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减字木兰花》恳请各位朋友给予宝贵意见!

  俩人喝至半酣,苟不教又吩咐左右叫来上次那两名女孩,女孩进来时,都是一身素衣素裤,原来是前脚刚刚参加完丧事,后脚就被苟不教叫了过来,朱大常一指左边的女孩道:“我还记得你,你是叫小红,对不对?”女孩答道:“我叫小桃,她才叫小红。”

  朱大常笑道:“你俩长得差不多,倒是容易让人弄错,弹琵琶还是弹筝呢?”

  小桃答道:“琵琶与筝都没带来。”

  朱大常问道:“那弹什么?回去取么?”

  此时小红说道:“再回去取就太晚了,倒是有这个。”说完反手从身后拿了一把唢呐出来,苟不教见了道:“哪有喝酒时吹这个的?一些也不吉利。”
  朱大常道:“虽有些不合时宜,只是这唢呐军师你可小看它不得,我们这些人,从呱呱落地,再到长大拜堂成亲,以至于最后撒手人寰,各种红白场合都少不了它,小红,你吹吹看,我听听是什么曲子。”

  小红道:“吹这个我得站起来。”说完站起身来,一口含住哨片,鼓起腮帮,吹了一首老曲子‘人生七十古来稀’,只听得唢呐声时而欢快高亢,如琴瑟和鸣,春风几度起;时而低沉婉约,如冷风轻扬,美人伤别离,朱大常听完笑对苟不教道:“军师你看,也还不错吧?”

  苟不教喝了一口酒道:“听了确是让人耳目一新,只是饮酒时见她一旁摇头晃脑吹这个玩意,跟招魂一般,多少觉得有些格格不入。想来一个人若是先入为主对一物抱有成见,再想改变印象也就难了。”

  朱大常听其似乎话中有话,问道:“这其中有何隐情吗?军师不妨说与本王听一听。”
  苟不教道:“小时候祖父吹得一把好唢呐,正如天王所言,远近有什么红白喜事都要请他过去吹奏,祖父也会经常将我带在身边,在小可记忆里,这唢呐派上用场时,丧事远比喜事多呀。”

  朱大常笑道:“原来如此,那就唱曲吧,你们会些什么曲吗?”

  小桃答道:“只会随便唱一些,并无什么曲名。”

  朱大常道:“也罢,那你便捡拿手的唱吧,唱得好一会有赏。”
  小桃正了正身,清清嗓子,檀口一开,声如黄莺,只听她唱道:“

  人生能活几世
  梦幻泡影相似
  电光火石太匆匆
  乱纷纷一场戏

  你我辛酸
  伊人得意
  到头来
  晓露风灯烟花落
  黄土一抔秋雨细

  锣鼓停声
  挽歌唱起
  下场各奔东西
  爱恨情愁归乌有
  富贵穷通一画饼
  春朝秋夕”
  苟不教听了道:“小桃你虽是唱得婉转动听,只是曲词也太悲了些,今日我与天王本是喝酒取乐,你却在这里唱什么梦幻泡影,富贵穷通一画饼,甚至于唱起挽歌来,真是大煞风景!你不是来助兴,反而是来败兴了,听你唱的曲,我这杯酒下肚,真是好苦也!你与小红年方少艾,入世不深,哪里知道小可与天王自举义旗以来,图王兴霸,四方英雄咸来投聚,到今日也是规模初成,有朝一日,天王称孤道寡,小可也薄薄有些军功,说句不揣冒昧的话,难道保不得我苟某一场富贵,万代公侯么?”
  朱大常叹口气道:“你我义气相投,情同手足,如登大宝,自当富贵与共。只是小桃虽是有些煞风景,唱词又何尝没些道理?也不必嗔怪于她,如今你我举枪弄棒,攻城掠地,看似热热闹闹,到末了曲终人散,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将灰飞烟灭,只恐后人看来,你我皆是跳梁小丑,闹哄哄一场戏罢了。”

  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今日你我虽是春风得意,实在风口浪尖之上,难保屹立不倒,待喧嚣过后,尘埃落定,便是你我遭殃之时,急流勇退或是明智之举。”

