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滴血的青春——三十岁时成为流氓》(长篇连载)


  (九)

  自从我和吴胜刚闹翻之后,整个宿舍安静得出奇,不再有欢声笑语,更不会出现集体翻墙的壮举,人心散了,大家都归于平静。胖子有时一个人翻墙出去,一个人翻墙回来;有时吴胜刚一个人翻墙出去,偶尔彻夜不归。不同的是,一个带了避孕套,一个没带。胖子的那个誓言一直没有实现,右手成了他最忠实的伴侣。胖子感慨命运不公,想去韩国整容的心都有。他每每看完午夜小电影回来后,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各色花姑娘,或者脑海中回放着电影中的某段激情画面,然后开始手淫。大家应该都睡了,只有我没睡,我能清晰地听到胖子那起伏的喘息声,我也能想象出胖子喷涌的那一瞬间的陶醉状。
  一天晚上,胖子几瓶啤酒下肚,淫心大起,色胆膨胀,他看完电影之后没有马上回来,而是缩在县城某处的一个小巷子里,准备伺机而动。应该说,当时的胖子还没有胆量去强奸妇女,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只是想摸摸女人的胸部,如果有可能,他还要摸摸女人的私处。
  胖子的心脏在那个夜晚剧烈地跳动着,那满腔的欲火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涌出。午夜过后,胖子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胖子确信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胖子三步两脚窜过去,一把抱住了她。这是胖子第一次作案,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捂住人家的嘴巴。胖子借着酒劲,很坦然地说,别怕,老子不强奸你,老子只想摸摸你的胸部,这总可以吧!女人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大声吼叫起来。夜已经很深了,四下里无人,几声救命之后,除了回声还是回声。
  胖子被难耐的性饥渴彻底击溃了,本能地捂住她的嘴巴,一边还在喘息着说,别怕,我会很温柔地摸。
  女子突然不害怕了,也不挣扎了,只惶恐地说了一句,你带套了吗?
  套,什么套?
  避孕套啊!
  没带,怎么了?
  没带不行,我正是排卵期呢!女子又挣扎着大叫起来。
  胖子怔住了,只隔着衣服胡乱摸了摸胸部就跑开了。
  胖子精神抖擞,毫无睡意,几乎一口气就跑回了宿舍。胖子推醒熟睡中的吴胜刚,问他要了几个避孕套揣在身上。他无比天真地以为,原来带套就可以强奸了。吴胜刚问他是哪位女生,胖子说你别管了,翻墙又出去了。
  已经到了夜里两点钟了,县城的小巷子里已经没有人了。胖子心有不甘,整整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醉眼迷离地走进了宿舍,径直倒在床上呼呼睡去,课也不去上。到了夜间,胖子继续蹲守,大有不见黄河心不死的劲头。大约在十二点左右,胖子终于逮到了一位,这是一位年轻女性。胖子这次的想法不仅仅只是摸摸而已了,他是带着套出来的。胖子照例一把搂住了她,还是忘记捂住她的嘴了。女子照例也大喊救命。胖子急忙说道,别怕别怕,我带套出来了。女子似乎没明白胖子的意思,仍大呼救命。人声开始颤动,脚步声渐渐近了。胖子到底是害怕了,撒腿就跑。
  回到宿舍后,只见胖子一脸大汗。吴胜刚问他怎么了,他死活不说。
  傍晚的时候,胖子悄悄将吴胜刚拉到拐角处,哭丧着脸对他说:
  女人他妈的都怎么回事,不戴套不行,带了套也不行,这究竟要干什么?
  胖子若无其事地讲完自己那并不成功的两次经历,把吴胜刚这个大胆的人都给吓傻了。吴胜刚连忙威胁他说,你比我们都大一岁,你今年已经18周岁了,如果被抓到,你他妈就等着坐牢吧!以后再干这种事,神仙也救不了你。你这星期不要回家了,周六跟我混。
  周六那天,吴胜刚带着胖子在大街上游荡,胖子一直在问,你要带我去哪?
  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走过一条街,“保健按摩”四个字赫然出现在吴胜刚的眼前,只听吴胜刚说,到了,我陪你进去吧!
  胖子一看,恼了,这是找妓啊?我不干,我还是处男呢!第一次不能给妓女。
  放屁,你再不进去都成强奸犯了。吴胜刚将胖子死活拽了进去。吴胜刚坐在一旁抽烟。店主很客气地介绍着本店的姑娘,号称个个长得漂亮,并且服务优良。胖子低着头,红着脸,一言不发。吴胜刚大方地帮他点了一个。紧接着,一个童男跟着走了进去,几分钟后,一个男人新鲜出炉了。
  回去的路上,吴胜刚一边走一边笑,怎么样,爽吧?
  爽个屁,不到一分钟老子就射了。
  哈哈,这就对了,第一次都这样,以后慢慢就会好了。
  你也嫖过?
  放屁,像老子这样的还需要这个?
  胖子要求吴胜刚保密,结果星期一晚上,吴胜刚乘胖子不在就说给我们听了。我跟他还没和好,只笑了笑。这件事给我当时的感觉就是不可思议。多年之后,当我自己也走进去的时候,我才完全理解了胖子的压抑和苦闷,只是我比他的胆子晚熟了十年而已。
  因为这件事,胖子在高三那年被学校给开除了,倒不是因为他嫖妓被抓了,而是别人嫖妓被他抓了,这个人就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他给我们训话时,总是一副人生导师的模样,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正人君子。我能想象出来,当胖子在按摩房看见他的身影时会是什么反应;而当这位教导主任看见胖子时,那该又是怎样的表情。胖子由于经常打架,是教导主任的常客。
  胖子把这件事悄悄跟吴胜刚说了,吴胜刚只略略说了句:正常,他妈的也是人啦!
  两天后,教导主任把胖子叫进了办公室,很客气地请他坐下,还给他泡了杯铁观音。胖子感到了全所未有的温暖。接下来,这位主任同志开始声泪俱下地痛诉他的婚姻问题,老婆性冷淡,实在是没办法。最后,他告诉胖子,我们应该相互尊重别人的隐私。
  胖子感动得差点哭了,当场就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放心吧,我胖子是讲道义的,绝对不会跟任何一个人透漏的。
  从此,胖子自认为跟教导主任穿一条裤衩了,更加肆无忌惮地打架。终于有一次,胖子把一个低年级同学的手给打骨折了。教导主任没有出面,暗地里却叫人把胖子给开除了,他觉得自己每一次看见胖子,就像看见自己的隐私大白于天下一样,使他感到很不安。胖子后来怎么也不相信这是教导主任阴他的。吴胜刚摇摇头说,他演技太高,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



