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德妃——一场与众不同的穿越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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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帘幕西风人不寐
  不知是心中气愤难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风波平息后,皇帝仍不曾来过我这里。九月的时候,他陪着太皇太后去了汤泉,皇太后也跟着一起去了。听说皇帝还准备去检阅三屯的营兵,想来孩子出生前,他都不会回来的。临走前也不曾留下话来,倒是太皇太后派人传了话,让我好生安养。
  若不是陈靖仍准时来给我诊脉,给永和宫的配给也从不曾短少,我几乎要以为自己被打入冷宫了。
  春巧走了,按例要再给我补一个宫女过来,但内务府却迟迟没有送人来,我也无所谓。
  也许,等这孩子生下来,我就真的要入冷宫也说不定吧?
  我抬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到手底下轻微的震动,忍不住微笑起来。
  我的胎动已经十分频繁,从这样的迹象看,应该是个活泼的孩子。
  “贵人骨盆偏窄,初次生产,只怕要吃苦的。”
  接生嬷嬷已经选好了,她来看我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说出这样一番话。我听了,微微一笑:
  “这便要看命了。不过,我们母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嬷嬷似乎很吃惊,大约是从没见过一个初次待产的女子如我这般平静吧。
  三十一日,我的长子在将我折腾得昏死过去几次后,才终于舍得来到这世间。
  永和宫上下一片欢腾,早有守在外面的信使得了消息,飞奔而去,给远在滦河的皇帝报信。
  夏嬷嬷一早得了消息,在我还在阵痛时便赶过来帮忙。生产的时候,全靠她在一旁张罗压阵,才不至于乱了阵脚。
  从夏嬷嬷手里接过那个襁褓的时候,我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我的儿子啊……
  这不是我第一次面对初生的婴儿,保成从落地起,就抱在我手里,是我一点一点把他照顾着长大的。可是,当抱起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却还是有些无措。
  这样的抱法,保成最喜欢,他会不会觉得不舒服呢?
  他睡着的样子真可爱,不知道醒来睁开眼,又是什么样子呢?
  他是像保成那样爱哭,还是安静喜欢睡觉呢?
  ……
  内务府已经安排了乳母过来,我却不愿意让她喂奶,只自己哺乳。反正现在宫里头当家作主的不在,我的奶水还够吃,也就任性一回了。
  “主子好好休养吧,要抱小阿哥,也不急于一时,等出了月子,有的是时候给您抱。”
  毓秀看我总抱着孩子不放,根本不让乳母近身,于是劝我多休息。
  我却只是笑笑,还是抱着不撒手。
  算算日子,他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话传回来,别说是封赏,就连孩子的名字都不曾取了。
  我不在乎那些名头或珠宝,可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十一月下旬,皇帝奉太皇太后及皇太后还宫,却仍不曾到我这里来看一眼他的儿子。
  我们母子的存在……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
  不安的气氛在永和宫里扩散,虽然毓秀她们在我勉强尽量掩饰,我却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只是大家都沉默着,等待着,而已。
  
  ×   ×   ×
  十二月一日,我的儿子满月。
  也在这一天,我那高高在上的丈夫,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你身份太低,依祖制不能亲自抚养阿哥。贵妃如今正无所出,孩子交给她抚养,你也可以安心了。”
  我跪在地上,他冷冷地站在我面前,命乳母将孩子带走。
  孩子被从我怀里抱走的那一瞬间,突然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皇帝看了孩子一眼,又看看我,挥手让乳母将孩子抱出去。
  我听着孩子的哭声渐远,心口剧烈的疼,好像被撕开一样。我想要大喊,想要尖叫,想要让他看到我的痛苦。可最终我却没有那样做,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咽下口中的苦涩和腥甜,我恭恭敬敬地向他和那所谓的“祖制”磕下了头。
  “奴婢……谢主隆恩。”
  待他离开,我才支撑不住地瘫坐在地,毓秀哭着扑上来扶我:
  “怎么能这样啊?怎么能这样啊?”
