有人发觉。
亚玲却不管,一步窜上了驾驶室,东翻西翻,一下就从副驾驶的椅子下面抽出了一个大信封,打开一数,整整六千块。
亚玲把信封扔到了工人们面前:“谁干的?自己坦白,要不就报警。”
韩老师也板起了脸:“谁也别想抵赖,这个信封上有我们公司的盖章,钱是我从银行取的,上面肯定有我的记号在。”
工人们面面相觑,过了很久才有一个年龄很小的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阿姨,大姐,我一时糊涂,原谅我一次吧。”
亚玲便一叠声的叫报警,那孩子抖得像一片风里的树叶,工人们中为首的一个大个子站了出来:“阿姨,两位大姐,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孩子年龄还小,也是一时糊涂,您要是告诉警察了,他没什么,我们这几个人都说不清楚,说不定都要被老板辞退,我们都拖家带口,指着这点工资过日子,您行行好吧。”说着一脚把那孩子踹在地上,瑟缩着,好不可怜。
亚薇忙上前一步,拽住了韩老师的袖子,才要说话,韩老师已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亚玲看了妈妈一眼:“不报警也行,都不容易,我放他一马,不过这搬家费你们就别想要了,就当你们给我们的赔偿,咱们就两清。”
工人里马上一阵骚动,偷东西的只是一个人,但干活的却是这一群人,他们忙了整整一天,中午饭都没好好吃,如今马上就要给结账了,却忽然拿不到钱,不可能没有抱怨。
大个子赶忙说:“大姐,大姐,您别,您看我们累了一天了,都不容易,这样吧,您把工钱给我们,谈好的饭钱我们就不要了,当赔偿您一些。您别一分钱都不给,他一个人做贼,我们可都是清白的。”
工人除了工资之外,还要支付两顿饭的饭费,韩老师和亚玲本来说管他们吃饭,但他们不要,愿意折算成钱,吃上可以凑合,钱多赚一分都是好的。
亚玲丝毫不为所动:“不行那就报警,你们自己权衡吧。告诉你们,别以为我差你们几个那点钱,我不过就是给你们个教训。”
大个子脸憋得通红,非常的为难,只一个劲儿的求着,旁边的工人们都不发一言,愣愣的站着,他们的衣服上都是各种各样的污渍,粗糙的手无力的垂在裤子两边,卖力气吃饭的人,嘴笨。亚薇还是站了出来:“妈,姐姐,还是把帐给人家结了吧,他们又不都是贼,我们不能扣人家的钱,要不我们就扣这个偷钱的一个人的工资好了,让他长记性。”
亚玲早冲口而出:“你懂什么?一边去,别说话。”
亚薇却又说:“姐,你也消消气,他们不容易,要不我们扣他们的饭费好了,工钱还是给吧。”
见亚薇这么说,那几个工人找到了突破口,呼啦一下围上来,一个劲儿的恳求起亚薇,亚玲气的团团转,亚薇却已经冲着韩老师走过来:“妈,给他们结了吧,早完事咱们也好去休息,折腾一天了。”
韩老师没说什么,掏出钱来结了工人的工钱,饭费还是没给,亚薇还要说什么,看了看韩老师的脸色,还是没有敢出声。工人拿了钱走了出去,有些垂头丧气,饭费泡汤了,一个人至少少分了三四十块钱。工人走的时候,韩老师看见亚薇跟了出去,韩老师也不动声色的跟出去,发现亚薇正从平时放零花钱的小花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递给那大个子的工人:“就当补给你们的饭费吧,那个偷东西的孩子,找个理由让他走吧,手脚不干净会连累你们的。”
大个子工人接过钱,很意外,有些说不出来话:“您瞧,那谢谢您了。”
“嘘,别大声,你们快走吧,谢谢你们,再见了。”亚薇回头环顾了一下,才示意那些工人走了。
韩老师藏在一旁的黑暗中,心有些凉凉的,有点失望,还有些什么其他的感情,细细一品,还是失望。
……
