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纪事(暂续)

  自制地图:944年第一次辽晋战争

  
  称孙不称臣 七
  2021-086


  魏州既然是座坚城,耶律德光决定对它基本上围而不攻,只想利用它来调动晋军,围点打援。但大辽皇帝等了一段时间,只等到后晋的使臣,没等来后晋的援军。这些个该死的晋人,就不知道团结友爱吗?耶律德光只好改变主意,任命赵延寿为魏博节度使,封魏王,留下一部分兵力继续围城,大军进一步南下,主动寻找晋军决战!

  交战的另一方,后晋帝石重贵虽然主动惹了事,倒也不怕事,这方面他比后世的宋徽宗强得多,并没有把前线的事交给景延广后,就自己躲起来,而是亲临澶州(此时的澶州城已经不是唐末的澶州,而是梁晋夹河大战期间修建起来的德胜南城与德胜北城的和,新澶州地跨黄河两岸,中间有浮桥相连接),与景延广会合,共同督战。事后证明,如果这次石重贵没有亲征,后晋朝极可能提前两年下线。

  这时,由耶律麻答指挥的东路辽军也取得了较大进展,他们一路越过沧州、德州,前锋进至博州(今山东聊城)。博州刺史周儒可能暗通杨光远一党,他主动开城投降辽军,还急派密使去青州告知杨光远:“辽军已经攻到黄河北岸,可以起事了!”随后,周儒又派向导去晋见东路辽军主将耶律麻答,欲引导辽军从当年郭崇韬大战王彦章的马家口渡过黄河,实现与杨光远叛军的胜利会师!

  杨光远得报,马上拋弃了他不久前,对石重贵那信誓旦旦的忠贞,出兵西进,打算迎接辽军到来。原本被石重贵派到郓州驻防的左武卫将军蔡行遇,急率数百骑奔往马家口渡口布防,不想途中遇到杨光远叛军的埋伏,蔡行遇重伤被俘。后晋东部战线,也已经是岌岌可危!

  原本,景延广的部署是:将他指挥得动的后晋军队,基本沿黄河各要害渡口一线排开,各部负责各自的地段,没有他的命令,不准相互救援!

  如今东线告急,景延广的幕僚窦仪,忙告诫自己的上司:“如果让辽军成功地渡过黄河,与杨光远合兵一处,那河南恐怕也就守不住了!”

  景延广也慌了,急告石重贵。二月二日,石重贵紧急从侍卫亲军分出一万人马,交由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守贞率领,沿着黄河顺流而下,直趋马家口,去阻止东路辽军的渡河行动。

  再说此时晋军主力大都守在黄河一线,先前受命北上的晋军高行周、符彦卿部就成了一支位置稍微有点儿突出的孤军。耶律德光探明这一情况,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先将这支晋军吃掉!

  二月三日,高行周部的先锋石公霸,在戚城(位于澶州北面)之北与辽军遭遇,马上被人数众多的辽军团团包围。高行周、符彦卿得知石公霸被围,忙挥军北进,想把先锋部队救出来,同时派人向景延广告急,请求援兵。

  不一会儿,两军遭遇,高行周奋勇当先,结果正中耶律德光的圈套,虽然冲了进去,见到了石公霸,与先头部队会合,却被卷进了辽军更大的包围圈之中!在辽军猛击之下,被围的晋军伤亡惨重,一批批倒下,天下闻名的勇将高行周几乎不支!

  危急时刻,统领第二队赶到的符彦卿见主将陷入重围,便挑选了数百名精锐骑兵,拼死猛冲,想从外面冲开辽军的包围圈。此时,在包围圈内,高行周年仅十八岁的儿子高怀德也勇气爆棚,但见他左右开弓,纵横驰突,挡者披靡!在英勇副将与无畏少年的内外呼应下,晋军终于在辽军的包围圈上打穿了一个缺口,高行周与石公霸终于得免一死,突围而出,全军向南退入戚城!

  然而,退到戚城并不意味着险解除,乘胜追击的辽军马上将戚城团团包围。戚城太小,不足以久守,而残败之师,也不可能仅靠自身的力量突围。唯一的希望,是景延广接到告急,能尽快有所行动。然而举目南望,让高行周、符彦卿望眼欲穿的援兵,还是迟迟不见踪影!

  称孙不称臣 八
  2021-087


  原来,不知景延广是畏惧辽军的战斗力,还是他与高行周、符彦卿有旧怨,反正他在接到戚城方向的告急后,其办事效率堪比佛罗里达州的塌楼救援,一直磨磨蹭蹭,迟迟不做出任何反应。既然景延广没有下达新的命令,那么按照之前的规定,邻近戚城的各部晋军,面对友军有难,全都不动如山!

  过了好一阵子,景延广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告诉皇帝一声,以免旁人借机说闲话,这才缓缓上报。石重贵这才猛然得知,晋军的两员知名上将即将全军覆没!而且,里面还有符彦卿!

  石重贵在童年时就与大他十六岁的符彦卿交好,那会儿符叔曾教他骑射,带他去打猎,论彼此感情之深要大大超过后来的景延广。于是,已到而立之年的皇帝又惊又怒:“这样紧急的军情,为什么不早报!”

  不过现在顾不得追究责任了,石重贵把景延广晾在一边,立即带上侍卫亲军,亲自出征,急奔被围困的戚城而去!

  戚城城内,被困晋军将士虽已尽乎绝望,但他们没有投降,仍顽强地坚持抵抗,豁出去了,大不了以身殉国!正督军攻城的辽军大将赵延寿也有些奇怪,他以己度人,十分不解:人不都应该是贪生怕死的么?不都应该是向往荣华富贵的么?何况高行周、符彦卿又不是以前没投降过,现在死到临头,怎么还不举白旗呢?

  辽军没能等到戚城上的白旗,但终于等到了南面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大批晋军救兵杀到了!更让人吃惊的是,晋军阵中高高竖起了天子旗纛!

  天子亲自来救咱们啦!被围的晋军激动万分,杀出城与援相呼应,对辽军展开内外夹攻!据后晋方面的记载,在这一番激战中,辽军有一个绰号叫“金头王”的上将被晋军射杀,辽军大败北撤!在比中原史书粗劣的多的《辽史》中,找不到这个“金头王”的事,但也承认辽军不利,被迫解围而退。石重贵以出乎众人预料的优异表现,完成了自己的战场首秀!

  石重贵进入戚城,设酒宴犒劳三军,高行周、符彦卿、石公霸皆哭拜于皇帝面前,众人控诉景延广见死不救,差点儿让咱们君臣天人两隔!在这次战争的进行中,石重贵也感到了景延广的跋扈与无能,从此对他不复昔日的信任。

  再说就在戚城会战还在进行之时,二月四日,由李守贞、皇甫遇等率领的晋军水陆联军冲到了马家口渡口。此时,耶律麻答部辽军正在渡河。黄河在这一段是南北走向,小部分辽军已经渡过黄河,在东岸修筑营垒,大部分辽军仍在西岸待发。

  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半渡而击的绝佳战机,就这样让晋军撞上了!哪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晋军的战船横冲向辽军征集来的运兵小船,瞬间就把装备和人员都不擅长水战的辽军运兵船冲得七零八落,使辽军一分为二,隔着黄河,彼此难以救应!西岸的辽军还好,东岸的辽军完全慌了神,回去的路没了!援军也过不来了!怎么办?

  紧接着,李守贞、皇甫遇挥军猛攻东岸的辽军营垒,那军营尚未完工,防御设施多不具备,再加上辽军军心已然大乱,未抵抗几时,东岸大营便迅速被晋军攻破,辽军大败!