  苟不教听了大惊失色,问道:“天王何出此言?看天王愁眉不展,似有心事,何不说出来,小可虽是不才,也是读了几年诗书,或能为天王排解一二。”
  朱大常道:“方才听小桃唱起那句‘各奔东西’,倒是勾起了我的心事。”停下话头,对小桃小红道:“你们先出去吧,明日自然有赏。”

  待俩人走后,苟不教道:“还请天王明示。”

  朱大常道:“此地虽好,终非久恋之家,以前也和你提起过,本王虽是父母早已谢世,但敝乡河梁尚有一妻一子,数年不曾相见,音讯绝无,本王昼夜彷徨,睡不安枕,此事久萦于怀,难以排遣。本王欲回河梁一趟,看望妻儿,一解相思之苦,此地军政大事还望军师多多主持,如今前来投效的许尤,褚休,陈皮,何赛风,严冬等兄弟都有一身武艺,有如许豪杰帮扶,谅军师守住这葛家庄,不在话下。”
  苟不教道:“若说据守葛家庄,区区不才,必不至于失守,只是这山寨一日不可无主,天王平日礼贤下士,延揽俊杰,费尽无数心血才得以基业初立,天王何以遽然离去,兄弟们一时群龙无首,人心动摇,只恐大好局面付之东流。”

  朱大常道:“本王并非一去不返,此去多则半年,少则一月,军师勿忧。”

  苟不教道:“天王才德出众,武艺超群,众兄弟无不倾心悦服,平日兄弟们有感天王威名,一呼百应,小可一介书生,春秋正富,平日依赖天王,尚可出谋划策,若要代天王主事,恐怕难以服众。天王如若思念妻儿,何不遣人去河梁接来宝眷,可朝夕相伴,同享富贵。”
  朱大常摆摆手道:“此言差矣!葛家庄虽是富贵之乡,亦乃是非之地,眼下虽有些小富贵,一朝失势,墙倒众人推,求为匹夫而不可得,只怕接过来不能同享富贵,还要连累他们受难,譬如舍弟朱二常,如今身陷囹圄,监在牢中,有何富贵可言?不如送些财物给他们,还可安稳度日。我意已决,明日可招来大小头目,本王当面嘱托,共佐军师,军师不得推托,此次出行十分机密,切勿张扬出去。”

  苟不教道:“天王明训,不敢不遵,只是之前听天王说过,嫂夫人长得风华绝代,美艳异常,小可说句天王不爱听的话,这美妇人从来就是水性杨花,天王数年未归,嫂子还能独守空房么?我担心嫂子做不了那投梭折齿的节妇烈女,只怕早就有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如今天王回去与她团聚,岂不是讨个没趣?”
  朱大常心中忖道:“莫非娘子真地移情别恋,负了心不成?”如此一想,顿时变得焦燥起来,对苟不教道:“不听你这话倒也罢了,听了你这话,我是非走不可了,军师不必劝我。”

  苟不教只得受命,说道:“小可与众兄弟定当用心留守,不使天王有后顾之忧!”

  朱大常道:“那就有劳了!”俩人又喝了一会酒,天色将亮,都已疲倦,各自回房歇下不题。

  次日午后,朱大常在大堂上摆齐酒宴,将各位心腹头目招来宴饮,席间也便说了自己将要回乡一事,嘱咐大小头目谨依苟军师号令,同守山寨,不得违令犯禁,一一安排妥当。
  苟不教道:“天王此次归乡探亲,关山阻隔,虽说不能大张旗鼓,过于惹人注目,但一路也得有侍卫贴身护送,兄弟们才能放心得下。”座上各头目听了,纷纷自告奋勇,愿与天王同往。

  朱大常笑道:“承蒙各位兄弟抬爱,正如军师所言,此行正宜轻车简从,我只带侯猛一人回去即可,平日他伺候本王十分勤谨,又且聪明伶俐,武艺不凡,我与他扮成主仆,一路行事也颇为方便,另需军师备好路引,以防沿途关隘军兵盘查。”