  她搂着我,哭得声嘶力竭,仿佛是想将我哭不出来的眼泪也流尽。
  “主子吃了多少苦,连命都差点儿没了,才生下个阿哥,竟让人就这么白白地抢走了!主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命苦?是啊,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原来所谓的命中注定,是这样痛苦的事情。
  我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温热的腥甜液体掺杂着咸涩在口中流动,最终滑入喉咙,被我咽了下去。我从不知道,原来我的命,真的就是被安排好了的,但却并不是出自所谓的天道循环,而是帝王的权谋股掌。
  嫔以上级别的后宫主位才有资格亲自抚养子女,可我是贵人,就差了这么一级。按说,生下皇子,位份就可进一级,可我这儿却迟迟没有动静。
  原本我也不曾往这上面多想,可今天他的这句话,却是给我醍醐灌顶了。
  一句身份低,便生生地让我骨肉分离。哪里就是我身份低了呢?分明就是算计好了,等着我生下了孩子,好夺走啊!
  皇上,你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的呢?是知道我有孕开始?还是后宫里出现流言开始?又或者是那晚你摔了玉梳子的时候开始?
  你难道是这样的恨我吗?恨到要把我的孩子夺走,才解恨?
  我坐在地上,耳边是毓秀她们的抽泣,眼睛干涩干涩的,竟是一滴泪都流不出了。许久,我终于找回了开口的力气:
  “都别哭了,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有你们受的。”
  示意毓秀将我扶起来,我坐回床上,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阿哥能到身份尊贵的娘娘身边,是他的造化,咱们该高兴才是。以后在外面,都不许像今天似的,再让我看到谁在脸上露出一星半点儿,不用等人家拿你们的小辫子,我先处置了她!”
  ×   ×   ×
  纵使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心里的伤痛,却也无法抚平,我到底还是大病了一场。
  已经记不得多少次,半夜被噩梦惊醒。
  那梦里,无一例外都充斥着我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直到新年的时候,我才勉强能够出门走动,拖着虚弱的身子出门。
  尽管我不喜欢那些繁琐的礼节,这一次却一定要参加,因为今日是合宫庆祝的日子,我的儿子,也一定会参加。
  我已经听说了,他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镌刻在皇族的玉蝶之上——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
  往慈宁宫去的路上,正巧遇上了宜嫔。她一看见我,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有些别扭。在我行礼后,她哼了一声,经过我身边却还是停了下来:
  “听说你前阵子病了,可大好了吗?若是身子不好,也别勉强。”
  她说得极快,似乎感到别扭,不等我回话,便一甩帕子从我身边飞快地走过,风似的远去。
  
  我站起身,只觉得滑稽。
  原来我现在已经是这么可悲的一个人了,宜嫔过去从来不愿跟我说话的,如今都忍不住要来同情我一下。
  一抬眼,却看不远处,惠嫔正看着我,我于是又行礼。她走到我跟前,拉起我来,两人一起慢慢朝前走。
  “你和堂哥的事情,可不是我说的。”
  她突然说道。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想了想,又轻声道谢:
  “那次,多谢惠嫔相助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针对我的谣言,不会凭空出现,必定是宫中有人操纵。而之后那些针对别人的谣言,也是一样的道理。
  我想了很久,有利于我的谣言是从惠嫔身上起的,之后先闹起来的也是她。若非这样,我也难以这么快脱身。
  “哼,我可不是为了帮你。”
  她倒是不推脱,大大方方就承认了。
  “若不是堂哥苦苦求我,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他……”
  我的心颤了一下,声音都发抖了。
  “我是真想不明白,你到底哪儿好!一个一个为了你,都不成样子!”