  逃出大营的辽军,完全不顾自身的旱鸭子属性,拼死跳进黄河,想涉水奔到对岸逃命。但黄河岂是这么容易能过去的?汹涌的黄河水很快将他们冲倒,淹没,裹胁进滚滚浊流,最终变成鱼虾的饵料!西岸的辽军,看着大批战友丧命于河中,焦急,恸哭,却毫无办法!末了,耶律麻答只能擦干眼泪,带着没有渡河的幸运儿们拨营北归,至于河那边的杨光远,只好让他自求多福了!

  据李守贞战后奏报,晋军在马家口会战中,共生擒辽军将领七十八人,俘虏辽军士兵五百人,获战马八百匹。听起来好像不算多,但如果加上黄河水取得的战果,这无疑是辽军的又一次惨败!

  辽军的损失有多大?从耶律德光的失态反应就可以看出一二。辽国皇帝接连收到戚城、马家口两次会战的败报,顿时怒不可遏,下令:将抓到的后晋平民一律斩首!俘虏的晋军士兵全部活活烧死!


  称孙不称臣 九
  2021-088



  但光靠虐杀俘虏,只能解耶律德光一时之气,改变不了辽军渐渐不利的战况。不打过黄河去,就不能给后晋以致命伤,然而以马家口之战的经验来看,如果晋军死守黄河一线,水战能力非常菜的辽军要想突破,是很困难的。

  不仅如此,辽军要想留在魏州一线,长期保持对后晋黄河防线的强大压力,同样很难做到。因为这时辽军后方也出现了一些隐患。

  比如,唐末藩镇中的第一号不死小强,即党项人李氏家族控制下的定难镇,突然向后晋朝表忠心,节度使李彝殷宣称他已动员了四万勤王义师,假道麟州(今陕西神木),攻入辽国境内!石重贵赶紧下诏嘉奖,并任命李彝殷为契丹西南面招讨使。

  如果说,定难军的真实兵力和动机都很让人怀疑,对辽国的威胁很可能并不大,那么对于另一个危险,耶律德光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前文提到,后晋在与辽国接壤的河东、顺国、义武三个藩镇都配置了重兵。战争伊始,辽军尽量避开三镇,大举南下,但在攻势如潮的同时,也把自己的侧后方暴露了出来。石重贵忙连下圣旨,急命三镇组成联军,由河东刘知远为主帅,顺国杜重威与义武马全节为副,东进切断辽军的后路!

  虽然刘知远对这道圣旨不予理睬,按兵不动,但杜重威和马全节还是奉旨合兵了,在辽军主力以北,组成了一个不弱的军团。一旦这支军队在辽军的后方展开有力的军事行动,那么耶律德光面临的挑战,就不是如何争取胜利,而是如何全师而退了!

  情况不太妙啊!但是……耶律德光突然灵机一动,我何不将计就计呢?

  二月二十一日,辽军放出风声,为应对北边出现的危胁,大军即将班师。随后,辽军解除了对魏州的包围,向北撤走。邺都留守张从恩在城头亲眼看着辽军的离开,非常高兴,忙派人奏报石重贵:“契丹人已经仓皇北退,朝廷大军应该大举追击,可获全胜!”

  但实际上,耶律德光只是打了个马虎眼,他率军向北先走一段距离,然后悄悄又绕了个大弯,绕到魏州与澶州之间的古顿丘城附近完成埋伏,设下了一个大口袋,只等着后晋的大军钻进来!如果石重贵按照张从恩的建议率军追击,乖乖来送死的话,耶律德光就可以在自己的战史上留下辉煌一笔了!

  石重贵并没有识破耶律德光的计谋,本来是准备追击的,但谁能想到老天爷出手了,下起了大雨,而且一连下了好几天,使得道路泥泞难行。石重贵想想,看这样子,估计追也追不上,反而让士卒疲劳,算了。

  这下子,可坑苦了埋伏中的耶律德光大军。既然是埋伏,自然不能扎营,甚至不能乱动,不然会暴露目标。一连埋伏了十天的辽军,只能藏身于树林、草丛间,享受着没完没了的冷水浴。幸亏已到初春,已经过了最冷的天气,才没造成大量减员,但也弄得大军人困马乏,饥肠辘辘,难以支持。耶律德光很气恼:石重贵那个该死的龟孙子,怎么这么胆小!就不来呢!

  比耶律德光更着急的人,是赵延寿。如果灭不掉后晋,那耶律德光让自己当中原皇帝的口头承诺,就始终是不能变现的期货。这种看得见却够不着的痛苦,你们能理解吗?

  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辽军不可能久留于此。要么放弃攻晋北撤归国,这对已经疲惫的辽军而言,显然比较稳妥,但不符合赵延寿的利益;要么孤注一掷,不顾士卒疲劳南下与晋军决战,虽然有点儿冒险,但成功了自己就能当上皇帝!

  两个方案一比较,赵延寿当然要倾尽全力,鼓动辽军南下决战。于是,赵延寿特来晋见耶律德光,一瞅辽国皇帝那布满黑线的脸,赵延寿连忙调动五官,凑成一副自信的笑容,用“一切中原军队都是纸老虎”的乐观主义精神,给外国主子分析分析现在这不是小好,而是一派大好的战局!

  “后晋军队之所以不敢追击,只能胆怯地沿河死守,已经充分证明了他们畏惧大国天兵,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我们与其在这儿守株待兔,不如主动集中主力南下进攻澶州,只要夺下澶州浮桥,让他们失去黄河天险,晋国焉能不亡!”
  称孙不称臣 十
  2021-089


  耶律德光也不想如此兴师动众来一趟,就这样一事无成灰溜溜地回去,要真让景延广那个狂徒的大话成真,辽国皇帝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而且赵延寿的分析看起来不无道理,杨光远也说过,现在后晋的处境极其困难。那好吧,就不玩花的了,直接来次硬碰硬的决战!

  三月一日,辽军主力取消了埋伏,仿佛从平地冒了出来,气势汹汹地直逼澶州而来。晋军高行周部驻扎于戚城之南,首先与辽军先锋赵延寿部发生了接触。因为兵力不敌,高行周且战且退,赵延寿则步步进逼,战场渐渐移至澶州北城外。

  耶律德光统率的大军完全开到,这支大军由中、西两路辽军合并而成,数量据说多达十余万。辽国皇帝将兵马展开,摆出一个鹤翼之阵,从西、北、东三面压向澶州北城。守城的晋军登上城楼眺望,竟然看不见辽军的边际!

  但石重贵并没有被辽军的气势给吓住,他毫无畏惧,亲自率领后晋各军出城,会合高行周部,迎战强敌。后晋大军背靠着澶州城,摆成利于防守的偃月阵。因为晋军阵形紧靠城墙,使得辽军无法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实施包抄战术,只能靠强行冲阵来取胜。但以骑兵冲击训练有素的步兵方阵,历来的胜算并不是太大。

  耶律德光远远望去,见对面的晋军同样阵容强大,衣甲鲜明,杀气凛凛,寒光耀眼!辽国皇帝十分气恼,对左右说:“杨光远那个混蛋又扯谎了!他说晋军已经饿死了一半,那么对面那支大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现在说不打显然太晚了,耶律德光决定先进行试探性攻击,找出晋军大阵的薄弱环节,再投入精锐,争取一击取胜。于是辽军骑兵在晋军大阵前往来驰突,不断对阵形的各个角落发起一次次短促的小规模攻击。晋军大阵则在石重贵的亲自督战下,岿然不动,只要辽军一进入射程,便万弩齐发,矢如雨下!而辽军一遇箭雨,立即后退脱离接触,双方交锋数个回合,都没有大的进展。

  就在这胜负未分的紧要关头,晋军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叫马破龙的叛徒,他不知通过怎样的方法,见到了耶律德光,告密说:“晋军大阵的东南一角,兵力较弱,且沿河的阵地只用简单的木栅加固,很容易被打破!”