  @安逸晨2013 2015-11-13 09:27:26
  楼主 你这个不是很早前的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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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订版

  (十)

  2000年春节,一条高速公路横贯我们村,将村子隔成了南北走向,它几乎毁掉了我所有的童年记忆。门前的池塘不见了,垂杨柳不见了,小山坡不见了,花蝴蝶不见了,杏花、桃花、李花都不见了,连油菜花也少了许多,我耳边的蛙声、蚊虫声、钟的滴答声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夜整夜的汽笛声和喧嚣声。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农民伯伯们仿佛在一夜之间被这汽车声给震醒了,不再相信通过土地可以使自己富裕起来,先前还只是将儿女们送出去打工,现在已然是全家出动。他们将土地转让给了别人,开始背井离乡,开始迈向欲望都市,从事各种各样的职业,其中不乏坑蒙拐骗偷的,只差没卖淫了。
  田园荒芜,炊烟不再,燕子飞不回来了,道路两旁的杂草在疯狂地生长着,仿佛人的欲望。
  村中的小芳们大都成了都市打工妹,开始学会了妆扮,学会了与男人们打情骂俏,学会了周旋在多个男人之间,更学会了忍受资本家的剥削,一天工作12个小时。
  大学不再包分配了,但人们总以为只有考上了大学就可以远离土地,就可以成为名符其实的城里人,个个不遗余力地培养着自己的孩子,他们都成了高考专家。我还在读书。村中的变化让我有些懵了,尽管我能预料到。
  还有就是我的爷爷去世了。
  我跟爷爷的关系并不好,他去世后,我一点也不伤心,只静静地在他坟头烧了一包烟,那是他生平最爱抽的平头香烟。这就足以证明我不是什么孝子贤孙。我爸爸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这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
  “老不死”几乎是我们村所有老年人的外号,现在回想起来,我惊讶地发现,我们村就没有孝子,一个也没有。我是在年轻人对老年人的骂声中长大的,其中就包括我的父亲。我曾经一度憎恨我的爷爷,就是因为父亲常年不遗余力地宣扬他的种种恶行。
  我爷爷的第二个弟弟至今还躺在床上,靠着自己的老婆子照顾着,他是被自己的儿媳妇打断腿的。那是在我十三岁那年。我至今仍记得那一天,全村人几乎都在旁边看热闹,只见一个老年人与自己的儿媳妇在拉扯着,最后儿媳妇操起一块砖头,我三爷爷腿断了。他的儿子在一旁冷眼旁观,和着自己的媳妇在数落着他的种种罪行。