韩老师的偏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在那之前,尽管有比较,但是韩老师始终问心无愧,一碗水平端,但在那之后,她越来越偏爱大女儿,甚至不愿意丝毫掩盖自己的偏爱。亚玲就是她要的,亚薇却是她最害怕她成为的那种样子,可她却偏偏成为了。韩老师甚至觉得亚薇背叛了她,她觉得亚薇很不中用,是不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转眼,女儿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亚玲不负众望,优中选优,找了个无可挑剔的好老公,有钱有势,爱她。结婚之后亚玲就辞职了,专心帮老公打点生意,韩老师很满意,不介入老公的事业只享受老公的成功的女人是愚蠢的、被动的,亚玲是不会犯这个傻的,何况亚玲那么有能力、精明能干,他们两个人把生意越做越好,因为有了亚玲不可磨灭的功劳在里面,韩老师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亚玲的孝敬,带花园和游泳池的别墅、高档的名车,亚玲还弄了很多个商铺放在老妈名下收租子,韩老师便找了个信得过的人帮着打理自己的公司,安心在家半退休,只等着亚玲生下孩子,含饴弄孙了。亚玲和姑爷常常说:“妈妈你以前是教师,文化好,将来孩子的学前教育,就要你操心了。”韩老师一口答应了,心里全是甜丝丝的盼望。
亚薇,却是也一点都不出意料,大学毕业之后,亚薇便和同班同学阿光好上了,阿光是农村考来的优秀生,除了学习成绩之外一无是处。韩老师甚至都没有生气,她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亚薇也对她说过:“妈妈,我知道你不喜欢,但他对我好,我被他感动了,我是真的爱他的。”韩老师什么都没说,这是命,争也争不来的。
亚薇结婚的一切都是亚玲给操办的,连结婚戒指都是亚玲提供的,亚玲拿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钻戒给了韩老师:“阿光应该也不会给妹妹买钻戒的,我这只圈口小了,我不要了,给妹妹就当结婚戒指好了。”韩老师替亚玲交到亚薇手上,亚薇打开看了,说了一声:“很漂亮。”韩老师便说:“别带着挤公交车,被小偷摸去了。”
亚薇结婚那天,亚玲夫妇都没来,说是工作忙脱不开身,送了十几个巨大的花篮,在酒店门口一摆,很是气派。阿光的爸爸和哥哥来参加婚礼,坐在主桌旁什么也不会说,只是笑着,倒是很憨厚的。韩老师和他们随意聊了两句,便也离席了,躲在洗手间里好一会才出来,对着镜子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婚后,亚薇的日子过的一般,韩老师依旧不意外,她觉得亚薇能过好才是奇怪的事情呢,韩老师觉得:爱情可以飘在空中,婚姻却是落在泥里的,物质就是砖石木料,搭起的高台越高,生活才会越岁月静好。韩老师于是总是开导亚薇和阿光,叫他们多学学亚玲夫妻两个,说得多了,那两个也便开窍了,亚薇便也说要学着做些小生意,亚玲听说了,二话不说便拿出钱来给了亚薇,又介绍了一些关系,生意作了起来,开始还很不错,韩老师便才觉得生活开始有了一些舒服和安逸的样子。
后来亚玲怀孕了,怀孕前因为怕麻烦,就找了大夫用了人工手段,一下就怀上了双胞胎,亚玲跟韩老师说:“太麻烦了,一次生完就踏实了。”韩老师觉得很惊讶,现在的世道,人们随心所欲的指数已经可以如此之高,甚至连生儿育女都可以如同在超市检货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韩老师终究是高兴的,甚至还有点得意,她从不避讳告诉人家亚玲的双胞胎是“人工”的,每一次谈起这件事,她总是滔滔不绝的。
孩子生了下来,健康活泼,一下有了两个孙子的韩老师忙的不可开交,尽管亚玲雇了三个保姆,韩老师还是瘦了很多,亚玲的老公便把韩老师的旧车换了一辆更高档的,说当做是给妈妈的补偿。
很久没有亚薇的消息了,韩老师也顾不上,听亚玲说过几次,说阿光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韩老师没顾上细问,也提不起精神问,因为也是意料之中的,阿光和亚薇,肯定不是能够出人头地的模样。韩老师不过想:能过得去就行了。
韩老师六十大寿的时候,亚玲夫妇给办的十分排场,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整整摆了五十桌,来的人韩老师大都不认识,都是亚玲夫妇生意场上的朋友,但气氛还是热烈的,烈火烹油一般。