  苟不教点头道:“不劳天王费心,路引盘缠小可自会预备齐全。”又对一旁的侯猛道:“侯兄弟你虽是胆大心细之人,但性子与天王一样,都是急脾气,爆如烈火,这一路可要小心谨慎,如不能保护天王平安回来,少了一根头发,唯你是问,你能做到吗?”
  侯猛站起身子道:“怎么做不到?天王平日解衣推食,待我如亲兄弟一般,多少抬举我处,正要报答天王大恩,粉身碎骨,犹恐不足,我侯某对天发誓,从今日此时此刻起,定当捺住性子,职守本份,一路好好护送天王,若天王有一丝一毫损伤,惟我是问。”

  苟不教听了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厉声骂道:“侯猛,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猪狗不如的禽兽一个,还想对天发誓,发你奶的大臭屁!”满堂之人听了无不身子一震,侯猛先是一惊,等反应过来苟不教是在辱骂自己,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碍着苟不教的身份,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不好发作。
  此时苟不教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在那指手画脚地骂人。侯猛年轻人火气旺,哪里还压得住,只见他腾地站起身来,将筷子往桌上一摔,手一指苟不教,大声道:“军师,你不要长得人模狗样便欺人太甚!你要这么说话,我侯某就不爱听了。”说完撸起袖子,便想干仗。

  苟不教双手一摊,笑道:“你看,我说你是急性子吧,一试便试出来了,你那对天发誓,你说又有何用?”侯猛方知被苟不教带到沟里,垂下头来,赧颜道:“小弟知错了!为天王安全起见,从今以后,我便夹起尾巴做人,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再也不会妄惹事端。”

  苟不教突又变下脸来,声色俱厉,大声骂道:“侯猛你这只死赖皮猴,还想充大尾巴狼吗?夹个狗屁尾巴,信不信我一巴掌扇死你!”侯猛闻听此言,火气又腾地一下子蹿了上来,怒道:“我信你个鬼!”
  朱大常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二位的口水都喷到菜上来了,都不许再吵啦。兄弟间本该是一团和气,凡事好商量,军师何必出此诛心之论?”

  侯猛道:“天王,军师乃是有意试我心胸,只是未免也太狠了些,是不是往日我有什么得罪了军师,故要公报私仇,借机骂我?”

  苟不教忙又一团和气,笑容可掬道:“侯兄弟,千万不要见外,你我在此聚义,即是异姓手足,情可断金,何有借机骂你一说?只是江湖险恶,我们这一大群兄弟,都等着天王回来主持大业,你须万事隐忍,不可因一时小忿而坏了大事。”
  侯猛道:“知道了,侯某非一介武夫,自有容人之量,为了天王,小可自然谨言慎行,定不辱命!”

  朱大常笑道:“江湖之上,鱼龙混杂,侯兄弟你只要记住‘峰芒不露,不与人争’这几个字就可以了,大家继续喝酒!”众兄弟想起方才情形,也觉好笑。

  众人正畅饮之间,有喽罗上来禀报道:“天王,现有曹南使者前来,有书拜上天王。”

  朱大常道:“叫他上来吧。”来人乃是杜威,呈上书信,朱大常展开一看,竟是弟弟二常的亲笔书信,信中备言在曹南一切安好,颇有乐不思蜀之意,朱大常心中疑惑,将信递给苟不教,问道:“军师,舍弟是何用意?”
  苟不教接过来一看,对朱大常道:“虽是二寨主亲笔,但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三木之下,焉敢抗命不写?信上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当不得真。”

  杜威上前打了一躬,说道:“朱寨主、苟军师,小的受时大人之命前来投书,另有一言奉告,可让贵寨派一亲信人前去探看二寨主,以证信中所言不虚。只是还望朱寨主稍息兵戈,并善待葛大人、花大人以及一庄生灵。”

  朱大常笑道:“原来是这个意思,朱某自举义旗以来,只为除暴安良、扶危助困起见,非一班杀人为乐的草寇可比,你先回去禀告时大人,就说其意我已知晓,务必好生看待舍弟,另有秦川魏天雕他们也慢待不得。”杜威答道:“小的这就回报家主。”转身退下,回曹南去了。
  这边朱大常叹道:“至亲莫如兄弟,如今人人都知我与二常堂棣情深,总以此来要挟,予取予求,甚为可恨。”

  苟不教道:“若要不受制于人,唯有救出二寨主。”

  朱大常无奈道:“若能救出,岂会不早救出来,眼下连他被关押在哪,都无从知晓,有何办法呢?”