  辽国皇帝大喜,命各军继续保持对晋军大阵的压力,使晋军不能随意调动,自己则指挥着辽国最精锐的,号称“铁鹞子”的骑兵打头,重点攻击晋军大阵的东南角!铁鹞子由耶律德光组建而成(后来被西夏的李元昊模仿了去),是人马皆披厚甲的重骑兵,冲阵时能够免疫敌方的大部分弓箭攻击,其人员都是从“腹心部”亲兵中精挑细选而来的勇士,由在辽国勇冠三军的渤海降将高模翰统领。如果将辽军比喻成一柄长矛,那铁鹞子就是它的矛尖。

  就在辽军的“矛尖”如疾雷般直插入晋阵东南角时,守卫此处的晋军护圣指挥使协霸突然倒戈,投降了辽国(我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杨光远事先布置的棋子?马破龙是不是他派出去的?)!事发仓促,护圣第二军都指挥使安重怀、指挥乌韩七、监军何彦超等皆慌了手脚,怯阵而逃!一瞬间,晋军大阵的东翼已有崩溃之势!

  紧要关头,晋将药元福、慕容邺各率两百骑兵急奔东翼救援。药元福这一年已经六十一岁了,他本是太原人,自幼便胆量过人,善于骑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在年轻时加入李克用的队伍,却在后梁军中出道。也许是早年站错了队的缘故,这个很有将才且身处乱世的猛士,官位始终没升上去,直到这一刻才在史书中露脸。一员花甲老将,居然仍旧勇猛无比,抄着铁挝,一连将数名铁鹞子骑兵打翻于马下!在二将的猛击攻击下,冲入晋军大阵的辽军侧翼一时被打乱,陷了短暂的混乱,也使得东翼晋军得以缓过一口气。

  但辽军毕竟占有优势,药元福、慕容邺兵力有限,晋军其余各部又都在承受着辽军的攻击,抽不出大队兵力来支援东翼,等辽军一回过神,东翼再现危机。激战中,药元福的战马身中三箭倒毙,只能下马步战。辽军重组战队,在他们强有力的压迫下,晋军再次步步后退,渐渐不能支撑!

  然而,就在此刻,又发生了戏剧性的意外。耶律德光突然下令,命即将取胜的辽军从晋军阵形中撤出,恢复了攻击前阵线!原来,辽军已经迫近黄河,黄河在下游是著名的地上悬河,大坝高于两侧的平地,一阵风起,让耶律德光看见大坝后面有晋军的旗帜飘起。多疑的辽国皇帝立刻感到不祥:不对,大坝后面有伏兵!这可能是个陷阱!所以他才急急忙忙踩下刹车。

  但实际上,伏兵是没有的,只是在开战前,有一千余名夹马营军士在那里修过水寨,战事突然打响,没有来得及撤旗而已。耶律德光是用自己的谨慎小心,丢掉了自己差点儿得到的胜利。如果事后辽国皇帝知道了真相,能不能把自己气死?
  称孙不称臣 十一
  2021-090


  战斗又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过程非常惨烈,战死的人与马到处都是,在争夺最激烈的地段,断箭残镞铺满了地面,厚达数寸!但双方都没再得到一个一举击溃对手的机会,战至夜幕降临,两军不分胜负,只能各自收兵,辽军更是后退了三十里才扎营。

  战事告一段落,石重贵马上接见了在战斗中表现突出的药元福,嘉奖道:“如将军这般奋不顾身,虽古之忠烈,也不过如此!”然后,石重贵将自己的一匹御马赏给失去战马的药元福,又加授他为原州(今宁夏固原)刺史。

  除了奖励,也有惩罚。主动投敌的协霸被石重贵下令灭全族(但不知道他本人是否在辽军中逃脱一死)!临阵畏缩,擅离职守的安重怀、乌韩七、何彦超等皆斩首!

  又过了一天,即三月三日,有个辽军的小军官叛逃到后晋一方,报告说:“契丹方面已经发下木书(刻在木板上的命令),全军即将北归。”而且这次,是耶律德光真的承认南下失败,辽国大军已经精疲力竭,准备下次再来。东、西两路辽军分别沿德州、沧州,与深州、冀州两道返回辽国。一路上,两路辽军兽性大发,几乎烧光了他们经过的每个村庄!杀光了他们遇到的每一个中原百姓!

  辽军之所以能烧杀得这么痛快,是因为没有后晋军队阻挠。史书上说,景延广担心这又是耶律德光的诱敌之计,所以严令各军不得追击,使得契丹大军全师而退。不过,我很难相信在戚城之战后,景延广还能越过石重贵给全军下令。因此,这很可能还是后晋皇帝自己的意思,只是顺手把锅甩给即将失宠的景延广罢了。

  第一次辽晋战争中规模最大的澶州会战就这样结束了。从过程上看,这一战双方大致打了个平手,虽然辽军曾经有赢的机会;但要从结果上看,应该说是晋军赢了,因为后晋方面的目标基本达到,而辽国方面的战略目标被挫败了。

  随着辽军主力返回辽国,晋军开始反攻。三月,义武节度使马全节攻下了辽国的泰州(辽国在原燕云十六州境内新设的州)。四月,晋军收复了德州。五月,邺都留守张从恩率军北上,耶律德光任命的永清节度使赵延照弃城北逃,晋军又收复了贝州。至此,辽军在第一次辽晋战争中夺取的后晋领土全部被晋军收复,甚至还倒贴了一个泰州,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然,后晋方面也并没占便宜,可以说损失更大,大量民众受到辽兵屠杀,河北的广大地域遭到残酷的战争破坏,从地图上看虽然没损失,还占了点儿小利,但其实国家内伤严重!

  不过,最倒霉的,还要数想借契丹上位的大汉奸杨光远。得知辽军在马家口失利后,杨光远移师北上进攻棣州(今山东惠民),想为辽军重新打开一条跨过黄河的通道。但他的兵力实在有限,一到城下就挨了棣州刺史李琼狠狠的当头一棒,损兵折将,只得烧营而逃,退回老巢青州。

  稍后,在马家口得胜的李守贞被任命为招讨使,符彦卿为副,受命讨伐杨光远。晋军集结了步骑两万,一举攻克了淄州,然后进围青州。杨光远此时兵力不足,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围,于是又派人潜出包围圈,再次向辽国紧急求救。

  耶律德光还是够意思的,虽然对杨光远提供的后晋情报不满意,但还是于五月又派出了一支数量不详,主将也不知道是谁的援军,南下救援青州。可年初大辽倾国南下都没办成的事,这么一支啥都不详的偏师怎么可能做得到?果然,辽国援军进至某个不详的地点,被拦截的晋军击败。至此,耶律德光完全放弃了杨光远这枚棋子。

  鉴于杨光远也是员沙场老将,李守贞与符彦卿没有轻敌,他们没有急着对青州发起强攻,而是长期围困,静待城中疲敝。经过了半年多的围城,至当年十二月,青州城内的存粮基本吃尽,满城陷入可怕的大饥荒。
  称孙不称臣 十一
  2021-090


  战斗又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过程非常惨烈,战死的人与马到处都是,在争夺最激烈的地段,断箭残镞铺满了地面,厚达数寸!但双方都没再得到一个一举击溃对手的机会,战至夜幕降临,两军不分胜负,只能各自收兵,辽军更是后退了三十里才扎营。

  战事告一段落,石重贵马上接见了在战斗中表现突出的药元福,嘉奖道:“如将军这般奋不顾身,虽古之忠烈,也不过如此!”然后,石重贵将自己的一匹御马赏给失去战马的药元福,又加授他为原州(今宁夏固原)刺史。

  除了奖励,也有惩罚。主动投敌的协霸被石重贵下令灭全族(但不知道他本人是否在辽军中逃脱一死)!临阵畏缩,擅离职守的安重怀、乌韩七、何彦超等皆斩首!