这里的规矩,娘家妈妈六十大寿,嫁出去的女儿是要送金佛的。亚玲夫妇送的那尊引得人争相观看,敦敦实实的,足有一个座钟那么大,一张小茶几,几乎占得满满当当的。亚薇和阿光也来了,送的金佛手工很好,弥勒佛笑微微的,慈眉善目一张脸,佛头也得有个核桃大,罩着系了红绸子的有机玻璃盒子,亚薇捧在手里递过去,韩老师看了一眼:“叫你们破费了。”——亚薇不是亚玲,这已经是很不容易,金子的价格水涨船高,韩老师也是知道的。
亚薇却红了脸,韩老师瞧见了,想再说点什么,怕她吃心,还是不说了。席间韩老师留意看亚薇,好像瘦了很多,暗暗疑心,终于在化妆间堵住了女儿:“怎么了?是不是生意不顺?”亚薇点头又摇头,终于掉了几滴眼泪:“阿光生意总是赔,眼见做不下去了,我说他他就跟我顶,最近吵过很多次。”
“怪谁?谁让你找这种人,学习好就是精英吗?高分低能有的是,社会上混是不看这个的。”韩老师连连摇头:“那会亚玲叫你断,你偏不听……”
后面的话还是咽住了,韩老师想起自己的本意是不想“事后聪明”,给亚薇添难堪的。
“别哭了,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别叫人家看见。你先等两天,我和你姐说说,叫她给你们想办法,不行就把生意关掉,你们夫妻到姐姐和姐夫手下谋个差事,都是自己人,不会亏待你们。”
亚薇没答应,却也没反对,韩老师又叮嘱了几句,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来:“你们手头不宽裕,还买那么贵的金佛干什么?一会拿回去吧。”
“不,妈妈做寿,应该的。”亚薇忙说。
“拿回去拿回去,不要打肿脸充胖子,都是一家人。”韩老师挥了挥手:“退回去,用那笔钱把生意收拾干净。”
韩老师走出卫生间,亚薇还坐在化妆室的沙发上,低着头,韩老师叹了一口气。
……
那天门铃响了,保姆不在,韩老师亲自开的门,一开门就是黑洞洞的一个镜头,还有很多人围在外面。原来是亚薇夫妇欠了钱,被人告发了,法院来强制执行送传票,韩老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周围围满了邻居,大家都在窃窃私语,韩老师赶忙把法院工作人员让进屋子,关上了房门。
韩老师答应了替女儿还钱,当场就掏出了支票本,后来事情办完很久之后,还有邻居拦住她问东问西:“韩老师,你女儿不是很能干的吗?怎么出问题啦。”韩老师就忙回答:“是小女儿,生意周转不灵,有点不省心。”那好事的人们就会不住声的感慨:“哎呀,大的那么精明,小的却不灵,那你要帮帮她的呀。”韩老师就搭讪着逃跑,心里气得要命。
亚薇被韩老师骂了无数次,大多时候是打电话过去教训的,最后一次是把她叫到家里,韩老师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说的投入了,过往事情一一想起,直说的停不下来,韩老师最后说道:“我早知道你不中用,你还不肯上进,面薄心软,又找个没本事的男人,就知道丢我的人。”
亚薇就哭了,哭过之后就走了,临走说了一句:“我再也不给妈妈添麻烦了。”
韩老师想追,犹豫了一下,还是坐着没动。
……
亚薇和阿光去了外地,说重新再来。韩老师没管,有点担心也不肯让人看出来,亚玲的两个孩子大了些,开始一刻都离不开人,亚薇好久不曾跟自己联络了,韩老师也就囫囵忽略过去了。
一晃几年过去了,亚薇只零零星星寄了几封信过来,住址总是变,也不方便联系。亚玲夫妇办了移民,执意让韩老师跟着一起过去,临走之前本想通知一下亚薇,但却无法联系,韩老师觉得很奇怪,在今天这个资讯发达的社会,她居然联系不上自己的女儿。
在国外过了两年,孩子们都上学了,韩老师的时间多了起来,日子也越发的无聊了。这里很好,就是过不惯,以前总是喜欢清静,但却发现太清净了也叫人烦。还有那些熟悉的味觉、熟悉的记忆,都离自己太远,韩老师便说想回去,亚玲也不阻拦。
“妈回去也好,这边语言不通,回到国内,找人聊天也方便一些。”亚玲掏出一张银行卡:“妈,我直接给您存的外币,您回去自己换吧,不要舍不得,日子要过得舒服一些,我定期给您打钱。”韩老师微笑着点点头,其实她的生活自己负担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女儿是自己的靠山,想到就安心。