  她突然发起怒来,瞪着我,眼神凶悍。
  “传出那种的话来,皇上都气得那样了,最后也只把你拘在住处而已。堂哥为了你,居然买通了僧人,装成喇嘛冒险进宫来求我救你。他本来都发誓不再娶了的,为了替你开脱,又答应了堂伯安排的婚事……”
  看着她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话,剧烈的喘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有把钻子在心口不停地凿着,疼得我站都站不稳。
  纳兰氏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才平复了下来:
  “我倒也佩服你,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清楚,本来就都是谣言,只要你说一声没这回事,皇上便能就着台阶下坡。可那么逼你,你就是不说一个字,不肯抹杀了他对你的情意。总算堂哥没看错你,没信错你。你既然不曾辜负了他,我自然也不让你白受冤枉。”
  停了停,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
  “只是孩子的事儿,我是真没想到。你也想开些吧,我知道那滋味不好受,可你好歹在这宫里还能见到他,能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
  看她眼圈儿一红,我就知她定是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子,于是伸手拉了拉她的手。
  这后宫里的女人,看着一个个风光无限,其实又有几个是真的趁心如意的呢?
  
  快到坤宁宫门口,就看佟佳氏慢慢走来,身后跟着卫小婵,却已经是答应的装束。
  谁能想到呢?就在整个后宫因为不断更新的谣言焦头烂额的时候,卫小婵却得了皇帝的青睐,侍寝后被点为答应。
  何以佟佳氏竟能容忍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想不明白,但事实毋庸置疑——这一场纷乱之后,最大的赢家,却是卫小婵。
  贵妃看到我时,挑了挑眉,神情有些复杂,随即扭开头,朝慈宁宫里走去。倒是卫小婵,却特意停在门口,似在等人。
  我和纳兰氏对视一眼,她已经收起方才脆弱的样子,恢复了往日的高傲。我俩于是径直朝入口走,只当她不存在。可卫小婵却是不甘寂寞,竟一步跨过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德宛姐姐,如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叫您一声姐姐了,妹妹心里真高兴。”
  我瞥她一眼,不准备说话。
  宫里的规矩,上位者问话,下位者必须回答。可下位者说话,上位者却可不理睬。我如今好歹是个贵人的身份,比她高出两级,便是不理她,也没什么。
  “这是哪里来的下贱奴才,一点礼数都不懂!”
  我不说话,纳兰氏却发火了,对着卫小婵劈头盖脸的训斥起来。
  “谁跟你姐姐妹妹的?本嫔和宛贵人的路也敢挡?还不退下!”
  “是。”
  卫小婵忙低着头退开,我跟着惠嫔从她旁边经过,侧眼却看她抬头看我们一眼,那眼神经满是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呸!小人得志的下作东西,也敢到这里来炫耀。”
  纳兰氏进了坤宁宫门,仍不解气,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早晚要让这贱人好看!”
  我不由得好奇,她如何对卫小婵这般怨恨?妒忌她抢了皇宠吗?
  察觉到我的目光,纳兰氏有些不自在起来,一跺脚,说道:
  “看我做什么?我可不是跟那贱人的吃醋!”
  顿了顿,下决心似的拉着我道:
  “算了,算了,我都跟你说了吧,以后你也防着些。那贱人起初进宫,是在我跟前做宫女的,你知道的吧?”
  我这才想起来,荣姑姑也曾提过,卫小婵正是被她赶到洗衣局去的。
  “当年我就看她不是个省油的灯,整日里狐媚子妖道儿的,所以才找个由头给弄走了。没想到她居然本事大,笼络了贵妃,又爬出来了。”
  纳兰氏恨恨地咬牙,十分不甘。
  “你那事,知道的人极少,我思前想后,保不齐是我当初不谨慎,心里不痛快的时候说话大声,被那贱人偷听去了,如今拿出来做了文章!”
  卫小婵!