  又过了一天,即三月三日,有个辽军的小军官叛逃到后晋一方,报告说:“契丹方面已经发下木书(刻在木板上的命令),全军即将北归。”而且这次,是耶律德光真的承认南下失败,辽国大军已经精疲力竭,准备下次再来。东、西两路辽军分别沿德州、沧州,与深州、冀州两道返回辽国。一路上,两路辽军兽性大发,几乎烧光了他们经过的每个村庄!杀光了他们遇到的每一个中原百姓!

  辽军之所以能烧杀得这么痛快,是因为没有后晋军队阻挠。史书上说,景延广担心这又是耶律德光的诱敌之计,所以严令各军不得追击,使得契丹大军全师而退。不过,我很难相信在戚城之战后,景延广还能越过石重贵给全军下令。因此,这很可能还是后晋皇帝自己的意思,只是顺手把锅甩给即将失宠的景延广罢了。

  第一次辽晋战争中规模最大的澶州会战就这样结束了。从过程上看,这一战双方大致打了个平手,虽然辽军曾经有赢的机会;但要从结果上看,应该说是晋军赢了,因为后晋方面的目标基本达到,而辽国方面的战略目标被挫败了。

  随着辽军主力返回辽国,晋军开始反攻。三月,义武节度使马全节攻下了辽国的泰州(辽国在原燕云十六州境内新设的州)。四月,晋军收复了德州。五月,邺都留守张从恩率军北上,耶律德光任命的永清节度使赵延照弃城北逃,晋军又收复了贝州。至此,辽军在第一次辽晋战争中夺取的后晋领土全部被晋军收复,甚至还倒贴了一个泰州,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然,后晋方面也并没占便宜,可以说损失更大,大量民众受到辽兵屠杀,河北的广大地域遭到残酷的战争破坏,从地图上看虽然没损失,还占了点儿小利,但其实国家内伤严重!

  不过,最倒霉的,还要数想借契丹上位的大汉奸杨光远。得知辽军在马家口失利后,杨光远移师北上进攻棣州(今山东惠民),想为辽军重新打开一条跨过黄河的通道。但他的兵力实在有限,一到城下就挨了棣州刺史李琼狠狠的当头一棒,损兵折将,只得烧营而逃,退回老巢青州。

  稍后,在马家口得胜的李守贞被任命为招讨使,符彦卿为副,受命讨伐杨光远。晋军集结了步骑两万,一举攻克了淄州,然后进围青州。杨光远此时兵力不足,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围,于是又派人潜出包围圈,再次向辽国紧急求救。

  耶律德光还是够意思的,虽然对杨光远提供的后晋情报不满意,但还是于五月又派出了一支数量不详,主将也不知道是谁的援军,南下救援青州。可年初大辽倾国南下都没办成的事,这么一支啥都不详的偏师怎么可能做得到?果然,辽国援军进至某个不详的地点,被拦截的晋军击败。至此,耶律德光完全放弃了杨光远这枚棋子。

  鉴于杨光远也是员沙场老将,李守贞与符彦卿没有轻敌,他们没有急着对青州发起强攻,而是长期围困,静待城中疲敝。经过了半年多的围城,至当年十二月,青州城内的存粮基本吃尽,满城陷入可怕的大饥荒。
  称孙不称臣 十二
  2021-091


  一天,巡视过饿殍满地的城池,又登上城楼,望着始终不曾出现过辽国救兵的远方,感到未日将至的杨光远几近绝望。突然,这位叛军首领情绪失控,扑通跪倒,向着北方,向着遥远辽国的方向,猛地以头叩地,直叩到他的那颗光头皮破血流,才仰天哀号:“皇上啊,皇上!你误了光远啦!”

  杨光远的儿子杨承勋、杨承祚、杨承信都跟在他身后,见此一幕,都觉得:老爹是不是终于认清现实了?于是一起开口劝道:辽国的救兵是肯定来不了啦,不如赶快投降,说不定天子看在您昔日对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还饶得一命。

  谁知都到了这时候,杨光远也还没有完全失去自信,硬是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大无畏精神拒绝了投降。他对几个儿子说:“以前我还在代北的时候,曾经用纸钱祭祀天池(山西宁武天池,隋炀帝曾在此地建著名的汾阳宫),纸钱竟然都沉入的水底。见到这幕奇事的人都说,我命中注定会当上皇帝!现在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再坚持几天,说不定马上就会有奇迹发生了!”

  几个儿子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人啊!都死到临头,还不能从他那春秋大梦中醒过来?不过老爹虽然鬼迷心窍不想活了,几个儿子还不想死,好吧,为了自救,咱们只好来个忠孝不能两全了!

  十二月十九日,杨光远的几个儿子联手发动兵变,先杀掉鼓动父亲造反的节度判官丘涛,亲校杜延寿、杨瞻、白延祚等人,控制住杨光远,然后打开城门,欢迎李守贞的讨伐军进城。杨光远发动的叛乱,就此戏剧性的结束了。

  捷报传至汴梁,石重贵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一脸宽大地问宰执大臣(宰相与枢密使合称宰执,当时在任者有桑维翰、冯道、李崧、和凝):“杨光远是有功之臣,能不能赦其一死?”宰执大臣们反对:“造反是十恶之首!哪有反叛贼首,拒不投降,被擒拿后还能赦免的?”

  好吧,那就不赦免了。不过,考虑到杨光远的儿子们反正有功,对杨光远最好不要公开处斩,也不要株连亲族。随后,朝廷将这个意思,通知了前方的平叛主将李守贞。

  闰十二月五日,李守贞派客省副使何延祚带一队卫士去看望一下杨光远,如果他比较自觉,能够自己体面便罢,不然的话,就帮他体面体面!

  何延祚来到杨府时,杨光远正在后院马厩喂马,何延祚便派卫士们去马厩,告之曰:“天子使节明日就要回京朝见皇上了,奈何现在还两手空空,想向寿王(杨光远在石敬瑭时受封为东平王,石重贵继位后加封寿王)借件礼物。”杨光远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见他如此不上道,卫士们只好耐心的给他解释:“就是借王爷的首级一用!”

  杨光远脸色大变!虽然他那颗首级的品相不怎么样,长着癞头疮,顶上一根头发都没有,以至于在他造反的时候,就有人讥笑说:“自古岂有秃头天子?”但再难看,那也是自己唯一的一颗,这玩意儿一旦借出去,还有可能完好无损地拿回来吗?当即,杨光远也顾不得有理没理,破口大骂:“我有什么罪?当初,是因为我杀掉张敬达,献出晋安寨,才让你们石家人得以世代为天子!即便只论这一项大功,我也该得享终身富贵!你们石家人就如此忘恩负义吗!”

  骂声未绝,众卫士一拥而上,将“寿王”勒死。只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杨光远生于何年,也就不知道他究竟算不算“寿”。随后,李守贞上奏,称杨光远暴病身亡。

  杨光远有个叫宋颜的大管家,赶紧将杨光远多年来靠巧取豪夺积攒下的巨额家产,包括财宝、美女、名马等等,全献给了李守贞,李守贞因此迅速跻身后晋富豪排行榜的头几名!

