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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们是靠汲取人类的各种不幸而得以存活下去的群体，所以，或许像中年危机、发福焦虑之类不健康的精神力量正是一个作家需要的东西。写作于我是一场漫长的筵席，主菜是谋杀与科幻，调料是不幸与煎熬。后来我意识到，这是份没有前途的职业，数年前中年危机袭来时，我“认真对待写作”的决定，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笑话。
与这本杂志上的大多数作者不同，我很晚才决定要认真对待写作这件事，晚到我都搞不清楚究竟是中年危机先来还是我先做了上面那个决定，但是它的后果却很明显——写作与中年危机形成了一种不健康的伴生关系，以至于我从来不愿自称作家，别人称我为作家时我会起鸡皮疙瘩，严重的时候，只要看到小说或是影视作品的主角是作家，我就会心生恐惧。
这大概就是让我继续写下去的原动力。
这样说听上去有点怪，但却不难理解。作家们是靠汲取人类的各种不幸而得以存活下去的群体——所以，妈的，或许像中年危机、发福焦虑、讳疾忌医、自我毁灭倾向之类不健康的精神力量正是一个作家需要的东西——如果我想象不出笔下的主角该是什么样子，那么看看自己就好了。
写作就像失眠和胃痛一样折磨我，当我笔下人物遭遇不幸时，我没办法置身事外。
我曾经想做一个庸俗的作家，因为写网络小说看上去既赚钱又轻松，但我很快就放弃了。倒并非因为难以忍受取悦大众的庸俗套路，而是因为年过三十后体力不支。结果我也没能写出什么高雅的东西，庸俗这只魔鬼用另一种面貌夺取我的魂魄——我迷上硬汉派侦探与高科技惊悚小说不能自拔。与此同时，那些负能量也被一并继承。
最终，我选择了一个冷门的创作方向，大致就是混合了硬汉派侦探气质的科幻小说，或者说是有点科幻色彩的悬疑惊悚小说。它距离严肃文学很遥远，但距离走红更遥远。我也不晓得自己是哪根筋搭牢了就是想要写这样的小说——这到底算是人类拥有自由意志的证明还是反证？总之，写作通俗小说并没能让我赚到钱。反而我时常需要调动超越常人的感知能力，来抓住人生中的苦涩与无奈，再将它们变做刻薄的语言，那消耗掉我本就存货不多的智力与情感——我写得很慢，我与家人相处不好，但这种创作效率已经是我的安全阈，这种效率下我生活尚能自理，尚能与人说说笑笑，看上去还满正常。
于是，写作于我变成了一场漫长的筵席，主菜是谋杀与科幻，调料是不幸与煎熬。后来我意识到，这是份没有前途的职业，它与获得一份工作不同，你面试通过，努力工作，尔后可以晋升到更高的职位，可以跳槽获得更高的薪水；但写作不同，不是说努力写就能写到更高段位，文章就可以发表，书就会有人买，它比较类似于选美，是个讲天赋和运气的行当。
所以至今我都还在做那份糊口的工作，偶尔写小说，而数年前中年危机袭来时，我“认真对待写作”的决定，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笑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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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发表于《萌芽》2017年6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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