  我恍然大悟,这样说来,之前发生的所有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卫小婵听到纳兰氏的牢骚,知道了我的过往,很可能是她利用这个秘密,得到了佟佳氏的庇护,得以离开洗衣局。
  当初隆科多送我梳子的时候,她也在场。想必春巧就是被她教唆了,拿那梳子当我的把柄。只是她当日不在近前,只看到隆科多送我梳子,没听见我们说什么,算是让白启他们钻了空子。
  小心承乾宫里的人。
  我以为春巧要我提防的是贵妃,原来她说的是卫小婵。
  从白启到隆科多再到皇帝,卫小婵,不得不承认,你还真是个跳槽的高手。
  
  真受不了啊,多贴一点就抽了,得分成那么多段……
  小电彻底崩盘,如今抢救中,55555
  16. 聒碎乡心梦不成
  晚上宫宴,一派歌舞升平。
  远远的,我就看到了我的儿子。
  小小的他依偎在养母的怀中,身边就是他那尊贵显赫的父亲。而那时的我,属于我身份的位置离他很远。仅次于太子的尊贵身份、皇帝父亲的疼爱与重视,这些都是宛贵人这个身份无法给予他的。
  我扭过头,不再去看他,否则,我的心定要撕裂的。对那孩子而言,我大约不过是个陌生人吧,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温柔美丽的皇额娘。
  倒是保成,虽然有阵子没见到,却见着空儿就朝我这儿钻。我看着站在面前一身锦衣的小男孩儿,感慨万千。
  小孩子长得真快啊,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他就长高了不少,穿着量身裁制的太子服侍,越发显得眉目俊朗,日后必定仪表堂堂。
  “宛姑姑,你好久没来陪保成了。”
  我看他抱着我的手臂撒娇,心中便觉得爱恋。可一忽儿却又想起太皇太后当日的举动,怕她又因着太子对我的亲近不满,于是谨慎地与他保持着一些距离:
  “太子如今长大了,要学习治国经略,圣贤文章,奴婢卑微,自然不能去打扰殿下的。”
  “我就是要你陪我!我说要你陪,你就得陪!”
  他突然大声呵斥,引得周围的人都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心中也是一惊。
  保成怎么变得这么骄纵蛮横了?印象中,这孩子虽然任性,却并不是不讲理的。在我身边时,虽然也有耍脾气的时候,但只要给他讲道理,总还是听的。
  想想平日皇帝对他的溺爱,我多少也有些眉目。以前在我们跟前时,虽然也是小心伺候,心里却并不把他当做高高在上的太子,多少还能辖制些。
  如今搬了出去,原本还有夏嬷嬷看着,可年前她一直在外地任职的丈夫终于被调回京城,家里的儿媳也生了孙儿,所以就上折子求了恩典,接她出宫去共享天伦。
  没有了我和夏嬷嬷,身边都是仆人奴才,哪个不巴结讨好他?加上皇帝的宠爱,小太子如今只怕是已经胡作非为得没了边儿。
  大过年的,总不好让他这样吵闹。我抓了几个他平日里爱吃的果脯塞给他,平息了他的火气,才慢慢说道:
  “现在过年呢,太子想来也不用上课的吧?既然太子要奴婢陪伴,那就委屈太子这几日看看奴婢绣花吧。”
  小孩就是小孩,即便当了太子,也还是小孩。他哪里就是非要让我陪,不过是接着机会撒野耍威风罢了。五、六岁的男孩儿正是好动的时候,让他大过年的陪我在屋里绣花,他哪里肯?
  “我……我要你在我念书的时候陪我,不是现在。”
  “那便等太子开始上课的时候再说吧,待会儿就要放烟花了,太子不去看吗?”
  我微微一笑,嘴上问着,可手上已经为他整理了一番衣领帽子,又在他口袋里塞进些金桔、柿饼之类的零食,他便满意地欢呼而去。
  我目送着保成跑远,便转回视线,盯着自己面前杯盘上的描金花纹。
  “看那狐媚子妖道的模样!大过年的穿这么素,这是触谁的霉头呢!”