  就在光远跌倒,守贞吃饱的同时,这位排行榜新贵的贪婪好像也在与时俱进。打了胜仗,平定了叛乱,将士们都在等待着赏赐,李守贞借口没弄到钱,竟找了些变质茶叶,廉价染木,还有生姜片之类的东西赏给诸军。军营中怨气大涨,有军士用布袋将这些不值钱的赏赐包起来,吊在树上,称之为“守贞头”!很显然,这不是善意的祝福,数年后,李守贞将为自己的小气付出间接的代价。

  @老谢不晓得 2021-07-20 14:52:13
  麦老师,能把从“石晋辱国 九”到“岭南与安南 五”之间的部分再发一次吗?
  能的话就太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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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晋辱国 十
  2021-027


  但随着接下来发生了一系列事件,让安重荣对石敬瑭渐渐粉转黑了,而且和我们的感觉差不多,由粉丝进化而来的黑粉,一般都比纯天然的黑粉更黑。

  后晋王朝初定中原,石敬瑭论功行赏,提拔安重荣为成德节度使,去取代兵变自立的秘琼,但在让安重荣出发之前,又悄悄嘱咐说:“如果秘琼不愿意离开,以武力阻止你到任的话,我自然会另外给你安排一个藩镇,不要轻易与他开战,以免酿成大祸。”安重荣一听愕然,不禁刷新了三观,后来常常对人提起此事,并感叹道:“就秘琼那个乘乱抢钱,啥能耐都没有的小毛贼,当今天子居然会怕他!那以我今天的将相之高位,手下统领的士民之众多,还用得着说吗?”偶像啊,以前真是把你看高了!

  安重荣不同于多谋但不善断的石敬瑭,他是一位简单粗暴,善断但从不多谋的纠纠武夫,认为天下事么,没有什么是辟头一大棒子解决不了的,如果真的一棒子没能解决,那大不了再来一棒子。

  曾有一对夫妇到安重荣面前,状告他们的儿子不孝。安重荣没听两句,便勃然大怒:当儿子的,怎么可以不孝!于是抽出剑递给父亲,让他将儿子杀了!那父亲一惊,流泪不忍动手:“不必吧,我儿子罪不至死啊!”不想却是那当妈的大骂当爹的没用,抢过剑,就要去杀儿子。安重荣奇怪了,怎么这当妈的比当爹的还狠啊?再一问,原来爹是亲爹,妈只是后妈。安重荣又怒了,顷刻间他的判决便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折,马上将这后妈斥骂而出,再从其身后一箭射杀!

  我不知道,安重荣在射杀别人的后妈时,是否心中还另有所指?想起某位孝敬后爹远远胜过亲爹的大人物?

  原先以为那个人,英明神武,天降猛男,必能顺应天命,重建太平!谁知道他当个皇帝,都还要向契丹人借兵,接受契丹人的册封,出卖中原的国土人民给异族!而且,如果只是权宜倒也罢了,这都得到中原了,还这么软弱,且是对内对外都软弱,同块橡皮泥似的。就算偶像自己不觉得丢人,当粉丝的都拉不下那块脸了!

  于是,安重荣在自己统辖的成德镇内,处处与石敬瑭的国策反着来。朝廷对辽国来的使者有多么恭敬,他就对辽国的使者有多么无礼,每见辽使,一定用最不礼貌的坐姿破口大骂,有时甚至派骑兵截杀辽使。不仅如此,安重荣还在私下里资助十六州内的反契丹力量,收留不愿受契丹统治而南逃的军民。安重荣所做的桩桩件件,让耶律德光极为愤怒,多次派人到汴梁痛骂石敬瑭:你这个儿皇帝是怎么当的?忘恩负义不说,还有没有一点儿孝心?

  石敬瑭自然是有苦难言,他不是不想管管安重荣,而是他真的已经管不动安重荣了。何况范延光与张从宾的叛乱虽已平定,但后晋内部不把他这个皇帝当皇帝看藩镇还大有人在,比如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其嚣张跋扈,与对朝廷的不臣之心,较之安重荣甚有过之。

  与安重荣不同,安从进是前任皇帝李从珂的大功臣,一开始就不是石敬瑭的人,对后晋王朝充满了天然的不信任。为防备新朝皇帝对前朝功臣有可能的清算,坐镇襄阳的安从进苦心经营自己的地盘。凭借地利,他一面大量招募亡命之徒扩充军力,一面截流南方各国送往后晋的贡赋以充实自己的财力,甚至有客商途经襄阳,都被抓了壮丁,刺字当兵。

  石敬瑭对安从进的做法深感忧虑,担心迟早会引发大乱,便想试试能不能用比较温和的手段,削弱这个危险的策源地。他派人去对安从进说:“王建立入朝,请辞退休,现在已经回上党老家,把平卢节度使的位子空了出来,卿如果有意,朕马上下旨。”安从进回答道:“好啊,只要陛下把青州(今山东益都,平卢总部)搬到汉水南岸来(襄阳位于汉水南岸),我马上就去上任!”
  接下来的“二安之乱”、“追求的代价”、“岭南与安南”各章前边都重发过了,朋友往前翻一翻就能找到。
  白团卫之战 一
  2021-92


  其实在这一年,后晋富豪排行榜上的其他大佬们也没闲着。比如在顺国镇,当辽晋战争激烈进行的时候,节度使杜重威的敛财工作也进入了高潮。由于上一年对民间存粮的横征与强借,到了春播时节,农夫连粮种都没有,全境饥荒。杜重威乘机将去年囤积的粮食高价售出,大发横财!至于天子让他抗击辽兵的事,辽兵又没有打到他头上,老子赚钱都来不及,哪有那闲功夫?所以在整个辽晋第一次战争期间,我们硬是找不到一条杜重威的顺国军与辽军交手的记录。

  也有大佬,因为失去了对高级趣味的追求,转而将身心投入对金钱的热爱,比如叶公好龙式的“爱国者”景延广。在辽军入侵期间,景延广的实际表现可以说是相当的拉胯,遇到辽军,只知避战,从未亮一亮他口中的“十万口横磨剑”。甚至有一次,有辽军游骑冲到他的大营前,亲切问候了他的十八代祖宗,景延广也端坐营中,骂来脸挡,就是不敢出营一战!

  见景大帅怯懦至此,一些属下官员禁不住感叹:“当初挑衅契丹的时候,何等英勇无畏!现在契丹人真的来了,怎么能胆小怕事到这种程度?”

  经过这次战争,景延广用他的跋扈与无能,几乎得罪了后晋上下的所有人!于是等辽军一撤走,石重贵立即指示桑维翰,追查景延广在战时不救戚城的过错。随后,景延广被逐出中央,外放为西京(洛阳)留守,他原来在皇家禁军中的一把手位置,改由差点儿被他坑死的高行周接任。

  不再有权倾天下的显赫,不能再让皇帝言听计从,而且还把强大的契丹人得罪惨了,将来可能会被追责问罪!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想到这一切,景延广万分抑郁,到了洛阳后基本什么正事也不干,每天只是窝在自己的豪宅内,纵情酒色,能过一天算一天。

  这时,因为契丹军队的大举入侵,后晋朝支出剧增,财政濒临破产,只好推行竭泽而渔的政策,派出三十六名特使,分赴各地搜刮民财。每名特使都发给一柄特制的“尚方宝剑”,有权对抗拒搜刮的官吏、百姓杀无赦!