回国之后,日子倒不觉的太孤独,依旧住了原来的房子,老邻居多,大家在一起也很开心。入秋之后连续几晚开着窗户看电视,韩老师觉得腿有些疼,到了医院照了片子,并没有什么大事情。但疼痛却越发明显,找了专家去看,说是年龄大了,正常劳损,开了一些跌打药,却总是不见好转。
腿脚不利落了,日子便有些难熬起来,韩老师本想雇个保姆,相看了几次都不满意,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一个周末的早晨,韩老师在屋里子坐着,听着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走到门口听了听,声音又不见了。把门打开,门口放着一篮子蔬菜,红彤彤的西红柿和绿油油的小油菜,茄子紫的发亮,鸡蛋用棉纸细心的包着。韩老师有点诧异,疑心是不是送错了,但这一层只有她这一户有人住,便提了进来,仔细察看了,确信是送给她的,她爱吃的几样蔬菜都在里面,还有一包点心,是城北老店的核桃酥,旁人怎么会知道她爱吃。
韩老师心里有数,知道是谁送来的,但那人却明摆着不愿意见她,她也能明白。于是不动声色,假装不发觉,大家心照不宣,反正日子长了,早晚也得见面。
门口的东西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大多数是些蔬菜熟食,有时还有些日用品和常用药,韩老师只默默的收了,没什么动静。女儿不敢来见她,看来亚薇的生活依旧没什么气色,韩老师暗暗叹了口气,她决定把女儿找回来,她老了,需要人照顾,亚薇不能够开创事业,那就回到她身边来,照顾照顾她的晚年,不要让她老无所依,她的这些东西,将来也可以帮助到亚薇的生活。
有一天,韩老师想要出去转转,才打开门,便见一个小伙子正把一个放满东西的篮子往门口放,见了韩老师,小伙子不好意思的笑了:“呦,让您瞧见了,对不起啊。”
“让你送东西的人不叫你被我看见吗?”韩老师问
“对,他说不要打扰您,要悄悄送,他说就放在门口,您看见了自己会拿进去的。”小伙子说。
“那人住在哪里?你知道吗?”韩老师想要确认一下。
“知道,就在我们店不远的那栋楼里。”小伙子比划:“从这里往西,第二个路口左拐。”
韩老师笑了:“果然。”
韩老师挑了天气很好的一天,慢慢的走着去了亚薇居住的那个小区,那是个很老的小区,环境不怎么好。乘上那部破旧的电梯时,韩老师还提醒自己,一会见了小女儿,莫要数落她,这么些年,她的心里也一定很不好过的。
敲开门,屋里很黑,韩老师眯了半天眼睛,才看清来开门的人,是阿光,瘦的几乎脱了形,屋里传来一股难闻的气息,四处都很凌乱。
阿光一见韩老师就哭了起来,韩老师忙劝,又说:“亚薇呢?怎么不出来?这孩子,难道还在赌气。”
直到进到屋来,韩老师才在门口看见一张小案子,案上有个小香炉,墙上挂了一张亚薇的照片,黑框的黑白照片。
亚薇已经去世有两年了,阿光联系不上韩老师家人,那年亚薇离开之后心情一直很抑郁,终于得了白血病,病了没多久就走了,听说最后倒是不很痛苦,总算还是有点安慰。临终,亚薇要阿光替自己尽孝,阿光答应了,他一直打零工度日,早就知道韩老师回来了,却又不敢上门。
韩老师这才想明白那些在门口送来的东西是怎么回事,阿光交给韩老师一封信,是亚薇生前最后的一些交代,韩老师看了,没有哭,却把信叠得很平,小心的放进了贴着胸口的口袋。
韩老师把自己名下的房子过了一套给阿光住,又收回了一间面积最小的商铺给阿光开了一间小卖店,小卖店临街、位置好,卖些香烟汽水,生意还算不错。
阿光对韩老师格外好,亲自找来合心意的保姆,而且每天都要过来探望一下,带些水果蔬菜,洗好看着保姆做好,阿光一直叫韩老师妈妈,韩老师也就一直应着,就当他是自己多生的一个儿子。韩老师劝阿光也把自己的爸爸接过来,他却说等自己赚了钱买了房子再说,韩老师也没再坚持。
一天,韩老师对阿光说:“上次你买的那个核桃酥,今天再给我带半斤来,最近总惦记着那个味儿,想得很。”
“核桃酥?”阿光愣了愣神:“哪天买的?我记不得了。”
“前一阵子,你叫人买来放在篮子里和蔬菜一起偷偷送来的,你怎么忘了?”韩老师笑着嗔怪:“你送了好几次,都能忘记了?”