  旁边布贵人恨恨地低声咒骂一句。我顺着她愤恨的视线看过去,就看一身答应服侍的卫小婵,正微笑着坐在那里。她今日的打扮很素雅,越发把她的柔美娇俏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一片姹紫嫣红富丽堂皇的旗袍映衬下,她这一派江南风韵,反而格外的突出。
  “哼,我看贵妃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宜嫔也看着卫小婵,冷笑一声,轻蔑地吐出两片瓜子皮。
  “想装贤淑也不用找这么个贱籍来啊。”
  “那是,她只怕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本以为给自己找到一条忠狗,谁知道那竟是一头夹着尾巴的狼,如今反咬了她一口。”
  纳兰氏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眼神却可以喷出火来了。
  “辛者库出身的女人,也敢在这里招摇。不过是个答应,就快把尾巴翘上天了。再过阵子,只怕我们这群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好了,总说那起小人做什么?”
  荣嫔虽然厚道些,却也对卫小婵的得势不屑。
  “宛贵人可是累了?要不要下去歇歇?”
  我朝她摇摇头,算是感谢她的关心。一边宜嫔也说话了:
  “你若是累了就别在这儿撑着了,自个儿身子要紧。”
  “就是啊,才出了月子就大病一场,到底亏了身子的,可别跟自己过不去。”
  通贵人也跟着说道。
  我看她们这样,心里不由得一热。
  后宫里的女人,彼此间的关系,其实是很微妙的。平日里相互争宠斗气,可一旦出现新的对手,便会迅速团结起来,结成一个小联盟,共御外敌。宝竹格格出现的时候如此,这一次,面对卫小婵的入侵,更是如此。
  时而是敌人,时而又是战友。她们永远不会向对方彻底敞开心扉卸下防备,可相互间却又是最了解最懂得的。
  
  ×   ×   ×
  因着过年,家里又递了条子求见,这次只有额娘带着白启过来。
  “我的儿,怎么竟瘦成这样了呢?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额娘一见到我,还没开口就先抹起眼泪来。
  “都是我们家里没本事,做不得你的靠山,竟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吃苦。你阿玛听到消息后都气病了,直说后悔当初。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地辞了官职,带着一家到乡下去种田,倒自在快活!”
  这世上最难买的就是后悔药,如今说这些又能怎样呢?何况,这些事情,又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左右的?
  我强忍着伤心安慰了她几句,又有白启在一边帮忙,才总算好些。
  又问了些家里的情况,知道一切都好,只是阿玛因为心里有气,竟一直告病在家,不肯上朝。
  看父母对我这般疼惜,我心里也是感动,少不得又好生劝慰了一番,便又叮嘱他们回去劝劝,免得被有心人拿了把柄,反而不好。
  说了一会儿话,我便催着额娘和白启回去。
  今时不比往日,我如今算是半个打入冷宫的女人,总还是谨慎些好。
  才出门,就看内务府的太监点头哈腰地引着卫小婵走过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
  “哎哟,宛贵人!奴才给您请安!跟奶奶和少爷见过了?家里一切都好?”
  那太监见我站在那里,忙过来请安。
  “公公辛苦,劳您费心,我们一切都好。”
  我也知他不过大面上奉承我,却是忙着要巴结新贵的卫小婵,也不跟他罗嗦。
  “您忙着吧,咱们不敢耽误您功夫,这就走了。”
  本想赶紧送额娘和白启出去,可卫小婵却不肯安生。
  “姐姐好!”