  当然,抗拒的官吏很少,反正羊毛又不长在他们身上。更多的时候,他们往往与朝廷特使沆瀣一气,派出士卒、衙役,带着铁链、枷锁、棍棒等刑具,跟着特使,如土匪般强闯进一户户民家强抱,让百姓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景延广就是此类官员里边的佼佼者。洛阳分配到搜刮指标原本是二十万贯,但浑浑噩噩了好久的景延广,好容易遇上这么件能激发其工作热情的任务,一时敬业精神爆发,在洛阳大刮地皮,没用太长时间,就搜刮到三十七万贯!自然,交给中央的,剩下就是自己的,超额完成的任务,就是用来中饱私囊的。

  可惜,景延广的手下有人天良未泯,阻断了他的发财进程。判官卢亿警告说:“景公您位兼将相,富贵已极,还不满足吗?如今是国家有难,府库告竭,才不得已征财于民。您怎么忍心乘机再下黑手,贪取不义之财?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怕连累后代子孙吗!”

  景延广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他脸皮的厚度,还没有修炼到杜重威那种刀枪不入的至高境界,听了卢亿的话,竟然也感到惭愧。另外洛阳百姓可能也真成穷鬼,没多少油水了,这才中止搜刮活动。刮到三十七万,上缴二十万,比起与朝廷三七分成,七成归自己的杜重威,景延广还是可以算“清廉”的!

  但李守贞、杜重威、景延广们安安心心发财的好日子并不长,因为耶律德光一刻也没有忘记后晋对他的冒犯!他说:“我一定会回来的!”那决心可是远比灰太狼还要坚定。就在杨光远被杀后没几天,辽国对后晋发起的第二次大规模入侵已经开始。
  白团卫之战 二
  2021-93


  由于杨光远已灭,辽军没有必要再分兵下山东,所以这次辽军南下只兵分两路。西路仍是辽军的牵制方向,主将为高模翰,西路军于开运元年底过雁门关,攻取关南的多座城邑,但随着刘知远北上迎击,辽军便退出关南,双方未发生激烈会战。东路是辽南下的主力,以卢龙节度使赵延寿为先锋,耶律德光亲率大军为后继,攻入后晋境内。

  赵延寿先从晋军手中夺回泰州,然后进入顺国镇辖区,包围了恒州(原先的镇州,今河北正定)。上次辽晋战争中全程打酱油的顺国节度使杜重威,这次避无可避了,他只好集结手中所有兵力,死守恒州,同时派人潜出城,向朝廷紧急求救。

  恒州毕竟也是五代著名的坚城,当年英明神武的李存勖,为拿下它如何损兵折将的故事,赵延寿恐怕还记忆犹新。因此,辽军并没有急于攻打恒州,只是以小部分兵力牵制住城中兵马,大部分兵力用于攻略周边。在很短时间内,赵延寿连克鼓城、藁城、元氏、高邑、昭庆、宁晋、蒲泽、栾城、柏乡等九县,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自己的辖区频频告急,虽然围城的辽兵远没有守城的晋兵多,但杜重威深恐一出城,会中赵延寿的调虎离山之计,故不管恒州以外的顺国镇州县被辽军如何往来蹂躏,他也绝不出兵救援,将缩头乌龟的精神发扬到底!

  赵延寿倒还真是想将杜重威诱出来野战,但见杜重威抵死不出,只好改变计划,辽国大军一路扫荡南下,前锋进入邢州(今河北邢台)境内。

  这时,后晋朝廷已经接到了前方告急。已经证明过自身勇气的后晋皇帝石重贵,本来打算与上次一样,统军亲征,与辽军一决高下!但谁知就在启程前,他突发重病,只好中止了行程,改调诸军支援前线。具体布署为:以天平节度使张从恩为主帅,邺都留守马全节、护国节度使安审琦等为副率各军进驻邢州。另派武宁节度使赵在礼率军进驻魏州,填补张从恩等北上之后出现的空档。

  很明显,此时后晋方面的指导方针,是想在邢州一线阻止住辽军的攻势,再相机与恒州的杜重威部南北呼应,夹击辽军。但石重贵又犯了一个用人方面的错误,负责实施该方案的晋军主帅,也就是他的岳父张从恩,根本没有打赢这一战的信心。

  张从恩虽是将门之后,但他的父亲李存信就算不上善战之人,军事生涯败多胜少。在这不算太优良的基因传承下,年轻时的张从恩更退化了一步,集无赖纨绔于一身,在那个充满了建功立业机会的梁晋大战期间,他从未立下过任何功绩。张从恩能得到今天的高位,完全是因为他与石敬瑭的私交不错,女儿又嫁给石重贵,正好这两个石家人又都当上皇帝罢了。

  一进入邢州,张国丈心里就打起了鼓:邢州的条件远不如自己先前镇守的魏州,城池不够坚固,粮草也不够充足。这要是辽军攻来,如何顶得住?因此,尚未遇敌遭遇,张从恩便连连向女婿上疏,强调前线的困难有多么艰巨!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以及邢州的城防有多么糟糕!

  不久,传来消息,说辽帝耶律德光已亲统大军到达元氏。虽然元氏距离邢州还有差不多二百里,但也让张从恩坐立不安,他连连向朝廷告急,请求让大军从邢州南撤。

  石重贵拗不过岳父的一再请求,只得下诏同意,既然辽军士气正盛,那就允许驻扎于邢州的后晋大军稍稍南撤,既避敌锐气,也寻求一个更有利的阻截阵地。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这道难得的好命令,张从恩等迫不急待地下令全军南撤。由于事发仓促,驻于邢州的后晋大军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南撤?一时间谣言满天飞,传说辽兵已从小道迂回到邢州之南,断了大军后路!

  恐慌情绪弥漫全军,结果等撤退行动一开始,军队便不再受控,纷纷争先恐后的南逃,很多士兵为跑得快些,甚至抛弃了自己的盔甲武器,以便装四散而逃!后晋军队根本不是“稍稍南撤”,而是一路烧掠,奔过了洺州(今河北永年),奔过了磁州(今河北磁县),一口气狂奔二百五十里,逃到相州(今河南安阳)才勉强稳住阵脚!退到此地,后晋军已是各部离散,不能再维持正常的编制。也幸亏辽军主力离的还远,没有在晋军撤退时追击,否则这次撤退,肯定会变成一次淝水式的大崩溃!
  白团卫之战 三
  2021-094


  开运二年(公元945年)正月三日,石重贵得知邢州还没有被辽军攻击,而张从恩等居然已经退到了相州!只得重新调整部署,命张彦泽部进驻黎阳,景延广进驻滑州胡梁渡,防守住黄河一线,然后勒令张从恩回去,去救邢州!