  这年秋天,寡妇的婆婆也去世了。这个老人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年,寡妇一直照顾了她三年。在我细微的记忆中,寡妇对她婆婆很好,比我们村很多所谓亲生的儿女都好。老人在恰当的时候去世了,我甚至为寡妇感到庆幸,寡妇当时还很年轻,三十岁还没到。
  她婆婆去世那几天,忙里忙外都是她一个人,村里很多人都不愿意帮忙,怕招惹是非。那时我还在学校读书。最后,寡妇不得不央求队长,最终在队长的主持下,算是安葬了她婆婆。一个月后,寡妇就嫁到外乡去了。
  村中的长舌妇们又开始鼓捣了,那么等不及啊,怎么着守孝也得三年呢!其实,早在两年前,寡妇就认识了这位木匠,只是鉴于婆婆当时还躺在床上,寡妇一直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将她送终了。
  我过年回家的时候,妈妈跟我讲起这件事,我竟有种莫名的失落,她就这样走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村中几个大妈还在说道着,说寡妇和队长肯定睡了,否则队长不会帮他的。不过大家总算都松了一口气,她总算还是走了。晚上的时候,我妈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寡妇的风流韵事,还有就是没有守孝三年之类的话。我放下碗筷,只说了一句:长得美不是错!我妈惊愕了半天。
  林文回来了,林小伟没有回来。他跟我大谈外面的花花世界以及卫校里的风骚女人,其实关键词永远只有一个:女人、女人,还是女人。他跟我说了好几个黄段子,至今我还记得其中的一二个。他在怀疑我的情商,疑惑地看着我,好像我没听懂似的。我表示很生气,其实其中有一个我真没听懂,但我当时俨然一副已经不是处男的样子。
  你跟林小伟联系过吗?
  他点起一根烟,说,联系过了,他砍人了,所以没回来。
  他爸不是说给他报补习班了吗?
  这他妈你也信,大过年的,上哪补习?我知道,他迟早会走上这条道的。
  林文和我都不做声了。
  林小伟因为砍人被拘留了一星期,念及他未成年,加上他父亲老战友的帮忙,赔了2万元,算是了事。学校决定让他退学。林父用了整整一个寒假的时间,才为他找到了新的学校。
  林父气疯了,决定亲自去陪读,以实现儿子考上北大的梦想。其实,这只是他自己的梦想。后来,林小伟曾这样向我描述那一段时间他与自己父亲的关系:像是一根绷得很紧的弓弦,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射,一把利箭就射了出去。我表示理解。
  很多年以后,我来到了北京,去了趟北京大学,望着太祖手书的四字金漆招牌,不由得心生感慨。我坐在北大燕园的长凳上,望着眼前的未名湖畔,想起林小伟,幻想他会不会带颗炸弹把它炸了。我打电话给林小伟,问他有何感想。他只笑了笑,说有一天我一定会坐在北大的教室里听一堂课,这是我欠他的。
  谁?
  我父亲!




  @嘉陵江上的鱼夫 2015-11-20 07:26:37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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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wdq8888 2015-11-23 08:19:34
  都不更新了,还支持个淡,楼上一看就是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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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弃楼的,放心
  @对门坡 2015-11-26 08:36:54
  十几年了,没看到这么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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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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