  她笑盈盈地上前两步,正挡在我们的去路上,嘴上问好,却并不行礼。
  “前阵子姐姐喜得贵子,又送到贵妃那里去抚养,妹妹一直有心去道喜。可偏偏皇上来得勤,总不得空闲,一直拖延到今日。还请姐姐不要怪罪才好。”
  挖苦得直白,炫耀得露骨。这可真真是小人得志的嘴脸。
  我心中厌恶,越发不欲理睬她,索性也不看她,只冷冷地开口:
  “不敢当。答应有事就忙去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妹妹这儿能有什么事儿啊!”
  卫小婵看着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十足暴发户显摆的样子。总算她只是心理上像个暴发户,装扮并未朝那个方向发展,否则我倒要怀疑皇帝的品味了。
  “不过是昨儿皇上嫌妹妹那儿的宫女粗笨,让我来挑两个机灵的。”
  笑了两声,却还不满足,又去招惹白启:
  “白启兄弟,好久不见。原本一直担心你心里放不开,后来听说你升了职,又娶了媳妇,我也就放心了,真是可喜可贺。”
  “哼。多谢费心!”
  我本来还担心白启经不起她的挑衅,冲动起来惹出麻烦。哪知他竟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当初我年轻不懂事,没见过什么世面,便是狗屎都能错认是黄金,什么香的臭的都觉得新奇。如今见识多了,家中又有贤妻相伴,越发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见到棵杂草还当是香兰,这才大彻大悟,的确是可喜可贺。”
  眼看着卫小婵的脸色越来越黑,额娘忙打圆场:
  “你这孩子,怎么能在宫里主子的面前口没遮拦的?什么狗屎黄金、杂草香兰的,又不是对对子,胡言乱语!还不快给小主赔罪,请小主见谅!”
  白启斜眼瞥了卫小婵一眼,很不屑一顾的样子,侧着身子朝她拱手行礼:
  “卑职一介武夫,素日里当差也只能跟那起洗衣扫地的粗使下女打交道,言语粗鄙惯了,污了小主的耳,还请恕罪!”
  这话可真的毒,把卫小婵骂个透,却不带脏字,她连驳都不能驳,只好哑忍了。一双眼却盯着白启,好似毒蛇一般。
  
  宫里的太监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瞅着气氛不对,忙开口:
  “小主,咱们也走吧,新进的宫女奴才早给您预备好了,您去看看?”
  卫小婵脸色变来变去,到底咽不下这口气,又朝我发难:
  “也好,早点选好了回去,晚上万岁爷来了才好伺候。只是,妹妹实在不知怎么挑奴才,既然在这里碰到姐姐了,请姐姐帮帮忙,好歹教教我吧。”
  我若会挑人,就不会让你钻了空子,挑唆着春巧害我了!
  我心头火一蹿,咬牙顶了回去。
  “卫答应就照着自己的样子找便成,想必皇上定会喜欢的。”
  卫小婵自己就是宫女出身,如今得势了,却忘了自己的根本,处处拿着主子的谱。她要当主子,我就偏提醒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奴才。
  果然,卫小婵听我这样说她,顿时脸涨得通红。偏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在我面前吃瘪,于是咬牙又回嘴:
  “我看倒应该按姐姐的样子找,说不得皇上看到了,又能想起姐姐你也说不定。”
  卫小婵,你先坑我兄弟,后又害我,如今还到我们面前炫耀,真是一朝得势,完全不懂得收敛是何物不成?才不过做了个答应,竟耀武扬威到了这个地步。我步步忍让,你却寸寸紧逼。真以为我奈何你不得,只能任你欺辱了吗?
  我看着卫小婵,突然眉毛一拧,厉声喝道:
  “跪下!”
  卫小婵被我突然一喝,吓得一激灵,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旁边的太监也是两腿一软,跪爬在地。
  “身为答应,见到本贵人,竟不知行礼!本贵人不说,是想给你留些脸面,可你到现在还不自知,倒是不知羞了!”