  虽然有石重贵的一再严令,但还是足足拖到正月十五日,张从恩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与马全节、安审琦等率数万大军离开相州,重新回头北上,救援正遭到辽军洗劫的安国镇(即邢、洺、磁三州)。但张从恩带着这支大军仅仅出城数里,刚刚进至相州北郊的安阳河(又名洹水,发源于林县,流入大运河)岸边,居然就不再前进了!看看张从恩大军这副静如处子的北上速度,与他们十几天前那动若脱兔的南撤形成鲜明对比。

  张从恩下令大军暂停,以安全第一的标准,先在安阳河南岸沿河布阵扎营。只派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与濮州刺史慕容彦超率一千余精骑渡过安阳河,向着北方侦查前进,看看通往磁州的一路上有没有危险。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这两位将军:

  皇甫遇是位很典型的五代军人,他在治理地方时横征暴敛,杀戮无辜,人见人怕,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但在战场上,皇甫遇却勇武忠诚,屡克强敌,曾随李守贞大破辽军于马家口,算得是当时的名将。

  慕容彦超现在还是个小字辈,但更有来头,他是刘知远同母异父的弟弟。关于刘知远的母亲安氏夫人,是如何与某个吐谷浑人发生超友谊关系,生下慕容彦超的八卦,因为史书不载,我们也不好瞎编。但这多半是一段不太光彩的绿帽故事,因为慕容彦超小时候没有随父姓,而是冒姓“阎”,又因为生得黑似昆仑奴,被人称作阎昆仑。由此可知安夫人生他的时候并未改嫁,可能连亲爹是谁都存疑。成年后的慕容彦超又长了一张麻子脸,仪表更加堂堂不起来,而且他为人贪婪,狡诈多智,心术不太端正。不过论打仗,慕容彦超也是个不错的将军,跟着兄长一道离家,从军多年,积功至刺史。关于他的故事,未来还很长,咱们以后会慢慢提到。

  回到当时,要说这张从恩虽然指挥作战的本事不怎么样,但他规避危险的直觉却真的是异常敏锐:安阳河以北果然不安全!皇甫遇部进至漳河边的邺县,正打算找船渡河,突然在邺县西侧出现了大批辽军,并且马上对晋军发起攻击。皇甫遇与慕容彦超见强弱不敌,只得且战且退,渐渐退至一个叫榆林店的小镇(今河北临漳西南),这时,辽军追兵大量涌到,晋军前锋崩澡在即!

  看着这架式,有丰富战斗经验的皇甫遇对慕容彦超说:“我们不能再退了,否则马上就会全军覆没,一个人都活不下来!”于是,皇甫遇与慕容彦超停止后撤退,依托小镇的建筑、地形,固守待援。辽军则将榆林店团团围住,轮番冲击,战斗十分激烈!

  交战中,皇甫遇的战马被射死,跌倒于地,忠仆杜知敏马上冲过来,将自己的马交给皇甫遇,皇甫遇跳上马背,继续与辽军苦斗!打了一阵子,皇甫遇突然听到杜知敏的骂声,原来他已被辽兵俘虏。皇甫遇大喊着:“杜知敏是忠义之士,不能不救!”然后便与慕容彦超一起不顾生死的冲过去,硬是将杜知敏又给抢了回来!战斗持续下去,直至天色渐晚,仍未分胜负,但辽兵越来越多,而救兵不见踪影,两位将军叹道:“看来,我们今天只能用一死来报国了!”

  这时,在安阳河南岸的晋军大营,几个高级将领也感到不安。与皇甫遇私交不错的安审琦说:“皇甫太师到现在一点儿消息没有,很可能是被辽军困住了。”话声未完,一名斥候匆忙来报:“皇甫遇与慕容彦超二位将军,被数万辽军围困于榆林店!”安审琦急了,忙向张从恩进言:“我们应该赶快出兵去救!”

  张从恩正庆幸于自己的先见之明,早早留在了安全的位置,现在该讨论的,是如何乘辽兵未至,后退到更安全的地方,哪还能往前送死呢?因此,张国丈坚决反对:“斥候说的话也不一定可信,何况真要来了数万辽军,只怕我们全军出动,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去了又有什么用?”

  安审琦愤然道:“成败与否,皆是天意,如果天意真要让我们失败,也该有难同当!如果敌人没有继续南来,我们却坐视皇甫太师战死,那还有什么面目回去朝见天子?”说罢,安审琦不顾主帅张从恩的反对,单独率领本部人马渡过安阳河,直奔榆林店杀去!

  而此时,在围困榆林店的辽军也已经疲困,且震惊于晋军的战斗力:就这样一支小小的敌军,己方以十倍以上的兵力优势打了一整天,居然还吃不掉!就在停战休整间,他们忽见南边好像尘土飞扬,显然是晋军的救兵来了!辽军无心再战,解围撤走,于是张从恩设想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生,皇甫遇等得以生还。
  白团卫之战 四
  2021-095


  谁也没想到,在榆林店发生的这次激烈,但规模不大,实际上也没分出胜负的会战,会产生让人啼笑皆非的后果。

  咱们先看辽国方面。从榆林店撤下来的辽军,那心情已经不能说是沮丧,而是惊恐:对面的晋军非常能打!一小队人也能和我们杀一整天!更可怕的是,晋军的大队人马很快就杀到了!在这种不健康的心理因素影响下,辽军明明不能算败退,却产生了败退的效果。

  辽国皇帝耶律德光刚进至洺州邯郸县,当天深夜,接到榆林店失利,以晋国大军将至的战报!辽军虽多,却分散在各地烧杀抢掠,一时难以集中,惊慌之下,辽国皇帝急令赵延寿断后,挡住晋军,自己披上衣服,跨马就走,一气竟狂奔了三百里,一直跑到恒州鼓城县(今河北晋州),才停下歇歇,再派人去打探:赵延寿怎么样了?晋国的追兵到哪里了?

  再来看后晋方面。就在榆林店会战结束当晚,安全第一的张国丈紧急把众将召来开会,向他们极力渲染当前的严峻形势:“这次辽国是皇帝亲征,投入了倾国之兵!我们这点儿人显然不是对手!而且相州城内的存粮,只够大军吃十天。万一有奸细投敌,把我军的实际情况告诉契丹人,辽国大军出动,把我们合围于相州,我们将一个人也活不下来!”

  然后,张从恩提出“完美的”解决方案:“不如将守卫安阳桥的五百人留下协助符彦伦(李存审第八子,符彦卿的弟弟,时为相州刺史)防御,全军赶快退往黎阳与张彦泽会合,那里背靠黄河,才是真正的万全之策!(潜台词就是:万一辽军再追来还可以渡河逃跑,契丹的旱鸭子追不上。)”

  可是,这么做不太妥当吧?之前我们在邢州,未遇敌而先撤,将几百里国土放弃,任由契丹人来洗劫,已经惹得天子很不高兴了!现在受命北上救邢州,刚刚遇上敌人,我们又没打败仗,就又要掉头直退到黄河边,这要回去如何向天子交待?

  谁知就在这反对声音还很大,军事会议还没法达成共识的时候,张从恩便已不管别人怎么说,带着自己的直属部队拔营先退!绝大多数士兵根本不知道,天平镇人马为什么要连夜撤走?霎时,莫名的恐惧传染了全军,安阳河南岸的晋军大营,如同被巨人踩了一脚的蚂蚁窝,乱作一团!各镇军队仿佛打了一场大败仗,纷纷扔下营地狼狈南奔,不一会儿跑得干干净净,遍地都是被抛弃的兵器、辎重,望眼所及,一片狼藉!

  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了张从恩这样的主帅,晋军在相州的数万大军又一次不战而溃!只剩下守土有责的符彦伦,和那五百名安阳桥守兵没走,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去的友军,在午夜的寒风中凌乱!

  片刻后,冷静下来的符彦伦对左右说:“现在军心不稳,五百人怎么可能守得住桥?”于是,符彦伦带五百士卒退入相州城,闭门防守。

  再说在他们的北边,赵延寿以悲状的心情,准备着与晋军的追兵决死一拼!但他等啊等,始终不见一个晋兵到来。忍不住派人去侦查一下晋军的动向,结果让他愕然:晋军居然逃跑了!不带这么搞笑的吧?

  第二天天亮,小心翼翼的赵延寿虚置旌旗,装出自己兵很多的样子,率部来到安阳河的北岸,这才确信晋军确实已经逃走,于是又渡河来到相州城下。符彦伦在城上同样虚张声势,到处插旗,让人擂鼓呐喊,叫传令兵在城头往来奔走,故意大声传递号令,仿佛城中守兵众多!