  苟不教道:“事在人为,可如此如此,或有机会。”低声在朱大常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些话,此时钱六正好过来上菜,回身时停下脚步,假装挠痒,本想借机听听是何机密,却是什么也没听到,苟不教双眼一瞪道:“钱兄弟,我看你最近总是皮痒,若不嫌弃,我帮你挠一挠如何?”吓得钱六立马退了下去。
  朱大常对同桌的何赛风、曹亦第二人道:“明日有劳二位头领下山一趟,前去看望二寨主,一路须记号方位路径,回来禀我知晓。”二头目领命。朱大常吩咐重整杯盘,再上酒菜,直喝至日落西山,众兄弟方才尽欢而散。

  次日一早,何赛风、曹亦第俩人简单装束,辞别朱大常,骑马出寨,午时不到,何赛风便已回来,朱大常吃惊问道:“如何只是你一人回来?见到二寨主了吗?曹兄弟呢?”何赛风答道:“末将二人行至曹南城下,说明探望二寨主之意,城上人回复,只许一人前去看望,末将不得已,只得独自先回。”朱大常点头让其下去。
  至薄暮时分,曹亦第回寨,朱大常忙问二寨主是如何情形,曹亦第回道:“好叫天王得知,二寨主在曹南一切都好,住的是华堂,吃的是美馔,喝的是佳酿,抱的是娇娘。”

  朱大常听了,不禁吃了一惊,问道:“竟然还有娇娘抱,你没有看错么?”

  曹亦第点头道:“末将亲眼所见,确实如此。”

  朱大常叹道:“如此温柔之乡,自然乐不思蜀了,只是心中还有我这个大哥吗?”

  曹亦第道:“怎么不想?一谈及天王,二寨主便伤心垂泪,告诉我说,既然回不去,只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吧。”

  朱大常听了神色黯然,问道:“那二寨主关在哪里?来回路径你都记住了吗?”
  曹亦第道:“末将刚一进城门,便被带上眼罩,还要原地连转三十圈,末将一时晕得都不能行走,加上眼前一片漆黑,哪还记得什么路径。”

  朱大常听了,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旁苟不教问道:“秦川、魏天雕他们呢?你可见到他们没有?”曹亦第道:“也都见了,伤势无碍,过得也还算不错,只是一应吃喝供应都不如二寨主。”朱大常道:“辛苦你了,吃些东西,早些歇息去吧!”曹亦第躬身退下。

  朱大常对苟不教道:“军师本想摸清门路,好得便救出二寨主,哪知道官府竟然如此狡猾。”

  苟不教道:“如今二寨主在曹南既然没有受苦,天王救他也不急于一时,待小可再思良策。”朱大常道:“军师足智多谋,还望多多筹划,全我手足之情。”苟不教道:“份内之事,自当多劳。”
  过了两日,朱大常带着侯猛,打点行装,俩人扮作主仆,作别众兄弟,取路往河梁而去。

  于路无话,且说这一日,俩人来到一个市镇,天已昏黑,见旁边有一家客店,朱大常道:“天色已晚,我们就在这家店歇息一夜,明日再行赶路。”走进店一看,里面也还算干净,遂选了一间精致的上房,对店掌柜道:“选拿手菜上几道来,再来一坛酒。”

  不大的功夫,店掌柜将菜肴端进房来,一一摆在桌上,朱大常道:“偌大一家店,这些事还要掌柜你自己亲自来做吗?”

  掌柜笑道:“店也不算大,有两个是新来的伙计,还不上手,我见二位贵客是第一次光顾小店,怕招待不周,故还是我亲自料理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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