阿光还是莫名其妙的,有些奇怪的望着韩老师,韩老师也愣住了,过了很久,忽然又说:“算了,忘了就忘了吧,下回再说吧。”
阿光走了以后,韩老师掏出女儿留下的那封信看了几遍,然后穿好外套下了楼,慢慢走到几条街以外的那家水果摊。那曾见过的小伙子正在柜台后面看电视,见了韩老师,笑着站起来。
“小伙子,你还记得我吗?”韩老师问。
“记得,我给您送过好几次东西呢。”小伙子很善谈:“您气色不错,人也胖了点。”
“我想问问,叫你给我送东西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样?你还记得吗?”韩老师靠住柜台,慢慢的问。
“那怎么不记得,圆脸儿,马尾辫儿,个子不高的一个大姐,”小伙子想了想:“说话声儿小小的,怪费耳朵的。”
韩老师的心震了一震,掏出一张照片:“你瞧瞧,是她吗?”
小伙子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像,不过比照片上瘦多了,脸色也没这么好看。”
小伙子把照片递过去,韩老师却没伸手接,小伙子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忙上前一步搀扶住韩老师的胳膊:“阿姨,阿姨,您没事吧。”
韩老师浑身颤抖,一张脸上满是眼泪,她不住的伸出手摇着,示意小伙子自己没事,但却说不出一句话,嗓子里堵满了悲哀的呜咽。
“妈妈,帮我照顾阿光,我也告诉阿光,叫他好好照顾您。即使不喜欢,也请帮我一次,就让他帮我,为您做一点点事。”
那封信情真意切,却有很多字如匕首般刺人,一颗心的脆弱,难以抵挡,叫人情何以堪。
@人老不成精 2012-3-5 23:40:00
精叔来瞅瞅葡塔的小故事,真的很棒,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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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叔好
貌似能够翻页了 你们都不来我就来了
嘿嘿 今天更一个不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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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代
保罗觉得约瑟芬越来越差劲了。他打完高尔夫球回来,走到餐桌前一看,我的老天,还是讨厌的煎鱼排。
煎鱼排!煎鱼排!这该死的煎鱼排!已经整整三十年了,每个周末的下午,当他从高尔夫球场回来,桌子上等着他的,都是这份令人作呕的煎鱼排。
“亲爱的,你回来了,玩的还开心吗?”约瑟芬微笑着对他眨着眼睛,保罗却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三十年了,也总是这一句:“你玩的开心吗?”还有这已经看得让人足够厌烦的眨眼微笑的表情,保罗现在只觉得心里起腻。
丝毫没有胃口,晚饭只是略碰了碰,保罗扔下餐巾进了书房,在电脑上一个劲儿的搜索,他已经受不了约瑟芬了,他一定要再尝试下载些软件给约瑟芬更新,这个“妻子”他实在用的够久了,已经受够了。
“美丽家庭”网站上又更新了几款全新的软件,每一个都写着:各种型号“妻子智能人”均可以使用,保罗冷笑了一声:“这些骗子!”
前一阵子,他花了大价钱下载了“完美妻子vs激情情人四十八合集”更新包,打算给约瑟芬旧貌换新颜,但是安装之后,约瑟芬就像生了病一样奄奄一息,连说话都变了音。保罗把约瑟芬拿到那家相熟的维修站,维修站的老板伊万笑得简直喘不上来气:“天啊,保罗,你太难为约瑟芬了,她是中古款,运行不了这么复杂的软件,四十八合集,这需要多强大的处理器啊。”
“但是网站上明明写的是各种机型均适用,”保罗辩解到:“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的。”
“可你要知道,现在几乎已经很少有人用‘约瑟芬’这种古董货了,大概最差也会用新世纪型号的,网站上的人如果知道你用的是古董款,相信也不会推荐你买这款软件,”伊万玩味的看着软件盒子上的广告语:“‘九种最新闺房之乐模式;一百二十道最新食谱;三十种房间布置最新设计;’这还真是带劲儿,我说保罗,如果你想转让的话,我愿意接受你这款软件,我付你原价的百分之六十。”
保罗不客气的从伊万手里抽回盒子:“不用了,我还想留着的。”
伊万笑了:“说真的保罗,你应该考虑换代,你的约瑟芬早就应该淘汰了,她那种型号不可能更新成更好的样子了。”
保罗看了看伊万:“这种软件,瑞丝是不是可以用?”