  于是两个将领都中了对方的计,符彦伦以为赵延寿有好几万兵力,赵延寿也以为相州守军众多,他不敢攻城,便绕过相州搜索前进,抵达相州南边的汤阴县。在这里,赵延寿探听到有晋军正在北上。原来,就在张从恩说相州孤立无援不能守的时候,石重贵已命令驻守黎阳的张彦泽部北上援助相州大军。赵延寿不敢与晋军主力交战,怕露馅,急忙北撤回到相州城外。
  @赤壁剑三九阴 2021-07-28 10:50:12
  两个刺史就带一千人马出战,恐怕又是薛谦正或者欧阳修为尊者讳,故意缩小己方兵力夸大对方兵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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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赤壁兄:

  我们都知道,《辽史》不是辽人编写的,《金史》不是金人编写的,但《宋史》同样也不是宋人编写的啊,一旦记载有冲突,就能认定是中原文人撒谎?这是不是太双标了?辽国和金国的文人就不会撒谎了?自然,这三史都是元人编写,但元人不可能凭空编造,他们还是要根据宋、辽、 朝留下的实录、方志、私史、墓志等资料为基础来写,所以这三史还是在很大程度上反应三朝各自的记录,记载有矛盾极为正常,但不经分析,将责任全推到其中一方,恐怕不能算客观吧?

  赤壁兄好像有一个认知误区:以为文明程度低,就代表民风淳朴,就比较诚实可信,就不会说大话、谎话。其实这种观点大谬不然。拿我们现代史为例,最敢说大话,敢在口头上横扫五常,打遍地球无敌手的宇宙神国冈比亚,是非洲一个又小又穷且极度落后的弱国。在我看到过的正规史书中,最吹牛不打草稿,把随心所欲的夸张扯蛋发挥到极致的,是缅甸的《琉璃宫史》,缅甸也从来不是文明领先的国家。

  我在写作本文时,主参考新、旧唐书,新、旧五代史、资治通鉴、辽史、十国春秋等,记载出现矛盾的事例也比比皆是,在仔细分析,推理逻辑后,总体而言,这几部史书中以辽史的质量最差,错误最多,扬胜讳败也最明显。

  最后告诉朋友一个小细节:关于榆林店会战中,双方的兵力对比来自辽史,见辽史本纪四:

  “八年春正月庚子,分兵攻邢、洺、磁三州,杀掠殆尽。入邺都境。张从恩、马全节、安审琦兵悉陈于相州安阳水之南。皇甫遇与濮州刺史慕容彦超将兵千骑来觇辽军。至邺都,遇辽军数万,且战且却,至榆林店。辽军继至,遇与彦超力战百馀合,遇马毙,步战,审琦引骑兵水以救,辽军乃还。”

  这锅真不能扣到薛居正或欧阳修的头上。
  自制地图:945年第二次辽晋战争上

  
  白团卫之战 五
  2021-096


  正月十七日,赵延寿在相州城外耀武扬威,装出正准备攻城的样子。符彦伦在城头看了看,判断说:“这家伙大概是要逃了!”便派五百甲士出北门,排列成一个小军阵,张弓搭箭,主动向赵延寿挑衅。赵延寿果然没有攻城,见吓不倒城中守军,只得率辽军向北撤走。而符彦伦因为兵力太弱,也没有追击。

  虽然辽军并没有在战场上遭遇大的失利,但赵延寿从相州北归,似乎成了第二次辽晋战争的一个转折点,之后,侵入后晋的辽军各部开始全线后撤,而后晋军队则转入全面反攻。

  关于辽军未受挫折,便全线后撤的原因,史书没有明说,以下是个人猜想:

  这个时期辽军尚未建立起正规完善的后勤补给系统,大军出征常常要靠“打草谷”,也就是让军队沿途洗劫敌国百姓来补充军需。但这种补给方式要奏效,有一个先决条件,即沿途得有足够多的物资可抢。在一年前的第一次辽晋战争中,辽军中路主力的南侵走的是贝州—魏州—澶州一线,返回时经冀州—深州。在这条线路上,辽军除了正常打劫外,还进行了恶意的烧杀!也使得这条道在一段时间内,不利于辽军的再次通行,因为沿途的生产被破坏的差不多,尚未恢复,没有足够的东西可抢了。

  所以辽军第二次南侵,辽军主力避开第一次南侵的道路,改走其西面的恒州—赵州—邢州—洺州—磁州—相州一线,就是看中这一路沿途,上次没有实施过三光政策,可能物资会相对充足。然而,对照后晋方面的记载,我们可知:顺国镇是上年后晋蝗、旱的重灾区,节度使杜重威又乘机大发国难财,对民间进行了敲骨吸髓式的竭泽而渔!这在无意中,造成了坚壁清野的效果。当然,这条道上并非无粮,只是辽军没有拿下屯有大量军粮的恒州,使其得不到充足补给。待耶律德光的大军到达,辽军的后勤压力大增,却发现这一路竟然也穷膄膄的,仅靠沿途打草谷所得,无法保障大军吃饱肚子。我估计,这可能才是辽军收兵北归的主要原因。

  而晋军开始反攻的原因,最关键一条是:张国丈终于被替换掉了!邢州、相州两次不战而溃的事迹,总算让石重贵醒悟过来:自己的岳父甚至还不如景延广,根本不是当大军统帅的料!后晋皇帝只好下诏,调张从恩回汴梁任职,取消其北面招讨使的职务,前线大军的指挥,暂时由北面招讨副使马全节代理。

  此时,随着赵延寿的北撤,他的军队中有士兵叛辽降晋,将辽军一些不太好的情况也透露出来。前线代理主将马全节奏报说:“根据降兵的报告,辽军的人数远没有咱们以前以为的那样多,而且他们的士兵正急于归乡,无心作战。臣等认为,我们应该大举反攻,不但可以收复失地,甚至可以打到幽州!”

  正好,石重贵的病情也稍稍减轻,他查看了从河北方面送来的众多战报,禁不住心潮澎湃,对左右发表了一段支持主战的强硬谈话:“北方的敌人还未能平定,让人如何能安心睡觉?我决定了,当倾尽全力与契丹一战,挽救河朔的生灵!如果再迟疑苟安,只怕大河以北,都要沦为敌寇的疆域了!”

  前方战况有所好转,又有了最高领导的定调,后晋方面的大反攻就此展开。

  晋军中最早开始主动进攻的,是偏居河套一隅的振武节度使折从远。此时的振武镇是个半独立势力,基础是由折、杨两家地方豪族通过联姻组成的联盟,虽然振武地处黄土高坡,狭小贫瘠,但民风强悍,武德比较充沛,很有战斗力。辽军开始第二次伐晋,折从远即主动出兵攻入辽境,于正月二十三日收复胜州旧城(今内蒙托克托县),将辽国势力挤出河套,然后又渡过黄河,反攻朔州,时间比后晋朝廷决定反攻还要早。

  正月二十五日,石重贵下诏亲征,二月一日到达滑州,随后在皇帝的安排和督促下,马全节继续以招讨副使的身份,指挥大军北上,驱逐撤退中的辽军。话说张从恩既然已经另有任用,石重贵为什么还不让马全节正式接替前方主帅,非要让他用副职的身份干正职的事儿呢?原因很简单,石重贵已经任命了新的前方主帅,只是那个人暂时无法到北伐大军中上任罢了。

  说到底,这就涉及到石重贵的用人标准了:用外人哪有用亲戚让人放心?虽然已经用实战证明,自己的岳父是个废材,但自己还有姑父啊!所以大军北进,一旦恒州解围,那位顺国节度使兼北面招讨使杜重威,就将代替马全节,指挥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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