  我抬手,指尖直指卫小婵,口中训斥。
  “宫里头是讲规矩的,你便是在洗衣局里不曾学会,如今也要时时记清楚了才好,怎么到现在还没个礼数?今日遇见本贵人,且先罚你跪一跪,吃个教训,长些记性。免得哪天在太皇太后跟前失礼,可就不是这么好办的了!”
  我从不是个弄权耍横的人,向来在宫里对人也都客客气气。可我毕竟是服侍过仁孝皇后多年的人,又在太皇太后和皇帝跟前那么久,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耳濡目染之下,多少能摆出几分威仪来。
  卫小婵就不同了,她本就是包衣小户出身,进宫之后没多久便入了洗衣局,虽然有着一肚子的野心,可见识上跟我相比却实在有限。仗着是皇帝的新宠,底下的奴才们争相巴结奉承,便自以为能呼风唤雨了。如今我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她毫无准备之下,自然吓一跳。
  她吃我一顿排头,心中自然不服气,愤愤地抬头。我却自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抢先又开口:
  “怎么?本贵人教导你,还委屈你了不成?若是不服,咱们只管去找皇上、皇太后、太皇太后评理,若说是我的错,本贵人即刻给你磕头赔罪。如何?”
  答应、常在虽然也配有宫女,可她们的宫女却是没资格服侍皇帝的。当初我身为常在,服侍皇帝的事情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春巧毓秀顶多帮忙整理床铺,却都是不能近到皇帝跟前的。
  才卫小婵说是皇帝让她换宫女,我就知道不过是她自己在假借皇帝的名义装腔作势罢了。本来我懒得理她,奈何她却一直挑衅,这才发狠修理她一番。她若想告状,假传圣意的事情就得揭破,我料她没这个胆子,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果然,卫小婵眼神闪烁几下,脸色数变,终于又低下头去:
  “贵人小主教训得是,都是奴婢不懂礼数,冒犯了小主。请小主大人大量,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
  说着话,身子越发低伏下去。
  我冷眼看她伏在地上,却不发话,冷冷哼一声,迈步越过她走了。
  “德宛啊,这样好吗?这个卫答应,如今正得宠,你……”
  走了一会儿,额娘到底忍不住,拉住我,担心地问道。
  我拍拍额娘的手,安抚她:
  “额娘别担心,好歹我的身份高过她,又是四皇子的生母,她便是再受宠,也奈何不得我的。”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你如今在宫里头,连个帮你的人都没有,额娘实在放心不下。”
  看着额娘担忧的模样,我扯出一抹笑容:
  “放心吧,女儿不会有事的。便是为了咱们家,我也不会有事。”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自然不会相信卫小婵就会就此咽下这口气,她定然会找机会扳回一城。既然逃不过,我却也不会坐以待毙。
  卫小婵,就让咱们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吧。
  
  17. 残釭掩过看逾显
  转眼到了元宵节,照例又是宫宴。
  我仍旧远远地坐着,我的儿子却在养母的怀里,紧挨着他的父亲。
  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并几个公主各自提着精巧的灯笼乱跑,身后乳母太监跟了一串,生怕磕着碰着。
  卫小婵也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讨不到什么好处,难得安分地坐着,众嫔妃自然也就当她不存在,谁也不理她。
  我朝上位那边看过几眼,就看我的儿子依偎在贵妃怀中,便觉得刺眼,眼中酸涩难受,到底还是调开了视线,在宫宴中越发意兴阑珊。好容易熬到散了席,便迫不及待地回了永和宫。
  才换上寝衣准备上床,就听到通报说皇上已经进了永和宫的大门,时间仓促来不及更衣,只好慌忙挽起头发,披上一件外衣,跪下迎驾。
  “宛儿,你可是在怨恨朕?”
  他一进来,便说出这么一句。我心里一跳,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陛下这么说,可是吓着奴婢了。奴婢便是万死,也没那个胆子。”
  怨恨,怎么会没有?怨他的薄凉,恨他的冷漠,恨他算计我,抢走我的孩子。可是我又能如何?他是皇帝,是天子,是我的丈夫,更是我的主子!
