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萌芽 | 徐振辅:对自身贫瘠与荒芜的回应



作者 徐振辅
举个例。
作为一名生物相关科系的大学生,以往思考环境议题时,我会自然而然地以生态观点进行批评。这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情,因为在一个独立健全的知识系统里,通常不会产生自我矛盾。大脑滋滋滋滋地输入问题,简单处理过后“当”一声输出答案。于是我知道这样是对的,那样是错的。
但这种结论经常和其他人相悖。如果说人类的知识全貌是一片复杂的丘陵地形,爬到不同的山丘上去观察同一块岩石,它看起来或许就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你说它像一头悲伤的非洲象,我说,这不就是新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炮吗?完成度还真高啊!
一个优秀的猎人,得要有两枚像猛禽一样锐利的眼睛,因为一只眼睛的视觉是扁平的,没有办法精准地辨识猎物的位置。至少得有两个不同角度的影像,经过神经系统的神秘统合后,才会成为立体影像。
于是很后来,我才试着接触自然科学之外的其他领域,譬如人类学、科学史、生态批评等。猛然闯入陌生的庞大知识系统时,许多相当基本的事物都成为挑战。当该领域所使用的基本理论工具我连查字典也没办法良好地理解时,就会充分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多么贫瘠与荒芜。有时候就被击败了,有时候为了回应那种贫瘠与荒芜,你会拎起锄头,尝试从小角落开始耕耘。
大多时候,跨视角去观看同一个问题,会使得批评或愤怒变得艰难。因为所有现象一步一步往深处探索,可能都连结着你无法驳斥的理由,于是批评和愤怒反而成为最令人犹豫的事情。取而代之的则是悲伤,因为唯一没有道理就是安安静静坚坚硬硬地坐在那里,自洪荒初始就如真理一样必然存在的石头,你没有办法将它击碎。
对我来说写作非常类似。尝试创造一个立体故事的过程中,会意识到自己对于被书写者的认识多么贫瘠。譬如想写一个西藏兵,我就不知道西藏兵拿的应该是什么样的枪,我不知道子弹击发在雪豹身上会炸出什么样的伤口,我不知道雪豹会不会害怕死亡,我不知道雪豹会不会做梦,我不知道,兵举起步枪时是否想起他悲伤的童年我不知道,扣下扳机时他是否在掉眼泪我也不知道。
但书写过程中,逐一去理解或想象人类心灵地景其他位置的视野(我们总是依赖想象才可能理解世界),或许就可以更加逼近,乃至于用手触摸到一块立体的岩石,那或许是一个充满伤害性的存在。虚弱的文字并没有办法将它敲碎,它只能让我们(或说我自己)有机会去审视或回应,一些贫瘠或者长久荒芜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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