“瑞丝”是伊万的“妻子”,也有些年头了,不过比约瑟芬年轻很多,至少相差十五年,伊万是个挑剔的人,他一直挑选了很多年,才挑到了真正满意的“妻子”。
“当然,瑞丝是没有问题的,”伊万骄傲的说:“我怎么也算是专业人士,瑞丝高耗损的零部件我时常保养更换,她现在还和新的一样,几乎所有最新型的软件都能够运行,适应力极强。”
保罗有些羡慕的看着亿万:“那么,你是否能帮约瑟芬更新零件?”
伊万为难的摊了摊手:“其实我也想帮约瑟芬做,但从为约瑟芬考虑来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她的很多零件已经停产,如果用新型的替代,我不保证是否会有好的效果。”
伊万看了看保罗,诚恳的说:“你还是应该考虑换代,如果你信得过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挑选,我们这里新进了一批新‘妻子’,每一个都很不错。”
保罗摇了摇头:“你是知道我的,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伊万理解的点了点头,保罗是这里的老客户了,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不用等到今天还在用着一个中古款的“妻子智能人”。
约瑟芬的那种型号,有着令保罗着迷的外表:圆兜兜的一张脸,两个深深的酒窝,健康红润的肤色,自然娇小的身材。她笑起来甜甜的,有迷人的红头发和褐色的大眼睛,站在那里,就与高大英俊的保罗像是天生一对。后来流行的“妻子”,都是追求金发碧眼,但金灿灿的头发太耀眼,让人无端端有压迫感。之后又流行过男孩子一样瘦削身形的“妻子”,发型也是各式各样的短发,不适合迷恋“女人味”的保罗。而最新的一批,开始流行模特般高挑纤细的双腿,胸和臀部却加大,还有见棱见角的鼻梁和下巴,像天使一样精致的五官。她们都很美,但都不是约瑟芬那种类型,甜甜的,温暖的感觉。
“那就这样吧。”保罗站起身来:“如果可以你再帮我想想办法,我等你电话。”他说着走出门去,伊万一直看着他离开……
两个星期后,保罗接到了伊万的电话。“保罗,店里来了一批新货,一定会合你意的,愿意的话就抽时间过来看看。”
放下电话,保罗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了伊万的店,那次维修之后约瑟芬大不如前,行动和语速都慢了很多,保罗已经不怎么愿意看到她,所以几乎每天都躲在书房不出来。
伊万见了保罗就笑了,神神秘秘的把他拉到库房,一个大木盒子还没打开,伊万说:“我一看到她,就认定她是给你准备的。”
保罗故作漫不经心的说:“我总要先看看,现在的手工越来越差,我看到我们邻居的新‘妻子’,她的上半身简直突出的像安着两个‘导弹’,比例严重不对。”
伊万一边打开木盒子上的扣子,一边笑了:“那都是定制的款式,有人喜欢夸张一些的。”保罗便做了个嫌恶的表情。
盒子打开了,伊万揭开盖在最上面的一层粉红色的棉纸,一个美人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在那一瞬间,伊万仿佛觉得看见了昏睡中的白雪公主。
那真是一个可人儿,小小的圆脸,自然而然收成一个乖巧的尖下颌,小巧的五官、白里透红的皮肤水水嫩嫩,身材不高不矮,珠圆玉润。伊万把芯片植入,按下启动开关,这人睁开双眼的同时便绽开一个甜美的微笑,活泼泼的看着保罗,一点点调皮和娇憨。保罗几乎要流泪了,想起当年第一次看见约瑟芬,也是这样激动的心情。
伊万看了看保罗的表情,得意的说:“怎么样?是不是百分之百满意?这是‘经典复刻版’,限量的,我可是花了大价钱。”
保罗几乎想要拥抱伊万了,他用颤抖的双手在收据上签了字,连价都没还,之后,便牵住了新“妻子”的手,那人对他一笑:“你好,我是戴安。”
保罗带着戴安走出门,伊万追上他们:“保罗,如果你愿意,可以把约瑟芬送到我这里,我会给你最高的折价,有人想收购这种古董款式。”
保罗犹豫了一下:“可以,不过你能不能现在就去我家,把她带走,我不想亲眼看见她离开。”
伊万理解的点了点头,大部分客人都会有这种要求,毕竟,大家都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