  “别跟朕说绕圈子的话!”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怒气。
  “你恨朕将老四交给贵妃抚养,就连带自己亲生的儿子都恨上了吗?贵妃是他的养母尚且呵护备至,可你是他的生母,这一个晚上竟对他看都不看一眼,便是旁人都看不下去了,你还有脸恨吗?”
  旁人?
  谁是旁人?是你心爱的贵妃表妹?还是你宠幸的答应小婵?
  怎了?你的心肝宝贝们觉得不自在了,所以便上我这里来兴师问罪!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身上也越来越冷。
  人大概都是这样吧,自己没有的时候,便见不得别人有,想尽办法也要从别人那里抢来。等抢到手了,若是发觉被抢的人竟毫不在意,抢的那个没了优势,反倒更不舒服。
  卫小婵也就罢了,她是见不得别人半点舒心的,只要有机会,必定要践踏我。
  可贵妃为何这般,我却想不明白。
  若说是怕夺宠,她出身高贵,又是皇帝的亲表妹,从入宫起就一直恩宠不衰,我不过包衣出身,便是生下十个儿子,也逾越不过她去。
  若说是妒忌我有孕,比我早生孩子的多了去了,何以偏偏要抢我的儿子?
  不过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面前正有一条怒气冲天的龙,在准备朝我喷火。
  “皇上,骨肉连心,四阿哥是奴婢怀胎十月苦熬着性命生下来的,在奴婢身边只呆了一个月便被抱走了,奴婢怎能不想?便是做梦,也哭醒过多少回了。”
  即便我是穿越而来的,若想在这位自幼学习帝王术,从小浸淫在尔虞我诈中的千古一帝面前玩儿心眼儿,只怕也是不够看的。与其花言巧语,倒不如实话实话。
  “可是奴婢纵然哭瞎了眼,又能如何呢?奴婢不能抚养自己的儿子,这是祖制,要怨,就只能怨奴婢的身份卑微,却奢求能为皇上生育的福分。贵妃娘娘将四阿哥照顾得很好,他能有娘娘和陛下的疼爱,已是天大的福气了,奴婢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不看他,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怕看了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第三眼……”
  说到这里,我已控制不住地声音哽咽。
  “多看他一眼,奴婢的心就多疼上一分,真的是受不住了……”
  我如何不想?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哭湿了多少枕头,你又如何知道?那个时候,你不是温香软玉在怀,正温存得紧吗?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我拉了起来,搂在怀里。
  “老四在贵妃那里好得很,你又何必如此自苦?说到底,你总是他的生母,贵妃性子温和贤淑,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若想看孩子,只管去看,她自然不会拦着的。”
  我心中冷然,面上却只做谦恭的样子:
  “如今四阿哥既然在贵妃娘娘身边,他便是贵妃娘娘的儿子,也只是贵妃娘娘的儿子。生恩不如养恩,奴婢又怎么能去做那样的事。只盼四阿哥将来有出息,能为太子分忧,好好地辅助兄长,也算是奴婢对得起仁孝皇后临终的交代了。”
  “宛儿……”
  他轻轻唤了我一声,抬手抚摸我的脸。
  “宛儿,朕会再给你一个儿子的。下次,一定让你亲自抚养。”
  再给我一个儿子?是啊,我再不通历史,也知道,我还会有儿子的。而且,我的长子,也早晚会回来我身边的。可是,已经留下的伤痕,难道能就此磨灭吗?
  搂着我的男人渐渐火热,我的心却越来越冷,须得努力克制在能忍住不推开他。
  将脸埋进皇帝怀中,我冷笑起来。
  贵妃,卫小婵,若你们知道,这个来兴师问罪的男人如今在做什么,可会觉得后悔呢?你们觉得珍贵的东西,我此刻却一点也不想要。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能离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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